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界游民-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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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刺目的光芒在一瞬间将雾气弥漫的森林点亮。

　　　　如同成千上万把匕首刺在一个点，刺中那凝聚着亡灵能量的翡翠色盾牌的光矛，就如同刺入雪中的烙铁，毫无悬念地将它戳了个对穿。

　　　　“啊啊啊！！！”

　　　　惨叫声在丛林中回荡，胸口插着一把堪比骑士骑枪的光柱，多恩登登两步向后倒退，后背靠在了树上。

　　　　双手无力的抓挠着胸口，多恩脸上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然而那把光矛就像是不存在一样，他的双手根本触碰不到，只能感受到那灼热的能量，将他的血肉连同灵魂一并燃烧。

　　　　“这是你应得的，好好享受吧。”

　　　　江枫面无表情地看着多恩。

　　　　可就在这时，他的眉头突然微微皱起。

　　　　只见那背光矛刺中的多恩，身体忽然僵硬了，瞳孔中的神采开始褪去，紧接着是他全身的肤发，甚至连他那暗红色的长袍，都一并抽离了色彩。

　　　　光矛渐渐衰弱，最终变成了一簇火苗，而被光矛刺中的多恩，已经变成了一具灰白的石像。

　　　　预期中的结果，似乎出现了一丁点儿偏差。

　　　　“石像鬼？不对……”

　　　　江枫走上前去，伸手在石像的鼻子下面摸了一把，眉头皱起。

　　　　“碳元素残留分析结果确认……不是石像鬼，而是人变成了石像。”

　　　　忽然，江枫伸手推了它一把。

　　　　只见那石像倒地的瞬间，便碎成了一堆粉末。

　　　　从那粉末中抓了一把到手中，江枫的食指轻轻搓了搓，眉毛微微挑起。

　　　　“有意思……”

　　　　被光矛刺中的多恩，原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活下来的，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光矛燃烧的不仅仅是血肉，连同灵魂也会一并燃烧，最终的宿命是纯粹的二氧化碳和水，以及体内的微量元素，甚至连骨灰都不会剩下许多。

　　　　然而自知无可挽救的多恩，却是在光矛燃烧到他的灵魂之前，果断弃车保帅，以主动放弃肉身为代价，将魂魄留了下来。

　　　　在唯心世界中，灵魂才是一个人的本源，只要保存灵魂，便不算是死亡。

　　　　“啧，大意了……”

　　　　江枫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只剩下一缕残魂的多恩，比普通人还要弱小，也许晒个太阳，便烟消云散了。即便还活着，也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折损了一名实力堪比一星巫师的混沌使徒，以及一只双头地狱犬，那些蛮族部落的力量已经被极大削弱。

　　　　从这些蛮族勇士松散的兵力分布来看，他们应该没有完全消灭半精灵族，现在正在搜寻那些藏入森林之中的半精灵。

　　　　现在重要的是赶去半精灵村落，应该不会有什么蛮族士兵驻扎在那里。

　　　　虽然江枫有预感，等待着他的将是一片废墟以及一颗枯死的古树，但在那废墟之下，一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对此他坚信不疑。

　　　　……

　　　　岛屿南端，近海的海面上，停泊着一艘蒸汽船，在那蒸汽船的背后，是一片用棉绳和渔网串联的小木船，甚至是木质的澡盆。为了从赛维特港撤离，这些人几乎用上了所有能用上的东西。

　　　　粗略的数一下，约莫有八百多人飘在海上。

　　　　刚刚从蛮族部落刀斧之下逃离的他们，现在又不得不面临颠沛流离的窘境。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以及对未来的麻木和绝望。

　　　　大副走到了船尾，对凯鲁特船长摇了摇头。

　　　　“没有回应。”

　　　　凯鲁特船长的脸上浮现一抹凝重。

　　　　“看来萨蒙部落也凶多吉少……”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登岸还是……”大副满面愁容，迟疑道。

　　　　船上的补给不多，无论是淡水还是食物。

　　　　算上那些赛维特港的居民，九百多张嘴等着吃饭，恐怕坚持不了几天。

　　　　登岸？也许那些蛮族部落就藏在森林的阴影之下，磨刀霍霍等待着他们。

　　　　可就这么在海上钓着，也不是个办法。

　　　　思忖了片刻，凯鲁特船长最终做出了决定。

　　　　“派一部分人上去……先探探路。”

　　　　那些萨蒙在森林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没道理会斗不过一群远道而来的蛮族，即便正面打不过，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

　　　　可派谁上岸，却成了问题。

　　　　背着短弓，莱娅走到了船舷边上，然而伊苒却挡在了她的面前。

　　　　“让开。”

　　　　“不行。”伊苒摇了摇头，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江枫说了，如果你执意要离开这艘船，让我一定要阻止你。”

　　　　“他还说了什么？”莱娅冷冷道。

　　　　伊苒迟疑了下：“他还说，等他回来，一定向你解释清楚。”

　　　　其实江枫到没有说这句话，是她自己加上去的。

　　　　莱娅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在那碧色的瞳孔背后，晃动着的却是痛苦。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悲痛，闭着眼睛说道。

　　　　“我最后说一遍，让开。”

　　　　伊苒摇头：“如果我说不呢？”

　　　　莱娅取下了短弓，箭矢已经搭在了弓弦上，眼神挣扎着：“不要逼我……”

　　　　伊苒笑容苦涩，低下头摇了摇：“早知道该找那混蛋要点镇静剂……如果受伤了的话，别怪我，至少比白白送死要好。”

　　　　说着，淡红色的火屑从她漆黑色的发丝间飘出。

　　　　周围的温度开始升高，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旁边的水手们赶忙退开。

　　　　虽然他们喝醉了也时常打架斗殴，但这两个祖宗打了起来，那可就非同小可了。被卷入到巫师的战斗中，不死也得脱层皮，这是身为凡人的常识。

　　　　至少在旁人眼中，两人都是巫师大人的学徒……

　　　　忽然一道娇小的身影，从船舱那边跑了过来。

　　　　见那身影冲向自己，莱娅一惊，赶忙将手中弓箭收了起来。

　　　　狠狠的撞进了莱娅的怀中，埃米莉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怎么……”

　　　　莱娅刚想问妹妹怎么了，声音便沉默了下来。

　　　　只见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正从妹妹的脸上划滑落，打湿了她的胸口。

　　　　用哽咽的声音，将脸埋在莱娅胸口下面的埃米莉，啜泣着说道。

　　　　“不要走。”

　　　　“乖，听话，姐姐……”颤抖的指头轻轻**着妹妹的秀发，莱娅用颤抖的声音，柔声说道，“姐姐是去找我们的父亲。”

　　　　埃米莉却像是没有听见，啜泣着，继续说道。

　　　　“我不想……不想再失去姐姐……”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呜呜呜……”

　　　　小声的啜泣，最终变成了嚎啕大哭。

　　　　莱娅的心中就像是被刺了一剑，涌起无限的酸楚。

　　　　其实在内心深处，她也清楚，自己就算是去了，也什么都无法改变。

　　　　别说是她，就算是巫师，也不可能弹指间便让千军万马灰飞烟灭。

　　　　更何况过去了一天的时间，她们的父亲，很可能已经凶多吉少……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父亲是什么样的人，那个男人永远不会背对着自己的手足同胞逃跑。

　　　　感受着滚落胸口的泪水，感受着融入泪水的滚烫，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是多么的自私。

　　　　痛苦的不仅仅是自己，比她更小的妹妹，一定也在痛苦着，忍耐着……

　　　　如果自己就这么洒脱的去了，她该怎么办？

　　　　难道也追随自己而去？

　　　　这些，她都没有想过。

　　　　悲伤是会传染的。

　　　　再也绷不住那心中的悲伤。

　　　　莱娅紧紧地抱着妹妹的秀发，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融入妹妹淡绿色的发丝，缓缓跪在了冰凉的甲板上。

　　　　“嗯……我答应你。”

　　　　短弓和箭矢掉在了地上。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看着相拥哭泣的姐妹，伊苒散去了异能，挠了挠后脑勺，叹了口气。

　　　　她最不会说的，便是安慰人的话。

　　　　尤其是在这样煽情的气氛中。

　　　　伊苒抬起头，看向了那郁结在岛屿上空的乌云，缓缓叹了口气，小声嘟囔了句。

　　　　“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第224章　精灵的遗产

　　　　丛林的空地中堆满了燃烧后的灰烬，不远处是尸体焚烧留下的火堆。

　　　　坐在砍倒的木桩上，虎背熊腰的蛮族勇士，哼哧哼哧地摸着手中的战斧。

　　　　忽然他的耳朵动了动，隐约中听到什么东西走过的响动，警觉地向一旁看去，但什么也没看到。

　　　　百来斤的战斧提在手中，那蛮族勇士拍了拍皮革裙甲上的灰尘，从木桩上站了起来，向那丛林深处摸了过去。

　　　　“谁在那！”蛮族勇士低吼了声，否则拍了拍旁边的树。

　　　　闷响在雾色弥漫的森林中回荡，回应他的只有树叶沙沙。

　　　　“错觉吗？”

　　　　嘀咕了声，那蛮族勇士将斧子收了回来，转身正要走回去。

　　　　就在他转过身的瞬间，他的脑袋就像是被马蹄踢中了一样，毫无预兆地贯穿了一个血洞，整个人向前倒去。

　　　　庞大的身躯重重倒地，砸出一声闷响。

　　　　从树林的阴影背后走出，江枫收起了握在手中的手枪，跨过那蛮族勇士的尸体，向半精灵村落的残骸走去。

　　　　郁郁葱葱的树林不见了，曾经透过树叶洒下的斑驳光影，如今也只剩下满地枯枝烂叶的萧索。

　　　　那一道道蟒蛇般粗细的蔓藤圈成的围墙，被腐蚀生灵的混沌之火烧成了灰烬，树屋上插满了箭矢和短斧，触目惊心的血迹涂在黢黑的土地上。这些来自极北荒原的野蛮人，用手中的火把和斧子，砍断了生命之树的根须，从外墙一直杀到了中心的生命古树，将半精灵的传统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抹去了。

　　　　从残留在树桩上的斑驳血迹，江枫隐约看见了昨日厮杀的惨烈。

　　　　正是在这里，那些森林的女儿们，与蛮族部落展开了殊死的搏斗，最终惜败。

　　　　心中微微叹息，江枫跨过了地上的残骸，向着半精灵村落的内部走去。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些蛮族部落没有在这里停留，除了零星几个野蛮人在这里打扫战场之外，其余的人可能深入森林，去搜寻那些遁入森林的半精灵了。

　　　　还有一部分人可能越过了溪石滩，去了萨蒙部落那边。

　　　　不过江枫倒是不怎么担心那些萨蒙们的安全。对于不可抵挡的敌人，他已经叮嘱过它们，没必要死守部落，重要的是把命保住。只要人活着，那些东西随时都可以重建。

　　　　至于那座庇护所，就更不必担心了。别说是区区几个野蛮人，就算是来自巫师大陆的强者亦或者旁边唯物阵营卡塔联盟派来的星舰，也不可能奈何得了它。

　　　　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了几个挡在前面的蛮族勇士，江枫淌过了横穿半精灵村落的河流。

　　　　那座参天的古树已经枯萎了，被焚烧的只剩下一条条露出地表的被砍断的根须，即一根根光秃秃的枝杈。

　　　　站在生命古树的残害下，江枫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管它是否还能听见，轻声说道。

　　　　“精灵王的剑已经交予冈达尔家族后人之手，按照约定，我是来领取属于我的报酬。”

　　　　飘渺的风声拂过林间。

　　　　在那风声中，江枫隐约听见了古树满含歉意的低喃，不过已经很难听清了。

　　　　静静等待了许久，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感受着拂过耳际的风声，意识向外放出，融入了那风中。

　　　　将那柔弱的轻风抽丝剥茧，一缕微弱的自然气息若隐若现，在智脑的帮助下，江枫终于捕捉到了它的存在。

　　　　古老而沉重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

　　　　“……替我和埃米莉说声抱歉，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没有办法再给她们讲那些古老的故事了。”

　　　　“我答应你。”江枫点头。

　　　　“对于我的结局……我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这天会来得如此快，如此突然。”古树轻声叹息，似乎是在缅怀曾经的岁月。

　　　　他守护着一个文明成长，从萌芽走向辉煌，再从辉煌走向衰落。至于未来将会发生什么，他尚不可知，不过现在，他总算是可以合上双眼，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你知道吗？这里曾是一座荒岛，而这座岛上的第一棵树，便是埃米莉大人种下的。”

　　　　“埃米莉……大人？”江枫微微皱眉。

　　　　“她是一位精灵，一位美丽而优雅的女士。她的眼睛就像是湖水，倒映着整个星空的未来。”古树轻轻叹息着，似是陷入了回忆，“我曾问过她，即便春天不再来临，即便大地一片熔岩，即便世界明天就要毁灭，又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反正对于她们而言，不过是换一片栖息地。而她却告诉我，她会感到难过。”

　　　　江枫陷入了沉默，没有说话。

　　　　在担任星环时代号舰长的时候，他的主要任务是“清理”和“回收”，他已经见过太多文明的毁灭，也曾亲自按下过将一个文明从星域中抹去的按钮。

　　　　对于那个与埃米莉同名的精灵，他并不能准确地体会到那种“难过”，不过倒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是留下过痕迹的地方，如果这个星球毁灭了……可能他的心中也会产生那么一丝惆怅吧。

　　　　但这份惆怅能有多少？他也不是很清楚。

　　　　“我有一个问题，埃米莉……和那个精灵，有什么关系？”江枫认真地问道。

　　　　“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埃米莉这个孩子有些不同。”

　　　　风声中带着一丝欣慰。

　　　　江枫缓缓点了点头。

　　　　其实很久以前，他就产生了如此的困惑。为什么只有埃米莉能控制植物的生长，能和植物对话。

　　　　江枫曾经问过莱娅，但很显然，莱娅并不清楚，只是含糊地告诉他，埃米莉这个孩子，从小就展现出来了与其它半精灵不同的天赋。

　　　　“其实，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我所能告诉你的，仅仅是我知道的那部分……在离开这个星球之前，那位伟大的精灵留下了一滴血液，并将它连同自己的名字，一并赐给了一名半精灵少女。从此以后，拥有能让枯萎花朵绽放的能力的婴儿，每隔数百年便会出现一次。按照传统，我们会将埃米莉这个名字赐予她。”

　　　　“血液吗……”江枫微微皱眉，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默大概持续了五分钟那么久，生命古树沉吟了片刻后，继续开口。

　　　　“你已经注意到了，我并不是一棵树。”

　　　　江枫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早在最初来到半精灵村落，他便发现了这点，而且得到了克瑞斯·晨风本人的承认。

　　　　在它的身上，他看见了一项邪恶的技术。那便是利用生物技术，将人与植物融合，以此获得植物的寿命，以此跨越连石头都会被风化的时间。

　　　　如果在联邦统治的银河系，任何使用生物技术将智慧生物与植物融合的个体或者组织、科研机构，无论法人是联邦公民还是附庸种族，都将面临来自社会各界民间或官方团体的至少十条罪名的起诉。

　　　　“在离开这颗星球之前，埃米莉在这座荒岛上种下了一棵树，放生了一只麋鹿。那只麋鹿是诺伊斯，而那棵树，便是我。”古树轻声说道，“诺伊斯用他的双眼再一次拯救了他的族人。而我，也终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等来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