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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烨曲-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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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要求,好像很简单,保证永寿宫敏妃的安全,她凭什么答应我,我确实太大意了。
“先生说你来自未来,所有人的结局都早已经注定,那德兰斗胆贪问一句,既然先生知道敏妃妹妹的结局,为何还要我来保护她?”
“因为我只知道结局,而不知道过程,就如娘娘,我在史书上读到,德妃娘娘最终会母仪天下,这是结局,可其中的过程,殿下以为史书会一一书写吗?”
这句作为交换的话最终让德兰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表情,昏黄朦胧的灯光下,这表情变幻莫测,让人完全猜不透是高兴还是难过,是窃喜还是伪装。
“那就以此薄酒,预祝先生一路顺风。”
我交给了德兰满意的答案,在她的思维中,只要结局是她想要的,过程,完全可以忽略。
可是当我在德妃那晦如深渊的神情下喝下那杯淡酒后,我心里顿时就感觉不对劲,可已经晚了,我太大意,这种□□身为医生的我居然完全没有防备,这就是紫禁城,这就是宫斗,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在这个火海地狱走下去的。
就算翌日,我在德兰的床上醒来,我知道身体的变化,可结局就是,这身体的变化导致的心理变化,皇帝和德妃的腹黑算计在我身上失算了。
事实上我是一个很难被惹火的人,就算是也不会真发火,但现在,我是真的火了。
后果也很严重,等我想明白这一切是个局之后,当我下定决心之后,我几乎是完全不停歇地开始穿衣服,然后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走出同顺斋,完全不管桑君顾维桢等宫女太监的道喜,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德兰,头都不回地离开了永和宫。
我满心厌恶地对着永和宫琉璃门唾了一口,心里发誓永远不会再进这座讳莫如深的宫殿。
然后,我转身去了永寿宫,我如临大敌的脸色让隆科多什么都没问就放我进去了,但我不是去见敏妃,我知道,对于首领,我说什么都没用,苍鹰就是苍鹰,怎么可能变成麻雀。
我直接去了后殿,见到了同样被禁足的蒙古公主乌伦珠日格,这个时候,她才是最可信的人。
我简单说了图雅诺敏当日在多伦的选择,也告诉她现在敏妃身体是图雅格格的姐姐阿木泰首领,我把黄金沙漏交给她,请她在危急时刻找祭司救命。
八贤王的生母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我明白,她最恨的,不是皇帝,不是打压欺负她的后宫诸妃,是这个皇宫,是自己无法摆脱的身份。
所以,当她知道首领的命运,知道祭司与首领的绝恋,她什么都没说,只淡淡问我为何要离开?
我说了自己昨晚在永和宫的遭遇,冷笑着自嘲,如果不离开,那我永远都别想离开了。
她突然有些嫉妒,自言自语,真好,你不是这里的女人,还能走,阿木泰首领还有她的族人,可怜,可怜,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我什么亲人都没有了,唯一的儿子,连面都见不到。
我本来想说不见面更好,但终是忍住没说,只在暗夜中点点头,拍拍她的手背,说,拜托了,多谢,公主殿下。
我最后的尊称让她身体一颤,我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不用再多说什么,离开了永寿宫后殿。
还有很多事要做,我没有在宫里逗留,而且,我知道,以皇帝的性格,现在如果去告别,只会把离开的希望降到最低。
皇帝是世上最要面子的人,虽然借着一杯药酒,虽然一夜夫妻,但我并非心甘情愿,他是男人,骨子里是个最要强的男人,我知道他要什么。
所以,我选择了躲避,只有躲避,只有偷偷出宫,安排好一切,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北堂,安排好戴荃的退路,安排好乐家的退路,安排好惠仁堂的退路。
甚至我还去见了李光地,告诉他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请他好自为之,照顾一下宫里宫外的朋友。因为谢窈娘的事,因为索额图的事,她知道我的身份,当然是满口答应的,我们毕竟还是朋友。
然后,我就躲在钦天监,躲着所有人,等着皇帝的动作,等着,等着,直到——————一个月零二十天后,我确定,我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我知道已经不能再等,但事情必须隐瞒,我必须离开了。
再次走进那重重宫门,我手心里攥着狼兆的牛角刀,下了见血的决心,我知道,在中国,唯一不能挑战的,是皇权的威严。
乾清宫,我在这座宫殿里最后必须去的地方,我看看日影,已经快近午时,皇帝差不多已经处理完政事,现在正是休息的时候。
不就是告别,有什么大不了,这宫里缺了谁也不会是我,不过是一夜露水夫妻,不过勉强算是蓝颜知交,一个直接的告别,足够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古道西风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古道西风
我没想到,没想到很多事,我在乾清宫丹犀前,看到了,远远看到了他,他跪在宫门口,我看到李德全站在那里劝诫什么,我不能跟他说话,这个时候,快刀斩乱麻,这就是我的决定。
但顾问行却破天荒地出手干涉—————万岁爷这会子正在气头上,先生还是先出宫避避风头,狼兆将军刚才因为热河大营军医人选跟皇上争了几句,这会子正跪在宫门口待罪呢。
“我知道,都知道,烦劳公公进去禀报一下,外臣安莎莱斯求见陛下,若陛下不愿相见,外臣德兰女公爵即将北上归国,请陛下赐予离境文书。”
“我的先生,您不是这样看不清形势的人,这是何必,跟皇上老爷子对着干,老爷子刚发了大火,先生?”
我倏然跪下,仰头,对着皇帝的大红人,道:“公公就这么禀报,没什么可掩饰的,安莎一向入乡随俗,如果是在我的领地,就算见了国王,我也可以不下跪。”
我的强硬让顾问行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突然明白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不远他兄弟悄悄过来,悄声着急地对我道:“安先生,我们娘娘让我来告诉你,这会子时机不对,您生气归生气,可不能这么干,皇上的脾气您不清楚,您这会子这么干,会丢命的,到时候连累狼兆将军不说,连我们娘娘也………”
“你放心,黄金沙漏已经不在我身上,我和你们娘娘之间的灵动感应已经断了,就算我上了断头台,她也不会有事。”
我的语气里尽是嘲讽和揶揄,顾维桢看了看他兄弟的脸,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些钦佩地看着我。
我直着脖子,大声对着正殿喊道:“陛下,外臣安。玛西亚。莫塞特请见,陛下若不见,请放外臣离开,就此别过。”
我连喊三声,见里面没有动静,低头静默片刻,突然,起身回头便走,这个时候,当然不能犹豫。
管他是皇帝还是路人,若现在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
然而,长街长,烟花乱,红墙外,琉璃殇,一声惊叹,我挑灯回看,那人持枪西指,一位帝王,龙纹锦绣,侧身丹犀,只愿用这三生烟火,换回我一世迷离。
我怵立半刻,戚然回身,扑到那枪口前,辗转回看宫门口匍匐的那狼王骁将,泣然跪地,哀告:“故国三千,深宫几许,一声断肠,双泪流落,自倚能歌,掌上可怜,新声何处,肠断何年?”
多一字我都不想再说,不愿再说,这个时候,说再多都是虚妄,皇帝低眸,看着我绚烂如星的碧眸,又展眼傲视着他的心腹杀将。正午炽热的空气中凝固着半分微妙的潮汐,然后,然后,我知道狼兆抬头,我知道,背后,传来是一片肃杀微凉。
那个已经与我有肌肤之亲,或者说与我的本体和寄主都有关系的君王,亲自用他潮热的纤长手掌,把我拉进了乾清宫正殿,我何德何能,看着那熠熠耀目的“正大光明”牌匾,我与外面跪着的狼血将军一样匍匐在地。
在这个帝国,我明白,你永远不能挑衅皇权,除非你不想要继续吃饭的东西。
我本能地与皇帝保持着距离,只遵从一个外臣的所有礼节,我听到皇帝的靴子慢慢靠近的声音,然后,少有地,我听到了这个敦厚如山的东方帝王君王唯一一次怒吼:“朕不明白,安莎,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为何要这样拒朕于千里之外,为何你可以选择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的水匪,为何你要拒绝朕的真心?如果是因为你作为一个贵族与生俱来的高贵,或者是你们国家的信仰风俗,朕愿意遵守,只要你愿意留下?”
“陛下,您说的什么话,您说的这些话,与您的父亲有何不同?”
我打断了玄烨的痴心表白,猛然抬头直视他的洞黑眼珠,铿锵直言:“陛下,自从在阿拉布通相遇,安莎不过是个过客,陛下刚才的话,与您那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皇父有何区别,陛下,安玛西亚离开英伦的时候,就对女王陛下说过,江山,爱情,既然戴上了王冠,您就只能选一样,陛下自己也说过,鱼和熊掌,您不能兼得。”
我直着脖子说出了所有犯禁的话,反正已经触怒龙鳞,今日就是拼着九死一生了,哪里还管得了言语冒犯。
康熙听完我的话,几乎是急火攻心,“啪”地摔了我的□□,冲上来掐住我的脖子,然后,然后,狂风暴雨,摧花折柳,血雨腥风,爱恨交缠,天荒地老,□□交织,海誓山盟,都无所谓了,我的回应,我的主动,我的痴缠,都无所谓了。
“你爱的是朕,是我爱新觉罗。玄烨,安莎莱斯,除了后位朕不能给你,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开口?”
夫妻之事,我已经不在乎,皇帝都已经很熟悉德兰这副身体了,我也很享受这位帝王的床帷技巧,但这都没用,我轻笑,如同白蝴蝶轻轻挥翅,推心置腹道:“陛下,正如您上次说过的,安莎,还有首领,我们要的,不是荣华富贵,我们要的,是苍鹰那般的自由。”
皇帝热情似火的掌心突然冷却了,触摸到我的肌肤冰冷刺骨,他眼神里的爱火熄灭了。
是的,尽管他身为帝王,富有天下,可,唯有自由,是他自己都不曾拥有的,他给不起。
“难道狼兆就能给你,朕给不了的?”
我整理着全套传教士黑色毛呢金丝绒礼服斗篷,低头,呢喃道:“陛下,安莎只是要离开京城一些时日,并不是要嫁给狼兆将军,正如您所说,他有妻妾,安莎的信仰不允许我成为婚姻里的第三者,安莎与那位将军的关系,就与陛下现在与安莎的关系一样,只是比朋友密切了一点点,甚至连情人都不是。”
“朕不信,朕不相信。”
皇帝也会吃醋吗?这经历很难得,对一个东方的帝王来说,皇帝吃醋,就意味着有人人头要落地,但现在,我感觉到,只是直觉,这位皇帝不是个赶尽杀绝的人,况且,我连他的情人都算不上,又不是什么禁裔的爱情,哪里有那么多你死我活?
但这次,是我又失算了,对于一个腹黑到底的君王,我知道,我彻底失算了,他果然不负千古一帝的盛名,在所有既定俗称的事情上,他都让所有人失望了。
原本以为爱新觉罗。玄烨是孝庄文皇太后选择的最合格的继承人,然而,他始终是个人,三十一年了,他登基三十一年了,这三十一年来,皇帝把自己全部身心都交给了大清帝国,他完全杜绝了他的皇父那般的任性痴情,他玩弄帝王权术,把前朝天下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他让同时代的敌人闻风丧胆,他平衡后宫权贵,把八旗绿营牢牢攥在自己手中,他擒鳌拜,平三藩,收台湾,与强大的准噶尔针锋相对,他是个以天下为生命的皇帝,从来未让儿女私情萦绕心底。
结果,这次,他为了一个外国女医生,失控了。
当我跌跌撞撞从正大光明殿出来,皇帝的一系列旨意也迅速传达到了帝国的各个枢密部门,固伦荣宪公主下嫁札萨克图蒙古的事终于尘埃落定,而且责令盛京大营副都统狼兆负责护送,太子亲自送嫁。
圣旨里只字未提太医院御医安莎莱斯与八旗副都统狼兆犯上抗命的事,只是,在乾清宫丹犀汉白玉台阶尽头宫门处,我满脸苍白扑进狼兆怀里的时候,这满身血腥,连顾氏兄弟也大大吃了一惊。
黑色斗篷下我开始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头昏眼花,拼着最后的力气,我拽住狼兆的衣服,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快走,什么都别问,快走,趁他还没改变主意。”
没有黄金沙漏护身,我完全就是个凡人,说完这话,我就完全陷入了昏迷。
狼兆不敢离开,还是顾维桢劝说,将军快走,皇上放先生出来,那就是没事了。
神武门外,我的小徒弟戴荃不顾生死驾着马车一直等待着,我没有叫他接应,但这孩子,天生是个热心肠。
幸好,马车快到北堂时,我醒过来,听见狼兆的呼喊,虚弱地抬手,摸到了他扎手的胡子,笑道:“没事,没事,快走,送嫁的事你交给部下就是,今日便出城到丰台大营,不要留在城内。”
戴荃正给我肩头处理伤口,狼兆一个大男人破天荒地哭了,我却破涕为笑,哄小孩般说:“哭什么,□□走火,当日,在图什,我那□□走火打死了闪电的主人马匪哈苏,这回,必得我自己挨一枪,算扯平了,要不,陛下怎么能放我们走?”
我知道,我的血,让皇帝与生俱来的尊严得到了一定的补偿,但事情还没有结束,可我必须离开,离开这前门外的斜阳喧嚣,离开紫禁城那姹紫嫣红的富贵迷离。

狼兆没有再问过当日乾清宫正大光明殿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愿再提起,到底是□□走火,还是皇帝下了杀手,或者—————
多年,多年,多年后,直到康熙王朝残阳如血,皇帝大概提过一次,但我也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当日,我得到了暂时的喘息,我暂时逃离了宫廷那张随时张牙舞爪的大网。
我渴望自由的心暂时得到了满足,我得到了爱情,虽然我心底的惶恐与日俱增,这样完满的爱情,总是让上帝都嫉妒的,我知道,尽管如此,我还是孑然一身,只是带着满身伤痕,带着满眼离殇,与我的狼血汉子离开了帝国的首都。
那一日,正阳门外,古道西风,青幔油车,满心只有仗剑天涯。

☆、第一百一十三章  热河往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  热河往事
然而,还没到热河,我便已经知晓,这一次任性的私奔,我根本就没有归宿,狼兆的家不过就在承德西大街城隍庙旁边一个大杂院里,两进的院子里住了不下三家随军家属,江六驴抬旗升到都统级别后,便从南方老家接来了老娘和原配,加上家里原本娶的一个绿营游击的旗人家女儿,两个老婆加一个通房丫头,两个家丁一个马夫伺候着老太太过活,人口不多,但也繁杂。
为此,我早旁敲侧击打听过热河这边的情况,索性跟乐家老爷子商量把惠仁堂的股份全部折现,同时跟京城乐家总店商量取得了加盟权和药品流通渠道。
我早打定主意,如果要去热河,最好的办法不是去跟狼兆的家人拥挤吵闹,而是自己弄个小药铺,能维持生活就行,这样又便宜又不拖泥带水。
乐家父子知道我的打算,不过照例关心几句,但不敢多问,毕竟关系到天家武将恩怨,很干脆给兑了现银,比我预期多出许多,我只拿了一半,说够铺子开张就行,这年代热河一个还没有开发起来的小地方,地价人工都不贵,乐家父子不干,说就单单宫里的供奉,就是把惠仁堂整个卖了也是值价,更何况我对乐正良有救命之恩,我虽然离开了紫禁城,顾氏兄弟看在我的面下,对乐家还算客气。
乐家两个徒弟虽然不再跟我,但已经在太医院出师,乐丹溪留在宫里当了个九品太医,乐瑞竹就出宫回家帮忙,乐家药房搬离了戴家老宅,发展壮大,生意蒸蒸日上,乐家上下对我是感恩的,我便没有再推辞。
乐家老爷子更拍了胸脯,打包票说成药原料都从总店运过去,先生只管过去坐堂就是,其他都不用管,找房子装修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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