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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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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其实不是让许璃睡着,而是法力触碰到许璃魂魄将人震晕了,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而已,但解释起来有些麻烦,且应周有种做了坏事不宜声张的心虚感,因而迟疑着未答。
许婧鸾倒并不真的纠结于答案,在她看来应周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存在,让人睡着这么简单的事情,自然有他的方法,她又问:“既然你能让他睡着,能不能干脆让他忘了见过你的事啊?”
应周摇了摇头,“不行。”
“好吧……”
许婧鸾把茶杯一放,叹了口气,仰面朝天忧伤道:“我哥一会回来了该训我了。”
应周不禁也坐直了身体,心想挨训的恐怕不止许婧鸾,还要加上一个自己。他活了两千年还从没如此紧张过,许博渊平日里就那么冷冰冰的,生起气来一定很凶,也不知等会儿会是个什么情景,自己是不是该先道个歉?或许能换个从宽处理……
“既然知道会被我教训,为何还要做?”说曹操曹操就到,许博渊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许婧鸾一骨碌从椅子上弹起来,菱唇一扁,可怜兮兮,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哥,我错了。”
应周也立刻站直了,正想跟着道歉,许博渊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应周到嘴边的话被这冷漠一眼扫得掉回肚子里去,顿时局蹙,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三人沉默,许婧鸾认错态度倒是诚恳端正,垂着头下巴几乎都贴到胸口,应周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
许博渊就这样看着许婧鸾一言不发,表情也看不出是在想什么。
应周不知如何是好,总觉得许婧鸾是因为他才会挨训,有心想帮她分担,四下瞥了瞥突然灵机一动,提起茶壶给许博渊斟了杯茶递过去,关切道:“外头风大,先喝杯水润润嗓子。”
许博渊:“……”
许婧鸾本就是装可怜,差点破功笑出声来,强绷住了嘴角偷偷给应周递去一个“你很上道”的眼神。
应周讪讪笑了笑。
许博渊盯着那杯茶看了会,接过喝了。
许博渊把茶杯一扣,“许婧鸾。”
“哥!”许婧鸾抢白,语速极快,拨算盘般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啊!以后你说不行的事情我绝对不再做了,真的!应周和小白晚上就走,不会再让太子找到机会的!”
许博渊无奈捏了捏眉心,“……你真的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许婧鸾与应周对视一眼,嗫嚅道:“因为我不听你的话,把应周带来了……”
许博渊沉默,漆黑瞳孔中似有什么东西滚过,太快,应周没看真切。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如果今晚没有这些事情,你打算怎么安置他?”
“啊?”许婧鸾歪着头一脸迷茫。
“你打算让他睡哪里?”许博渊接连问道,“明日我们都要随御驾进山,白日人多,你又如何确保他不会被人发现?被发现了该如何转圜?这些你可都考虑过了?”
“……”
许婧鸾被问懵了。
“男女有别,”许博渊说,“你带他出门诸多事情不便,便说夜宿一事,你打算和他睡一个帐子?”
许婧鸾偷偷看了一眼应周,唇红齿白,皮肤比她还好,穿上女子服饰再化个妆,许博渊都没认出来,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她还是忍不想,要真和应周睡,她好像也不吃亏……
许博渊道:“你去琊晏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愿嫁人,我也从未逼过你。许婧鸾,是我对你太过放纵,所以你就连自己的本份都忘了吗?!”
他的语气越来越严厉,到最后一句时几乎是怒喝,许婧鸾吓得一个哆嗦,抖着唇叫了一声:“哥……”
许博渊闭眼无声叹息,复又睁开,“你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只一味顺着心意去做,我从前不管你是因为觉得你还有分寸,管得住自己,亦不会连累他人。阿鸾,我并非万能,有些事情我可以为你善后,有些事情我却真的做不到,今夜若被太子带走的不是应周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结果会怎么样你可明白?”
许婧鸾一噎,忽然就明白了许博渊的意思,再开口时有些语无伦次,“我知道的……我错了……真的,我不知道太子他对应周……”她话音顿住,改口小声重复道,“我错了……”
父母早逝,长兄如父,连她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许博渊对她是真的溺爱到了没有底线的程度,虽然总是威胁要打断她的腿,但别说动手,从小到大连重话也没有说过几句。她知道许博渊今晚为什么生气了,是因为她所做的事情牵扯了别人,如果应周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怕此刻已经被许璃得手。
“罢了,”许博渊疲惫捏了捏鼻骨,“我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
“哥……”许婧鸾愣愣又叫了一声。
许博渊不再看她,对应周道,“你跟我走。”
应周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两圈,即担心许婧鸾,又莫名担心许博渊。
许博渊言罢就转身走了,应周迟疑道:“那我……去了?”
“嗯……”许婧鸾瓮声瓮气,扭过了脸去,眼角似乎有些红,“你去罢,晚上回去时小心一些。”
许婧鸾的帐子在女眷这一侧,许博渊的则在外围,与禁军士兵们驻扎在一起,营帐里里头布置得较许璃和许婧鸾的简单许多。两方椅子,一张矮桌,屏风挡住铺在厚厚羊毛地毯上的床榻,换洗衣物挂在屏风上,是许博渊的骑装。
许博渊令人打来热水,又送来一套干净衣物,对应周道:“你今晚睡这里,明早我会派人送你回王府。”
他的语气与往日里没什么分别,应周听不出他是不是还在生气,犹豫问道:“那你呢?”
“我今晚当值,不会回来。”
“……噢。”
帐中点着通明的烛火,打在许博渊五官深邃的脸上,刻出拧起的眉心,他似乎在思考什么,又似乎是在犹豫。
应周捏捏怀里的白猫,“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应周并非是一个会察言观色的人,有些时候真的算得上迟钝,分明对人情世故他一概不懂,但在对别人情绪的察觉上却敏锐无比。许博渊确实有话要说,只是还没想好如何开口,或者说,他有些开不了口。
但又非说不可。
“应周,”许博渊问,“你为什么要来京城?”
“唔……我来找人。”
“找到了么?”
应周犹豫了片刻,他是来找龙子的,不是许博渊就是许璃,虽然还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个,但算起来应该是找到了,于是他点了点头。
许博渊又问:“既然找到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应周摸了摸鼻子,保护龙子登基算不算打算?京城内外妖怪这么多,竹澜,繁烨,繁烨所说的那个“他”,杀害唐什么敛的凶手,还有袭击许博渊的狐狸,每一个好像都有所图谋,互相之间看似不相关,又似乎有微妙的联系,他和小白两个人也不知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
“我之前同你说的条件,京城的铺子、京郊的庄园都还算数,”许博渊道,“等秋狩结束我会将这些都转至你名下,你要回不周山,或是去别的什么地方都可以。”
这个话题似曾相识——
许博渊道:“你救了阿鸾的命,有什么条件皆可以提,我能做到的,绝对不会推辞。”
应周掐着小白的爪子,迟疑问:“你的意思是……?”
许博渊道:“阿鸾年纪已经不小,皇上又有意要我娶妻,你一直住在府中也不方便。”
这话已经说得十分清楚,饶是应周再迟钝,也听明白许博渊逐客的意思了。他有些窘迫,自知自己给许博渊添了麻烦才会让许博渊把话说到这个地步,然而偌大京城里他只认识许博渊和许婧鸾二人,离开了王府根本无处可去。
应周轻声说:“这次是我给你们添了麻烦,以后我就在王府里待着,没有你的同意,哪里也不去了,行么?”
他微低着头,表情和说出来的话都可以说是低声下气,十分可怜,许博渊强迫自己别开脸不与他对视,“太子不会轻易罢手,我护不住你,你还是离开京城得好。”
说到太子应周真是不得其解,他与许璃拢共见了两回,回回都闹得不愉快,他从来没有如此讨厌过谁,哪怕李朗二毛等人骗了他还将他卖了都不能如此让他这么反感。
应周摸了摸手腕,认真道:“他伤不到我的。”
他手腕上的红印未消,刺眼得很,许博渊一眼就看到了,心中无由腾起一股无名火,也不知自己气得什么,也许是因为应周一脸懵懂,又也许是对许婧鸾的火气还未消退。
手腕忽然被握住,应周猝不及防松手,怀中小白一声惨叫,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傻周委屈兮兮:我茶都给你喝了,你还凶我,赶我走,摔我的猫QAQ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白猫反应迅速,四足灵巧落地,冲着许博渊炸了毛。
许博渊举起应周手臂,“太子弄的?”
“唔……”
许博渊眼神一暗,“其他呢?还做了什么?”
应周歪了歪头,“其他?”
许博渊想到应周对青楼的理解,眉心紧蹙,“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应周摇头,茫然问道:“他想做什么?”
“……”
许博渊忽然手上用力,将应周向前拉了一把。
与许璃拉他那一把一模一样的动作,然而许博渊握着他的手用的是巧劲,虽然力气很大,但不疼。他将应周拉址至眼前,两人的脸不过隔着几寸,鼻尖几乎就要触上。
应周体温低,许博渊呼吸间的热气打在脸上,感受清晰,仿佛夏日里最炎热的风,要将他烫化蒸发成水烟消散。抓着他的那只手手心很热,温度顺着手臂缠绵向上,像是无数蚂蚁要爬进心脏里去,很痒很麻,还有一点不知为何的慌张。恍惚间应周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跳得很快,一下一下,快要从胸口中蹦出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与许璃抓着他时那种本能的厌恶完全不同,他竟然不讨厌这种感觉。
——应周真的很好看。
远看的时候这样觉得,近看则更是如是。寻常人皮肤会有的瑕疵他一概没有,整个人像是冰雪雕成般精致,不似女子温香软玉,身量瘦削笔挺,从许博渊的角度可以看到他衣领下的一小段锁骨,延绵没入深处不可企及的领地之中。应周比他矮了小半个头,身上的每一寸仿佛都丈量过,恰恰好的尺寸,不多不少,赏心悦目。即使是款式简单宽松的内侍服,穿在他身上也有一股奇妙的美感。
应周的皮肤很凉却不冷,可以感受到那底下流淌着的血液的鲜活温度,许博渊想起那日夜路归家,将他从可怖幻境中唤醒的正是这点凉意。
他微微瞪大的眼睛被烛火点燃成浅橙色,收缩的瞳孔清晰可见,许博渊看到那里面倒印出自己的脸,心头忽然一悸。
——应周在看他,他们靠得太近了。
他应该松手的。
但心口憋住的那股气还没松开,也不知是与应周,还是与许璃,又或者根本就是和他自己较劲,他不想放手,反而拽着应周向前一步,手臂虚虚环在应周腰上,二人胸口相贴,许博渊捏住应周的下巴逼迫他仰起头,嘴唇忽然压了过来。
应周呼吸都忘了,下意识地想要闭眼。
许博渊却更快,在他真正闭上眼前偏开一寸,嘴唇几乎擦着应周脸颊而过,落在了应周耳边。
“就是这种事情。”
白猫扒拉着许博渊的裤腿,似乎是想把他从应周身上扒开。
两人维持着这个近到交换呼吸的距离僵持数息,许博渊终于把人松开,退后一步道:“秋狩结束后就回不周山去罢。”
应周还没来得及说话,许博渊已经转身快步走了。
外头的夜风灌进来吹动帐内烛火,光影摇曳斑驳,应周在原地呆滞一会,忽而伸手摸了摸唇。
这夜他睡得不甚安稳,做了个奇怪的梦。
一开始是在昱王府的花园,漫天细雨里,许璃一把拍掉他手里的伞将他搂进怀中,手在他后背上来回地摸,一边摸还一边叫他的名字。应周浑身一抖,皮肤上起了无数鸡皮疙瘩,立刻想掏出化古扇对着许璃脑门砸下去。
他正要动手,眼前画面突然切换成了不周山。他站在山顶那一片冻结的冰湖岸边,茫茫大雪中,许博渊撑着一柄红色的油布伞站在比他矮几阶的地方,正抬头看着他,目光十分温柔。天地万物都被雪覆盖,远方万里不周山脉连接天地,绵绵无垠,仿佛褪了色的画模糊揉成灰白一片,唯有眼前的许博渊与那一柄红伞清晰真切。
应周不禁心想,我果然是在做梦,这一点也不像许博渊会露出的表情。
他正这么想,许博渊忽然走了过来,停在他面前不到半步的地方,英俊的脸靠近,应周呼吸慢了下来,有种场景似曾相识的感觉,只听许博渊轻声缱绻道:“许璃不可以,那我呢?我可以吗?”
他的声音与平时不太一样,不仅仅是低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又有些难以言说的沙哑,很好听。应周的耳朵尖有些发烫,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可以什么,但鬼使神差就点了点头。
许博渊勾唇一笑,将伞倾过来,低头与他额头相贴。
他这一笑真的好看的不行,漆黑眼底像一汪深潭,应周觉得自己就要被那里面的温柔溺毙了。
红色油布伞挡去漫天飘散飞雪,圈出一方宁静美好的小天地。
许博渊身上的体温如有实质,透过衣衫传染给他,温暖了心中山海陆穹,填沟补壑,将他整个三魂七魄都充盈膨胀,轻飘飘的,不安踌躇全部蒸发,只剩下一颗不受控制的心脏,因为许博渊的触碰而飞速跳动,蠢蠢欲动地叫嚣着更多。
更多的什么呢?
应周将手按在许博渊胸口位置,闭上了眼。
。
第二日,许博渊果然派了人来送应周回昱王府。
刘直来得十分早,许是怕太子醒了过来找事,又或许是为了躲人耳目,天未亮就将应周叫了起来,趁夜色带着他七拐八弯过营帐,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这会儿他们行在崎岖山路上,马车跑得一颠一颠不甚舒服,与小白背上实在不能比。应周有心下车,但又觉得已经给许博渊添了麻烦,不敢再逆他的意思,只得老老实实听从安排,让刘直送他回去。
他把脑袋靠在马车壁上,一闭上眼就禁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其实他很困也很累,却不想睡,脑子里全是昨晚许博渊靠近放大的脸那个光陆怪离莫名其妙的梦。梦里的许博渊离他那么近,近到脸上的毛孔都看得清,他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分明只是一个梦境而已,他回忆起来却脸上发烫,手心都开始冒汗。
这种奇妙的心情他活了两千年从不曾有过,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期待些什么,但就是无端觉得应该是很好的事情。然而刘直来得实在不是时候,梦境戛然而止,应周起床的时候十分不情愿,心想刘直要是再晚一刻来多好,也许他就能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了。
马车从半山腰驶下,应周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开了车窗支着脸看风景。小白倒是睡得香甜,团成球在他怀里打着轻微的呼噜,好不惬意。
外头重峦叠嶂,算不得多险峻,但漫山遍野枫林渐红,明艳鲜丽,连绵望去如汪洋火海,要将山脉全部焚烧殆尽。
也不知许博渊和许婧鸾此刻在做什么,不知许璃有没有找他们麻烦,他们是不是已经进了山,今日又能猎到多少猎物。
他想起初见那日夜里,许博渊执弓而立,箭无虚发时的样子,不禁叹了一口气。
——许博渊箭术拔群,猎物应该不会太少。
想到那夜,他不禁又胡乱想了许多,自下凡以来的遇到了这许多事情,每一桩每一件都仿佛单独的线头,牵扯着后头巨大的混乱的杂团,要从中抽丝剥茧实在太难,也不知这一根根究竟是通往哪里,又是不是和另外一件事串在一根绳上。
应周摸了摸左手腕上的诅咒法印,心底隐隐有种天边外风雨欲来的不好预感。
“小白,”应周掐掐白猫的脸蛋把他弄醒,“你还是回去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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