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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 品-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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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祁不能喝酒,却能喝咖啡,因此咖啡厅是他约见客户常去的地方。这种时候他往往不会坐轮椅,离开之前习惯性地去洗手间整理仪容。司机会始终跟着他,并且监视他,可惜这司机也早已是厉行的人。
之前那个司机因为信祁遭绑架而被解雇,信博仁却不知道那一个只是暂时收买,现在这个才真正是他们的人。这人是姜音找来的,却不是姜音推荐的。
从洗手间出来,信祁已经回到了他的岗位上,跟着司机上了车。
他们只能以这样的方法将信祁换回去,一来即便将信祁释放,以信博仁的多疑程度,也绝不会再继续信任他。二来替身被解雇,信博仁一定会想办法做掉他让他永远闭嘴。
而厉行给了他一箱钱,勒令他彻底消失在公众视野里,否则后果自负。
这十天当中信祁一天也没有闲着,除了按时喝药压制毒瘾,还要去模仿替身的神态动作与说话习惯。
虽说替身的存在就是代替他模仿他,但人跟人毕竟不一样,总有一些细节会出现偏差。孔祥的工作就是将这些细节找出来,一一告知信祁让他模仿。
这并不难,也并不简单。信祁模仿到了九成。
一切准备就绪,信祁回去时随身携带了一支美沙酮,剩下的将由姜音逐步交给他。
他回到办公室,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厉行在另一边与他对上视线。
17
信祁回天信之后,厉行就搬到了栗子家暂住,夏风的员工宿舍实在不是个久居的好去处。
魏成和孔祥并没跟来,他们现在已经是夏风的员工,厉行也没道理让他们时刻为自己跑腿。
他搬过来的这天,栗子难得打扫了一下卫生,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但还是掩不住房间里那股栗子味。
他所住的地方是个连监控都没有的老小区,楼房破旧位置隐秘。这种地方给了厉行足够的自由空间,也方便他直接跟信祁视频对话。
“你要从哪里入手?”他泡了一杯咖啡,坐到电脑前。
“当然是从你母亲。”信祁戴上一侧耳机,一边在抽屉里找东西,一边低声说,“封宗耀那已经不可能继续取证了,信博仁逼死他的说法太牵强,他当时是杀人未遂才自杀的。”
厉行皱起眉,对方又说:“你别太贪心,能把信博仁强`奸你母亲的罪名坐实都不容易。我也真是搞不懂你,反正他都是一个死,你怎么就非得把当年的案子重翻。”
“那不一样。”
“随便你吧。”他忽然从最底层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泛黄的小本,里面记了一些电话。他翻上几页,说,“找到了,当时给你母亲做尸检那个法医的电话,你记一下吧。”
厉行没说话。信祁抬头看向视频窗口:“干嘛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当年我那部手机被信博仁拿走,什么东西都没能留下。这些号码还是我凭印象背的,准不准确我无法确定,如果他换了手机,还得麻烦你亲自往公安局走一趟。”
厉行一抿唇,抄录下那个号码:“你没有看过尸检报告?”
“我当时被信博仁盯得那么紧,怎么可能再去管那些事,何况我也不是家属。”他叹了口气,“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那件事已经被压下来,即便尸检能检出什么,归进卷宗的时候也不一定真实。”
“除了尸检报告,还有其他可能存在的证据吗?”
信祁把本子收好,想了想说:“暂时没有了,只有你拿到的那份录像以及我的口供。但是这两样……”
“知道了。”他忽然掐断视频。
厉行一口气喝掉半杯咖啡,照着那个号码拨打了过去。
电话打通了,但是没有人接。他掐断后再次拨打,对方终于接了起来,他便问:“是江法医吗?”
“是我。”电话那边的男人听起来三四十岁,“您是?”
“我是……请问您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有一桩案子,是您经手检验的,有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投湖自杀,我是她的家属。”
江法医停顿了两秒才接话,语气显得有些为难:“五年前的案子?这范围太广了,可以提供她的相关信息吗?而且事情都过去了五年,你现在来找我是……?”
“我想看当年的尸检报告,”厉行深吸一口气,“当时因为某些原因我没能赶去。事情有些复杂,电话里很难解释清楚。方便见一面吗?”
“您现在在A市?”
“对。”
“那……”他思索了一会儿,“好吧,不过我现在没有时间,明天晚上可以吗?”
“可以,我随时都可以。”
江法医说了一个地点,是一家咖啡厅:“暂定在这里见面吧,你先把她的基本信息发给我。”
“好。”
通话结束后,厉行缓缓吐了口气,按照对方的要求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再通知信祁联系上了。
为了不让信博仁发现现在的信祁是他本人,他自己的手机并没有带回去,依然处于关机状态。厉行给他买了一部新的,重新办了卡,将部分联系人存进这个新手机,同时把信博仁给替身的那一部也带在身上。
“厉行,”栗子扔给他一个剥好的栗子,“我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的行为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咱直接拿证据去法院告信博仁不就行了吗?他也就是个董事长,就算有点关系,也扛不住那么多条罪名。你非得搞清楚你爸妈的事干什么?事倍功半不说,还让信祁为你犯险。”
厉行摇了摇头,吃掉那个栗子,走到阳台去抽烟。
这两天他冷静下来,认真想了很多。如果自己真的去报案,那信祁怎么办?信博仁犯的事他全部知情,还帮助他销毁罪证,即便构不成共犯,也至少是包庇。屡次包庇重大案件,真正判下来他怎么承受得了?
烟雾被缓缓吐出,透过纱窗散到窗外。他弹了弹烟灰,眉头紧锁,内心无比矛盾。
他只想对付信博仁,他跟信祁之间的恩怨他们私下解决就好,从没想闹到法庭上。可现在他陷入了两难的抉择,要告信博仁,信祁必然受到牵连;要想保全信祁,就只能放弃自己的初衷,任凭信博仁逍遥法外。
他能怎么选?他选不出来。
现在咬着父母的事情不放,一来是咽不下那口气,二来也是在给自己拖延时间。在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之前,他绝不会让那些证据重见天日。
可信祁对此好像满不在乎,自从答应了帮他,就没显露出任何反悔的意思,也没有因害怕被牵连而退缩。他越是这样,厉行就越是摇摆不定,他虽然恨他,却不想毁他一辈子。
从前一直以为自己的信念无比坚定,这几年来他也确实未曾动摇,可真正到了关键点上,偏又迈不出这最后一步。
他抽着烟,忽然有些畏惧那份即将到来的尸检报告。
信祁收到短信后,又抬眼看了看天花板上的摄像头。
他关掉已经黑了的视频窗口,摘下耳机,将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支美沙酮。
办公室里很安静,他现在的身份还是替身,信博仁自然避免给他安排活动,他竟难得地清闲下来。
屋子里有些闷热,他打开空调,起身走到窗边眺望远处的景物,在这个高度上一切都变得渺小而不真切。
他原本很少开空调,腿上的旧伤吹不起冷风,但此刻因为药物的镇痛作用,他不怎么能感觉到疼。
他看了一会儿,敲门声忽然响起,忙走回办公桌前坐进轮椅:“请进。”
进来的是姜音。她踩着高跟鞋轻挑下巴,将一叠文件撂在桌上:“签字吧,董事长不在,只好找你了。”
信祁不动声色,他现在身份是替身,就该有替身该有的自觉,忍受姜音的嘲讽也是工作之一。虽然摄像头栗子可以控制,也总是要给信博仁看一些真实的东西的。
他沉默地签完了那份资料,毕恭毕敬地推回去,对方又扔下一盒双黄连,里面的玻璃瓶发出碰撞声。她拿走文件,又说:“感冒了还吹空调,我看你是想提早撂挑子走人吧?”
信祁看着她走远,门被用力甩上,皱了皱眉将双黄连放进抽屉。
那当然不是什么双黄连,他也没有感冒,里面装的全部是美沙酮。
有了药他便安心下来,学着替身的样子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
18
咖啡厅里十分安静,舒缓的音乐声中夹杂着客人们的窃窃私语。
夏天天黑得晚,已是八点,天还带着亮。厉行坐在角落的座位上,附近几桌都没有人,这里很隐蔽,适合谈话。
他抿了一口咖啡,视线顺着阴角线打量,没有发现摄像头的痕迹。这些年他几乎养成了习惯,每到一处就会先查探那里的环境,确定没有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才会久呆。
低头看了一眼表,已经超过了约定时间十分钟。正皱眉想着对方是不是临时有事来不了,咖啡厅的玻璃门便被拉开,一个三十七八岁的男人走进来,步伐沉稳,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厉行一眼认出他,见他环顾,便朝他招手。江然坐到他对面,颔首道:“抱歉抱歉,有点事耽搁了。”
厉行摇摇头示意他没关系,问:“喝什么?”
“咖啡吧。”
他叫来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又拿出两张纸:“我的身份证,还有……我父母的死亡证明。”
那张身份证是他真实的身份,上面写着“封逸远”,自他从戒毒所出来就很少用了。江然接去,并道:“是信祁让你联系我的?”
“您还记得?”
江然点点头,把东西推还给他,也不客套:“昨天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这么回事。当年的尸检是信祁委托我做的,结果报告出来,他人却没了。那件事没人追诉,也就不了了之,以自杀定了案。”
厉行微微攥拳:“那尸检就没检查出来什么……?”
“实在抱歉,”他将声音压得更低,“你母亲确实是自杀,当时附近有监控,可以断定无他杀嫌疑。而且尸体在水里泡了三天,什么痕迹都没能留下,找不到其他人的DNA,也无法判断被害人在死亡前期是否被迫发生过性`行为。”
厉行听着他的话,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手掌松了又合:“真的一点都……”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这种事情是不能作假的,至少我不会。当年信祁委托我的另一桩强`奸案我是依照事实给出的结论,你应该信得过我。”
他喝了一口咖啡:“你不信我也没关系,我可以帮你调取当年的卷宗,不过需要几天时间。”
“我不是那个意思。”厉行垂下眼,手指轻碰咖啡杯的把,“依你看来,我父母的案子,翻案的可能性有多大?”
“接近于零。”
厉行慢慢地抽了口气,将头偏向一边。
“不是我打击你,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情,翻案哪有那么容易。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实在无法判断你母亲的死与信博仁有必然关系,你父亲更是杀人未遂后自杀。如果你能找到什么新的线索,可以来找我,我尽量帮你。”
“……谢谢。”他苦笑,心里却早知道不可能有什么新线索了,从夏东升那里拿到的大概是最后一份。
江然喝完了咖啡,看一眼时间:“抱歉,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我回去帮你把当年的卷宗找出来,尸检报告怎么都应该递到家属手里的。”
厉行又道了句谢,目视他离去却没起身。他忽然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招过服务员:“结账。”
他回到住处,浑身瘫软地跌进沙发里,一动也不想动了。
“受挫了?”栗子问。
“我没有一天不在受挫。”他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拨了两个台,觉得没意思又关掉,“我要联系信祁,你把视频给我打开。”
“都这个点儿了,他早回宿舍了。”
“那你就给我切到他宿舍去。”
栗子无奈摇了摇头:“行吧行吧,厉行心情不好的时候需要找老公排解。”
“你他妈少给我扯淡。”厉行搬了椅子坐在他旁边,视频已经被信祁接起,可以看到他正在倒水烫脚。
“什么事?”信祁把电脑摆正。
厉行单刀直入道:“我刚刚去见江然了,他说尸检认定是自杀,也无法证明死亡原因跟信博仁有关。”
“嗯。”对方显然并不意外,“我料到了。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不想继续了。”
信祁动作一顿,愕然抬头:“你说什么?”
“我问你,如果我去起诉信博仁,那你怎么办?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信祁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没接上话。半晌勾起唇角,摇头道:“你什么时候也会为我着想了,你以前不是为了给你父母报仇什么都做得出来么。”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他一拍桌子,语调陡然升高,“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的罪名不可能洗刷得脱。如果把我父母的事再加上,那你又多了一条罪状。所以我决定不再继续,我想找一个折中的办法,既能置信博仁于死地,又能保全你。”
信祁隔着屏幕看他,毛巾从膝上滑落却不自知。他垂下眼:“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别给我转移话题。”
“好好。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东西都在你手里,你不让我继续我还省去那些麻烦。”复抬眼看他,“不过……我还是劝你再认真考虑一下,毕竟不是小事,你不要心血来潮明天又后悔了。”
“知道了。你今天喝药了吗?”
信祁弯腰把毛巾捡起拧干,脚也没擦就踩进拖鞋:“喝了。还有件事,你把夏东升的手机号给我,我要联系他。”
“好,一会儿发你。”他竟没问他要干什么。
厉行倒进沙发,屋子里灯早已熄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早点结束这一切,从不考虑后果,也不在乎付出什么,一心认为为父母翻案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但人死如灯灭。
他掏出手机给姜音发去短信。已经是凌晨一点,不知道她会不会回。
他等了十分钟,屏幕的光晃得他眼晕,依然没能等到对方的回应。
果然是睡了吧。
将胳膊垫在脑后,他想着想着便睡着了,一睡着就开始做梦,最近几天他每晚都在做梦,除了经常梦到的父母,又多了一个信祁。
大概是日有所思。
19
姜音给他的答复是:你做决定。
他默默看着手机屏幕,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内心愧疚,却不知该如何补偿。
在犹豫的时间里,他拿到了父母的尸检报告,字里行间透着冷漠。他将报告与死亡证明一起收进抽屉,神色黯然地仰头吐了口气。
这几天他独自冷静,没去联系信祁,也忘了问他联系夏东升要做什么。魏成打电话跟他说夏风的待遇还算不错,员工都很积极,他和孔祥决定留下来。
厉行自然应允。这两人跟着自己混了那么久,他也没能给他们什么,现在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可以养家糊口,他自然求之不得,并真心替他们高兴。
不觉已迈入夏天最热的一阵,破小区里老树参天,随便一棵都有合抱粗。蝉鸣昼夜不歇,麻雀蹦跳间有人一过就呼啦啦地惊走,隐进老树茂密的枝叶里,叽叽喳喳聒噪不停。
家里空调风扇轮班转着,厉行出门买雪糕都踩着树荫走,偶尔置身于炎炎烈日之下,便觉汗毛被一根一根地烤干要烧起来。蒸腾的热浪从地面升起,流浪的猫狗都不去落脚,好像生怕自己软嫩的肉垫被地面灼伤。
厉行从小区门口折返回来,被老虎撵似的逃进单元楼,身上早已汗流浃背。把雪糕塞进冰箱,翻了一根巧克力的出来,脆皮上泛起水气,再待一会儿估计便要化了。
他咬下一口,里面的芯依然是巧克力。栗子早已放弃吃栗子,转而投身于冷饮的怀抱,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你也真不嫌腻。”
厉行耸了耸肩,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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