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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火车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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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从哪儿弄来的?真漂亮!这里出产这么漂亮的苹果呀?”青年又惊又喜。他眯着眼,侧着头,贪婪地端详灯塔看守手里捧着的那些苹果。
“喂,请拿着吧,接着!”
青年拿了一个,望了望焦班尼他们。
“哎,那边两位小少爷,拿一个吧。”
焦班尼一听被叫作“小少爷”,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但没出声儿。柯贝内拉却说声:
“谢谢!”
于是青年亲手拿了两个给他们俩一人一个。焦班尼无奈,起身道谢。
灯塔看守总算腾出双手,他把最后两个苹果轻轻放在熟睡的姐弟膝盖上。
“太感谢了。是从哪儿摘来的?这么漂亮的苹果!”青年仔细地看着苹果。
“这一带当然也有很多人从事农业生产,但多半是自然而然结出丰硕果实的。农民也并不怎么吃苦费力。基本上是只要撒下自己喜欢的种子,就会自然丰收。稻米也不同于太平洋地区,没有稻壳。米粒足足比普通的大十倍,到处稻谷飘香。可你们去的地方,已经没有农业。无论是苹果,还是点心,连糟粕都不剩,全部蒸发。香味儿也全部由毛孔扩散出去。
男孩子突然睁圆双眼,说话了:
“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妈妈了。她在一个有漂亮柜橱和很多书的地方,笑眯眯地向我伸出双手。我喊着,‘妈妈,我给您拾一个苹果吧!’就醒了。啊,这是在刚才的火车里吗?”
“苹果在这儿,是这位伯伯给的。”青年说。
“谢谢伯伯。阿香姐姐还在睡,我来叫醒她。姐姐,你看,人家送我们苹果了。快醒来吧!”
姐姐甜笑着睁开眼。阳光刺眼,只见她双手遮着光线,看了看苹果。
男孩子简直像吃苹果饼一样啃着苹果。那削得整齐好看的苹果皮,形成软木塞起子似的螺旋形,垂到地板上,但倏忽间变成一团灰光蒸发掉了。
焦班尼他们俩把苹果藏进衣袋。
河下游对岸,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树枝上结满红彤彤的圆果。树林正中央竖着一个高高的三角标。树林深处不时传来阵阵悦耳的乐声。那是一首交响乐和木琴的协奏曲,美妙的乐曲随风传来,令人陶醉。
青年不禁浑身发抖。
侧耳静听,那声音就像一片草绿色的田野或地毯在铺展,亦如洁白如蜡的露水从太阳表面擦过。
“看呀,那乌鸦!”柯贝内拉旁边叫阿香的小女孩喊道。
“那不是乌鸦,是喜鹊。”见柯贝内拉一本正经的样子,焦班尼不禁笑出来。小女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果然,在河滩银白色的光炎上,成群结队的黑鸟一动不动地沐浴在河流的微光之中。
“是喜鹊!头后面的羽毛直立着。”青年像是在仲裁。
刚才还在对面的那片绿林中的三角标,已来到车窗近前。此时,从火车后方遥远的地方又传来三○六号赞美歌那熟悉的旋律。
是众人齐唱。青年脸一下子变得刷白,站起身想到那边去,可想了想又转身坐下了。阿香用手帕捂住脸。
连焦班尼也感到鼻子有点不对味儿。不知不觉之间,有人带头唱起了那支歌。歌声越来越响,最后焦班尼和柯贝内拉也加入合唱。
片刻,绿色的橄榄树林,在远去的银河对面倏然闪烁,然后渐渐消失。从那里漂来的奇特乐曲声,也被火车的轰鸣和呼啸的风声淹没,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声响。
“啊!有孔雀!”
“是啊,有不少哩!”小女孩回答着。
焦班尼看见在那逐渐变小,小得只剩下一个绿色贝壳纽扣那么大的森林上方,时常闪烁着青绿色的亮光,那是孔雀张合翅膀时出现的反光。
“对了,刚才我好像听到孔雀的声音了。”柯贝内拉对女孩子说。
“是的,大概足足有三十多只。那犹如竖琴声的音响就是孔雀发出的啊!”小女孩回答。
焦班尼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酸楚,不觉说了一声:
“柯贝内拉,我们从这里跳下去玩玩吧。”此时他的脸色十分可怕。
河流分成两条。在漆黑的岛子中心,有一座高高的楼台,上面站着一个身穿宽大衣衫、头戴红帽子的男人,双手各持一面红绿旗,仰望天空,在发信号。
当焦班尼朝那看时,那人先是使劲儿地挥舞红旗,接着将红旗放下藏在身后,继而高高举起绿旗,就像交响乐团指挥一般,奋力挥动旗帜。于是空中传来沙沙的雨声。一种黑糊糊的东西,如同枪林弹雨,相继随声飞向河对面。焦班尼不觉将上半身探出窗外,眺望远方。美丽的黛蓝色天空下,上万只小鸟,一群接一群,各自忙碌着、啼叫着飞过。
“鸟儿飞过去喽!”焦班尼在车窗外自语着。
“我看看。”柯贝内拉也仰望天空。
就在这时,楼台上穿宽大衣衫的男人,突然举起红旗,疯狂地摇动不止。于是鸟群顿时停止飞动,不再有鸟群飞来。同时,从河流下游传来某种东西“呼”地撞击倒塌的声响,一阵寂静之后,那个红帽信号员又挥动绿旗,叫道:
“飞呀,候鸟!现在才是飞渡的时候!”声音清彻、响亮。
与此同时,又有成千上万只候鸟从空中径直飞过。
那个小女孩也靠近车窗,把头伸在他们俩之间,那张美丽动人的脸蛋兴高采烈地仰视着天空。
“啊,鸟儿真多呀!啊,天空多美!”女孩子对焦班尼说。
可焦班尼心想,乳臭未干的家伙。真讨厌!他紧闭双唇,继续仰望天空。小女孩泄气似地出了一口气,一声不响地返回座位。柯贝内拉显出很同情的样子,从窗外抽回身,看他的地图。
“那个人是在给鸟儿指路吗?”小女孩悄声问柯贝内拉。
“嗯,是在给候鸟发信号。一定是什么地方有烽火吧。”
柯贝内拉没把握地回答。车厢里一阵静肃。焦班尼此时也很想把头从窗外缩回来,但把脸暴露在光亮中实在难忍,于是只好默默地保持原姿式站立着。为了掩遮尴尬他吹起口哨。
自己为何总是这样悲伤?必须持有更宽广,更坦荡的胸怀!
河对岸的远方,可以隐约望见点点烟雾和星星之火。那火光既宁静又凄凉,望着它可平复自己的心潮。
焦班尼双手按住自己发烧疼痛的头部,望着那边。
啊,为什么没有人跟随自己走向那遥远的地方?
柯贝内拉正跟那个女孩子情投意合地交谈呢!这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焦班尼热泪盈眶。银河渐渐远去,消失在远方,只能看到白白的一片。
这时,列车逐渐离开河边,飞驰在悬崖上。
对岸黝黑的山崖也沿着河岸向下游移动,越来越高。猛然间一棵高大的玉米株在焦班尼眼前一晃而过。玉米叶子卷曲着,叶子下面露出绿油油的大玉米棒。那玉米棒已吐出绛红的穗子,甚至可以看到珍珠般的玉米粒。玉米株一排排增多,一片又一片地排列在山崖和铁轨中间。焦班尼不禁从窗外抽回身来,向对面车窗望去。辽阔的玉米田一直通向天空下那美丽原野的地平线尽头,玉米株簌簌地随风摇动,卷曲整齐的叶梢上,滚动着充分吸收了日光、如钻石般的露珠,红的,绿的,晶莹可爱。
“那是玉米田。”柯贝内拉对焦班尼说。可焦班尼迟迟振作不起来。仍然冷冷地望着田野,随口答道:
“大概是吧。”
这时,列车渐渐减缓速度,车窗外闪过几盏信号灯和扳道器的指示灯,便进入一个小站。
正面银白色的时钟指针正好对准两点。风住了,列车停了。
万籁俱寂的原野上,唯有那只钟摆在滴答滴答地准确记录着时间。
在钟摆摆动稍弱的那一瞬间,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从遥远的原野尽头飘来一丝旋律声。
“这是新大陆交响曲。”坐在对面的女孩子望着这边,自言自语地轻声说。
此时此刻,车厢里的黑装青年和所有的人都动情地幻想起来。
多么恬静舒适的时刻!我为什么不能更快活些呢?为什么这么一人孤单悲伤呢?不过,柯贝内拉也未免太过分了,他是跟我一起上的这列火车,可尽顾跟那个毛丫头交谈,真叫我伤心。
焦班尼又一次用手遮住半边脸,凝视对面的车窗。
清脆、嘹亮的汽笛一声长鸣,列车缓缓启动。柯贝内拉也无聊地吹起“星星索”口哨。
“噢,这里已经是荒漠的高原。”
身后传来一位老人睡醒时那爽朗的讲话声。
“这里的玉米若不是用棍子挖一个二尺多深的坑,将种子播下,是长不出来的。”
“是吗。这里离河水还有相当深的距离吧?”
“嗯,起码有两千尺到六千尺深。简直同险峻的峡谷一样。”
对了,这里不是科罗拉多(美国州名)高原吗!焦班尼猛然想起。
女孩子将弟弟的头靠在自己怀里,她那乌黑的双眸出神地遥望远方,陷入沉思。柯贝内拉又无聊地吹起口哨。小男孩一张像丝绸一样细腻、像苹果一样可爱的圆脸朝着焦班尼这边。
玉米株突然不见了,黑黝黝的原野伸向远方。《新大陆交响曲》由地平线边际清晰地涌起,黑黝黝的原野上跑来一个印第安人,只见他头插白羽毛,手腕和胸前佩戴着无数只石饰,在小弓箭上搭一根利箭,正一溜烟儿地追赶火车。
“哎呀,印第安人来了,印第安人追上来了。姐姐你看!”
弟弟喊道。
黑西装青年也睁开眼寻视。
焦班尼和柯贝内拉也站了起来。
“追上来了,追上来了。是在追火车吧?”
“不是追火车。是在打猎。也许是在跳舞。”青年似乎忘了现在的处境,手插衣袋说道。
印第安人大概是在跳舞,追火车也不至于这么乱蹦乱跳。这时,白色的羽毛突然向前倾倒,印第安人一下子站在那儿,敏捷地向空中拉弓射箭。一只仙鹤从天空晃晃荡荡地掉下来,不偏不倚掉在跑来的印第安人那张开的两只大手中。印第安人神气活现地站在那里。不一会儿,他那手拿仙鹤向这边张望的身影渐渐变小。电线杆上的绝缘瓷瓶一闪而过,又出现了玉米田。从这边车窗看去,便可知道列车行驶在又高又陡的悬崖山路上。由此下望,可以看到峡谷深处的河水,悠然自得地流淌着。
“从这儿开始就是下坡路了。一直下到水平面,相当不容易。
这样的倾斜角度,列车是不可能向相反方向行驶的。你瞧,列车开始加快了!”说这话的像是刚才那位老人。
列车顺着坡道飞速行驶。列车接近悬崖边时,下面终于出现了明澈的河流。焦班尼心情豁然开朗。当火车开过一间小茅屋时,焦班尼发现一个小孩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朝这边张望。他不禁惊叫一声。
列车勇往直前。车厢里的人们,几乎全部向后倾倒,一个个紧紧抓住车座。焦班尼忍不住与柯贝内拉一起笑了起来。银河犹如就在车旁汹涌地奔流,不时有道道光波闪耀。河滩上红瞿麦山花遍野盛开。列车终于平稳下来,速度也缓慢下来。
对面与岸边,插着画有五角星和鹤嘴镐的旗帜。
“那是什么旗?”焦班尼终于说话了。
“我也不知道。地图上没有标明。还有铁船呢。”
“啊!”
“大概是在修桥吧。”小女孩插嘴。
“啊,我知道了。那是工兵的旗帜,是在搞架桥演习。可是怎么不见部队呀?”
这时,河对岸下游处,那片遥远的银河水猛然一闪,水柱高涨,随即传来“轰”地一声巨响。
“啊,是爆破。爆破啦!”柯贝内拉跳了起来。待那高高腾起的水柱下落后,巨大的鲑鱼和鳟鱼忽闪忽闪地翻着白肚被抛向空中,划了一个圆圈后又落入水里。看到这情景,焦班尼也激动得快要跳起来。
“是天上的工兵大队!怎么样,鳟鱼竟被抛起这么高。我还是第一次品味这么愉快的旅行,真是妙极啦!”
“那些鳟鱼如果在近处看,一定很大很大吧。没想到这儿的水里有这么多鱼呢!”
‘也有小鱼吧?”小女孩也凑过来插嘴。
“会有的。有大的,就会有小的。但离这儿太远,所以看不见小鱼儿。”焦班尼情绪已完全好转,他兴致勃勃地笑着回答小女孩的问话。
“那准是双子星公子的宫殿。”男孩突然指着窗外大声喊。
右前方低矮的小山上方,两座如水晶块垒造的宫殿并排耸立。
“双子星公子的宫殿是怎么回事?”
“我以前听妈妈讲过好多次,说有两座小巧玲珑的水晶宫并排耸立。肯定就是这里。”
“说呀,双子星公子怎么了?”
“我也知道。双子星公子来到田野玩耍,跟乌鸦吵起嘴来,对吧?姐姐。”
“才不是呢。是妈妈在天河岸边讲的那个故事……。”
“后来慧星咿呀咿呀地赶来了。”
“你别捣乱!净瞎说,那是另一个故事。”
“所以才在那儿吹笛子吧?”
“已经下海了。”
“不对不对。他们已经从海里上岸了。”
“对对,我想起来了,我来讲。”
对岸河上突然一片通红。
杨树等树木一片漆黑。本来望不见的天河波澜,此时也隐约泛出细细的红光。对岸的原野上似乎燃起熊熊火焰。滚滚浓烟像要将高高的黛蓝色冷酷的天空烧焦。那火焰比红宝石还要鲜艳、明亮,比合金玻璃更加绚丽多彩。
“那是什么火光?烧什么东西火光才能如此迷人?”焦班尼说。
“那是天蝎火光。”柯贝内拉又对着地图查看。
“啊,是天蝎火光呀。那我知道。”
“天蝎火光是怎么回事?”焦班尼问。
“天蝎被烧死了。据传那大火一直燃烧到现在。爸爸讲过好几次。”
“天蝎是虫子吗?”
“是的,天蝎是虫子,是好虫子。”
“天蝎不是好虫子。我在博物馆看过,泡在酒精里。尾巴上有个大夹子,老师说过,如果谁被它蜇了就会死的。”
“那当然。那它也是好虫子,爸爸说的。从前,在巴尔都拉原野,有一只小天蝎,专门吃小虫子什么的。一天,它遇上黄鼠狼,险些被吃掉。天蝎不顾一切地逃命。眼看就要被黄鼠狼抓住,不小心,天蝎掉进一口水井里,怎么也爬不上来。天蝎眼看就要被水淹死,它就这样祷告说:
‘啊,我以前不知吞食了多少生命,如今当黄鼠狼捕捉我时,我是那么狼狈地奔逃。但终于还是落到这一地步。啊,天哪,我已经没有救了。我为什么不乖乖地把自己的肉体让黄鼠狼吃掉呢?
它也会为此多活一日。上帝呀,请体察我的心意。不要这么白白地送命,为了使大家获得真正的幸福,就请用我的身体吧。’
不觉之间,天蝎望见自己的身体燃烧起通红的火焰,照亮了四周的黑暗。爸爸曾经说过,这火至今还在燃烧。没错,那边的火焰就是天蝎火光。”
“是的,看呀!那边的三角标,不正是一只天蝎的形状吗?”
焦班尼也觉得火焰对面的三个三角标恰似天蝎的臂膀,这边的五个三角标犹如天蝎尾巴上的钳形爪。而那团鲜红、明亮的天蝎火光果真在无声地燃烧,光闪透明。
随着那团火焰渐渐远去,人们甚至可以听到一阵极其喧闹的交响乐曲声,闻到一股百花盛开的芳香,并夹杂着口哨声和嘈杂的讲话声。使人感到附近好像有个什么镇子,人们正在那里欢庆节日。
“半人马星座,快降露水哟!”一直睡在焦班尼身旁的小男孩突然望着对面的车窗叫喊起来。
只见那里有一棵像圣诞树一样翠绿的桧树,树上闪烁着无数只小灯泡,宛如成千上万只萤火虫聚集在一起,一片晶莹。
“对了,今晚是半人马星座节呀!”
“这里是半人马星座村。”柯贝内拉脱口说道。
“我投球最准啦。”小男孩非常自豪地说。
“南十字星站就要到了。准备下车吧。”青年人对姐弟俩说。
“我还想坐一会儿。”小男孩说。
柯贝内拉身旁的小女孩心神不定地站起身来准备下车,可心里似乎仍不愿与焦班尼他们分手。
“我们非在这儿下车不可。”青年人紧板着脸对小男孩说。
“不。我要再坐一程火车,然后再去。”
焦班尼实在看不下去,说:
“跟我们走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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