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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谋-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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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溪正在为她绾发,她的头微垂,朝韩宓贞摆了摆手,又记起些什么,便问道,“本宫同你交代的事情,你办得如何了?”

韩宓贞容色柔顺,朝她点头道,“回娘娘,您吩咐下来的,臣妾全都一一准备了。”

闻言,南泱微微颔首,抬眼望向窗外,天终于是放晴了,有稀疏的黄昏光影透了进来,打在她白璧无瑕的面容,她的眼波明灭意味不明,沉吟了会儿,又道,“今日该怎么做,本宫将法子都告诉你了,成与不成在此一举,还是得靠你自己。”

韩宓贞浓长的眼睫微颤,垂着眸子沉声道,“娘娘,您待臣妾的好臣妾都记在了心里,往后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

南泱却没由来的感到烦闷,不耐道,“行了,再多的感谢话,等成了之后再说也不迟,您去殿里候着吧,本宫要更衣了。”

见她忽地有些不耐烦,韩宓贞胆子小,更是不明就里,愣了一瞬方才恭恭敬敬地颔首,朝她福了福身便带着如兰旋身,撩开帷帐退了出去。

明溪将南泱的神色望进眼里,心中一动,一面为她绾发一面道,“娘娘,韩昭仪是个实在人,用她比用其它女人强,况且您不是也一直觉得小帝姬去得冤枉么?一举两得的事儿,您何必同自己过不去。”

是啊,韩宓贞的心眼儿少又听话,不会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拉拢来做帮衬是再好不过,况且她只是出于一个母亲的心,想为自己的女儿沉冤昭雪,也并没有要争宠什么的想法。其实明溪说的所有道理南泱都懂,她心思比谁都细,怎么可能不懂?

可心头就是迈不过这道坎儿——将另一个女人亲手往皇帝床上送,她就是觉得不痛快,不是和自己过不去,而是单纯觉得有些难受。

从前没有过,教她不自在,也说不清是哪里不自在。

“……”额角有些痛,她伸出手揉了揉,蹙着眉合着眼道,“你不必多言了,本宫都明白。”

明溪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手上的动作轻柔而小心,将双凤胜华和白玉笄固定在她的发间,口里又道,“娘娘,这种事心头想通了也便过了,宫里的日子不就是这样么,您这么剔透的一个人,是不消奴婢多说的……娘娘,您看这样成么?”

“……”南泱的眸子缓缓睁开,只见镜中的女子明眸皓齿,梳着繁复华丽的鸾凤凌云髻,金凤华胜格外耀眼,是何等的国色,只那一双眉间却仿佛凝了一汪淡淡愁水。

心头的烦躁更厉害了,她别过头,容色却仍旧漠然,沉声道了句,“再瞧也瞧不出一朵花儿来,妆成什么样儿也没什么打紧。”

明溪心头幽幽叹了一声气,转过身子取来一件儿绛朱披风为她系上,南泱立起身子,面容平静得有些不寻常,“皇子呢?”

话音方落,素慧便抱着皇子进了内殿,面上挂着个笑,朝她福身,边将皇子往南泱怀里递过去边道,“娘娘您今日可真好看,明媚动人的。”

她从素慧手里接过奶娃娃,心头却觉着很有几分讽刺——今日的正角儿可另有其人,自己再好看又如何,她的一身艳丽装束,也不过是为他人的淡雅作陪衬罢了。

……

冬日的黄昏,寒波湖上斜斜地倾洒着点点余辉,平铺开来像是一层金灿灿的薄纱,迷迷蒙蒙的,有几分美人如花隔云端的美。

南泱扶了明溪的手,身后还跟着抱着小皇子的乳母素慧,一行人穿过湖上的回廊往龙泽亭走,韩宓贞却并没有同来。

待行至距大亭还有五十步远的时候,便隐约瞧见了一个人影来,挺拔得像是一棵青松,玄色的披风在风中微微地扬起一角,南泱远远地望见了,不禁有些微讶,心道这人平素里都好“压轴登场”这一口,这回怎么那么早便来了。

转过一个回廊的弯角,那人便直挺挺地立在了身前,身后的一众宫人早已跪伏在了地上,南泱垂着臻首不想看他,敛下眼屈膝沉声道,“臣妾参见皇上。”

万皓冉的身量颀长,足足高出南泱一个头来,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道,“平身。”

“谢皇上。”南泱垂着头,又淡淡道,“外头风大,臣妾先带澍人皇子进去了。”说罢站起了身子绕过他直直往前走。

她一副对他躲之不及的模样,教他心头升起股子不快来,伸手就一把捉住南泱的胳膊,眼中的神色有些阴冷,“朕许你进去了么?”

南泱身形一顿,手臂上的那只手力道极大,握得她整个胳膊都有些痛,她的面上仍旧淡漠得像是死水,回过身子,恭恭敬敬道,“臣妾要带皇子进亭子里去,还望皇上恩准。”

恩准?

无名火蓦地窜起,因为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和脸上那副同他划清界限的神情,万皓冉气得发怔,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旁道,“朕不恩准呢?”

眸子终于抬了起来,南泱有些无奈,瞥了一眼他拉着自己的手,这个点儿四处都是人,拉拉扯扯总归不好,况且这尊大佛跟这儿杵着,怕是没人敢进去了,便道,“那臣妾不进去就是了,这人来人往的,皇上您先放手。”

万皓冉抬眼朝四下里望了望,时候也不算早了,远处已远远能瞧见些着官服的朝臣,微微蹙眉,也不再说话,只拉着南泱便往门口带,南泱没料到这人脚下的步子会突然懂,身形一个不稳,猝不及防便朝着他扑了过去。

他显然也没反应过来,便见一个馨香的身子朝自己扑了过来,双臂下意识地张开将她稳稳接住,睨了她一眼,声音凉凉的,“这人来人往的,爱妃不必急着投怀送抱。”

周遭的众人将这一幕看尽眼中,不禁感叹,皇上同娘娘真是恩爱啊恩爱。

南泱一卡,瞬间有些欲哭无泪,连忙从他怀里站直身子,整了整仪容,面上有些恼色却又不好发作,只屈膝闷闷道,“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

她的模样有些小憋屈,万皓冉的眸子里头噙着一丝笑意,顿觉心情大好,方才的不快一扫而光,拉过南泱便踏进了龙泽亭。

皇长子的满月酒是也算皇室的家宴,总不过先客套几句,什么“澍人皇子前途无可限量”,“长皇子将来一定是我朝一代栋梁”云云,接着再吃吃喝喝,观赏些取乐的助兴歌舞,并没什么太大的意思。

南泱坐在万皓冉左方下首的位置上,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朝外先张望上几眼,暗忖着时辰差不多了。

心头愈发不是滋味儿起来。

没多时,外头便喧闹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龙泽亭里头的臣子嫔妃们也听见了外头的响动,皆是疑惑,皇帝高坐在上位,蹙眉将江路德招来,道,“外头闹得慌,怎么了?”

江路德猫着腰道,“回皇上,奴才不知。”

“……”他指了指亭外,“去看看。”

“是。”

明溪为她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放到她的雨花瓷碗里,南泱执筷夹起来放进嘴里,分明能甜进人心坎儿的味道,却教她嚼出了杏仁儿的苦涩。

少顷,江路德猫着腰杆儿进了亭子,行至万姓皇帝身侧,恭恭敬敬地俯身道,“回皇上,外头不知是何人放了荷花灯,在寒波湖上飘了一大片儿,好看极了。”

万皓冉的眉宇微微蹙起,眸子里却浮起几丝兴味来,“哦?朕许久未曾见过那玩意儿了,还飘了一大片儿?看看去。”

说罢便站起了身子,朝亭外走去,众人见他起身自然不敢再坐着,纷纷跟在身后出了亭子大门儿。南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缓缓起身跟着一道走了出去。

深沉的夜色之中,寒波湖上头飘着数以百计的荷花灯,粉色的花灯在湖面上漂浮,花心的烛火几乎要将整个湖面都给照亮,多雨之后的夜,月亮遥遥地挂在天际,月华如水倾泻下来,同荷花灯的烛火遥相辉映,美得像是仙境瑶池。

有好奇之人人捞起来一只花灯,却见花灯里头放着一张枫叶笺,写着“愿锦华长公主在天之灵,庇佑长皇子一生安康”,那笺上的字迹娟秀,一笔一划,看得出写字之人极为用心。

忽地,人群里有人咋呼了一声,“瞧,那边有人!”

众人的目光便顺着望了过去,只见一抹月白色的纤细身影正俯身在湖边,小心翼翼地将一盏荷花灯放进了水中,接着又缓缓跪下了身子,始终背对着所有人。

万皓冉眼中的神色深寂,朝着那个背影走近了几步,只见那女子跪在湖边,双手合于胸前,似乎是在虔诚祈祷,便沉沉开口,“何人在此?”

那背影似乎是被吓着了,忽地回过头来,一张姝丽的清秀面容映入了众人的眼,湖中有万千荷灯,天上悬着一轮明月,月色烛光交相辉映,那张容颜竟像是入了画一般。

“韩昭仪?”有宫妃认出了那人,竟惊呼出了口。

万皓冉俊秀的眉宇蹙起,拧起一个结来,问道,“你在此处做什么?”

韩宓贞面上的神色极为惶恐,此情此景却极为惹人怜爱,她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字字恳切,细声答,“回皇上,臣妾正在放花灯祈福,臣妾希望锦华长公主的在天之灵,能庇佑长皇子,庇佑皇上。”

念及灵越,他叹出一口气,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你有心了。”

韩宓贞的头微微垂着,眸中盈着泪光,在月色下楚楚动人,“臣妾只盼望皇长子能平安长大,皇上能福寿安康,便是臣妾最大的福分。”

“皇上,今日是澍人的满月,昭仪这份贺礼着实用心,臣妾亦为之动容。”

身后传来一道清丽平淡的女子声线,他侧过眸子,只见南泱缓步朝他走了过来,面上挂着一丝风轻云淡的浅笑。

心头忽地有了几分了然,万皓冉的眸色在刹那间阴冷下去。

韩昭仪这样的人,如何能想出这样一个计谋来邀宠?他的容色沉冷如冰霜,唇紧紧抿起,胸口气得有些闷痛。

满湖的荷灯,韩昭仪的每一字,每一句,一颦一笑,尽皆是出自她的手笔吧。

南泱垂着眸子,月色下她的眼帘掩去了眼底的所有心事,教人看不出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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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暗流

干净修长的手在身后紧紧握成了拳;手背青筋爆起;万皓冉只觉胸口堵得紧;压着巨石一般难受,面上却一丝不露地淡漠。

后宫之争他从来都心知肚明;别的女人都是勾心斗角地把他往自己宫里拉;她倒好;想方设法儿地把他往别人怀里推,究竟把他当什么了?

心头的怒气滔天一样地涌;他半眯了一双眸子定定地瞧着她,“韩昭仪此番用心良苦;淑妃说说——朕怎么赏她好?”

用心良苦这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面上的容色陈冷如冰,江路德伺候了他二十七,对这人的脾性早已了解了七八分,此时在边儿上立着几乎要打起摆子来——皇帝这是发了大怒了。

南泱的眸子掩得低低的,仿佛丝毫未觉他话语中的不对劲,仍旧一副漠不关己的神态,缓缓道,“回皇上,昭仪待皇上和长皇子的这份儿心着实难能可贵,皇上要怎么赏,臣妾无权过问。”

无权过问,好,好得很!

他唇角一勾怒极反笑,一把将韩宓贞拉进怀里,韩昭仪被吓了一跳,她隐约能觉察出皇上同淑妃间的古怪,而此时这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搂了自己,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她双颊蓦地便红了。

“江路德。”他眸子死死地望着她,满目的冰霜。

江路德上前几步弯腰应他,竭力稳着声音不发抖,“奴才在。”

他冷然地望着南泱,薄唇微启,徐徐吐出一句话来,“今儿晚上朕翻韩昭仪的牌子,流霜阁掌灯。”

“……”江路德有些迟疑,今日是长皇子的满月,淑妃娘娘是母妃,按着道理也该宿在她那处,更何况……他思量了半晌,试探道,“皇上,您今儿晨间才吩咐过奴才,夜里歇在兰陵宫的。”

朔冬的北风极冷,然而万皓冉面容的寒意比冬风更甚,“再让朕从你的嘴里听见一个字,朕割了你的舌头。”

江路德双脚一软便跪了下去,匍在地上瑟瑟抖着,“奴才多言了,是奴才该死,皇上您息怒……”

南泱的眼睫掩得低低的,面容仍旧淡漠平静,万皓冉冷冽的眼从她面上移开,手下一动便将怀中的韩宓贞抱了起来,韩宓贞反应不及一声娇呼,两只胳膊下意识地环上他的颈子,双颊绯红一片。

他回过冷肃的眸子望向身后早已呆愣的一众人,沉声道,“朕乏了,都散了吧。”说罢便抱着韩宓贞大步朝着流霜阁走去,再也没有回头望过南泱一眼。

人群渐渐散去,南泱却仍然直愣愣地立在寒波湖畔,冬日的天儿,临水而立,湖风夹杂了丝丝水汽,吹拂在面上更是冷,她手上一动便将胳膊举起环抱在一起——怎么会这样冷,像是凉透到心底一般。

兰陵宫的一众宫人站得远远儿的,谁也不敢上前,只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小皇子多时未进过餐早已饿得厉害,在素慧怀里哭起来,婴孩的啼哭声响起,更衬得这夜凄冷。

明溪脚下的步子微动,朝她走过去,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并没再靠前,眸子里头尽是不忍,沉声道,“娘娘,夜里风大天凉,咱们回宫吧。”

那瘦弱孤零的背影动也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明溪又朝前走了几步,绕到了她的身前,拧着眉低声道,“娘娘,今日韩昭仪的事成了,您原该高兴才是的。”

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闪烁,她终于抬起眼,瞳孔里遍布的尽是赤红的血丝,唇微扬勾起一丝苦笑,是啊,韩宓贞照着自己的交代一步步走完了所有棋,极为用心,皇帝也去了流霜阁了,难道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结果么?

原该高兴的。

可是心头堵得人喘不过气,万皓冉抱着韩宓贞走了,韩昭仪在他怀里那样娇羞无限,分明她是谋划一切的人,如今事成了,反倒立在湖边儿吹冷风,一副被抛被弃的落魄姿态。她也不想将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可是心头像是被无形的手给揪住一般,很有些难受,她高兴不起来,也笑不出来。

明溪直直地望着她现今的模样,沉吟良久,眸中神色意味不明,低低道,“娘娘,您是不是对皇上动情了?”

南泱抬起头看了一眼夜空,明月遥遥地悬在天际,玉盘一样美好。

她低低叹出一口气,转过身子,在月光的映射下朝兰陵宫缓缓走去,背影单薄而孤寂,却终究没有回答明溪的话。

今夜是满月,只可惜,唯有月是圆的罢了。

……

韩宓贞的得宠不过一夕之间。

澍人皇长子的满月宴过后,寂寥冷寂多日的流霜阁仿佛在一夜之间活了过来。晋封的诏书是在次日下来的:昭仪韩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可堪为婕妤,以昭贤德之范。

皇帝心中还怄着气,连着一个月没再踏足过兰陵宫,宫中的诸嫔妃也是难得的消停了数日,合宫里清净了数日,然而南泱心头却晓得,这些平静安泰都不过是表象,后宫的这汪水,永远都有暗流涌动。

殿中摆着个青铜雕凤的路子,热炭滚滚地烧得通红,檀香炉的之中有熏香袅袅升起。

近日里南泱的胃口愈发不佳起来,午膳没吃几口便停了筷子,一阵倦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正要起身,便听见李松盛的声音从宫门口传了过来——

“韩婕妤到。”

接着便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扶着宫娥的手踏入了殿门,自打复了宠,韩宓贞的气色便一天比一天好,渐渐也有几分容光焕发的姿态,她面上端着一个恭敬的笑容,朝南泱福身,低低道,“臣妾参见淑妃娘娘。”

南泱被明溪扶着坐在了上位的椅子上头,漫不经心地睨了她一眼,随意地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婕妤坐下吧。”

“谢娘娘。”韩宓贞又屈了屈膝,这才立起身子,身旁随侍的如兰便上前几步,将她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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