行行复行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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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兮若双手有些紧握，强装坦然的说着：“世子怎么来这儿了？”
　　叶兮若还是看错了，宁浔确实好看，但是绝不是那种清秀的书生的好看。深邃的眼眸如一眼冰泉，深不见底，线条分明的脸透着坚毅，身姿挺拔，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拿着酒坛的手随意的搭在膝盖上，又像一个浪客。
　　若不是知道他是谁，叶兮若觉得自己猜不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微薄的嘴唇轻启：“知道爷？”
　　这让叶兮若有些恍惚和无措，缓缓答道：“知道，听见了二皇子叫您。”
　　“耳朵倒是尖，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足够聪慧。”宁浔看了眼叶兮若，若有深意的说道。
　　“世子什么意思？”叶兮若疑惑的看向宁浔，心中既是庆幸又是失落，庆幸他不记得身处红尘的她，失落也是因为他不记得她。
　　“你会知道的。”
　　一时间，两人相坐无言，渐渐的弥漫起一种奇怪的氛围，让叶兮若很不舒服。
　　“要不要来些？”还是宁浔打破了这种氛围，扬起手中的酒坛。
　　叶兮若摇摇头：“不早了，世子还是早些回去吧。”
　　“晚吗？还是我连烟花巷的时间都不记得了？”宁浔挑了挑眉，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红尘之地，你却不该是红尘之人。”
　　宁浔，你在想什么？叶兮若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宁浔。
　　“看来我说的不太明白。”宁浔放下手中的酒，那双眼睛直视着叶兮若，说道：“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但是，你得帮我。”
　　“不必了。”叶兮若微微一笑，宁浔在想什么，她大概知道了，他是怎么选中她的，她大概也知道，但是，她不愿意。
　　宁浔有些愣住，显然不明白，叶兮若为什么会拒绝，难道她还不愿意离开这里？
　　“宁愿自甘堕落？”
　　叶兮若本来想离开了，但是听到宁浔的话，让她忍不住去反驳：“什么叫自甘堕落？也许在你们眼中，这里确实是烟花之地，这里跟那些青楼或许没什么两样。但是，你们永远不知道，这里对于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对于那些被卖进来的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叶兮若，最庆幸的就是当初遇见了潇湘姐姐，不然，我就是街头的一具尸体。”当然，也要谢谢你，不然，也许我已经被打死在街头。
　　“那你就不想过更好的生活？”
　　“如果你指的是皇宫或者王府，那还是算了。”叶兮若离开了屋顶，倒是让宁浔露出了一些笑意。
　　宁浔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敢这样大胆的说话，不过还真是聪明。
　　刚刚在雅间的谈话中，宁浔便发现宁淳和宁崇对这个叶兮若颇有好感，而潇湘又不会轻易放人，那他直接来说服叶兮若不就可以了，到时候，无论是送进二皇子府还是东宫，叶兮若都会记住他的恩惠，以后他若是想知道什么事，想来叶兮若也不会拒绝。
　　谁知道，叶兮若，居然不肯离开。
　　那便算了。
　　宁浔就是这样的人，或者说，在皇家与安王府常年的猜疑与提防中，他不得不成为这样的人。
　　小心的试探着周围的一切人与事，尽量去掩盖自己的能力，不能陷安王府于危险的境地，还要，争取他想要的东西。
　　宁浔起身，看着叶兮若走进阁楼的身影，也转身离开了，消失在夜色之中，好像根本就没有来过一样。
　　安王府内，宁游也在等着宁浔回来。
　　安王爷只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宁浔，今年二十二岁，小女儿宁游，才十三岁。宁游是在都城长大的，小时候还去过几次青州，而安王妃去世后，安王爷不忍心宁游跟着他去边关受苦，所以就让她就跟着嬷嬷住在都城。
　　安王也是皇亲，因此，宁游这几年又有一半的时间住在皇宫，太后和皇后对她也诸多照顾。
　　宁游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又随了母亲的样貌。要知道，已故的安王妃在当初便是都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又出身名门，所以，宁浔和宁游都带着一种天生的书香气息。
　　只是宁浔是习武之人，更像安王一些，站在军前便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而宁游不同，在嬷嬷的教养下，一眼望去便知是文静贤淑的女子，只是在家中，多了些本身的小女儿姿态。
　　“哥哥！”闻到宁浔身上的酒味，宁游赶紧吩咐人端来醒酒汤。
　　宁游皱着眉，埋怨道：“淳哥哥怎么能让你喝这么多酒啊，太子哥哥也不拦着！”
　　宁浔表示自己没事，然后问道：“游儿，这几年过的可还好，在宫中可受委屈了？”
　　“娘娘们待我很好，两位哥哥也待我很好，哥哥放心就是了。”接过下人递过来的醒酒汤，宁游试了试温度才递给宁浔。
　　“哥哥和父王不好，让你受苦了。”在宁游面前，宁浔总是有些歉意，这何尝不是皇帝牵制安王府的手段？
　　宁游摇摇头，抿着嘴在笑，“我有父王和哥哥这两个大英雄保护，哪里会受苦？”
　　宁浔摸摸宁游的脸，没有了以前圆润的手感，说道：“瘦了。”
　　“瘦点才好看呀。”宁游眨眨眼睛，“哥哥快去休息吧，老是应酬一定很累。”
　　宁浔点点头说：“你也早点睡。”
　　宁浔住在安王府西侧的翠竹园，一路上，都是挺拔葱郁的翠竹，在月光的映射下，在石板路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子。
　　宁浔没有去卧室，而是去了书房，房外，一个黑色的身影立在门旁，显然在等候宁浔。
　　“世子。”那人一抱拳，向宁浔行着礼。
　　“进来说话。”宁浔推开房门，在椅子上做了下来，那个人也跟着进了书房，确认门外没有人之后，将房门小心的关上。
　　宁浔问道：“最近宫中有什么动静？”
　　“回世子，皇帝对世子提前回都城很是满意，戒备之心少了许多。想来是觉得有世子在都城，那么王爷便不会在青州滞留太久。”
　　“皇伯父何时如此天真了？”宁浔摇摇头，冷笑一声。
　　“南边的事刚平定，北方又连年大旱，想来皇帝也是有心无力了，毕竟西域诸国也不安分，若是带兵打仗，还要依靠王爷和世子您。”男子想了想，继续说道：“世子，听皇后的意思，小姐的婚事，怕是要定下来了。”
　　一听是宁游的事，宁浔便有些激动，何况是婚姻大事。“游儿还未及笄，他们就要做主？仔细说！”
　　“那日，是皇后像皇帝提及的，说是太子只有侧妃，一直不娶正妃终是不妥，而小姐明年便是及笄之年，又与太子相熟，所以，正好亲上加亲……而皇帝好像也很是乐意的样子。”
　　“他当然乐意。”宁浔脸色有些不好，“游儿若是嫁到皇家，太子就可以继续牵制着父王。想办法转移皇伯父的注意力，我绝不会让游儿嫁给宁崇。”
　　“明白。”那人看宁浔吩咐完了，准备离开。
　　“等等……”宁浔突然出声。
　　看着宁浔似乎在思索什么的样子，那人静静的立在旁边，等候着宁浔吩咐。
　　“潇湘馆那个兮若……如何？”宁浔的脑海中闪过了叶兮若的身影，以及，宁崇的目光，嘴角的笑带着深意。
　　“世子的意思是……属下明白了。”那人快速退出了房间，然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宁浔还坐在那里，手指轻叩桌面，似乎在想些什么。
　　而潇湘馆中的叶兮若，也还未入睡，两三个酒坛静静的躺在地上，似是像主人一般，醉倒了。
　　叶兮若伏在桌子上，手里还有一个小小的酒坛，她脸上都是红红的醉意，双眼也有些泛红。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虽然很轻，但是是上楼的声音，能在这个时候来找叶兮若的，也就是潇湘了。
　　潇湘推开门，就看见叶兮若转过身看着自己，一脸的不知所措。
　　“还说来找你喝酒，没想到你自己先喝上了。”潇湘的手中也有着两坛酒。
　　“醉红颜？”看着红纸密封的酒坛，叶兮若就知道那是潇湘自己酿制的私藏，“姐姐好大方，快来坐。”叶兮若想起身将潇湘迎进来，脚步确是虚浮的。
　　扶住踉跄着前行的叶兮若，潇湘将她按在了凳子上，“你这是怎么了？”
　　“心中，不知该如何了……”这么小的人，怎么就为情所困了？叶兮若有些苦笑。
　　潇湘摸摸叶兮若的头，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没事的，人生就是这样，醉一场，明日便好了。”
　　“会好吗？”叶兮若眨眨有些酸涩的眼睛，说道：“姐姐，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在那年，有一个男孩在你之前救过我，其实我知道他是谁，一直都知道。只是，我觉得你们不会信罢了，因为他就是宁浔。一个世子，怎么会救一个路边的小乞丐，可是他就是做了……”
　　叶兮若的眼泪还是留了下来，胡乱的用袖子擦了擦，继续说道：“虽然他不记得我了，可是我知道他是一个善良的人，或者我本能的觉得他是个温暖的人，但是，我没想到，他会想送我出去，难道，权力或者那些猜忌会让人变那么多吗？”
　　“你不是在伤心他要送你去哪里，而是，你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举世无双的他。”

　　☆、第七章

　　“到底是我的潇湘姐姐，一眼看透。”叶兮若扯出一个苦笑，“大概就是知道，所以，我心里更不舒服，一边骗自己，一边又要说服自己。”
　　“那就不要去想，时间，会理清一切。”
　　“那姐姐呢？时间，理清一切了吗？”潇湘的眼中有些东西，让叶兮若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啊，我的过去，跟你不一样，我的过去，就是再久的时间，也抹不平。”因为那就是爱情留下的伤痕累累，但是就是因为挚爱，让人不想忘却。
　　现在叶兮若也许不懂，待日后，才知道潇湘为什么不想去忘。
　　“姐姐，那个人……姐姐认识？”想到那日洛书与潇湘的样子，叶兮若疑惑的看向潇湘。
　　“你见到了？”
　　“嗯。”
　　潇湘喝了口酒，缓缓说道：“那是你还没来的时候……”
　　那时潇湘馆没那么声名鹊起，那时的潇湘才十四岁……
　　那夜，潇湘刚刚演奏完一曲，下台的时候正好撞到了伙计，被酒水湿了裙角，于是潇湘便打算回房间换衣服。
　　谁知她刚进门就发现屋内有一个陌生人，大开的窗户表明他是从那进来的，那人坐在桌子旁边，正包扎着胸前的伤口，露出深色的肌肉分明的皮肤，在听见潇湘开门的声音，一只手迅速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剑，下一刻就搭在了潇湘的脖子上。
　　“别出声，把门关上！”他低声说道。
　　潇湘压下心中的恐惧，按照他的话做了，而后，那人继续说道：“只要你不声张，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包扎完就走，如果你能做到，我就把剑拿开。”
　　看见潇湘点头，他果然挪开了手中的剑，收入剑鞘。
　　潇湘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轻拍胸口，深深的呼吸了几次，而后才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人。
　　他正在用的明显是从潇湘柜子中随手拿的的黑色布料，手腕上已经缠好了一处伤。
　　看着只是用布带缠住伤口来止血，潇湘有些皱眉的说道：“柜子里又伤药的，你没看到？”
　　那人抬头看了眼潇湘，没想到潇湘会这样说。“你不怕我是坏人？”
　　潇湘笑了声，“你看看这是哪里，坏人？整个都城的坏人都聚集在这一道街、二道街上呢。”然后起身，从柜子中拿出伤药：“何况，哥哥你也算长得风流倜傥，这面相，不会是坏人，我也算阅人无数，不会看错。”
　　“洛书。”不知道为什么，洛书就这样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也许是因为潇湘的眼神，也许是因为她帮他把伤口的绷带解开，撒上药，又重新包扎好，也许仅仅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与一个女子这样亲近的面对面。
　　“我叫潇湘，是这里的主人，虽然，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潇湘毫不在意的说道。
　　“多谢了。”看着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洛书将衣服穿好，却发现因为大大小小的伤口，衣服早就破了，还满是血迹，灰色的衣料在夜色中怕是更加明显，洛书有些皱眉。
　　潇湘也看到了，想了想：“你要是咩有急事，就留一个晚上，你的伤这么重还是不要乱动的好，我明天再给你找一件衣服。”
　　“为什么？”
　　“大概是看你顺眼。”潇湘往旁边一指，“那边角落里有个空房间，你自己过去吧，被子都在柜子里，别点灯就是了。”
　　洛书迟疑了一下，开门走了出去。而潇湘则是去仓库，按照洛书大致的身高，拿了件衣服，放到洛书的门外，潇湘敲门示意了一下，就转身下楼了。
　　潇湘待会还要演奏，自然不能多待。
　　听着楼下传来的悠扬琴声，洛书竟然嘴角弯了起来，露出笑意，就在这琴声之中，洛书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潇湘难得的把早饭端上了楼，本想着叫上洛书，谁知敲门也没有回应，于是，潇湘干脆直接推门进去了。
　　房间内空无一人，冷清的就像根本没有人住过一样，潇湘有些生气，骂了几句没良心，连声谢谢都不说！
　　潇湘转身欲离开，却瞥见床上似是有着什么，走进一看，竟是一枚一寸长的双鱼玉佩，中间围着一个“洛”字，潇湘将玉佩握在手中，竟有些开心起来。
　　但是之后过了很久，洛书都没有再出现。
　　两个月后的一天，潇湘正如往常一样，演奏完准备离开，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拦住了她。
　　“姑娘，别着急走啊！”
　　潇湘望过去，说话的是一个长相粗犷的大汉，在如今都城还不太冷的天气里就穿上了貂绒的大袄，在大厅里显得不伦不类，而他却豪不自觉。
　　他的脸色通红，显然是喝多了的样子，独自占着一张桌子，身后和身侧还站着四位随从。
　　“来陪大爷喝几杯！”
　　潇湘微微福身，微笑着说：“这位贵客，潇湘馆的姑娘是不陪客喝酒的，要不，我让人去对面给您请上几位姑娘？”
　　“若是我偏偏就要你呢？”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个随从朝着潇湘过来，想要拦着她。
　　“贵客，您何必为难我一个小女子呢？”
　　潇湘不会答应，今日潇湘馆中人这么多，若是这口子一开，日后便堵不住了，潇湘过过那种日子，既然当初决定要把潇湘馆的姑娘们拉出来，今日就不会再葬送了她们。
　　“为难？”那汉子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潇湘旁边，“别以为我不知道，杨某虽然这些年在北边做生意，可是，又不是没在都城待过，这里的人，谁不知道当初这位潇湘姑娘是何等的风姿？多少人因为成了潇湘姑娘的房中客而欢欣雀跃呢！”
　　杨掌柜用手轻挑潇湘的下巴，虽然被潇湘闪躲开，他也不在意，继续说：“怎么，现在，不做□□开始立牌坊了？”
　　周围有人发出肆意的声音，显然是知道潇湘过去事情的。
　　潇湘明显有些动怒，她深吸了一口气：“阿七，送客！”
　　阿七领着伙计们上前，但是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杨掌柜的伙计都是在北边招揽的，各个孔武有力，压制的阿七等人无法上前。
　　杨掌柜看着这个情形更是得意：“恼羞成怒了？要不要我给大家说说这位潇湘姑娘过去是如何啊？”
　　说着就抓住了潇湘的手腕，将潇湘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潇湘一个女子又怎么能抵抗的住。
　　“或者，好好陪杨某一晚，若是伺候的好，我可是有重赏。”
　　“啪！”潇湘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你做梦！”
　　“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过是个被玩剩下的，睡你那是看得起你，今儿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