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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囧云落上头-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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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夫人比顾夫人,即是我人间的娘,要先进门,一年以后,诞下一名男婴,便是江朔珩;过了两年又诞一子,取名朔琰。而顾夫人过门两年,早先肚子却一直没信儿;及至我哥将我踢下凡间,方诞下了顾冉秋,便是我。

江朔琰两岁那年,江朔珩生病,病得极为凶险,江夫人一心扑在大儿子身上,难免便难以兼顾,江朔珩便交由乳母带着;谁知一日乳母失察,竟抱着他去厨房转悠,当年两岁的江朔琰爬到灶旁,不知怎么的便引燃了柴堆;结果引起大火,江朔琰被困火场,等江家的下人冲进去把他救出来以后,已经没了呼吸。

江家夫妇哭天抢地的,以为二儿子一定夭折,只是江夫人不舍得便这样将儿子埋了,赶走下人,一个人守着他哭了两日,未曾两日过后,江朔琰竟然幽幽转醒,又活了过来。

当时江府上下都道是菩萨显灵,正在高兴时,顾府派了女人捎信来说,顾夫人生产了,是一个女婴。因为生在初秋,名字便叫顾冉秋。又过了几日江朔珩的病也好了,江家夫妇一下子经历了生命中一个大起大落,人便变得有些迷糊;好好的大夫不去谢,只说顾冉秋是他家的福星,一生下来便救了他两个儿子;这门亲事一定要结。

现在想来,他们说的并不准确。因为江朔珩并非我救的,至于江朔琰,恐怕那时确已命丧当堂,后来的那个江朔琰,其实是缘麒,也就是青羽。我下凡前夜缘麒曾向我打听过下凡去处,后来他又托身成江府二公子,显见得便是在那时,他托身成了江朔琰。

说不定还用了钻尸体的手法嘞!虽然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青羽的脾气是臭美得要命还死要面子,要他钻尸体不如让他变尸体。

可是不管怎么说,顾冉秋这一辈子,注定要同江家牵扯到一起。

因为我哥说婢子不能同公主一起下界,是以我比我妹妹先出生了两年。两年以后,我的妹妹初雪,在一个飘着细绒绒雪絮儿的夜晚,降生了。

江顾两家的老头儿高兴异常,连道原本想着能凑出一对娃娃亲便很不易了,谁知这一下竟来了两对。两家的夫人在后院咬手绢,发誓下面一定要生出一对手帕交来。

那一年江朔珩八岁,江朔琰四岁,我两岁;我妹妹还在襁褓里头吃奶。

第五十一章

许是青羽因为是半途托身,且下界之前又失了内丹,损了好些修行,总之江朔琰从那以后,身子便一直不好。原本这门亲事定下的是我嫁给江朔珩,初雪嫁给江朔琰,我妹妹听了,有时便很惆怅的拉着我的裙角说:“姐姐,万一我嫁过去江二少还是药罐子怎么办呢?奶娘说我自己就是个要人照顾的,如何能再照顾别人?”

初雪和我不一样,她是投胎,脑子里没有前世的记忆;我当年顶着三千岁的年龄,行为同今日的蘑菇差不多,都有扮嫩之嫌;听她如此担忧,我不由暗笑,这姑娘在天界可是个不太平的,那些恶作剧,十有八九都有她的份呢!转世倒是把性子也转了。

我拍着她的肩膀,十分认真地道:“不要紧的,到时候我们再请个奶妈去就得了!”

真要嫁过去了,江府仆人一院子,哪里需要劳她操心呢?

初雪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仍是一脸忧心的神色,我便只好安慰她说没准儿那江二少还没娶你过门便先一命呜呼了。

初雪便十分哀怨,望着我一脸小心肝碎了一地的模样,捧着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可是我听奶娘说,这样的话我就是嗓门白虎,还没过门便把夫婿尅死了,以后会没人要的!”

……这奶娘,跟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都瞎说个什么呢?

我待要在安慰她说没准儿那时候江朔珩也死了,初雪已经哇哇大哭夺门而去,整个走廊都能听到她的哭声:“哇!人家不要当丧门白虎!”

我抽抽嘴角,果然过了一会儿便见娘抱着初雪,忒忧愁的瞅着我道:“冉冉,你说妹妹是丧门白虎了?”

……明明是奶娘说的。

我刚开口要说没有,忽见我凡间的爹一叠连声的叹着气走了进来,背影十分沧桑。对着院里一株去年被雷劈死的老树,直愣愣的看了半日,忽然一声嗟叹,踩着满地落红,有气无力,直似自己也被雷劈了一般。

我娘便一手抱着初雪,一手牵了我迎上去担忧的问:“老爷,怎的今日这般光景?莫非朝堂上……”

我爹摆了摆手,看了看初雪,又看了看我,忽然一错身蹲下来,揪着我爹脸,眼泛泪花。

“秋秋,雪儿,爹无能啊!”

“啊?老爷?何出此言啊?”我娘吓得花容失色,放下初雪也蹲到我爹身侧,焦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可需要我同娘家知会一声?”

我爹一连三摆手,凄凄惨惨的摇摇头,两鬓白了许多。

“我没用,不能保住女儿的幸福!”

当下我娘急得脸色开始发青,嘴唇发抖,已经从猜测是不是圣上下旨要抄家到是不是今日碰见御医发现我爹印堂发黑脸色发青活不过三日;一手按住心口,一手按住鬓角,脸色发青印堂发黑,自己抖得比我爹还要厉害。

我也被我爹这阵势吓着了,不知道他是踩了皇帝老儿的龙袍了还是怎么着了,再一想不应该啊!我在下凡之前,我哥再三同我保证过,顾府家大业大,有三百年的太平日子可过。不应该会在这时候遭什么劫罢?

莫非是他老树开花,被什么老公主老郡主的看上了?

我爹一抹眼泪,抱住我和初雪老泪纵横:“朔珩同朔琰被招去做太子伴读,眼看着便是皇上看上了,要把他俩留给自己的女儿呢!”说着一把按住我俩大哭:“爹没用!爹连女儿的夫婿都保不住!”

……

我娘因为白天受惊过度,晚上关了我爹三刻,愣是没让他进房。

晚上初雪跟我睡一个床,将要睡着的时候,她忽然碰碰我,说:“姐,其实今天我挺高兴的。”

“嗯?”

“要是江朔琰给皇上看上,我就不用嫁他啦!”初雪高兴地道:“那我也不用照顾他啦!”

我想了一想,那要是皇上他老人家顺便也把江朔珩看上了,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用嫁了呢?

于是那天晚上我也挺高兴的。因为太高兴了,我兴奋地翻来覆去,一夜没睡觉;结果次日,府里便传出了我和初雪哀叹自己的薄命与不幸,为自己的郎君被抢而伤悲,泪水湿透罗被。

爹爹听到传闻后,立马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吼道:“我就不信!我顾仲堂的女儿,会没得夫婿!”随即便叫家人备马:“我这就去同老江说个清楚!老江但凡是个有血性的弟兄,决计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在他眼皮下发生!”

然后不由分说,即刻打马上路。

爹爹走了以后,初雪身子一软,咬着嘴唇低声哭道:“姐姐,怎么办?我不要嫁那个药罐子,不要不要啊……”

我见她哭得十分可怜,又料江家无论如何也断不会因为兄弟情义,而拂了皇家的脸面,因此便安慰她道:“放心放心,实在大不了,你嫁江朔珩,我嫁江朔琰,怎么样?”

“姐姐!”初雪感动的抱住我,又抽泣道:“可是这样姐姐你会不会很辛苦?”

“不会呀!”我心想反正这事儿决计不可能发生,便随口哄她:“江朔琰他很可怜的,打小多灾多难,也要个人照顾。”

我娘当时就站在我们身侧,闻言,她冷不丁的回身瞅了瞅我,脸上掠过一抹怪异的表情。

当时我怎么都算不到,皇家的脸面其实也是可以松动的。

两个时辰以后我爹背负双手,雄赳赳,气昂昂的回来了,连他□那匹出门时垂头丧气的枣红马,此刻都高昂着头,马童牵它回厩的时候扯重了嚼子,它还白了马童一眼,模样十分高傲,不屑,又隐忍。

“怎么样?”我娘迎上前去,我爹眯了眼,气运丹田笑得中气十足。

“解决!”

他一把楼主我和初雪,又伸出手刮我们的鼻子,笑道:“小妞妞,这么小,就晓得想郎君了?不害臊!不害臊!”回过头跟我娘说:“我去了江家,原本是想去商量商量对策,谁想到江老头动作比我还快;已经暗示了皇上,和我家已经订了亲。”

“这么快?”我娘吃了一惊,随即面有忧色:“会不会拒绝得太快了?这可是皇上的美意,这么不领情,未免也……”

“皇上的美意是好好栽培江家小子,”我爹瞪我娘一眼:“你别乱替皇上点鸳鸯谱!江老头已经跟我说了,皇上那边虽然没有名讲,却通过卓公公放了话出来,那意思是晓得了,如今先放朔珩中元七夕等节出来,过两年朔琰到年龄了,也放出来;这态度不是明摆着么!”我爹一面拍我们的头一面对阿娘瞪眼:“这你还瞎担心什么?”

阿娘思索一回,虽面上仍有忧色,终是点头叹道:“若果真如此,倒也好了。”想了想,对我们笑道:“好了好了,爹爹没事,也该放心了?你们自去玩罢!真是!”她向我爹笑道:“这两个孩子知道你要去找江侍郎,都怕你路上遇到什么事情,担心得了不得!这下好了!爹爹回来了!放心了罢?”说着,却拿眼睛直瞟我爹。

我爹便挥挥手道:“好了好了,都下去玩罢!今儿放你们半日假!”

得了半日假我比把自己嫁出去要高兴得多,终于不用拿根针在布上缝水鸭子了,我十分高兴。

我奶娘总是十分忧心我的绣工,说我把鸳鸯绣成水鸭子,这样不成的;她不知道其实我绣的本来便是水鸭子,因为鸳鸯的颜色太多了,一口气绣两只,绣得眼花;水鸭子个头又大,颜色又少,好绣一些。

初雪更加高兴,她总是绣白孔雀,最大,而且只有一个颜色;可是也因为太大了,至今那孔雀还只绣了个眼睛,初雪说那不是眼睛,是孔雀尾巴上的花纹。她拉着我,高兴的说:“爹说我们有半日假,那我是不是可以明日再绣那只眼睛?”

我悄悄留意着我娘偏过头对我爹笑:“今日秋丫头说……江朔琰……”

我爹嗓门向来大,听说他在朝堂上对皇帝说话也像在战场上开炮那样,曾经还被新登基的皇帝怀疑过以为他要盖主;此际他虽然收了声,然而也是摆出说悄悄话的样子,声音大如雷。

“毕竟她比初雪大,哪有哥哥娶妹妹,弟弟娶姐姐的道理!”

“可是就是那个弟弟,也还比秋丫头大两岁呢!”我娘不甘心的辩驳:“这有什么的!辈分不乱就行了!”

我爹后面说什么我没听清,反正过了十日,江侍郎做寿,我爹我娘带了我和初雪同去;到了江府热闹非凡,门前几可谓车水马龙;进得府去见过江老爷,阿娘便带了我们去见江夫人,打听了来,却听江夫人在江朔琰房里,心情甚是烦乱,此刻不便见客。

江朔琰又出事了,他同太子一起在偏殿里玩耍,不妨偏殿走了水,赶来的太监救走了昏厥的太子,不知道江朔琰也在里头。太子迷迷糊糊指着里面指了好几次,都没人发现;后来还是一起赶来的和熙郡主觉察到还少了一个人,江朔琰还没出来;这才命人又进去搜寻,找了许久,发现江朔琰躲在一个倒下来的博古架下,那架子倒下来时正好与墙壁形成一个犄角,江朔琰便躲在那下面,这才得以幸免于难。

众人都道江朔琰福大命大,唯有他妈觉得自己儿子怎么这么悲催,一而再再而三的遭遇这档子事情,眼下江朔琰又卧病不起,正逢江老爷做寿,皇上便特开隆恩准许江朔琰出宫休养一段时日;全家人翘首以盼了半日,谁知道这孩子竟然是被人抬回来的,见了人只会笑,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江夫人急得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一半,日日寻医问诊,大夫有都说没什么事,大约是火灾当日吓着了,都说休养几日便好了。

可是休养了好些日子,江朔琰还是起不了床,江夫人生怕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哪还有心思出去笑脸迎人。

我和我娘进去的时候,便见江夫人坐在一张床前,愁眉苦脸的,手里握着一只细白的手,指尖微微泛青,十分的瘦。

不用说这只手一定是江朔琰的了,我瞅瞅他那细得小柴杆儿似的手,果然是个药罐儿模样,不由小小替初雪忧心了一把。

江夫人见是我们来了,赶紧放下江朔琰的手,自己站起身来迎接,我娘便摆手,悄声道:“不用见外,怎么?还不好么?”

江夫人忒忧愁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这几日总是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冷暖,也不知道饿,一日有大半日都是睡过去的。姐姐,你知道我这孩子,打小就多灾多难的,生下来这好几年,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江夫人抽出帕子,捂着嘴抽泣:“我就指望着他能安安稳稳的长大了把魂养全了,兴许会好些;谁知道这次又出这个事!如今这光景,看着就不行了……要是这孩子就这么没了,我,我岂不是对不起他!生下他时吃那么大的苦,却连一天好日子没让他过过,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还不如不生!”

说着再掌不住,也不管有人没人,自己拿了帕子,泪珠儿便成串的往下掉。我娘松了我的手赶上去捂住江夫人的嘴,道:“不许胡说!孩子听着呢!”

江夫人摇摇头,任由我娘扶到椅子上坐了,细声安慰;我一个人站在床前,留下来也不是,走亦失礼,自己想要上去劝几句,好像也不对,毕竟眼下我还只是个七岁孩子的身形,不好说太多文邹邹的宽慰之词;万般无聊之下,我便信步挪到床前,准备看看小药罐子长啥样。

“秋丫头不要乱跑!”我娘回身叫我:“若是惊着哥哥,叫你好看!”

我吐了一下舌头,心想这床上的人还不知道死了多少呢,哪有这么容易被惊到!倒是江夫人在一边拿着帕子擦眼睛,一边吸着鼻子道:“没事没事,让她看看,没准还看好了呢!上回不就是秋丫头生下来,两个小子都好了么?”

……所以说这只是凑巧罢了!

我转过脸去,迎面对上一张雪白的脸,瘦到锥状的下颌上,有刀凿一般的嘴,上面是漆黑不见底的眼睛,一头乌发泼墨般的散在耳边和枕上。

见了我,那抹青白的薄唇勾了一勾,一双乌黑的眼睛弯了弯。

我呆立当场。不是因为这张脸看起来有些熟悉,而是因为……

“娘。”我扯扯我娘的衣袖,小声道:“哥哥对我笑。”

我娘正听到江夫人说前日去请了个批字的先生去算命,算出来说是江朔琰的名字不好,王字带石炎是双火,火克土气,玉石俱焚;偏那江字又带水,水火不容,互相克着了,因此江朔琰才老是不好;正听到起劲处,便低声斥道:“瞎说什么?哥哥睡呢,别闹他!”

我无语的松开袖子,便见那小药罐儿笑出了一口白牙,伸出拆棍儿一般的手,竟然要来拉我。

“找到你了。”小药罐儿笑得脸上惨白惨白的:“这次你还能跑掉不成?”

我脑中一根弦啪的断了,一把推开小药罐的手,站在原地便放声大喊:“娘!哥哥诈尸啦!”

我娘和青羽他娘闻言双双震趴在地上。江夫人嗖的扑上去,抱住青羽便开始号啕大哭:“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你终于醒了!你好狠心啊……这样子吓唬娘……”

小药罐朝我投来哀怨一瞥,慢慢的撑着身子坐起来,一头青丝顺着白色的中衣倾泻下来。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薄薄的笑意,声音又轻又细,仿佛一口气能吹跑。

“娘……我饿。”

“好好!”江夫人喜得语无伦次,抱着青羽又哭又笑:“想吃什么?娘喊人给你做去!”

青羽慢垂了眼,朝我这边一乜;我身上便抖了几抖,不知方才那如电光流过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嗯……我一时也想不起来,方才听到外面有做寿的声音,是爹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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