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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金阙-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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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上前扶起陆希,摸到她纤细的手腕的时候,眼眶立刻红了,“你父亲去世,大家都伤心,可也要多注意身体,万万不可哀毁伤身。”

听南坞亭君提起父亲,陆希泪水就落下了,她哽咽的点头,“是,六祖姑。”

南坞亭君见她如此守礼,心中更加喜爱,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随便就嫁给一个兵家子?在陆止领着陆希拜见南坞亭君的长媳,又和崔家八娘相互见礼后,小辈就先退下了。

南坞亭君等陆希和崔八娘一起退下后,就对七祖姑道:“嫁给兵家子有多苦,你们还不清楚吗?当年阿菀姐嫁给先帝多久?可夫妻真正相处了多久?你们就忍心皎皎走她的后路?”更别说郑家之后做的那些事,把陆家的清名算是毁得差不多了,只是这些话南坞亭君不好说。皎皎是陆家的嫡长女,什么人不好嫁,哪里需要下嫁一个兵家子?

南坞亭君在姑娘时,和武昭陆皇后感情最好,看着阿姊嫁给郑裕后,夫婿长年不在家,郑家上有老、下有小,全是她一个人在打点,她三十不到就去世了,还不是因为生生累死的?有阿菀前车之鉴,他们怎么还想把皎皎推入火坑呢?所以南坞亭君在听说陆希和高严婚事的传言后,就急急的来问七妹和陆止了,却不想两人说这件事婚事真的,皎皎守孝完就要嫁给高严了。

“高家说了,等两人成婚后,就让皎皎随高严去涿郡。”陆止说。

“什么?皎皎也要去蓟州?”南坞亭君听得脸色都变了,“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冬季滴水成冰,你冬天想赏个梅花都赏不到,想吃什么新鲜的果蔬都没有,你们居然忍心让皎皎去那个地方受苦?”南坞亭君当年从吴郡远嫁蓟州,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若不是和夫君琴瑟和鸣,她早就熬不下去了。

“高严是武官,皎皎就算去了涿郡,一年能和皎皎见上几次?且军中那些军官的娘子,全是寒门出身,很多都是大字不识的农户,你们想让皎皎在那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吗?”南坞亭君倒不是认为陆希会有意自持身份,不和旁人来往,但士族看不上寒门,同样寒门也会看不上士族,皎皎的身份,注定了她根本不可能融入她们,这样她在蓟州就根本就是孤立无援,这日子怎么过下去?

“亲家、亲家,熟悉的才叫亲家,高氏父子在外什么名声,高仲翼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吗?这种人家是可以能结亲家的人家吗?”南坞亭君远嫁清河崔氏,清河国就在蓟州,这些年高仲翼的名声对她来说,简直如雷贯耳!不说他对外族心狠手辣,南坞亭君还没眼界浅到对外族宽容,可他对汉人一样心狠手辣。北地远没有江左太平,地方豪强林立,地方官吏入驻后,很容易遭遇豪强为难,这些都是常理,可高仲翼新入涿郡后,就不顾常理的,连杀了两家反对他的豪强,从此他的名声在涿郡足以小儿止啼!

当年高元亮追杀流寇,就在清河国附近的博陵郡,旁人都道高元亮是少年英雄,可在蓟州谁不知道高元亮生焚活人的凶名?高元亮生焚之地,迄今百里之内寸草不生。当年高子畏为了报父仇,当街杀数十余人……她简直不敢想象,皎皎怎么可能嫁到这种人家去!万一将来小夫妻有个争执,高仲翼别说动手了,他就是随手一掌,皎皎都承受不住!

七祖姑原本就不是很同意这门亲事,听长姐这么一说,就望向陆止,陆止直接道:“这是元澈定下的婚事。”在陆止看来,这门亲事,元澈同意、皎皎愿意,还有什么好反对的?

“元澈定下的?有婚书吗?”南坞亭君追问。

陆止摇头:“当时元澈只和高子畏口头定下了,说要等皎皎及笄后再说。”

七祖姑问:“阿姊,你说高家的名声,你听过高家什么名声?”

六祖姑犹豫了下,她的教养让她无法道人长短,但思及事关家中小辈的终生幸福,还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六祖姑到也没有添油加醋,毕竟高氏父子的作为不需要任何添油加醋,就可以把人吓到。

七祖姑听得脸色都变了,对陆止道:“你和元澈怎么能这么糊涂!这种人家怎么可以嫁?亏得没定亲,不然就是害了皎皎!”

陆止却不以为然,耳听为虚,六姑说的话,不一定是错的,但肯定不是最全面的,别的不说,高严身为武官,没有上官之命,怎么可能光明正大杀人?杀豪强一事,定另有□。再说陆止是从小看着皎皎和高严长大的,从小到大,只有皎皎欺负的高严的份,就没见高严反驳过,有时候皎皎的胡闹,让阿娘和元澈都看不过了,如皎皎让高严一个夏天剥满一筐茉莉花瓣,她都没见高严对皎皎皱过半次眉头。眼见不一定为实,可她不信高严可以一装十年,换句话说,他肯为皎皎装十年,也会为皎皎继续装下去。

“当初刘休道谁不说他,‘谦谦君子’,结果不过因为一句争执,就勒杀了发妻。梁博卓,人皆言其‘性凶残、杀人如麻’,可此人只要妻一怒,就顿首于妻前。高元亮、高仲翼都是替陛下办事,如此行事定是事出有因。”陆止说,就算她的堂姑父郑裕,性格不粗暴吗?不杀人吗?可在姑姑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自己的父亲、景帝姑父,对妻子儿女都是呵护备至,对外杀起该杀的人,照样不手软,朝堂上的行事准则,怎么能代入家中呢?陆止相信元澈再胡来,绝对不会对皎皎的婚事胡来,皎皎是他的命。

南坞亭君见陆止如此说,眉头一皱,“你说的也对,但天下俊杰多得是,何必一定要高家呢?”

“阿姑,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陆止说道,“既然这门亲事是元澈定下的,难道我们还能反悔不成?”

陆止的话,让南坞亭君也不好反驳了,毕竟这是陆琉的遗愿,她终究不是陆希的亲祖母,但――“既然没正式定下,为何外面传的好像马上皎皎要嫁过去一样。”南坞亭君又问,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不懂规矩了?除非是正式订过亲了,不然谁家会这么大喇喇的宣扬?万一亲事不成,难道亲家不成、变仇家吗?

陆止和七祖姑对视一眼,说了高家之前要结突亲,被他们回绝了,高家就退了一步,想要先定亲,他们没答应,但也没拒绝,许是因为这,陆家和高家结亲的消息才会传开吧。

“混账!”南坞亭君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两个窝里横的!这种时候是服软的时候吗!”

七祖姑和陆止同时愣了,两人面面相觑,南坞亭君怒声道:“元澈刚刚去世,高家说什么,你们就应是什么,将来皎皎过去怎么做人?”

“但拿乔太过,皎皎不是一样不好做人吗?”七祖姑讪讪说,当然如果高家不是寒门而是世家,陆家说不定态度还会放的更高一点,但如今隔着这么一道界限,他们还真心不好把握,就怕太过,高家以为陆家高傲,让皎皎难做人。

“你们两个嫁过女儿吗?”南坞亭君冷声问,这两人一个嫁了三年不到就离婚了,一个干脆终生没嫁。

两人摇头。

“既然没嫁过,还瞎参合什么!这是拿乔吗?你们见过哪家的嫡长女热孝还没过,就匆匆定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多嫌弃皎皎碍眼!你们是不是想让旁人都认为,皎皎以后就没人撑腰了?”南坞亭君怒道。

陆止和六祖姑不是没想过南坞亭君的话,只是高威对这门亲事的重视、高严对皎皎的爱护,让两人感觉不需要太在意这些虚礼,只要两个孩子过得好就好了,“高子畏对这门亲事还是相当重视的。”七祖姑说。

“既然这么重视,那也不会在意是现在订亲,还是等出了热孝再订亲。”南坞亭君道,“起码等一年后吧?难道连这点时间都等不起?”

陆止和七祖姑想了想,也觉得一年后比较合适,这样的话,等定亲结束,差不多正好是出孝成亲的时间了。

崔八娘尴尬的在偏厅陪着陆希一起进午膳,大母的话让她不知道该有什么反映才好。

陆希喝完了最后一口粥,对崔八娘说:“八娘,我们去花园消消食吧。”这种事她还真不好说什么,反正现在订亲和一年后订亲没多少差别,至于摆高些姿态什么的――这是从古至今的风俗,她看六祖姑也不像是没分寸的人,再说还有阿姑和七祖姑看着呢。

“好。”崔八娘从善如流的起身。

接下来的时候,陆希对这位六祖姑行事叹为观止,高家遣了媒人上门提亲后,她同七祖姑、自己的长媳、阿姑一起,招待了来人,也没听她说什么强硬的话,只从耶耶遗愿提起,先是感慨了一番,又说起耶耶有多么的疼爱自己,又多么的想给自己一个郑重的婚礼……一点点的摆事实、讲道理,最后把媒人和娄夫人直接说晕了,亏得娄夫人还记得自己是填房,不敢私自做决定,回去禀了高威。

高威再次上门,这会是六祖姑的长子和六叔祖、八叔祖出面,长子和善客气的足足和高威谈了一个时辰,终于让高威心满意足的离去,而高严也在回蓟州的时候,带走了一队陆家的管事仆佣。这些人的目的,就是去给陆希布置在蓟州的新居,确保陆希三年后能舒舒服服的入住。

高严对订亲的执念,远没有马上成亲大,订亲算什么?一张随时可以撕毁的纸而已,只有人娶进门了才是真的。可皎皎都说了,一定要守孝结束后,才能成亲,他也只能等了。高严在陆琉出殡后,第三日就走了,他能留这么久,也是郑启看在他是陆琉未来的女婿份上,特别允许的。

陆希和陆止,也在断七后,回到了吴郡祖宅,陆言被崔太后接入了宫中。而常山不愿意离开陆府,整日就爱待在陆琉的书房里,崔太后劝了几次,她都不听,只能暂时随她去了。至于候莹,早在头七之后,回了侯府待嫁,至此三姐妹就开始各奔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就是常山领盒饭了。

新出场的崔家,就是也是广陵王未婚妻楚丘亭主的亲人,陆希出嫁后,开新图蓟州时的重要NPC详细的情况,写到时候再说。

陆希听六祖姑提起陆琉就哭,是因为规矩。那个时代,她身为孝女,必须要做的事情,听到别人提起自己父亲就要哭。

第78章 导火索

永初四年九月二十,已是深秋;天气渐渐转凉;刚过四更天,天边刚透了一丝的曙光。

崔陵新得了一个属下新进献的美人,昨夜又当了一回新郎官;软玉温香在怀,今天不是常朝,本该睡得香,却不想管家大清早的急报;让他原本还热血沸腾的身体;仿佛一下被迎头浇了一盆冰水,彻底的清醒了。

“你说什么?顾律连吴存都扣起来了?”崔陵一把抓着管家的衣领;低声喝问道。

“回郎君,是的。”管事哆嗦道:“不仅安邑县令被顾廷尉扣起来了,连吴刺史都被顾廷尉和高奉车关押了。”

崔陵丢开管家,看着屋内跳动的烛火,神色阴晴不定,安邑县令就算了,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犯了这样的大错,扣押起来不奇怪,可吴存可是刺史,一州之长,顾律和高囧若不是掌握的确切的证据,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举动。

管家又想起了一件他刚打听到的事,“郎君,我今天还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崔陵冷声问。

“听说顾廷尉入司州之时,是和高奉车乔装入河东郡的,官道上走的并非顾廷尉本人,那位假顾廷尉就一直待在河东太守府,后来他居然遭人刺杀,如今已经死了。”管家战战兢兢的说道。

“什么!”崔陵这下真震惊了,难道吴存准备刺杀朝廷命官、圣上天使?崔陵这下彻底坐不住了,吴存到底在司州干了什么,才能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举动?

“据回报,吴刺史再被顾廷尉押解回京的时候,司州还出现了万民情愿的情景,顾廷尉和高奉车还是趁半夜离去的。”管家道。

“来人,快给我更衣!”崔陵喊道,他对吴存如何得民心不敢兴趣,他现在就想着要如何才能从吴存这个漩涡中安全无虞的脱身。

“唯唯。”

崔陵穿上官府,来不及进膳,就匆匆的出门了,而此时和他差不多时间出门的人,不在少数。

五更天,承天门阁楼上的钟声尚未敲响,太极宫内,皇帝郑启已经起身了,牛静守伺候郑启穿好常服后,奉上一盏温热的清水,“陛下,顾廷尉和高奉车求见。”

“哦?他们昨晚回来的吗?”郑启问道。

“昨夜三更不到回的京。”牛静守说。

“让他们进来吧。”郑启说,今天不用早朝,郑启可以马上让两人觐见。

“唯。”牛静守恭敬的退下,亲自去请顾律和高囧入内,同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两人,去了大半年的司州,高元亮同走之前没什么变化,即使好几夜没睡,依然显得神采奕奕、英气勃发,高家的两兄弟的确都是人中龙凤,难怪陛下这么爱重。一向略显瘦弱苍白的顾律反而气色比之前更好了,只不过神情看起来比之前更严肃了。想着他把吴刺史都押解入京了,牛静守心里暗暗打鼓,也不知道这顾廷尉到底查到了什么?

顾律和陆琉、王珏、谢药差不多年纪,可此人生来长了一张严肃的人,又是死硬的臭脾气,陛下有次气急了,就骂顾律“不知变通的老小子”,之后大家就很习惯称呼他为“老小子”,其实此人比陆琉还小了一岁。

两人默默无声的随着牛静守一路入宫,郑启喜欢在外书房招待臣子谈话,两人入书房的时候,就见郑启坐在靠窗的位置,身旁一尊半人高的古铜仙鹤香炉袅袅地冒着白烟,淡淡的奇楠香在室内弥漫。郑启穿了一件素净的月白常服,一手执盏,有条不紊的泡茶,见两人来了,便示意两人坐下。

“陛下。”两人上前行礼。

“坐吧。”郑启在两人没入京之前,就知道他们把吴存都关押了,这会正等着他们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律坐下后,“陛下,臣有要事禀奏。”

“说吧。”郑启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可顾律接下来的话,让郑启的手微微一顿。

“司州刺史吴存勒杀元妻、毒杀岳丈在先,意图谋杀同僚在后,犯了不道、不睦、不义三项十恶重罪!臣恳请陛下重责吴存。”顾律板着脸正容说道。

“说清楚。”郑启将茶盏放下,对着顾律冷冷道。

太极宫中,顾律将他查到的所有内容,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给郑启,与此同时崔陵匆匆换了朝服来长乐宫前求见崔太后,崔陵并不知道吴存到底犯了什么罪,但这不妨碍他断定吴存这次肯定是死定了!顾律这老小子出手,就没一次善了过!

“阿姑,怎么办?你说吴存到底犯了什么事?会不会牵上我们?”崔陵担忧的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崔太后问着侄子。

崔陵将他打听到的消息全和崔太后说了。崔陵是黄门侍郎,秩比六百石,官职比起秩比二千石的刺史要低上不少,但吴存是外官,而崔陵不仅是皇帝近臣,而是皇帝的表弟,故崔家有不少像吴存这样依附而来的外官。众所周知,外官油水丰厚、京官油水少,所以外官平时都会进奉不少好处给京官,目的就是京城有个风吹草动,能及时通知他们,或者他们在外有什么失圣心的地方,京官可以宽慰陛下几句。

可吴存若是犯得是小事,崔陵帮一下也就算了,如今这件事把谢家、顾家、陆家都牵扯进来了,这三家没一家是好惹的,崔陵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凑上去呢?横竖他和吴存没多少交情。他待在郑启身边多年,当时见郑启派顾律去司州,就知道他定是借着安邑的事,来打压谢家,原本他以为最多陪进一个安邑县令、撤了谢药的官职罢了,却不想顾律居然能查到吴存身上去……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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