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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蓝歌-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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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夫人看着祁蓝伤痕累累的脸,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仍是举枪对着他。于南望的话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但道理归道理,现实归现实,这个警察能否在短短时间内觉悟,还要看他反应,以及他是否可堪信任。
于南望哀伤地叫着祁蓝,祁蓝粗重地喘息着,吐出一口血,于南望几乎是带着哭音恳求他:“答应我,你什么都不会说,祁蓝!不为我,为你自己,你也不要说,我求求你了,答应我吧!”
于夫人一手插在腰间托着自己,一手把枪口向上抬了抬,瞄准祁蓝头部,颇不耐烦。起码从祁蓝目前的脸上看不出他对于南望这番开导有任何反应。
于南望绝望地大喊一声:“祁蓝!”
祁蓝翕动着肿胀带血的唇,说了句什么,谁也听不清,只看见他仅存的那只眸子里似乎燃着蓝色的火。
他拖着腿艰难地向枪口迎去,黏稠的鲜血不断从头上身上滴落,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血痕。于夫人撑着腰,举着枪不断倒退,祁蓝此时已完全不似刚见面时那个腼腆如学生般的年轻人,他现在是一头负伤的雄狮,眼神透支着生命力,愤怒地裂开嘴唇,亮出最后的獠牙。
于南望绝望地叫道:“祁蓝你说句话呀!”
“开枪。”声音不大,微弱的气流通过肿胀的咽喉,但还是让屋里的人都听清了。
祁蓝又重复了一遍:“开枪!”
于夫人的手有些颤抖,撑腰的那只手抬起来一起握着枪,于南望不敢贸然接近母亲也不敢随便靠近祁蓝,贴着墙壁慢慢往一侧挪动。
祁蓝强撑着身子向前走,每一步都挪得艰难无比,于夫人尖叫道:“站住!站住!”
祁蓝停下来,不是因为于夫人的话,是他已经精疲力竭。
他受伤的眼睛里流出血,没受伤的那只眼睛随着怒吼流下一道眼泪,血泪斑斑的脸因愤怒绝望而扭曲,眼睛失却了焦距,已没有了人,也没有了枪,只有直觉触及空气中涌动的危险,仿佛远方有人喊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像是在天边,在另一个空间,在火山喷发中,在光焰万丈的眩目中,他快要忘却祁蓝这名字的本意,只是下意识捏紧拳头向危险行去。
自己还在保护着什么吗?为什么我要这么做?脚下的血人是谁?这个密闭的空间是哪里?那些枪,摇摇晃晃光影重重,处处都是杀机。我在做什么?我迎着枪口,子弹会穿透了我,我会死吗,不知道,好像哪里错了,可我弄不明白,也来不及弄明白了,也许死亡能挽回些什么……
我是想挽回什么呢……
是关于爱情的绮梦吗?
还是自己曾坚定无比的信仰?
左即是右?
影子其实是身体?
这些都只是错觉吗?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天堂浅近,大海深远
而你,爱我?
毁掉一切的爱我?
我都做了些什么?
祁蓝目眦俱裂,血流披面,他向着于夫人的枪口挺起胸膛,发出愤怒的咆哮:“开枪啊!开枪!”
“砰!”
枪响了。不肯合作的警察没有出路,一枪毙命是他最好结局。于夫人瞄得很准,打得很稳。然而这枚子弹擦过祁蓝,穿过墙壁,消失在冷风阵阵的黑夜里。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密室墙上不可能的地方多了个窗户,而且还不算小,至少有半扇推拉窗那么大。于南望抱着祁蓝扑在窗边,用身体挡在母亲和祁蓝之间。没有这一下,刚才祁蓝的头骨就被击碎了。
冷风呼啸,瞬间灌满了整个密室,血腥味被冲得扑面而来,干冷干冷的空气令人清醒,这冷空气刺激到于夫人,她撑着腰干呕了一声,立即捂着嘴举起枪瞄准于南望身后的祁蓝。
于南望大叫:“你再开枪我先跳下去!”
于夫人冷笑道:“跳啊,只不过三楼而已,摔不死你!你听不见这个警察在说什么吗?就算你把所有问题都摊开来说,他还是不会听你的。”
于南望高高举起双手:“妈,商量个事儿。”
“我不管你说什么,给你三秒钟让开,否则我不能保证射不到你。一、二……”
“你不能给我弟弟乱取名字,必须看八字,别像我这么命苦!”
“你说什么!”于夫人鬓发纷乱,杏眼圆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也就是这么个当口,于南望奋起全身力气把祁蓝推出去,双手与祁蓝双手互握将他挂在窗外,于夫人只见于南望半个身体悬在外面,一双脚死命蹬地保持平衡,还隐隐听见他竭力大喊:“妈,你把我弟弟留下吧!”
于夫人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冲上前用枪托往于南望头上背上乱砸,于南望被砸得头上开了好几个口子也顾不上,竭力保持祁蓝身体平衡,两双互握的手拼死绞扭在一起,都已冻得僵硬冰冷,濒临滑脱。
祁蓝忍着疼痛透过血糊的眼睛向上看于南望,他艰难地抓着于南望的手叫道:“你会检举廖恒广吧?你会吧?!”
于南望没有回答,满头黑发在夜风中狂舞,一张脸在月光下映得几乎透明,柔润的唇上还带着一点笑,这个笑在夜色中尤为凄凉。
他念出最后那句诗:“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说这话时,于南望的眼睛仿佛穿过祁蓝身体,望向不知名的深处,像是说给祁蓝,更像说给自己。一滴泪水从于南望眼中落下来,打在祁蓝近在咫尺的脸上,冰珠子一样,又凉又疼。
于夫人把枪口从于南望肩膀一侧伸下来对准祁蓝,于南望大叫一声,返身甩开母亲,放开握着祁蓝的双手,随即按下暗处的按钮,将窗户关紧,用身体堵住窗口,再不许于夫人靠近。
他甚至来不及看一眼祁蓝落在哪里。
于夫人向着于南望连开三枪,子弹准确地打在于南望耳畔,震得他脑子嗡嗡作响,随后于夫人摔掉手枪,就那么坐在满地狼藉中啜泣起来。
于南望撑着身体走过去跪在于夫人身旁,把母亲的手握在手里,吻她的掌心和面颊,柔声安慰:“妈,好啦,好啦,妈。孕妇情绪起伏不要太大行吗,以后生出来小孩难带。”
于夫人哭得更伤心,于南望坐下来把母亲搂在自己怀里安慰:“行了,没事了妈,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叫克鲁斯兄弟了,该叫爹就叫爹。别看比我小,那也是我爹。”
“祁蓝会说出去的。”于夫人哭得打噎,于南望没吭声,过了一会儿道:“妈您打了我好几个口子,怪疼的,帮我揉揉。以后有了弟弟,您就更不心疼我了。”
“以前想给你生个兄弟,你不愿意,说会分你的爱,还会分你的钱。那时候你才六岁,就知道拿小刀戳着自己脖子威胁我,说有了弟弟你就去死。后来我就对人说生养太累,是我不肯。”于夫人抽泣着,唇边露出一点伤感而脆弱的笑,“可我没想要这个孩子,这辈子都快结束了,我没力气养他。”说着,眼泪涔涔而下。
于南望把母亲的头抱在怀里,这女人殚精竭虑,在广寒宫一样的地方生活了半辈子也没得到她想要的幸福。他柔声哄着母亲:“我知道,我混蛋,妈,别生气,克鲁斯年轻啊,生了让他带。不行就我带,真的,您什么都别管,睡美容觉最要紧。”
“你也知道你混蛋啊。”于夫人擦了把泪,头发湿漉漉地粘在脸上,凄然一笑,“我知道你舍不得杀他。我也知道杀了他躲不掉。你放走了他,你就得替他死。仗着肚子里有这个小小混蛋,我杀了他,法院判不了我死刑。你千错万错也是我亲儿子,你让妈怎么办?怎么办啊!”于夫人说着说着,眼泪又涌了满脸。
于南望搂着于夫人静静地停了片刻,长叹一口气:“妈,您睡会儿吧,睡醒来就好了,没事,没事的,所有问题我都能解决,啊。别怕,别怕。”
他像于夫人哄幼年的他睡觉一样哼起一个调子,断断续续,低沉婉转。“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
于夫人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昏了过去,很快就无声无息地伏在儿子肩头没有了响动。
于南望一边哼一边将头仰起靠在墙壁上,只觉得满身骨头犹如断掉般疼,一颗心沉甸甸的揣满该有的不该有的,他无暇细细咀嚼其中百感交集,须得迅速开动脑筋盘算即将到来的一切。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其实并没有负担情感的余地,情感太奢侈,而他太贪心。
第102章 结盟
祁蓝感到自己有一瞬间沉入冰冷的海底,海底全是白色细砂,柔软,细密,有些冷。他倒在地上,月光洒满一身,全身疼,疼得钻心。身下是软的,他用手一摸,灰色砖块是画上去的,底下有垫子。
远处似乎有人试探着跑过来,祁蓝眯着眼,鲜血模糊了视线,他看不清五米外的景物。也许是于南望的人,大概能放过他。也许是于夫人的人,那他还要积攒力气做最后一战。不管是谁,都还有几秒钟才能达到这里,在这点空隙中,头顶传来三声沉闷的枪响,随即是女人凄厉的哭号。
祁蓝费力抬头向楼上看去,那扇窗户消失了,整栋别墅沉在黑暗的死寂中,连其他房间的灯光都消失了。
他知道于夫人手里有枪,也知道于南望拼死拼活挡着母亲把他推出窗外。
他已经离开,为什么还会有枪声?于夫人在哭谁?祁蓝的心猛沉到底,扶着墙爬起来,挣扎前行,试图再进入那间密室。他仅存的神智只够思考这件事,忘了身后有人向他跑来。
他挣扎了几步就被人拖住手腕,紧跟着那人抱住了他,喊他名字:“祁蓝!祁蓝!”那人的声音、气味、拥抱都太熟悉,那是白还歌。
白还歌告诉祁蓝去小欢那里查乖啦信息的时候,已经料到祁蓝必然会来于南望的别墅,带着五月就往这边赶。千小心万小心,路上还是被追踪的人劫了。
得罪的人太多,白还歌都算不出到底是哪一位神仙派来的小鬼儿。幸亏五月多了个心眼,从影院守卫那里顺来的不光有热水还有半瓶洗马桶的稀硝酸,摔出去见空气凝成大片白雾,五月一叠声喊着爆炸了爆炸了,吓得那帮人满地躲闪,白还歌一刀扎得对方司机鬼哭狼嚎,俩人趁机抢车逃走。也不敢走大路,专门绕小路曲折前进,这一来就没堵住祁蓝,只得在别墅附近徘徊,想找个突破口。结果没多久别墅中便传来沉闷的枪声,白还歌立刻朝这个方向跑来,来了正赶上祁蓝被于南望扔下楼。
纵然隔得远,那微弱灯光勾勒出的身影也足够白还歌看清那是谁,他死都忘不了那俩人在警局宿舍楼下宾利里的身影是如何翻云覆雨。
但这一次于南望不是把祁蓝压在身下,他是把祁蓝扔到楼下。
有那么一瞬间白还歌脑子轰一声,心脏几乎扑出口,绷紧的神经差点断弦时多看一眼,于南望是握着祁蓝的手把他放下去的。
连祁蓝一米八八的身高带于南望自己半个身子两条臂膀长度的助攻,让祁蓝下坠的高度减少两米多。别墅里依然有枪声,有女人大哭,等跑到那里察觉到脚下地面绵软时,白还歌基本可以断定于南望是帮助祁蓝绝处逃生。
似乎这个王八蛋对祁蓝还是有真心的……白还歌抱着祁蓝软垂的身体,脑海中掠过于南望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黑沉沉的眼睛,嘻开的薄唇,那人的笑像个面具,挡住所有真情实感。他的所作所为看不到,是要靠蛛丝马迹去查的。就是这么个人把祁蓝带到歪处,逼上绝路,也是这么个人帮他从死地逃出来。白还歌抬眼向上望去,别墅沉浸在一片黑暗的死寂中,沉得就像于南望的眼睛,永远都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白还歌抱着祁蓝喊:“五月!”五月赶紧跑过来帮白还歌架住祁蓝,祁蓝人想站直,腿却往下滑,他透支得太厉害,失血过多,全身发软,上牙磕着下牙。白还歌立即察觉到祁蓝身负重伤,掏出手机照着匆匆检查了一下祁蓝,扯下围巾先替他把肩上枪伤裹住,脱下大衣披在他身上,对五月道:“赶紧走,去医院。”
“还歌……”祁蓝嘴唇泛白,咽喉处的血沫往上翻,气息微弱,说得断断续续,“楼上有枪……”
“我知道,快走!”白还歌和五月一边一个架起祁蓝,祁蓝歪歪倒倒,全靠这两人支撑,他挣扎着还想说话,白还歌斩钉截铁地阻止了他:“别说,我什么都知道!快走!”
祁蓝到底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廖恒广。”
白还歌一怔:“什么?”
祁蓝吐出一大口血水:“于南望背后是廖恒广……”
白还歌架着祁蓝的肩膀一滑,险些把祁蓝摔了,五月也紧张地盯着祁蓝,赶紧帮忙把祁蓝往上扶。白还歌仰头看深远苍穹,许多不解之谜瞬间在眼前明亮起来,喃喃道:“原来是廖恒广!”
他抱着祁蓝,祁蓝竭力睁着还能见物的那只眼睛勉强与还歌对视,白还歌沉重的表情中带着许多茫然无措,还歌知道捅了大篓子,却没想到一刀竟捅到那里去了。
给五月材料的人,果然目的远远不止是于南望,拔出萝卜带出泥,在这件案子中,于南望怕只是一尾小鱼,以他为饵钓出来的才是大家伙。
祁蓝声音微弱:“还歌,廖恒广的事,多半要着落在于南望身上挖出来……你别管我,快……报……案……”他越说声音越小,瞳孔向上翻去,高大的身躯贴着白还歌往地上滑,依稀听见白还歌带着哭腔叫他的名字,越叫声音越远,随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白还歌觉得心脏跳得飞快,他定定神,叮嘱五月:“咱们快走!”
五月懵懵懂懂:“走,走哪儿去?”
白还歌一咬牙:“解剖室!”
最危险的地方成了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们藏在解剖尸体的房间里。虽然是小口径子弹造成的贯穿伤,依然很严重。还歌一点点替祁蓝处理着伤口,麻醉剂不足,祁蓝疼得醒来两次又昏迷两次,五月在一旁帮忙,看祁蓝一片血肉模糊看得脊椎骨都麻了。
处理到一半,白还歌手机响了,白还歌心里一震,示意五月帮他掏手机。
手机上是一个没有储存名字的电话号码,但白还歌死都认得那个号是谁的。
于。南。望。
他沉吟三秒,拿着手机走到隔壁去接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熟悉又热情洋溢的声音:“还歌呀,你好你好!”
“好你个头!”对于南望强行套瓷的行径,白还歌实在忍不住破口大骂,“混账王八蛋!我一刀杀了你!”
于南望一点不生气,声音更加殷勤:“好的好的,还歌你要杀就杀,就是你得排队,排在我妈和廖恒广后面。祁蓝怎么样?”
白还歌忍下这口气:“贯穿伤,勉强捡回一条命。”
于南望的声音没那么喜气洋洋了,低沉许多:“我很对不起他。”
“要说情话你当面跟他讲,挂了吧!”白还歌知道于南望打电话来肯定不是单纯慰问祁蓝,果然于南望换了个郑重的腔调:“白警官,闲话不说,你玩过老虎棒子鸡没有?现在我生死掌握在祁蓝手里,他生死掌握在你手里,你生死掌握在廖恒广手里,但廖恒广的生死,掌握在我手里。”
白还歌的瞳孔有瞬间放大,哼了一声,电话那端,于南望缓缓地道:“我很爱祁蓝,不希望他再受伤害。”
白还歌怒道:“滚蛋吧你!他都快被你害死了!还好意思说爱?”
于南望难得没还嘴:“白警官,我放祁蓝走,他一定会报案。他这个人脑袋热起来就要行侠仗义,虽然勇敢,差不多也算得上是愚蠢,说不定就把命丢在哪条沟里。我宁可他冲锋陷阵死在前线,总比莫名其妙死在这种事情上更值一点,这本来也不是他的责任。”
白还歌道:“勇敢是责任心,不是愚蠢。你最好拎拎清,要不是他的勇敢,你坟头草都一米高了。”
于南望道:“那是那是,他要是个不认识的警察,我巴不得他越勇敢越好,现在可不行,伤在他身上,疼在我心上,有危险宁可我上都不想他上。”
白还歌尴尬得无以复加,于南望又道:“你肯定比我更心疼,不然这么拼命难道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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