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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唐王情-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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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结束这种被迫流浪,被迫接触死亡和恐惧的日子,就只有以那个我曾无数次诟病又无数次被旁人打过主意的身份,去投靠大唐。或许只有如此,我才能有尊严地活下去。
流浪了这么久,人总会累的。
坐在马车上,用我那已经被冻僵了的双手控制着缰绳,其实我并不识路,我只知道如果我在太阳下山之前不能找到人家的话,我的处境会很危险,我将面对的不是野兽就是逃兵。
而且我知道,无论哪一种,我都无法承受。
此处离熊耳山该不是很远,那盛彦师赢了李密自然需要留下打扫战场,清点降兵,若是方向不错,没准儿还来得及赶上。
此处本是林木茂盛,可如今正值寒冬,叶落归根,远处白茫茫一片雾色,偶尔可听见一声鸟鸣,山寂幽幽,只听得见我所驾马车的踏踏马蹄与滚滚车轮声。
我心下忽地一阵慌张,如今的我已邋遢地不成样子,手铐脚拷还并未被人解开,这般样子艰难地驾着马车,我知道我不能停下,我只能继续走下去。
马儿似乎有些受惊,我猛地一拉缰绳,马车在惯性的冲击下差些翻倒。我稳了稳心神,刚打算下车安抚一下前方的马儿,便听得漫山遍野的马蹄声滚滚而来,我的心瞬间便被揪紧,也许正应了一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衰到家了。
一鞭抽到马屁股上,我望着马车朝着与刚刚相反的方向奔去,这才提起包裹,躲到道路一旁的低矮隐蔽处,等待对方的离开。
谁知,待那队人马飞奔到我眼前时,我才望见那林林旗帜上大写的“唐”字,与“秦王”二字。
是唐军!是李世民!!
为首的那人如今少了几分病态,多了几许凌厉与朝气,我不知自己是何感想,竟一时愣在原地,错过了上前相认的时机。纵使后来我跟在队伍后边拼命呐喊,可戴了脚拷的我本就跑不快,只是徒劳无功,如今连脚腕也被磨得红肿不堪。
无力地瘫在地上,晕过去之前我竟然在想,没看见我也好,如今我这幅颓废的样子,真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塌上,一人伏在塌前,单手支额,望着我似乎在出神。
我望了望自己的衣服,也不知何时被何人换了一身干净的浅粉色襦裙,身上也不似前几日那般粘腻,估计是被人“清洗”过了。
不出意外的话,李世民定是后来追到了那辆马车,并在折返途中发现了昏迷在路中央的我。
我抬头如寻常朋友开玩笑一般,拍了拍秦王的胳膊,“怎么?有什么大事要劳驾秦王殿下在这天寒地冻之时从长安跑来这等乡野之地?”
李世民眸光微微闪烁,似乎未曾料到我竟然什么都不问,只是同他寻常地打了个招呼。他笑笑,见眉不见眼,顺道抓住我作案的右手,“你当真不知?”
我面色一僵,只得强颜欢笑,“李密既已伏诛,据说那黎阳徐世勣也已被魏征招降,大唐得天福助,秦王又何必亲自劳累。”
我抬头去看,李世民此时却并未看我,貌似也并未听我讲话。只见他将我的右手捧在手心,眼神专注,眸光里压抑了一丝……心疼?
是了,似乎真的是心疼。
他的手掌捂在我的手背上,有一股暖流顺着掌心流动,流向四肢百骸,直至心口。
“一个姑娘家怎么把自己的手弄成这幅样子?”
这话说是在责骂我,却又像是在责怪自己。
“文静,去军医那儿帮我拿些冻伤膏来。”
刘文静恭声应下,我这才想起屋内还有刘文静这么个人在,我望了刘文静一眼,那人却已低头出了门。
李世民的忽然亲近还是让我有些别扭,遂我慢慢抽回双手,缩在床头不去看他,“多谢秦王美意,明涵身子并无大碍,就不耽误秦王的时间了,秦王还是先回吧。”
只感觉对面那人默了声,眼神却一直在我身上打转,我索性眯眼休息,却又听那人忽地冒出一句:“我若是不来,你如何能安全到达长安?”
什么意思?我疑惑地抬头看他,李世民却话锋一转,凑近我跟前,笑道:“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禁不住无奈地笑了:“为何要生你的气?”
谁知那人却坦坦荡荡地将那段算计po到明面上来讨论,“当时我将你置于险境,视你的安危于不顾。”
李世民倒是敞亮人,我又笑了笑:“没什么好气的,若我是你,我也会如此的。”
在我的信条里,我不在乎的人,无论他做过什么,我都不会过于伤心,更何况李世民是为了自保,更可况他还是未来的皇帝。
许是见我过于平静,李世民起身坐到我的塌上,强迫我与他对视:“要去看看恒月吗?”
听到“恒月”二字,我禁不住一愣,“她,她不是……”
李世民伸手抚了抚我的发顶,“恒月已经不在了,我是问你想不想去看看恒月的家人,怎么说她曾经都是与你较为亲近的人。”
呵,李世民的心思果然周到细腻,若是没有这些算计,我们也许会成为好朋友也说不定。
有些机械地点点头,泪水不知为何突然盈满了眼眶:“想。”
虽然过去了很久,那一夜仍然是我心中的噩梦,那片火光,那些染满了鲜血的刀刃,都曾让我彻夜难眠。
李世民轻轻环住我,在我耳边叹了一声。
“听你说句真心话,就这么难吗?”
不知为何,被他戳穿伪装的我忽地身心都有些疲惫的感觉,我只能乖乖地任身边的男子将我的身子扳过,搂进怀中。
也许,忘了那件事情,李世民也可以作为我的依靠,不是吗?
可是,我爱他吗?我又能爱上他吗?
我真的不知道……
李世民此人近日有些许魔怔,正如昨夜抵达长安之前,我在餐桌上开玩笑地称呼了他一声“小老弟”,本来只是戏称罢了,好歹我比他大上几岁,也无伤大雅。谁知,那人却板起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执意要我反省自己的错误。
我气结,与他对话如下:
“你不是说让我不要与你客气,直呼其名就好的吗?”
“本王是说不要客气,可我让你唤我世民,你刚刚这些形容却明明都是对兄弟的称谓罢。”
“没毛病啊,你今年也就二十一岁,可是姐姐我都已经二十七岁了,做你的姐姐,足矣。”
“……”
“喂,你干嘛不理我?”
“……”
“好啦,世民世民,总可以了吧?”
“涵儿……”
“嗯?”
“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情。”
“哈?”
“……”
“哦,难不成你是说你比我小这件事?
“……”
“明涵遵命,遵命遵命。秦王殿下,这个态度满意不?”
“叫我世民。”
“……”
被李世民气的发堵,遂我吃完饭后便潇洒地偷溜到外面的街市上散心。此处本就是长安城外的一个小镇,鉴于李渊说要在白日亲自迎我入宫,而我们将近傍晚才到达此处,遂将就在此镇中休息一夜,明日再进长安城去。
或许是临近上元节的原因,小镇的街市上竟也热闹非凡。舞龙戏狮,杂耍喷火,灯谜酒宴,吆喝贩卖,宝马雕车,灿灿灯光恰似十里长河,辛弃疾所说的一夜鱼龙舞,大抵便是这番意境。
我买了支冰糖葫芦拿在手心,幸福感爆棚,止不住自己原地打圈圈的欲望,心想这等热闹时分,就差有一段“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美丽邂逅了。
谁知,果真有一双温如暖玉的手忽地覆上我的眼睛,手中的糖葫芦“啪”地一声落在地上,眼泪毫无征兆地便落了下来,纵然只是感受到了这双手的温度,我也能猜出,他到底是谁。
这双手曾经在慌乱的人群中紧紧攥住我的手,我又怎会忘了?一起患过难的人又怎能不记得?
许是感受到我眼前的湿意,那人慌忙把手拿开,急急扳正我的身子,却在看到我模样的那一刹那笑出声来。
“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邋遢地出现在本公子面前?”
如此欠扁的腔调,如此熟悉的语气。
我抬头瞪了他一眼,他虽是嘴上嫌弃着我,手却温柔地揩去我唇角的糖渣。
他的笑意渐深,“怎么?本公子是不是又俊俏了许多,才让你如此移不来目光?”
我拍开他的手,“切”了一声,“你说你都二十九岁的人了,还如此自恋嘴欠,如何能成家立业?”
他却揉了揉自己被我拍过的手背,笑道:“你不是说在你们那儿,我这种叫小白脸么?”
我差点晕过去,之前我见他俊俏朝气却又文雅稳重,时而段子手,时而清淡疏离。我觉得他这般性格定也年纪不大,便说他有做小白脸的潜质,谁知这厮已然二十有九,仔细算算,年后也该三十岁了。
遂我狠狠掐上他的脸蛋,恨恨道:“莫大公子,脸呢?”
他痛得直嚷嚷,却并不拿开我的手,我有些不忍,只得自己默默收了动作。
“没成想见到我你竟会这般激动,走,本公子带你去买上十串糖葫芦。”
说着,某人便拉起我空闲的右手。
我勾唇笑了笑,轻轻将手扣在他手心。
我曾问过他,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只淡淡地说了句“江湖草莽罢了”。我当时还戏称他说大唐的江湖草莽竟还这般文质彬彬、斯文有礼、相貌堂堂,简直就是斯文败类嘛。
他只笑笑,没有言语。
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比如,这么些天他有没有找过我?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问了也没有结果,又何必徒增烦恼?
如果可以,我望了望那人此刻明媚的笑容,就让我单纯地将之称为,巧合吧。
不知何夕,一见倾心;情深不负,相守合宜。
只是这双手,我注定握不了太久,在情愫明了之前,离开也好。


☆、入长安李密亲相迎,赐姓氏明涵忆往昔

还记得长安城外那一夜,临近分别时,我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却又各不言破。他并未问我如何逃过了桃林县那场兵荒马乱,也未问我为何出现在长安城外。
我望着他的侧脸,努力忽略掉自己心头那股奇怪汹涌的欲望,笑着挥手,道了句:“今后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我走得有些匆忙慌乱,乃至于我来不及回首看看身后那人怔怔伸出的双手。
似乎依稀在说:别走……
世人多怕离情苦,原来,我也并不例外。
只是既然注定要离开,那何不潇洒一点,将眼泪留给黑夜成为永恒的纪念。
打马在长安街上,满眼皆是汹涌热情的人群,我跟在李渊身后,在李世民和刘文静的陪同下,向着唐宫而去。不知为什么,此刻望着路边那人山人海中投来的或羡慕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听着锣鼓喧天的热闹乐声,我的心底莫名就空了一片,似乎我选择了一条注定与寂寞相伴的道路。
“涵儿,别紧张。”
右手背上一暖,我侧头望了望身侧那人,李世民却只弯眉冲我笑笑,使劲攥了攥我的手掌,见我脸上有了些许笑意,才回身不再看我。
此刻他的脸上挂着标准的国际笑容,谦逊、温暖、有礼而又威严自生。这样的笑容曾经一度让我忘记他不过是个刚满二十一岁的男孩子罢了,这样的伪装下他又该藏了多少心事呢?
收回自己的目光,望了望侧前方独自乘马、笑容满面,朝着长安百姓挥手示意的李渊,我微微敛眉。不知为何,李渊总是能让我想起当年打着亲民牌左右逢源的刘邦。可他们却又明显不同,李渊不止有亲民之态,还有将帅之才,愿意放低姿态亲自迎我这个“神女”入城,却并不与我同行寒暄。如此安排,李渊内心之精细已可见一斑。
亭台楼阁,遥相呼应;红墙黛瓦,陌世疏离。
唐朝的宫殿无疑是绚丽的,我走在千年之前的古都之中,一步一顿,跟着浩荡的人群缓缓步入正殿。
身上的衣服沉重而又繁复,熨帖的嫣红绽放在重重宫阙之间,我的心情第一次蒙上了一层灰雾。
承认了这个身份,就代表了无法割弃的责任,就代表了我已经没有权利回头,寻找我心心念念的自由。
也许,自由与安全,我早便已有抉择,怨不得旁人。
大殿中央,我望着高堂之上正襟危坐的李渊,望着在殿内用余光暗暗观察我的众位大臣,望着一脸莫测神情关注着我的李世民,望着角落里探头探脑的宫人,我缓缓下跪,弯身行礼,大红色的裙摆自我身后延伸开来,分外妖娆。
“民女明涵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我在电视剧中学的句子,只是声音略为颤抖。谁知,李渊还未开口,便听有人噗嗤一下,险些笑出声来。
我瞪了李世民一眼,只以为这孩子莫不是疯魔了,竟敢在皇上面前如此无状。
谁知李渊亦大笑两声,冲着诸位大臣打趣道:“大家快看看,朕这个皇帝把人家姑娘吓成什么样儿了?”
说着,起身行至殿下,微微弯腰,搭上我的胳膊,“孩子,不必害怕,快快起来。”
我一时震惊于李渊的态度,竟忘了反应。只听有人在我身侧咳了一声,我猛地醒过神来,顺势起身。
“皇上如此厚爱,当真是折煞民女了。”
李渊只冲我笑笑,又转身回了龙椅,“话可不能这么说,明涵姑娘既然是我大唐的神女,那便是朕的家人,朕又如何能委屈了你。”
家人?
我未能明白李渊的意思,一时愣在原地有些呆傻,只听一人自人群中笑道:“皇上此言极是,微臣也以为神女殿下既是我大唐的天赐之福,就理当尊之,以企吉兆,利平后乱。”
我沿着声音望向那人,说话那人眉目清秀,年轻儒雅,气质娴静,一身官服却被他穿得如此潇洒随意。我微微蹙眉,只听李世民笑着接道:“父皇,儿臣同意长孙大人所言,想我大唐如今得以败西秦,平李密,无不拜此福照。”
长孙大人?原来,他便是李世民的妻兄—长孙无忌。
他的年纪与李世民相仿,少年得志,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与后来身居国舅之尊时的心气想必定是大不相同的。
“那诸位爱卿可有何异议?不妨说来让朕听听。”
李渊眉眼含笑地一问,眼底眸光却黝黑深沉,让人难以琢磨。
“微臣以为,既然秦王和长孙大人意见一致,那陛下不妨赐姓于神女,以示皇恩浩荡。”
“裴爱卿所言深得朕心。”
李渊笑着转眸望了我一眼,我连忙微微低头,做尽恭敬之态。这个裴大人不出意外的话便是李渊的心腹,裴寂裴玄真了。
此人深得李渊宠信,居功自傲,自视不凡。
但说到赐姓,每个皇帝首选的估计都是自家姓氏,也就是‘李’了。
李……明涵吗?
果然,李渊金口玉言,“明涵啊,朕今后便赐你李姓可好?如此一来,你便是朕的家人了。”
我的眸光变幻了几许,最终沉淀下来,未曾想单单一个决定竟仿佛已耗尽了我的半生力量。
重新翻动裙摆,我稳稳下跪,弯腰行礼,不卑不亢地沉声道:“多谢陛下厚爱,只是明涵既有缘成为我大唐的神女,那今后明涵便该冠唐姓,誓死捍卫我大唐荣耀。”
对不起了,大唐荣耀的台词。。
久久没有抬头,我伏在地上微微阖眼,大殿中安静地异常,胸膛内的心跳声亦愈发地明显。
我知道,我的抗争只有两个结果,一是大怒,二是……
“哈哈,不愧是我大唐之福,果真有礼有节,好气魄!”
一道豪气爽朗的笑声猛地传来,我不禁满头黑线,请问在我身后默默飘过的这位富态大姐到底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谁知,李渊却并未生气,只春风满面地起身迎上前来,问道:“夫人怎么今日得空来看朕呢?”
李世民亦在一旁亲昵地唤了声,“娘”。
我心下微讶,这位应该就是如今的后宫之主万贵妃了。早便听说李渊的发妻窦氏几年前便因病逝世,遂如今后宫诸事都由万贵妃掌管,李渊待他这位妃子也是极好,万贵妃的儿子早年离世,但幸得她还是慧眼识人,心思通透。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李世民竟然会同民间老百姓之间一般唤着万贵妃“娘”。思及之前在军中我于李世民账内偶然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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