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界游民-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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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蓝色贝壳点缀的石子路上，江枫看着周围的树屋，心里却是在想着别的问题。

　　　　实在是太像了。

　　　　无论是文化还是生活习性。

　　　　这些半精灵实在是像极了那些传闻中已经在银河系中灭绝的艾尔芙族。

　　　　那些天生的艺术家也是一样，隐居在森林深处，每日用诗意的语言对话，用歌声寄托自己的思想，在艺术中孕育文明，度过这悠长而富有意义的一生。而她们的文明也正如她们的毕生追求一样，在倾尽一生为银河系留下了无数珍贵的艺术品之后，便如尘埃般逝去了。

　　　　盘旋交错的根须穿过河流，拢成了一座拱桥。

　　　　一个背着长弓的男人，站在拱桥的背后，正看着这边。

　　　　“他就是克瑞斯？”

　　　　“不，他是我们的父亲。”莱娅摇了摇头，带着江枫和埃米莉，向着桥对面走去。

　　　　锐利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江枫注意到那个男人正盯着自己。

　　　　有些微妙的尴尬，江枫不知道自己改用何种表情面对这个男人，毕竟自己以这种阴差阳错的方式夺走了他女儿的“纯洁”。如果是莱娅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小女儿埃米莉。

　　　　“你好。”

　　　　“……额，你好，”硬着头皮，江枫挤出来一个还算过关的笑容，“江枫。”

　　　　生硬的问好之后，男人的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看向了村落中央，“身为族长，我很感谢你为这座岛上的生灵所做的一切，但身为一名父亲，我无法原谅你的所作所为。被森林女神祝福的弓箭从来不曾畏惧过巫术，如果让我知道埃米莉在你那里受了什么委屈，即便你是巫师，我也不会放过你。“

　　　　埃米莉感动的红了眼眶，莱娅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枫一眼。

　　　　“我会牢记。”江枫微微点头，心里却说你要是这么舍不得你那宝贝女儿，把她和她的项链带回去不就行了，谁稀罕带着这么个麻烦。

　　　　见江枫听进去了自己的告诫，坎瑞点了点头，看向了埃米莉。

　　　　“你跟我来，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顶着红红的眼眶，埃米莉迈着小小的步伐，跟在了父亲的后面，向另一边走去。

　　　　从父亲和妹妹的背影上收回视线，莱娅看向了江枫。

　　　　“我们也走吧，别让克瑞斯大人等太久了。”

　　　　两人继续向前，来到了村落中央。

　　　　斑驳的光影摇曳，这里的视野忽然开阔了起来。

　　　　江枫微微抬头，只见一座直径足足有十余米的巨树，坐落在村落的中央。

　　　　粗如水桶的根须翻出土壤，盘根错节，铺满了这方圆百米的空地。茂盛的树冠葱葱郁郁，阳光将它的轮廓镀上金边，漏过洒下的光线在泥地形成了斑驳的光影，江枫注意到，在那树冠的下方，一颗如黑曜石般漆黑的瞳孔正在凝视着自己。

　　　　如果不仔细察觉，还以为是藏在老化树皮之下的树瘤。

　　　　江枫的表情略微浮现了一丝惊讶，可随即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作为一颗树，他在遗传学上却与着人类有着超乎寻常的相似之处，

　　　　这令他想起了一项被联邦科学道德委员会列为禁忌的技术。

　　　　“尊敬的克瑞斯大人，让您久等了。”莱娅单膝跪地，恭敬道。

　　　　“哪里，我可爱的孩子，”悠长而沉闷的声音，如同树叶的沙沙声，从宛如遮天伞盖的树冠上缓缓飘来，“我稍稍睡了一会儿，梦见了过去的那些时光。”

　　　　停顿了片刻，那悠远的声音继续说道。

　　　　“下去吧，孩子，让我和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单独聊聊。”

　　　　莱娅恭敬的退下了。

　　　　空气回归了静谧，只剩下树叶的沙沙声，一人一树就这么站在这里。

　　　　就在江枫以为这位克瑞斯又睡着了的时候，那悠远而沉闷的声音，缓缓开口了。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

　　　　“是的，”江枫点了点头，用轻松地口吻问道，“比如，你是如何知道，我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你身上的气息告诉我，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还有那些变成萨蒙的猴子，以及那些种在地里的果子。就算埃米莉找遍了整个森林，也永远不可能找到一模一样的，因为它们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生命。”

　　　　“没错。”江枫点了点头，很干脆地承认了这点。

　　　　“你和一个人很像。”

　　　　“你是说阿格里斯船长吗？”江枫笑着说道。

　　　　他原本还以为这些半精灵和殖民者之间势同水火，却没想到在说起那位发现“新大陆”的阿格里斯船长时，这位名叫克瑞斯的古树，却没有表现出反感之类的情绪，反而有些还念。

　　　　“是的，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来自遥远的星球，就像我们的先祖一样。”古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惆怅，如叹息般的声音，继续说道，“然而也正如我们的先祖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他，被迫卷入了一场不属于他的战争。我们所能做的，仅仅是将他的遗体从索洛尔的信徒手中带回，用人类的礼仪，安葬在这片岛屿的最高处。”

　　　　原来这便是那座墓室的来源。

　　　　江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至于为什么没有将自己的遭遇写在日记上，或许是那位船长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同胞们来到这颗星球，不要因为自己曾经的遭遇对这颗星球上的文明产生不友好的偏见……当然，具体究竟的是为什么，可能也只有阿格里斯船长本人才能回答了。

　　　　然而真正让他在意的倒不是阿格里斯船长的故事，而是……

　　　　“你的意思是，你的祖先不是来自这颗星球？”江枫的眉毛微微抬了抬。

　　　　“是的，”葱郁的树冠在风中轻轻摇曳，黑曜石般的瞳孔凝视着江枫，那古树缓缓开口道，“他们与你一样，来自遥远的星空。”


第74章　来自星空（下）

　　　　克瑞斯·晨风向江枫诉说了一段遥远的往事。

　　　　在比盟约时代更遥远的太古时代，这颗星球的主人并非人类，而是精灵。

　　　　在弗雷德男爵的书架上，江枫有读到过这段历史。不过无论是严谨的史书还是充满诗意的传奇史诗，在涉及到那段由精灵支配的时代时，都显得含糊其辞。

　　　　人类文明真正崛起的时间段，是在盟约时代之后。而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也大多集中在盟约时代以后。

　　　　随着混沌如潮水般褪去，精灵和矮人的国度渐渐衰落，在教会的领导之下，人类文明的火种从圣城罗马尼亚出发，随着迁徙者的脚步最终遍布两个大陆……这便是这颗星球上，人类文明崛起的正史。

　　　　“我的祖先刚来到这里时，这片大地上没有什么教会，也没有什么人类贵族和国王，自然也不存在所谓混沌。那时两个大陆被森林填满，自然的芬芳萦绕在每一寸土壤，充沛的魔法元素就如同艾洛瓦海滩之外的汪洋大海，生活在这里的生灵，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充满着浓郁的生命能量。”

　　　　“在精灵的帮助下，人类走出了山洞，建立了原始的聚落。后来，从蒙昧走向文明的人类，在那里建立了城市，并且将其称之为圣地……据我所知，在这一点上人类的教会撒了谎。圣城罗马尼亚并非在神灵的指引下建成，启蒙人类文明的也并非什么父神，而是精灵。”

　　　　“然而好景不长，窥觑的视线最终盯上了这里。”

　　　　“最先盯上这里的是混沌，他们操纵着恐怖的邪能，腐蚀了部分精灵的心灵，令她们遵从于邪恶的信仰，在混沌的指引下屠杀同类，狩猎森林中的生灵，通过邪恶的献祭获得不属于他们的力量。”

　　　　“对于这些误入歧途的同胞，我们的祖先称其为堕落者，而那片大陆上与你相似的人类，则称其为堕落精灵。”

　　　　“这场战争持续了很久。至于具体经过了多少年，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然而有一件事，我却清楚的记得，那就是当我们的王敲响胜利的钟声之时，曾经遍布整个诺伦大陆森林的精灵，已经寥寥无几……”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轻轻摇曳的树冠与微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响，带上了一抹淡淡的怀念和忧伤。用那悠长而沉闷的语气，克瑞斯缓缓诉说了这颗星球上的精灵，最终的结局。

　　　　“承受了太多的悲伤与死亡，知道这场战争永远无法终结的她们，决定离开这里。”

　　　　“在史诗中，她们乘坐纤细的木舟，从远巷湾启程，向西远去，并不再回来……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没有诗意的帆船，也没有唯美的送别，我依然记得那个雾天，一道光从空中降下，她们的声影在朦胧的雾色中渐渐升华。”

　　　　“那是一艘比云盖还要巨大无数倍的船，当它降临的时刻，甚至遮住了太阳。”

　　　　用诗意的语言形容了诀别时的那天，然而江枫所关注的重点，并非在她们离开这个世界时的光景上。

　　　　“你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吗？”江枫认真地问道。

　　　　听到这里，结合先前在那根箭矢、那根项链上捕捉到的图案以及克瑞斯对那些精灵们的描述，他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颗星球上所谓的精灵，便是那个已经泯灭在时间长河之中的艾尔芙族。

　　　　至于这颗星球的人类、乃至半精灵与艾尔芙族的关系，大概就相当于江枫和那些萨蒙。至于克瑞斯口中那艘“大船”，多半就是艾尔芙族的星舰。虽然没有机会亲眼见识，但江枫却没有少在联邦的艺术作品中见到过。

　　　　总结下克瑞斯的发言，便是唯心文明的入侵，导致艾尔芙族失去了对这颗星球的控制，也许是因为对活着的生灵的怜悯，也许是因为无法面对这片伤心之地，总之她们离开了这里。

　　　　然而令江枫关心的，并不是她们为什么离开。

　　　　而是，在银河系消失了千余年的她们，究竟是如何到达的这里……

　　　　“我只知道她们前往了遥远的星空，至于具体在那颗星星上，我并不知道。”克瑞斯缓缓说道。

　　　　说的也是。

　　　　换位思考下，江枫自问，如果他不打算在离开时将萨蒙们从这颗星球上带走，或者只打算带走其中的一部分，肯定不会告诉剩下的那些萨蒙们，自己打算去哪里。

　　　　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看着一言不发的江枫，克瑞斯缓缓开口说道。

　　　　“两千年过去了，混沌正在苏醒。为了我的族人，也为了这颗星球上的所有生灵，我衷心地恳求你，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江枫问道。

　　　　粗壮的根须缓缓移动，一柄亮银色的长剑，缓缓递到了他的面前。接过那柄长剑捏在手中，顺着那刻画在剑身上的神秘纹路看去，江枫的眉毛略感兴趣地微微抬了抬。

　　　　在这柄剑上，他感觉到了一股被压抑着的庞大精神能量。

　　　　就在他用智脑扫描着这庞大的精神能量时，克瑞斯缓缓开口了。

　　　　“将这柄剑带去阿迪亚大陆，找到一个叫塞雷斯·冈达尔的男人。”

　　　　“然后呢？”

　　　　“将剑交予他的手中。”克瑞斯缓缓说道，“只有流淌在他血管中的血液，才能唤醒寄宿在那柄剑上的力量。”

　　　　“为什么我要帮你？”江枫耸了耸肩，“我和你们的祖先可不同，就算整个星球毁灭在我的面前，我的情绪也不会产生任何波动。如果你认为所有的天外来客都会向阿格里斯船长那么热心，或者一个硬塞给我的小姑娘就能让我对这个陌生的星球产生什么莫名其妙的羁绊，那你可就想错了。”

　　　　“埃米莉与这件事无关，我希望你能将这当成两件事来看待，不要将无辜的她看作是利益交换的筹码。”用叹息似得声音说着，克瑞斯缓缓开口，继续说道，“也许你觉得整个星球的死活与你无关，但我依然恳求你，帮帮我们。至少在你能够向我们的祖先那样回归星空之前，你我都面临着同样的威胁。你摧毁了索洛尔的分身，你觉得他的同类和信徒们，会就这样简单地放过你吗？”

　　　　江枫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他将那柄长剑收进了斗篷之下，看向了克瑞斯那位于树冠下的黑眸，开口问道。

　　　　“我该如何找到他？”

　　　　“我会让莱娅陪你一同前往，她会帮你找到他。”

　　　　江枫点了点头，转身正要离去，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再次看向了克瑞斯，看向了那颗准备进入休眠的古树。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下你，不知道你是否方便回答。”

　　　　“对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来说，还有什么问题是不方便的呢？”温和的声音回答了江枫的询问，宽厚而爽朗的笑声从树冠飘来，克瑞斯缓缓开口说道，“问吧。”

　　　　“你其实是人类对吗？”

　　　　对这个突兀的问题沉默了大概两秒。

　　　　克瑞斯缓缓开口答道。

　　　　“是的。”


第75章　生物融合

　　　　在关于延长寿命这个课题上，人类经过许多尝试。

　　　　在遥远的过去，有人试着将人与动物融合，与植物融合，甚至将意识嫁接到冰冷的电路板上，制成拥有电子之躯的合成人。然而事实证明，这些脑洞大开的实验都是错误的，甚至在酿成了相当严重的事故。

　　　　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变成三头六臂的怪物，或者将自己的大脑寄存给某个医疗机构的培养罐，以幽灵的形式活在虚拟世界中。联邦历史上两次相当严重的内乱，一度险些步了那些史前文明自我毁灭的后尘。

　　　　一次是因为合成人，一次则是因为新人类。

　　　　发生在克瑞斯身上的事，令江枫想起了联邦科学道德委员在基因改造上的相关条例。任何个人或者组织，在未得到联邦授权的情况下，不得通过基因工程等技术手段，使联邦公民或者遗传学相似度与人类达到80％的次级公民、联邦居民，遗传学相似度偏移至80％以下，或现有DNA组与原始DNA组差异度超过5％。

　　　　一旦触犯这条法律，实验者将面临刑事起诉。而被改造者，也将面临放弃完整公民权，还是接受还原改造手术的选择。

　　　　然而在这片蛮荒的星球上，却没有这么多条条框框。

　　　　人类的一生太过短暂，为了活到混沌苏醒的那天，克瑞斯接受了精灵的提议，将自己的意识移植到了这颗参天巨树上。只要来年春天还有新叶长出，他便能一直守望着这片大地。

　　　　“正好我也想去海对面看看，这柄剑我会替你送去，不过我还是想说一句，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掂量了下手中的长剑，江枫说道，“如果混沌一次次卷土重来，你还有多少个两千年去拯救这个世界。”

　　　　“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我能一直守望着我的故乡。”克瑞斯缓缓说道。

　　　　江枫摇了摇头，转身向村之外的方向走去。

　　　　很伟大的想法，虽然并不高效。

　　　　想要从根本上消灭混沌，最有效的方式不是每隔两千年便对“异端”发动一场圣。战，而是消灭这个世界人类自身的愚昧。

　　　　就像你阻止不了邻居家搞传。销、信。贷甚至是邪。教，但你却可以提高自己的智商，不受那些不良信息的蛊惑。当文明走向唯物侧，自然会反向压制唯心侧势力的增长，即便这颗星球的星尘丰度很高，但也并不是说一丁点儿发育的空间都没有留给唯物侧。

　　　　从克瑞斯·晨风那里离开之后，江枫谢绝了坎瑞·冬露关于住在半精灵村落的邀请，走在前往村落入口的路上。跟在他的身后，埃米莉虽然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