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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丝蛛网-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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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
三、
艺术节到来的时候,江落和林露行的关系已经恢复如常了。
这一年到了末尾。十二月二十四号的早上,天气晴朗,正在化雪,江落出门上学之前,发现客厅里的挂历快撕完了。她转过身去,久违地认真看了看这幅挂历。客厅里是空的,而且很冷,除了她以外没有别人,把挂历上的纸张串在一起的银色圆环也是空的,空空如也。她忽然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空虚。这挂历是江落去年年末在一家可爱的文具店里看中的,她自己挂上去的,是一本色彩温柔的手绘挂历,江落还记得今年年初兴高采烈地把它拿回家里的样子,新的挂历上带有一股幽幽的香气,因此,每撕下一页,她总有些微妙的心疼。
她去了学校,准备把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讲给林露行听,近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她老是忍不住要讲给林露行听,她恨不得林露行能了解自己过往十八年的全部。林露行不讨厌这样,然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江落很快就看出她不关心自己的生活,却还是继续了下去,在林露行面前,她已有些无法克制自己。
经过上次那个小小的疏远事件之后,她们两人很快又一起出入学校的各个场所了,她们还是像之前那么亲密友好,可能比之前还要更为亲密友好。从那天开始,林露行突然对江落表现出了一种温柔的热情,她用亲密的行为挽留她,像小动物一样依赖她。江落一面感到欣喜,一面又暗暗恐惧。或许林露行察觉到了什么才故意这么做,她在引诱江落,捉弄江落,为她设下甜蜜的诱饵,她精心灌溉着江落心中黑暗的丛蔓,等待着那些尖锐的荆棘有朝一日破体而出。
待到江落一头栽入陷阱,林露行便会用无辜而慌乱的眼神看她,没有什么比这种眼神更能拷问一名对同性朋友心怀爱恋的可怜人。一旦江落向她吐露那种危险的情感,她们就再也不是朋友了,林露行不会嫌恶她,反之,还会比现在还要温柔,她将温柔地夺走江落的尊严,然后成为江落的主人,毫不客气地驱使她、毁灭她,就像她对待许许多多敢于表白的人那样。
江落深谙林露行支配他人的原理,上个月,她还在苦苦挣扎,以为自己可以从林露行的魔力中幸免于难,现在她连这样的想法也放弃了,她已经深陷其中,不断地向泥沼的底部沉去。她之所以老老实实地呆在林露行身边,把她当做唯一的、无人可比的朋友,只是因为逃避林露行比守着林露行更令她感到痛苦罢了。况且,林露行是绝不会放她走的,她对江落的兴趣远没有到消磨殆尽的地步。林露行也许对其他事情都无所谓,寻找江落这件事,她却始终不遗余力,她既然跑到江落的班上去找她,自然也可以跑去她家里,她知道江落不会生气,反而会受宠若惊,她一向理直气壮地对江落的生活进行干涉。
江落走进校园,看见操场上艺术节的舞台已经搭起来了,今天下午艺术节就要开始,学校把这作为一项传统活动,每年都会举办,各种比赛一直进行到晚上八点。舞台在操场的正中央,许多空的椅子放在旁边,那是评委的位置。清晨的操场雾蒙蒙的,青黄的草叶之间凝结着白霜,装饰舞台的彩色气球和丝带在浅灰的晨雾里若隐若现,仿佛蒙上一层软纱,失去了它们本来的颜色。
这是秋冬常见的景象,早上的校园,到处都是朦朦胧胧的,江落知道有些情侣会躲在起雾的角落,趁着晨读铃还没打响,偷偷地接吻。她偶尔幻想林露行站在缥缈冰冷的晨雾之中,站在枝叶繁茂的樟树下,闭着眼睛,献出她柔软的浅色嘴唇。这一定是在快上课时发生的事,手表的银色指针毫不留情地走动着,她的睫羽颤抖好似焦急的催促,下一刻她也许就会张开眼睛,也许不会,她单纯地沉溺于亲吻之中,除非那道令人胆战心惊的铃声响起,否则没有什么能把她和对方分开。
江落从没有幻想过那被淹没在晨雾内的另一方会是自己,因此,与她的幻想伴随的通常是酸涩的痛楚,在胸中逐渐生根蔓延,一点点地吮吸她的血液,但久而久之,她也能从中感到快乐,甚至为此陶醉不已,这是自虐的艺术。
江落的班级很热闹,充满了节日气氛,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用红色和绿色粉笔书写了‘圣诞快乐’的中文和英语,白炽灯上悬挂着五颜六色的纸拉花,墙壁上贴着金银两色相杂的塑料丝花球,闪耀着廉价而刺眼的光芒。江落到达教室时,离上课还有十分钟,早到的同学们似乎都挺高兴,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过节的打算。江落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放下书包,还没来得及拿出课本,杜娜莎就来了。
杜娜莎走到她的课桌跟前,目光闪烁,双手捧着一个漂亮的红色小纸盒,朝外的一面嵌着透明的塑料,纸盒顶端用白色螺纹织带系成蝴蝶结,蝴蝶结两侧垂挂着两个金色的铃铛,透过塑料,可以看见盒子里面装着一只又大又红、颜色艳丽的苹果。
杜娜莎犹豫了一下,把盒子轻轻地放在江落桌上,说了一句:“圣诞快乐,江落。”
“谢谢……”江落颇感意外,一时间不好意思伸手去拿。
不知从哪年开始,在学校里流行起攀比平安夜当天收到的苹果的数量来,把这个当成受欢迎与否的评判标准,送苹果随之变成了满含情意的行为。因此,收受杜娜莎的苹果,江落于心有愧。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和杜娜莎并没有变得比之前更熟悉。林露行把她从杜娜莎身边召走了,尽管当初热心地为杜娜莎提供了诗集,与林露行和好之后,江落甚至想都没想到要去关心一下杜娜莎的朗读究竟准备得如何,也没有问她选了什么诗。她倒是有两次翘课陪林露行去挑选艺术节的服装。另一方面,这也有杜娜莎为人过于乖张的缘故,江落总觉得她有一种使人望而生畏的气质,不敢轻易与她搭话,不得不与她交流的时候,也不敢看她的眼睛,杜娜莎的目光又复杂又沉重,褐色的瞳眸深处,镶嵌着暗色的玻璃碎片似的感情,某些时刻,江落觉得她几乎是恨着自己的。她对别人完全不是这样,杜娜莎在班上有很多朋友,常常跟她们一起行动。她这个人让江落看不透。
“圣诞节准备去哪过呢?”杜娜莎送完苹果之后,并不急于离开。她稍稍倾斜上半身,越过课桌,向江落靠拢。一丝卷曲的头发从她耳后滑落,课桌的边缘陷入她罩在红裙子下的大腿。“明天刚好是星期天,大家都准备出去玩。”她说。
“但是明天有雪……”江落把苹果收进抽屉里,搪塞道:“天气太冷了……人又多,呆在家里不好么?”
“我也是这么想的。”杜娜莎完全没有失望的意思,仅是点了点头,回答道。她转身要走,却想起什么似的,侧过身子,认真地说:“江落,我的节目是今天下午两点,你记得要来。”
“当然会的!”江落急忙答应,她故意做出几分委屈的样子,责备杜娜莎不该认为她会忘了。
直到杜娜莎走回位置上坐下,江落才注意到,杜娜莎今天打扮得非常漂亮,她已经把上台的装扮率先穿戴了起来。杜娜莎穿着白荷叶边的黑色的小礼服,白领巾,红色的毛呢裙子,胸口戴红色玫瑰别针,花蕊部分由珍珠攒成。她的头发和往常一样梳成低双辫,不过,今天用卷发棒夹成了罗马卷样式,非常漂亮,杜娜莎的卷发弧度自然而有光泽,简直像外国人。
不知道林露行会不会也做了准备,江落打开课本,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她满心期待着下午艺术节的狂欢,还有明天久违的放假,恨不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乱叫乱跳,让老师快点下课。林露行今天的节目排得晚些,江落要去帮忙,林露行负责出演一个话剧里的角色,那身舞台上的戏服她是绝不会穿来上课的,但没准她会先化个妆,弄个发型,没准还会在课间跑到画室外面偷偷补上被舔掉的口红。
在浮想联翩中,江落心不在焉地熬过了一整个上午,下课铃一打,她就急匆匆地冲出教室,来到画室门口。她来得太快了,美术生们还没下课,美术楼前静悄悄的。然而,在这里等待的并非她一个人,有人来得比她还早。阴森的樟树下,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仰头看着楼上,那是她所熟悉的杜娜莎。
她今天仿佛和杜娜莎特别有缘,江落几乎要以为她是为自己而来的,吃惊之余,还是决定过去打个招呼。
“你在这里……等人?”
“是的,今晚的话剧我要去打杂,我也是话剧社的。”杜娜莎平静地看她一眼:“你来找林露行?”
“嗯……嗯。”江落笑了笑,看着地面,对这样的场面感到十分尴尬。她还不知道这两人原来是一个社团。
“你特别喜欢林露行吧。”杜娜莎忽然说。
江落被她吓得猛一抬头,这才想到杜娜莎可能没有那种意思,是她心虚,想得太多。即便如此,杜娜莎的提问也算是冒昧了,江落把这当成是对自己的责备。“那当然是喜欢才能做朋友的呀。”她吸进一口冬天的冷风,摆出掩饰的微笑:“我也喜欢杜娜莎。”
这自然是女孩子们之间漂亮的场面话,她们的喜欢太廉价了,杜娜莎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
“我也希望……”杜娜莎扬起眼睑看她,用甜蜜的、冰凉的声音说:“我也希望你能喜欢我……”她把喜欢两字咬得很重。
杜娜莎刚说完,美术生们终于放了学,从楼上下来了。他们吵吵闹闹的,议论着老师今日的评分和作业,一齐挤到樟树下面一个贴白瓷砖的水槽里,争先恐后地拧开水龙头。美术生们手中拎着要洗的水桶和颜料盒,手上全是乱七八糟的颜色。今天上的是水彩课,有人的围裙还没摘。他们挤作一团清洗画具时,散碎的阳光便在白色的水槽中、盛满水的水桶里、在颜料盒上闪耀,一片明晃晃。林露行最后下来,慢悠悠的,没化妆,没打扮,可还是好看。她手里也拎着水桶,她应该第一眼就看见了江落,却没有上去跟她打招呼,而是先把水桶里的脏水倒了,再走到洗手池跟前,有人给她让出了一个位置。
“等会去哪吃饭?”江落走上前去,问道。
“不知道呢。”林露行说:“我什么也不想吃。”
“不过还是会吃的吧?”
“是啊,不吃也不行。”林露行出着神,惆怅地回答,她的眼睛忽然朝一边怪异地一瞥。“随便吃点什么应付好了,我想吃……苹果。”
“苹果?”江落一头雾水,她首先想起的是那些给女同学送苹果的男孩子,大约林露行收到了不少,她是故意这么说,为了告诉江落她有多受欢迎吧。
“今天苹果可不好买,到处都卖完了。”江落竭力保持着正常语气,欢笑道:“不过你嘛,林露行嘛,你大概想要多少苹果就有多少吧?恐怕你一个人都吃不完,我可以帮你吃点,别客气。”
林露行不说话,卷起袖子,把满是颜料的双手放在冰冷的水流底下冲洗着,使劲摩擦染上灰色和橙色的皮肤。美术生们似乎没有一个害怕这冬天的冷水,江落特别敬佩他们这点,又有些替林露行难过,她那双娇嫩纤细的手在揉搓中泛起了绯红,手背上浮现着几块青紫,如果冬天还不过去,如果这种日子还不结束,江落想,这双她常常牵着的手就会冻肿。
“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们送了我苹果,我没要,我不想要。”林露行洗干净了手,向前伸直胳膊,甩掉手上的水珠。水珠在中午的太阳底下、在她指尖闪闪发光。“我想吃你的苹果,江落。”她柔声说。
江落一愣,脸上不争气地略略发烫,她讪笑着朝一边转过脸,希望不要被看出来。趁此机会,林露行长舒一口气,用刚洗完的、冰块一样的双手包住她的手,手指探进她的袖子里,把她当做暖手的水袋,贪婪而毫无愧疚地掠夺着温度。
“我还以为你会送我呢。”林露行淡淡地说:“你没准备吗?”
平心而论,江落不是没有想过给林露行送苹果,昨天晚上她在回家路上看见卖苹果的人,心里还浮现过这样的念头,可是她立刻就把自己否定了。江落几乎不敢做任何对林露行表示好意的事,她没法像杜娜莎一样大大方方的送出礼物,她的内心充塞着可怕的杂念,充塞着嫉妒、渴望、畏惧、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她已经疑神疑鬼到了生怕一个苹果也会暴露内心想法的地步。这种强烈的、复杂而扭曲的情感就快要战胜她的理性,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拼命压制它,不敢放松片刻,江落越是濒临崩溃,就越对林露行寸土不让。
面对林露行的询问,她曾灵光一闪,想起了杜娜莎送给她的、那只放在抽屉里的苹果,她大可以说句谎话,取得林露行的欢心,但这么做太混蛋了,她对不起杜娜莎的好意,光是这个想法就足以让江落羞愧得无地自容。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从一旁传来了杜娜莎微弱的声音。杜娜莎细声细气地说:“林露行,今天我两点要朗诵,我三点钟去你们那里帮忙准备可以吗?”
江落这才意识到杜娜莎一直没走,她要找的人也是林露行。林露行捧着江落的手,没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一定要好好表现,杜娜莎。”林露行说:“我记得你今天下午有朗诵,我到时候去给你加油。”
“谢谢……”杜娜莎局促地回答。她看起来还有问题要问,江落也觉得她和林露行之间肯定有不少东西要商量,毕竟话剧的准备工作是很繁杂的。
但是,紧接着,发生了一件完全出乎江落意料的、惊险的事故,可以说是咄咄怪事。往后江落每当回想起这一幕都心有余悸。林露行突然松开她的手,朝杜娜莎走了过去。江落看见她一步步靠近杜娜莎,最终笔直地站在她跟前,弯下腰,把脸凑近杜娜莎的脸,近到了快要贴在一起的地步。杜娜莎被这突如其来的逼视吓得呆住了,怔怔地望着林露行,试图从她脸上找出这么做的原因,林露行面无表情,仔细端详着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她比杜娜莎高十几厘米,身材也更加丰满结实,杜娜莎和她一比,显得像个没长开的小孩子。当林露行靠近杜娜莎,后者那种使人恐惧的阴沉气势忽地一扫而空,杜娜莎把交叠的双手在心口,脸色惨白,不知如何是好。她瞪大眼睛,想要通过与林露行的对视挽回几分颜面,却毫无底气可言,仿佛那种故意打扮得很成熟、装模作样的初中生,强行要和大学生相比一样。
“你真可爱,我一直觉得你特别可爱。”片刻,林露行无比温柔地说,伸出两只手,揪住杜娜莎柔软的脸蛋,往两边使劲拉扯了两三下,这通常是长辈对可爱的小孩所做的举动。“你为什么不怎么笑呢?”林露行遗憾道:“你现在就很可爱,我一直觉得,你像个小妹妹。”
杜娜莎猛地捂住脸庞,从她脸上流露出的嫌恶以及错愕的神情来看,她显然觉得被侮辱了,她用牙齿轻轻咬住了下嘴唇。林露行视若罔顾,犹嫌不足,在她肩上拍了拍,说道:“没事的,不要紧张,你能发挥好。”
杜娜莎把这份好意视作乘胜追击,一把打开了林露行的手。林露行的手停在半空,杜娜莎紧紧地皱着眉头,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江落刚上前一步,想打个圆场,杜娜莎霍地把脚一跺,不加掩饰地、恨恨地看了林露行一眼,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和我一起上楼吧。”林露行回到江落身边,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还有东西在画室里,要收拾。”
“你这是怎么了?干嘛惹她?”江落不禁为杜娜莎感到不平:“你不知道她的性格吗?她不是很喜欢别人跟她开玩笑,而且你跟她也没那么熟。”
“……是这样吗?”林露行沉思地听完,用微弱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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