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医官-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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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狄少华离开县衙，唤过贴身侍卫来说：“细细查一下常大夫在南云县的经历。”唐代已经开始人口普查，作为收取赋税的依据。但是常小溪说过自己的师傅为方外之人，那么这种人是没有户籍的。说来这也是常小溪误打误撞蒙对了，令狄少华无法就常小溪的身份追查下去。他只有查看，常小溪来了南云县之后，干了些什么，有没有可疑之处。
关于阿史那罗此人的事情，他是知道一些的。听常小溪说，李钊只问了她一个问题，就是“你们把阿史那罗藏在哪里了？”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很说明问题。常小溪不知道阿史那罗是谁，狄少华可是清楚得很。此人是东突厥王庭的王子，在东突厥大可汗那里非常得宠，很有可能是下一任东突厥可汗的继承者。如果真的是阿史那罗在南云县失踪了，那么突厥疯狂攻城就不奇怪了。
常小溪坚称不认识阿史那罗，但是李钊又不是傻子，要么有人捣鬼，李钊中计；要么就是常小溪其实认识阿史那罗，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如果那些人一直是使用化名和常小溪交往的，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狄少华一边思考，一边来到了城墙上。远处突厥人的营帐里，也冒起了炊烟。不知道是不是常小溪运气好，在她被抓的这段时间里，突厥人竟然没有进攻。
远处有骏马跑来，又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停下。只见马上的骑士弯弓搭箭，朝城楼射了一箭。那只箭，还没有飞到城楼，就已经力竭，斜斜的插在城楼前的土地上。


第三十七章　大军围城
狄少华晓得这是信使，立刻差人去把箭取了上来。
果不其然，箭上带着一个布袋，里面有一封信。信封上面用火漆封住，还盖了印信。这种兵临城下的时刻，狄少华是不该也不敢独自拆开这封信的。忙命人去请李钊来。
李钊却磨蹭了好久才过来，脸色煞白，右手臂用绷带缚在胸前，一副行动艰难的样子。狄少华见他似乎受伤了，心中纳闷，这厮也没有出城杀敌，怎么会受伤？好歹是同僚，怎么也得关心一下：“都尉似乎有恙在身啊？”
李钊却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狄少华是游击，本来品级比李钊要高，现在却被李钊给弄得难堪。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护住常小溪，导致李钊愤怒的结果，也就干笑两声，将这尴尬化去，直接进入了正题。
两人都到齐了，书吏这才将书信给两位大人过目，查看火漆是否完好，确认无误后，这才将信拆开。
信是用汉语写成的，出乎意料，字还很好看。在两位大人的监督下，书吏读了一遍。内容很简单，突厥王庭尊贵无比的王子阿史那罗，被歹徒绑架到了南云县，歹徒因此向突厥王庭索要大笔的赎金。突厥王庭的每一个人都是宁折不弯，所以绝不做这种交易，向卑鄙小人屈服。可汗宁可玉石俱焚，也要武力解决这件事情。可汗帐下的每一个武士都愿意为了救出王子而献身，所以这次是东突厥部落倾巢出动，如果不能救回王子，就踏平南云县。署名是紧那罗，此人正是阿史那云和阿史那罗的叔叔，东突厥现在的当政者。
狄少华倒吸一口冷气，东突厥倾巢出动，还是紧那罗带队？怪不得不怕消耗兵力，一上来就用人海战术强攻。听这信里的意思，阿史那罗果然是在南云县了。不管这阿史那罗是被绑架而来的，还是自己跑来的，看来要解这围城困局，当务之急是必须找到阿史那罗，不能让南云县军民背这口大黑锅。
他把自己的思路理一理，开口道：“不知道都尉怎么看这件事情？”
李钊却好似在出神，又似在发呆，狄少华叫了两次，他才有反应。李钊尴尬的想摸摸胡子，却发现惯常使用的右手已经没有了，只好恨恨的改成左手，摩挲片刻，这才开口：“那突厥蛮子惯会使诈，想必这次春荒，部落里没有粮食吃，这才跑到我南云劫掠。阿史那罗既然是突厥王庭王子，身份尊贵，定然扈从甚多，怎么会轻易被绑架？前一段时间，他在土地庙屠光边家村的村民，光是骑兵，不就带了好几百人吗？什么歹徒能有这种本事绑架他？一定是侵略我南云的借口！”
狄少华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现在突厥的真实动机倒不重要了，只是这围城困局，该怎么解？都尉有卫队五百人，南云县只有守军八百，加上我这县衙的差役二百三十名，就是咱们全部的人马了。光靠这一千多兵丁，怎么守城？如果这信上说的是真的，那突厥至少来了两万人。这可是两万突厥战士，紧那罗亲自带队，就是把东西两路折冲军府的人都调过来，也未必有胜算。何况现在已经跟折冲军府失去联系了。”
李钊恨恨的说：“事已至此，唯有死守南云县，捱到援军到来，尚可有一线生机。”


第三十八章　争辩
狄少华沉吟了一会才说：“如果这信上说的是真的呢？阿史那罗真的被绑架至我南云县城，那么找到他，是不是危局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李钊气急败坏地说：“找到阿史那罗？谈何容易？我的人跟踪他好久了，到现在依然毫无音信。前些日子，他带着突厥骑兵，在狄大人你的眼皮子底下，屠光了边家村的人！然后就泥牛入海，再无音讯。他大肆屠戮我大唐百姓的时候，你都抓不住他，现在他隐藏起来了，你去哪里找他？”
狄少华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还是回归和颜悦色：“那一日还是都尉军中的队正李青城来我南云县报信的。阿史那罗袭击南云县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怎么能带着骑兵，从大青山中麓翻过来。大青山陡峭异常，徒手都难以翻越，何况是四个蹄子的骏马，如何过得了山？所以我把主力都放在了东西两路上，准备配合东西两路折冲府，来个瓮中捉鳖。没想到，在路口设伏，却白白地等了两天时间。我也随西路军一起设伏，待到两日后，突厥骑兵杀光了土地庙聚集的边家村人，我才得到消息。这件事情都尉是知道的。虽然说，大青山一线，都由大青山东西两路折冲府负责防御，但是我作为南云县令，对敌情判断失误，造成边家村一百多人死于突厥之手，确实有失职之处。这件事，我自会上报朝廷，请求处分。”狄少华说到这里，面向北方拱了拱手，以示不负天恩。
狄少华情绪有点激动：“可是有一件事，下官始终不明白，都尉说那阿史那罗，在大青山深处建有牧场，可以自行繁育马匹，所以这次只是骑士们徒步翻越大青山，马匹都是现成的。与你东西两路折冲府无关。按照都尉的说法，这骏马绝不是一天能够长成的，这个马场，要繁育几百匹马，规模不小，你们折冲府，具有巡视边境的职责。这么大的动静，怎地就没有发现异常？另外一点，种马从何而来？难道你们东西两路折冲军府，一点都不知道？我大唐严格管制马匹的贩运，大青山一线的路口关隘，都由你们负责把守，这种马是怎么运进山里的？”
这下子轮到李钊脸色青红不定，却马上争辩说：“狄大人自京师而来，根本不晓得这大青山脉的雄伟博大。寻常人若不识路，无力辨别方向，任你有十分的功夫，带上一月干粮，也只有迷路死在山里的份。我们折冲府，巡视边境，怎么能把那层层叠叠的山峦都勘察一遍？突厥牧场，随便往哪个山谷里一藏，就可以躲过巡视。至于你说的种马，完全可以伪装成商队的驮马，每次夹带几匹，完全可以混过关卡。”
狄少华紧盯着李钊的眼睛：“都尉怎么知道种马是伪装成驮马出关的？”
李钊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还是强自镇定道：“自然是猜测的。”
狄少华轻笑：“不瞒都尉说，下官也是这么猜测的。因此前不久，才调阅了东西两路的出关记录。”


第三十九章　回旋
李钊似乎浑不在意，端起杯子，大口喝着早已经冷掉的茶，其实在侧耳细听。
狄少华也不管李钊是否在听，有没有反应，只管自顾说着：“关口记录，只记载人口和货物数量。大部分商队，进出关的货物数量差不多。就是说，商人们把从我大唐带出去的货物卖掉之后，还会在当地采购一些货物回来贩卖。所以进关，和出关的人数，货物都差不多。但是有一支商队，出关的货物非常多，再次进关时，却几乎除了口粮之外，没有什么货物。难道他们不知道应该再带些当地特产回来贩卖，更赚钱吗？真正的商人，怎么会放弃牟利的机会？除非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赚钱，而是夹带种马出关！”
李钊杯中早就空了，可是他还是保持着喝水的姿势。好久以后，才放下杯子，慢慢地说：“狄大人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怪不得大理寺容不下您了。咱们大青山一带，折冲府的都尉，都是镇守边关多年的老人手了。你这么说，就是怀疑东西两路折冲军府了。”
狄少华却不再接他这个话头，淡然一笑：“都尉说笑了，我只是就事论事。既然都是镇守边关的老人手，本官怎么敢怀疑呢？”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只是现在局势危急，当务之急，还是守住南云县，避免生灵涂炭。如今看来，不给城下突厥人一个交代，他们还是会强攻。都尉久经沙场，你觉得以我南云县目前的兵力，能扛得住几次这种攻击？”
李钊不语，论战力，他自然是比狄少华更清楚，自己那点兵力，根本顶不住突厥人的几轮进攻。
见李钊不语，狄少华才说：“我想，突厥人能送来这封信，说明他们也不想大动干戈，平白损伤自己的战力。不如咱们回书一封，就说南云县必定尽力搜寻突厥王庭的王子阿史那罗，让突厥人暂缓攻城。咱们借机回旋一下，试试求援。同时全城搜捕阿史那云，也许真的被咱们找到也未可知。”
李钊起身，徘徊数步，一时咬牙，一时又看看城北的方向，最后终于下定决心：“那就按照大人的意思办吧！”
两人终于达成协议，当下斟酌字句，写下回信。信中说，如果阿史那罗真的在城中，突厥这样强攻，势必玉石俱焚。不如给宽限上半个月，由南云县官府出面，在城中搜索阿史那罗，如果找到了，一定将阿史那罗送还突厥王庭。百姓无罪，突厥武士也不必折损在这里，于双方都有裨益。
信发出去后，狄少华与李钊都没有吃饭，而是去了城楼上焦急的等待。这一等，直到月上柳梢，才见着回信。
回信中说，可以推迟攻城的时间，但是南云县必须保证全力寻找阿史那罗，一旦捣鬼，突厥武士，一定以雷霆万钧之势，攻破南云，让全城人为阿史那罗陪葬。而且不可能宽限半个月，只能宽限十天。
听书吏读完信，狄少华与李钊同时松了一口气。马上凑在一处，严密布控，定好了搜索的程序。为了防止出现漏洞，每一个搜索小组十人，衙役与李钊的士兵各占一半。一共组建了十个小队，同时路口设伏。每家每户的人，必须由保甲作证，如果有生人，一律收监。


第四十章　夜探永福客栈
等狄少华回到县衙，已经二更天了。因为前几日腹部受过伤，所以厨子给做了细软的汤饼，狄少华正在喝汤呢，突然听到墙角传来了一声叹息。狄少华一惊，瞅瞅自己的护卫并无异样，只是示意他往墙角看。这才定下神来，原来常小溪规规矩矩的立在墙角，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狄少华这才想起来，早晨自己救了这个小常大夫，又怀疑他与阿史那罗有关系，这才将他软禁在县衙内的。
见狄少华终于看见自己，常小溪弱弱的说：“狄大人，我是来给您看诊的。”目前性命就握在人家手里，只能殷勤小心的伺候着了。
狄少华答应一声，忙忙的吃完饭。又问常小溪吃了晚饭没有，倒是非常客气。虽然他没有特意安排，但是县衙的人都知道，这个小大夫救过县尊大人的性命，并不敢怠慢。常小溪不但没有短了吃喝，伙食标准还比较高。
常小溪在盆里洗过手，开始处理狄少华的伤口。伤口已经开始生长新肉，愈合得很好。常小溪一边换药，一边巴结道：“大人您的身体真好，伤口都快愈合了。”
狄少华却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常小溪尴尬了一下，闭嘴干活。
狄少华突然发问：“常大夫，你的医术全是你师父亲传的吗？”
常小溪一下子想起来自己医科大学的那几位授业恩师，和医院的带教老师，一下子眼圈一红。她忙低下头，装着缠绷带，调整了一下情绪才说：“是啊，我有好几位师傅呢。”她一边慢慢包扎伤口，一边慢慢的说道：“王师傅教我疾病的原理，张师傅教我各种药的用法，谢师傅教我人体的结构，乔师傅教我治疗外伤。”这几位教授，在大学时，她就非常敬重，了解到常小溪是孤儿，教授们对她也格外关照。有时候周末，师母做了好吃的，还会叫她去家里吃饭。所以常小溪说起来，真的是情真意切。
狄少华一直在观察常小溪，见她思念师傅们，连眼圈都红了。忙打趣着说：“那常大夫的门派一定是个大门派，有这么多师傅，他们都是师兄弟吗？”
常小溪摇摇头：“不全是，我有好几位师傅是女子。”
狄少华这下子惊讶了：“我却没有见过女子行医，贵派门风真是开明。”
常小溪见狄少华心情似乎不错，便也顺着他的意思说：“真的，我跟着师傅们在山中学习的时候还不觉得，以为天下都是这样。男女平等，女子也可以不依附于男子而生活。没想到下山历练，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男女平等？”狄少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禁笑着说：“那怎么可能？男为阳，女为阴，男为天，女为地。男子生来就比女子重要，传宗接代，顶立门户，必须是男子才行。就说你吧，小常大夫，你愿意让女子与你比肩吗？岂不是丢尽了脸？”
常小溪心中对这种大男子论调不以为然，但是嘴上还是附和着，形势比人强。狄少华是个细心人，见常小溪似乎不以为然，马上想到了什么，补充说：“不过，小常大夫，你的传承非同一般，师门中的女子自然能和男人比肩的。”
这话是为了自己好，常小溪自然不能不给面子，微笑着点头附和。
狄少华再追问常小溪伤势怎样的时候，常小溪就真的有一点感动了，忙说无甚大碍。
没想到狄少华话锋一转，就说：“那李钊镇守大青山一带已经快十年了。他抓你，必定有他的理由。这不一定是常大夫你的错，也许是什么你没注意到的细节，引起了李钊的注意，也可能是误会。我想，为今之计，不如你带着本官，将你来到南云县城后到过的地方，都走一遍。接触过的人，也都给本官介绍一下。然后，咱们一起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虽然狄少华说得客气，常小溪明白自己并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好跟着吃饱喝足的狄少华出了府衙。
她早就拿定主意，因此直接将狄少华领到了永福客栈。一个自远方而来的旅人，自然会先住进一家客栈，这再正常不过。见客栈尚未打烊，她笑着向狄少华介绍：“这里饭菜不错，我去胡氏医馆坐堂之前，一直住在这里。”
胖老板在算账，伙计在打扫卫生。常小溪熟稔地打招呼：“王老板，我可是领了客人来喝酒了，把你的好酒好菜端上来呗！”
县尊出行，自然不可能独自一人，更何况这种兵临城下的危急时刻。狄少华的护卫，县衙的班头，记录的书吏，加起来也有了十几人。胖老板见常小溪虽然深夜前来，但是领来的客人不但数量多，而且各个衣冠楚楚，登时眉花眼笑，吩咐伙计先给大家把茶倒上。
伙计忙了一天，本来不太高兴，但是班头出手就是一把铜钱，他自然开心，连带脚步也轻快起来。狄少华一边吩咐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