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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父亲是老师-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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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嘉月闻着满屋子霸道又浅淡的熟红豆味道,欢喜地转着圈,还跟爷爷详细地介绍这赤豆糊的新鲜之处,谈论得爷爷也笑呵呵地跟她一起盼着。
忽听得楼下的老太太又闲不住,大冷天蹲到外面拦着她认识的人给人添堵。少女们聚到窗台边上,在红豆温暖香气里旁观八卦,却发现被八卦的主人公正是她们认识的人。不止认识。
“虞堂啊,不是我说你,你家里的是二姑娘,先了姐姐结了婚,挺不好听的。”
虞堂又不是老师,本身戾气也够重,当即反击:“我让你听了,老不死的耳朵还没聋呢。”
“你瞧你这人,我是提醒你呢,淮安结婚比她姐早人家也就说两句,可那些事也别闹得沸沸扬扬的啊,你家老二嘉月,没准跟她妈一样,招惹了第二个郑风呢。”
郑念初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一愣,她不明白……
嘭!
一个花盆在老太太脚边不远处炸开来,碎片蹦了老远,把老太太惊得哀哀大叫着直直往后挪了好多步。“要死了要死了!”
所有注意到这场争执的人都不禁眼皮子一跳,心里着实吓了一瞬。除了虞嘉月。
“有些人可得注意,随便说话是要遭天谴的。这自己叫雷给劈了也没什么,可别连儿子也劈死了。
第39章 暴雪
林声陪着郑念初还站在窗户边上,看着老太太叫骂着要上楼来,被自己女儿拉住,女婿默默清扫着花盆的碎陶片,将干燥的土粒儿和悲催的落叶植物扫到一边的小菜地里,等林声家来人领回去。
“这些事你知道吗?”郑念初问,声音没有起伏,平淡却不像水,像一阵悄然的北风。
“隐约感觉到一点,但是从来没问过。”林声坦然,她看向郑,声音很让人信服,“我想这与我们无关,不是吗?”
郑念初就想,林声说得没错,这些前尘往事与她无关,之前不干扰她的生活,以后也不会。
然而,真的无关吗?她是凭借了什么才与这家人住在一起呢?是因为毫无干系的她自己吗?郑念初不想质问自己,但是这根本经不起推敲。没有人可以因为毫无关系住进另一个家庭里,也没有一系列的事可以没有前因就得出后果,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林征望的亲切,也不会有虞嘉月莫名其妙的讨厌。
身后夫妻俩把正在气头上的虞嘉月说了一通,没人来这里打搅。好像这里成了真空,郑念初和林声隐匿了身形,此处实际上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
“你就算说她也好,我高兴,但你不能说他儿子啊。他儿子也没骂过你不是,那这样你和她有什么区别。”傅淮宁劝道。
虞嘉月不服:“要什么区别,我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你和她那种人不就一样了吗,多不至于啊。”
虞嘉月听不惯这种是法:“有什么不至于,她自己不顾着脸面,凭什么我要给她脸。我本来就刻薄,就是那种人!我也不是老师,我爱怎么讲怎么讲,心里想什么我就讲什么。我还就咒她活不过今年了。”
“哎哎,”傅淮宁止住她的口无遮拦,“怎么越说越严重了,好歹是老人家。”
“我不尊老,她爱幼吗?”
夫妻俩看起来同心,实际上傅淮宁劝得可敷衍了。她就乐见那老太太有朝一日被人收拾,虞堂也好,虞嘉月也好,都是牙尖嘴利不顾形象的主。专朝人痛点上捅,不捅得人满脸血就堵得慌,不能解心里的气。骂老太太自己她倒不至于怎么样,要敢说她儿子没出息,她能站起来往你脸上戳指头。
虞嘉月这一通恶意的诅咒泼下楼,老太太兜了满头满脸,没能上楼来继续讨教这父女俩的厉害,现在正气得骂拦她的女儿,说是吃里扒外弟弟被人咒死也不出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是气昏头了,方说出这些混账话来,只是没说两句,也就噤声了,楼下从吵闹到无声,沉默得很是突兀。不知道又有什么新的剧情。然而没有人去管那家人的家事。
听到敲门声,郑念初握住窗框的手一紧,塑料冬季的冰冷漫上她温热的指尖,马上她就感觉到手指的凉意,阻断了身体其他部分的热气传导,又由室外的风一吹,阳光布上阴冷味道笼在身上,林声肉眼可见地瑟缩。
郑念初关上窗户,隔绝了老太太和她女儿女婿的冷战场面。
这敲门声比平时要稳,很能说明虞堂现在的心情。把人骂回去了就是很能让他舒坦,他跟他家嘉月都这么个性格,谁吃亏他们家人都不能吃亏。本来是很气的,现在倒也能和和气气地,轻轻松松地问话了。
“你在学校没谈恋爱吧。”
虞嘉月不知是还气着又或是父亲猜得太对恼羞成怒,仗着对方现在的好脾气撑起气势:“你怎么听风就是雨!”
虞三月敏感地感知到妹妹的过激,眼皮子一敛,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郑念初绕开谈话中心,默默地进了屋,林声跟在后面掩上了门,关门前传来虞堂对孩子的叮嘱,语气半点也不严肃,说是没谈恋爱就好,早恋不好云云。
“林声,你知道多少?”郑念初突然发问,在相对安静的氛围里严肃地像一场当庭审判。
林声把她按到椅子上,自己也随着面对面坐下来。“不多,少到我没法给你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念初看着她的眼睛,再往深了看去,那里面清澈见底,毫不躲闪。任由你一直探到心里去,她也能堂堂正正地把心敞开给你瞧。
她早就有所察觉,虞嘉月知道,虞三月也知道,两年多来,为什么她不问,为了这一刻事发时她可以有面对自己的坦然吗?
不行,郑念初,你不能这么想,那太阴暗了。这种想法安在林声身上,太阴暗了。
郑念初陷入对自己的自责中,她无法放弃这种想法,对林声盖上黑暗印戳的想法,这是一种直觉,却又无理取闹,荒唐至极。
林声就这样看着她挣扎,看着她一个念头被另一个念头镇压。敏感揭发出了她的意图,情感却又竭力为她辩解,把她身上的污点洗白,最终无罪释放。她一双剔透的眼睛看着,不说话,不表态,面上不露一点情绪。
这场辩解,她不配。她是故意的,故意没去问。
她就是为了这一刻发生时,她能够坦然地面对郑念初,不欺骗,不隐瞒。
但她不会说。至少现在不能说。
“如果你想知道,我们可以问三月。”
双胞胎适时地推开门走进来,躲进这个封闭的环境里。虞嘉月噘着嘴说:“圣诞那天我不去了。”
虞三月苦恼地睁大眼睛,自行思虑了两秒:“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就是,两个单身狗去什么去,没意思。”
虞嘉月说完看到这场争吵的半个罪魁祸首又要习惯性地皱眉,可厨房里对方帮她煮的赤豆糊很快提醒她转变了态度,一时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所幸她也不用说什么。
进来时阿姨还专门说了,一定不能惹郑念初不高兴,她爸也说要把语气放软。后来又说有什么话让三月说就行,她只要闭嘴就好。
问题很快迎面而来,郑念初没问,是林声问的,她代替郑念初,也代替自己,向知情者询问。
虞三月向来能够平和地说一些事,即使这些事会使她不悦。可是这和郑念初是没有关系的,她分得清清楚楚,也从来不把情绪带进和郑念初的相处里。她平静地说当年的一场没有法定关系的收养,说三个人一起长大,郑风与自己妈妈的情愫,当时家长们的欣慰与默许。
再往后自不必说,郑风离开淮海市后,一切都很明显,无需解释。
心里想是一回事,听到别人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虞嘉月听到这里已是压制不住心头怒气,又不得不自行按捺,强压着说了句:“你可别跟你爹一样,养了也白养。居然说外公偏心,对他不好……”
郑念初听到前半句,头脑中轰的一声,刮起滔天的暴雪,狂风呼啸着,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和她父亲一样。
操场上钟子希的话再一次在她耳边响起,那些关于女孩之间的,关于林声的,关于隐秘的、一点就破却无人伸手的心理……
虞嘉月说的对,她和她父亲是一样的。她对着一起成长的林声,的的确确地产生了那样的心思。
如师生恋一样不需辩解只要存在就会被人诟病的恋爱,比早恋更恐怖,更如洪水猛兽不见天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还有大概五万字。
下一篇想写一个一半现实一半怪诞的故事,还是百合,仍然没有攻受,会比这篇甜至少两个度,问一下大家的意见。
第40章 苦吗
对面是傅淮安。
从前见面只觉得她是这家的人,拥有平和的性子,现在晓得了往事实在难以面对。比起面对她的两个女儿,直接对上这个人让郑念初更加无法清理心中的种种想法。它们不乱,只是堆积又堆积,深深地埋着她,叫她动弹不得。
她知道自己没错,那些都是父亲的因,父亲的果。罪孽也好仇恨也罢,件件与她无关。可如今,她能够在这里,就是靠着犯了错误的父亲。
再理智的人都不可能将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这片泥泞。
“我看见你,就想起你妈妈。”傅淮安的声音掺杂了岁月与春风的足迹,温暖中一丝沙哑柔和着声线。泡惯了油污与洗洁精的手没有年轻人的细腻,带着淡淡的护手霜香味别起郑念初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精致的脸庞来。
少年人的青春模样让人羡慕,让她思绪翻飞。
“其实我姐,他们俩如果不是老师,林声应该有一个妹妹的。她一直想再要一个孩子,男孩女孩都好,不要林声一个人孤孤单单。”
郑念初听着听着,忘了两人受害者与加害人孩子的身份,只把傅淮安当做自己的长辈,亲密的长辈,听她说和林声有关的事。
“那时候都想过离婚,离了婚就可以再生一个。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这样折腾。她生来眼睛就干净,看得比大人清楚。小时性子不好,吃了不少苦。后来被我姐管得聪明些,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郑念初很难想像一个性子差的林声,她很少见林声发脾气。就那一次,她剪了头发,林声生气了。她生起气来确实很可怕,但郑念初还是认为是她错了,林声是应该生气的。
“我姐不止一次和我说,当时后悔,就算离婚也该再要一个的。可是林声一岁岁大了,孩子与孩子之间有了代沟,陪伴也就没多大作用了。”
“后来她跟我说,要把你接到家里来,我当时就觉得很好,这下他们俩有两个孩子了,林声也终于有个妹妹了。”傅淮安说着说着有些高兴,两只手捧起郑念初的脸,惹得郑念初脸色羞赧。
这家人,怎么都爱动手。
傅淮安弯起眼睛笑:“我想我当时想得很对,林声就很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就很开心。你和我们家有缘的,林声和你们爷爷,姐姐和姐夫,我也好,三月也好,就算是嘉月也对你很佩服,表面看不出来吧?”
郑念初很实在地摇头。
“呵呵,”傅淮安没想到她这么实在,“你还记得你妈妈吗?”
郑念初不自觉地用了更亲切的称呼:“小姨见过她?”
傅淮安目光落在书桌上的乌黑梳子上,两把叠在一起,一根头发串连着,讲它们缠绕在一起。“我只见过一回。”
年轻时的风吹拂在耳边,三四月的春光里,火车在铁轨上的摇晃声因为越来越快,从一声一声响成嗡嗡的一条直线。
“我孤身一人到燕城去,因为郑风很久没有回来,也联系不上,很多在燕城的人说他已经在那里结婚了。”
她那么轻松地提到郑风的名字,因为很多事都敌不过时间,早早便放下了,反倒是郑念初听到紧张了一下,好像是她干的缺德事,而不是她爸。
“那时候年轻,我当然不甘心,千里迢迢地找过去。”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一天的阳光,她坐了一夜的火车,身心俱疲。春日的早上阳光微凉,一夜不得安眠亦使她胃中发酸,辗转着走到了门口,头顶的日光才终于泛暖。
那个人就随着这样的暖意出现在她面前。
花洒淅淅沥沥地浇灌着一地栅栏围起的草木,长卷发泛着鲜活的光泽,她像阳光一样,笑得和暖。
你好。
“我没有表明身份,她也没有问我,她邀请一个陌生人进了房子,太大胆了,我居然也应了一个陌生人的邀请。”
“我们聊了一会儿,很短的时间聊了很多,和陌生人像知己那样聊。只坐了一会儿,我就与她告别,回了淮海市。”
屋子里呈现了一阵安详的寂静,郑念初没有在这个空当里说话,任由傅淮安在回忆里沉浸,也随着她的话去想妈妈的模样。
“其实这没什么好说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也就一直没有跟别人说过。”傅淮安说着,一只手摩挲着另一只,“她真的是一个有趣的人,新鲜的人,如果我是郑风,我也会选择她。只是后来郑风总是避着我们,我们也不好去攀关系,我竟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不曾得知她叫什么名字。”
“明朗。”
傅淮安的眼睛泛起一丝光彩。
“她叫夏明朗。”郑念初说。
画面再一次在傅淮安眼中流动起来,有些记忆只会越来越深刻。
春季的鸟儿在最隐秘的枝桠上高歌,远来的风沾了太阳的味道又轻又暖,花草有些已经葳蕤茂盛,有些还在慢慢地抽长鹅黄色的芽,枝叶覆盖了一层蜡质弹跳着细小的水珠儿,溅出一道短短的彩虹。她笑着,附和者是一院阳光。
“你好,我叫夏明朗。”
红豆煮得太久,糊锅了,一直关注着它的虞嘉月顾不得别的去喊郑念初。郑念初也是手忙脚乱,心里更乱,不过最终还是完成了这锅让虞嘉月心心念念的赤豆糊。
林声喝了一口,觉得苦,看郑念初低着头一勺接一勺,忍不住去拦她:“别喝了,有点苦。”
郑念初没有抬头,拿着勺子的手定在半路上:“苦吗?”
“我感觉更香了!”虞嘉月万分捧场,她自己要求的东西,怎么着也得喝下去,更何况只是有点焦,她已经准备好了十万字的描述要跟爷爷夸这个赤豆糊有多细腻。
林声看着漂浮在颜色温柔的热粥表面的一星黑点,缓缓松开手,郑念初握着勺子的腕就又落了下去。顿了顿,继续一勺接一勺地喝。
吃完饭,两家人就帮着爷爷把东西往虞三月家搬。虞堂不在意名声,却很在意自己该尽的义务,林声家做的,他也要做。于是傅云生就在两家辗转着,因着节日也好,节气也好,时常换着地方住。
也好也不好。但终归是大多数老人的归宿。
爷爷攥着郑念初的手,趁着其他人忙里忙外偷偷掏出一卷纸币。“念念,拿着。”
薄薄的纸币一层一层地卷起来,看着也很厚实了。老人的手一松,它们就鼓得圆圆的,想要散开。
郑念初当然不能要。
“你拿着,”爷爷坚持,“林声她们都有的,压岁钱。”
本地的习俗里压岁钱一直就很少,随着发展起来慢慢地也和外界接轨,有的多有的少。林家还是秉承着一贯的风俗,象征性地给。
每年一百,而眼前至少有十张。
“我本来想着过年再给,怕我过年给忘了,你也知道我现在记性出了点问题。你先拿着以前的。”
老人不容反对地塞进她的衣兜里,并不准她掏出来。
“你爸虽然不认这个家了,但他带着你走了,你又回来,你就还是这个家的孩子,也算是认祖归宗,啊?”
郑念初躲开他的视线点头:“嗯。”
老人就拍拍她的手,很欣慰:“你总归是要当我们家孩子的。”
“我把他当家里的男孩使,可能让他误会了,也有可能我真的偏心,他心里怪我,我能理解,可是,”老人说着眼眶有些湿,“怎么也来看看我啊……”
郑念初心中酸涩,手指接住老人一颗温热的泪。她明白,他爸哪是怪罪这个老人偏心,他只是终于明白自己的错误,却再也无法消除内心的愧疚。
他是愧见啊。
如今,她也愧疚。
秒钟随着纸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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