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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者同人)(楼诚)十八相送-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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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跪下来,拾起那枚小物件。一段表链。
是青瓷出逃之前,明楼最后一次见他,亲手扣在他腕上的那块手表的表链。
阿诚的手缓缓抬起来,最终捂住了口鼻。一注料不及的泉水,从最深的地方冲决上来,涌得眸子里一下什么都看不清了。
为什么带在身边。答案那么明白,他连猜都不敢猜。
只一绽就扑灭的欢喜,和拦不住的难过都化在掌心,不透半点声息。他怕,这心事给老天爷知道了,要怎么拆开他们,要怎么挟持着他,让那个人一生都不好过。千万个放心不下,千万个报答不起,就在窄窄的眼眶里,轰然如一个浪头打来,又悄然无声地退去。
阿诚让那一注泉水,流回了心里。他的心静下来,呼吸平缓下去。他回想着,明楼最后和他说什么了。
王天风不会护着你。以后一个人要小心。
小心什么?
阿诚把那段表链裹回手帕,抓在手心,在地板上枯坐了一会,想着很久以前,明楼细细把它卸下来的样子,想着不久之前,明楼不由分说将它掷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他把这枚表链又执起,擎向日光深处。金属表面,泛起不同质地的色泽,一组楔形暗纹。
那是,打开阿诚档案二次加密部分的图形密码。
☆、贰贰
阿诚的档案又打开,扫描窗上红光一闪,图形密码匹配成功。
二次加密部分,是国家人口管理局凉河站的半册户籍资料,残页里散乱地记载着一个人。
孤狼,凉河自由战线区域级首领,在一次对城市地下铁的恐怖袭击中被捕,判处终身□□,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他在故乡有个妻子,家庭主妇,替人缝补为生,乡邻都叫她桂姨。孤狼失踪后,手下抱回一个孩子,桂姨抚养了几年,精神失常。
那个孩子,除了名字几乎没什么记录。生母、出生地、出生日期,全是空白。只知道他受过当地儿童庇护组织的救助,有一张凉河小学确认取得助学款,接收孩子入学的回执单。
阿诚攒了好半天力气,才把这个不容分辩的巨大事实接纳下来。
那段暗河一般,只在梦中流淌的岁月,真实地存在过。青瓷曾经在那个小镇,真实地活着,上过学,挨过打,追过火车,遇到过一个人。
明楼拼上性命救回来的孩子,身上流着恐怖袭击者的血,若不是预感到分别,他也许一生都不会提起。
明楼让他小心的,就是这个身份么?把一直守着的秘密交给他,是不是明楼也没有把握平安度过这一关?
屏幕熄了。阿诚怔怔地坐了许久。他知道对不住明楼,从未如此明白,他欠他欠得这样弥补不起,但他也知道,还不是纠缠身份和人情的时候。
心绪澄定了,风又吹来几点雨。阿诚走出情报司,往办公厅去,郭骑云跟在他身后,三步远。
旁人投来目光,无言指认着他,办公厅和情报司龃龉中的侥幸渔利者,令人不齿,又恐惧莫名。
阿诚读到了炙灼,却无心抵挡。这比起三千次死亡,三千个昼夜轮回压在明楼心上的煎熬,只怕不及万一。
他甘心为明楼煎熬,可是他怎么煎熬,终究什么都替代不了。
王天风书房的钥匙就在身上,阿诚要去看看毒蛇和上线那三年的联络记录,那段被他的记忆一笔抹去的,毒蛇和青瓷的岁月,他从心底隔膜,又舍不得放下。
他想那里一定有只言片语,能证明毒蛇无罪。
卷封一揭开,窗外起了大风,树乱云卷,天边雷声隐隐。缄默经年的雨季,裹挟着那个时空的潮湿,扑面而来。
一叠密文。一本事件簿。
加密方式只有毒蛇知道,阿诚读不通密文的字句。翻到最后,有几页明文,是恐怖袭击前夕,最后的通讯记录,和边境特别警戒区收编凉河通讯站的一纸通告。
按惯例,求援二十四小时未复,意味着上线放弃了这支情报线路,外勤有权自主撤离。
凉河通讯站又等了二十四小时,上线回复,支援已出动,约定了接应的时间地点,这是丧钟行动的起始,只有毒蛇心里清楚。
距离预测的袭击时间还有几小时,来不及撤出敌人的打击范围,毒蛇以个人名义下了命令,全站转移,支援边境特别警戒区。
人员武器和设施都太有限,边境特别警戒区的对策,只让袭击延迟了几小时,终究没能扛到最久。
要是把这段记录交给军事法庭,就出卖了王天风。私自留存凉河通讯站的记录副本,上头会怀疑他,怀疑整个丧钟行动。
记录里竟没有一个字当得了证据。
阿诚翻开那本事件簿。一册墨色深浅明灭,他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把字句看清,那时毒蛇的笔迹,转折方寸之间,还见得出些许温润。
记录能看明白的很少,数字,符号,当地文字,潦草的地图,不详的地址,隐约记着这一族的来历,人口的迁徙分离,凉河自由战线存在的轨迹,监视中几个骨干成员的下落,还有那一岸的动向。
只有一件事,一看就懂,毒蛇喜欢凉河的雨。每则有日期的记录,最先写到的就是那天的雨。
初时这样写着:小镇又开始下雨。
后来写着:这个地方三两天一雨。
写着:西南边有寒云压着,巷里的青石板湿漉漉的,雨快要来了。
写着:天亮之前下了一场大雨。雷声很远,风声不远,树声很近。
又后来,只写着:雨。又雨。
是阿诚不记得了,那时雨一落,好多小巷积了深水,走不出去。凉河小学有个规矩,雨天迟到不算迟到。孩子都喜欢雨天,下起雨来呼朋引伴,在巷里蹚着水耍一个晌午,雨住了连衣裳也不换,落水鸡似的上学去。
雨天,青瓷也喜欢。雨一落,他就早早出门,冒着雨,去看一个人,去看他的时候,他拼命地跑,踏着水花,水花追着他跑,整条巷子都是欢喜的。
雨一落,那个人就立在窗前等着他,看着远远的,小小的水花,一朵一朵绽过来。他一次也不知道。他到楼下,那个人就站到门后,等他怎么也找不着他了,才走出来,从身后,揽过一只手来捂他的眼睛。
他吓一跳,高兴,可是不敢叫,最初的几个月,连话也不敢说,看见他就好,看一眼,就好。晴天里放了课,也能去看他,午饭不吃,跑着打个来回,也能去看他,可是没有比一大早睁开眼睛,就能跑去见他更快活的事了。
最后一条雨的记录,是这么写的:雨。找到他了。
从这里开始,阿诚一页一页往后翻,直到最末一页,都不提凉河的雨了。
他猜不出为什么。
那天以后,青瓷住到毒蛇的宿舍了。
找到他了。
阿诚翻回纸页,盯着这四个字。他盘膝坐在地板上,向身边的墙,挥出一拳,狠狠的。拳头落在墙上,骨节传来凉凉的疼。不是在做梦。
不是梦,可是毒蛇在事件簿里,说了和阿诚梦里一模一样的话。那个梦,竟是真的。
毒蛇在找他。不是捉迷藏。
阶上雨落得急,伞边滴沥不住,门前没有岗哨,王天风站了半天,也没个人迎出来。
一踏入大门,几个岗哨在和人打架,王天风收了伞,撂在脚边,伞柄和地板碰出锐响。
阿诚回头看了他一眼,趁这个当口,有拳风刮来,阿诚身子一偏,拳头落空了,那人被阿诚掀翻在地上。
王天风垂了垂目,没打算阻止。
有人扑上来,阿诚低身,把他过肩扳倒。余下两个,其中一个来抓阿诚领口,阿诚把他的手向后一别,那人身子压弯下去,阿诚双手撑在他背上,迎着抢上来的另一个,足踝向他颈边一掠,那人向一侧摔出去。
阿诚整衣,往外走,王天风的枪口对上他。
楼梯上有声响,郭骑云斜支着栏杆,一阶一阶往下蹭,嘴角还淌着血,他一见王天风就赶了几步,脚下踩得也重,可迎面骨被人狠狠踢过,走不快。
王天风枪口一低,换了枪柄,手起风过,在阿诚额边一记重击,人应声倒在地上。
郭骑云一看镇住了,索性就地扶着栏杆坐在台阶上,腿疼得厉害,却没什么脾气,明长官家的小家伙发起狠来,谁也拦不得。
王天风低头看了一会,见没动静,目光扬起来,无声问郭骑云出了什么事。
“他要见明长官。”话说得没头没脑,郭骑云缓了口气,补上一句:“他看过孤狼那件案子的调查记录。”
王天风翻了个白眼,从阿诚旁边绕过去,径自上楼。
窗没关稳,风雨一大,百叶窗一荡一荡,打在窗上沙沙作响。
阿诚醒来是在一间病房里。入夜了。
一起身就是一阵眩晕,他扶着桌角闭了一会眼睛。
睁开眼睛,桌上一盏台灯,一杯水。
他端过水杯喝了几口,忽然起了一念,手一松,水杯落地,啪地摔碎了。
值班医生闻声赶来,一推门,迎面一股冷风,窗口敞着,病床空着,来不及反应,就被身后一只手擒住脖颈,向墙上一撞,瞬间失去意识,倚着墙滑下去。
阿诚一身白袍出了病房,轻掩上门,路过值班室,从衣帽架上拎了一把伞。
急救车停在楼前。寂静了几秒,车门冲开,担架抬出来,一个倾侧,阿诚抢上去,扶了一把。
是个快要分娩的妇人。丈夫抱着儿子站在雨里。阿诚把伞撑开,握在孩子手里,快步走出了医院,没有回头。
摸了摸白袍口袋,几块零钱,一只手电,他留着这些,褪去白袍,挂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
王天风秘密监控了军事法庭特别检察组的行动和联络。
他们在旧城区一间民居落脚。两条主巷的交叉口,独门独院把守街角,站在二层天台,整个街区尽收眼底。
被诉者的收押地点是绝密。阿诚用枪指着郭骑云,他才说的。
阿诚乘上了最后一班巴士。
车越往旧城区开,路越不平。阿诚挨着车窗,雨打在玻璃上,映着路灯,风里一律向后,淌成一条条河,一颠簸,分出好多支流。
那场恐怖袭击,调查记录上写着,一列地下铁从中间炸断,前部被孤狼控制,后部失去牵引,滑行越来越慢,和后一班地下铁越来越近。
乘客逃生引发踩踏,母亲生下婴孩,失血过多而死。
阿诚眼前不断浮现出医院楼下,那个妇人的样子,双颊苍白,头发湿漉,唇色如霜打。
他睁大眼睛看着窗外,试着深呼吸,一息一息都是雨,呛着喉咙,车一荡,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下来。
他听见雷声,远得像另一个时空。
阿诚切断了两条主巷的路灯供电。
街区沉入雨夜,只余下几点昏黄的窗口。有一方,是明楼的。
阿诚掩身在对街矮墙的影子里。那点灯光,把那夜长长地照在他心上。
明楼从书桌旁站起来,走到窗边,伫立了一会。
阿诚咬住了指节。他想叫他。
明楼抬手,一笔一画,在起雾的窗上写了什么。他好像知道他来了,也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路灯一断,天台执勤的两人就下楼报告了。
有人把明楼接下楼去。熄了二层的灯。
巷子深处,亮起一线光。亮了一会,灭了,接着又亮起。像是,信号。
守卫四人冲出来,寻着光亮,蹚着积水,一路追过去。
雨落得睁不开眼睛,几个人持枪逼近了,四下无人。有一只手电,半淹在水洼里,又闪了几闪,完全熄了。
上当了。这时还留在驻地的,除了明楼,只有两名法务官。
阿诚徒步回了医院,雨还未停,天都快亮了。
郭骑云在廊上等他,两手扶膝,坐得笔直,目光紧跟着他,问他去哪儿了,他没答话。
回到病房,换下衣服,冲了冷水,昏睡了三昼夜。
醒来烧也退了,人也清楚了,明白自己做的事有多不像话。
坐起来,就拼着咳嗽给医生道歉。
医生没应他,转身出了门。
过了几分钟光景,王天风把门一推,站了站,阿诚看过来,人才醒,一目清亮,样子亦乖巧。
王天风没和他计较,走进来,把手持屏幕往他面前一抛,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了。
是十几小时之前的影像,汪家的新闻发布会。
发言人是汪芙蕖的独生子。汪曼春在时,她这个堂弟,汪家真正的继承人,一直让人戳着脊梁骨说不成器,这回,终于自己拿了一个主意。
他说先父为守护凉河北岸领土,一生尽瘁,倘知有人未尽职守,乃至三千居民枉死,泉下当无以瞑目。后人不肖,忝为提请重修1076号法案,以告亡者之灵。
发布会陈词数千言,主动申明法案的疏失,皆因有心人故意掩盖真相,没提汪芙蕖一字不是,话说得周全,想来是王天风点拨过。
名誉都是汪家的,罪责都是毒蛇的?阿诚想问,却说不出话。心跳怦怦地击在胸口,手心冒着冷汗,他攥紧了被角。
“你交待的事我办完了。”王天风没顾着阿诚的心绪,说,“我也交待你一件事。”
阿诚看向他,有几分戒备。
静默许久,王天风才说:“成为这件案子的参考人,在军事法庭上指控毒蛇。”
“就像当年,你对你的老师那样。”阿诚回答。
“你没听明白,我说的是,以凉河事件幸存者的身份,青瓷的身份。”王天风盯着他,缓缓说。
阿诚迟疑了一会,说:“什么身份,不都是落井下石。”他想这也许是为了上头更信任他。没必要。
“终身□□为什么会变成秘密处决?”王天风倾过身子扶在床沿,“因为当年那件案子,没有平民指控。”
阿诚眸子一动。
“青瓷当了参考人,国家会议要授权来自平民的公共见证人陪审,判决之后每三年复核一次,直至刑满,你至少不必担心毒蛇会没命。”王天风说完,又直起背脊,坐得端正。
阿诚明白过来。这些天,王天风让人看着他,像个赌徒,守着一张保命底牌寸步不离。是早有预谋。
“只求保命。”阿诚轻声念了一句。
王天风眉心一跳。“还想怎么样?这个局面不是你们求来的?”
阿诚低着头,抓着被角的手,松开了。
王天风把话沉了沉,说:“青瓷的身份一旦揭开,你可能会被遣返,或者□□,等新的1076号法案拟定,还要五年十年,甚至更久,回来也未必能见到他。不过我以为,这点代价,你付得起。”
阿诚转头望了望窗外,是晴空。天光如画,岁时静好,以后,还会更好,什么都会好,只是,不能见他。
他忽然记起郭骑云的故事,心上的姑娘跳下了火车,他说,她怎么那么想不开。
姑娘不是想不开,她是想逃了,去找他。怎么这才明白。
王天风陪着坐了一会,站起来,平淡地说:“还有,你的另一个身份,恐怕不能恢复了。”
“你早就知道。”阿诚没转过目光。
王天风动了动唇角,终还是扯不出一笑,只说:“毒蛇知道的,我都知道。”
他拧下门把手。
“明天来看你的时候,得想好了。”
“我想好了。”阿诚说。
王天风回了回头:“什么?”
“参考人。”
王天风拉开门,走了出去。
“一言为定。”
阿诚向着窗外,安静地又望了一会。
他侧身倚回枕头里,把被子蒙过了头顶。
在那个雨夜设下圈套,引得守卫都离了岗,却没把那个人劫走。那间小楼,都没踏入半步。他好后悔。
他就是想他了,想站在窗下,远远地看他一眼,要是他也能看他一眼,就更好。
那个人在窗上,给他留了三个字。
守卫回来之前,他爬上邻家屋顶,一跃够着小楼天台的矮墙,两只手交换着,把身子荡过去,挂在小窗边看见的。
明楼在窗上雾中写着,小傻瓜。
☆、贰叁
两个人第一次长久地分别,是在青瓷十岁那年。
那一天来得很早。明楼牵着青瓷的手,立在一入校门那棵大榕树下。
他知道一松手,孩子就要长大,心里有好多话,可是,一树未明的天光落了满目,他什么也没说。
青瓷还没看过这么大的榕树,他拉着明楼,一小步一小步探过去。树在半人高的地方,分开两支,青瓷踏上根蔓,拣了苔痕浅那一支,两人合抱,拥在树干上,还欠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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