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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五妖媚-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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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唇一笑,那对好看的眸中闪着狡黠又顽劣的星光,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手。
月佼以为他想通了,登时如蒙大赦般就要起身去外间,却被他压住双肩按在椅子上。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浴桶;再指指月佼。
那意思大约是,他可以让步松开她的手,但她得在这里陪着。
月佼以掌捂住自己红成火烧云的脸,闷声轻嚷:“赶紧赶紧。”
她能怎么办?
眼下他的脑子约莫跟个三五岁的孩子差不多,道理是没得讲的,这件事她比谁都清楚。
好不容易熬到他沐浴完毕,月佼又请侍女帮忙打了洗脸和洗脚的水来。
一身清爽的严怀朗笑意舒展地抢下洗脸的巾子,兴致勃勃地替她洗了脸。
月佼已被折腾得没脾气了,恹恹一笑,可怜兮兮道:“我洗脚,你就把眼睛闭起来,好不好?”
想也知道,若叫他撒手,他必然是不肯答应的。
哪知严怀朗却只是摇了摇头,将她按在小凳子上坐好,跟着蹲在她面前,自动自发地伸手去替她除鞋袜。
“你、你、你……你不会是打算,帮我洗脚吧?!”月佼有一种捂脸哀嚎的冲动。
见严怀朗满眼诚意地点点头,满面恼红持续不退的月佼紧紧闭上了眼,待宰羔羊一般咬牙喃喃道:“我得赶紧把解药做出来,不然……你我之间,至少会疯一个。”
****
眼前这个执拗黏人的严怀朗搅得月佼头昏脑涨,又加之许是癸水将至,月佼觉得今夜腹中难受较前两日更严重了些。
于是在回房之前她请侍女替她灌了一个小暖壶来抱在怀中,这才与严怀朗一道回了客房。
这回她也不再费神与他僵持了,自暴自弃地由得他牵着手,两人一同上了床榻。
大被同眠。
她脑中却无半点绮丽遐思,只是抱好自己的小暖壶滚到床榻内侧,面朝墙侧卧。
“吹灯,睡觉。”这会儿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羞恼了,全然是破罐子破摔的麻木。
反正将来他也不会记得……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房内陷入黑暗,月佼听得身后一阵悉悉索索,之后便有热源朝自己后背靠过来。
她有气无力斥道:“不像话……”
正在考虑要不要一脚将他踹下床时,他倒径自长臂一展,将她环进怀中,温暖的大手覆上她抱着小暖壶的手,轻轻煨着她的腹间。
他看出来……她不舒服了?
月佼讷讷收回正要踹出去的脚,仍是背对着他,却将红脸埋进枕头里,眼角有泪偷偷沁出。
他活着呢,真好。
今后也要好好的,大家要一起长命百岁的呀。
背后环抱住她的人似是察觉了她的异样,将怀抱收得更紧了些。
亲密相拥中,月佼听到一个沙哑的嗓音执拗、气恼地蹦出一个字来:“睡。”
第四十四章
七月十八,寅时。
日月交替; 天光半亮; 漏断人初静。
在陌生的床榻上醒来,月佼眨了眨困绵绵的眼睫; 于鸦青微光中怔忪望着床帐顶出神。
原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没曾想,沾上枕头没多会儿,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竟就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许是近来太累了吧。
人累; 心也累; 由内而外都像一根死死绷紧的琴弦。
她前一世的日子过得无波无澜,从不知所谓“扣人心弦”,竟是如此耗损心力之事。
再过十个时辰; 她就十八了。
而在此之前,她找到了严怀朗,找到了这个对她新生的此世来说; 最为重要的人。
她真是个运气顶顶好的姑娘呀。
由着唇角软软上扬,月佼轻轻地翻身侧躺,却见身着中衣的严怀朗正盘腿坐在一旁,那对漂亮至极的眸子光华璀璨。
自外间透进隐约天光,沿着他盘腿而坐的身姿勾勒出泛着银光的边。
他就那样端端正正盘腿坐着,疑惑又欢喜地凝眸望着月佼; 像个孩子守着他新得的玩具,不舍离开片刻; 却又不知该从何下手一般。
这些日子以来,月佼心中有许多话,想在找到他时对他一一尽诉,可此刻看着他那对纯净如稚子的双眸,她实在不确定他能听懂多少。
于是她将头枕在手臂上,裹着被子侧躺着,细细抬眼打量着他,轻道:“你身上的伤……很疼吧?”
沙沙的软嗓里藏着小心翼翼的心疼。
他略蹙了眉心,薄唇紧抿成一线,片刻后猛地摇摇头。
月佼闭了闭眼,回想起在宝船上初见他时,他白色衣袍上那些斑驳重叠的血色残痕,心上如有利刃抹过。
那些残痕深浅、新旧不一,显然不是一日造成。虽都是些不大不小的外伤,对武官来说并不算严重,连上药、包扎都会显得过于矫情。
可那样反反复复、重重叠叠的伤,怎么会不疼。
他是怕承认自己疼会显得不够威风?又或者是……习惯了?
自入月佼了右司,零零碎碎也从旁人口中听到不少关于严怀朗的事。在右司大多数人眼中,他素性偏冷漠,喜独来独往,与同僚们并不多亲近。
但这并不影响众人打心底里对他的崇敬。
毕竟,他少年孤胆、机变多谋的英雄传奇,距今也不过才三、四年。
在他领圣谕执掌右司之后,并不居功自傲,许多次重大的案子都是他亲自出马,往往也都得胜而归。
月佼看过他之前经手的几件案子的卷宗,他的陈词向来都是言简意赅,只说案情要点及破获过程,对自己在其间是否遭遇艰难险阻、有是否受伤之类,从不提半个字。
仿佛他从来不会受伤,从来不会疼。
可他终究是活生生的肉身凡胎,怎么会不疼。
他大概,只是“不会”喊疼吧……
有晶莹的泪珠猝不及防地自月佼眼角滑落。
她有些尴尬地急急垂眸,正要伸手去擦,一只修长大手已飞快贴上她的面颊,温热的拇指指腹似带着淡淡恼火,将那些连绵跌落的泪珠一颗颗拭去。
月佼抬眸望去,见严怀朗满眼的不高兴,却又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便冲他安抚一笑,眼儿弯弯。
见她抬眸看过来,严怀朗蹙着眉,非常用力地再度摇了摇头。
许是怕她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片刻后,他艰难启口,道:“不疼。”
“若是疼了,你就偷偷告诉我呀,我绝不笑话你的。”月佼眨眨泪湿的眼睫,低声笑喃。
确定她没有再掉眼泪,他如释重负般收回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想了片刻,认真地点点头。
静默对视片刻后,月佼又道:“等天亮了,咱们就进城里去,给你买新的衣裳去,好不好?”
她想过了,纪向真的身量虽只较他矮小半头,衣衫尺寸倒还勉强合适,可穿在他身上,却好似过于花哨了些,根本衬不上他清贵雅正的气质。
严怀朗闻言,眸中有小小欢喜的星光乍亮,又点了点头。
说话间,忽然有零星雨点砸在房顶的声响,片刻后,便听得房檐下有滴水声。
月佼有些失望地闭目叹气,忍不住咬唇轻恼,“怎么忽然下雨了……”
她没瞧见,严怀朗也忽然抿了唇角,跟着恼了起来。
待月佼拥被坐起时,见他满脸写着“不高兴”,正要出言安抚,却见他略倾身,朝自己面上伸手探来。
修长的食指轻轻横在她的唇间,将她的下唇自贝齿的肆虐下解救出来。
月佼茫然地看着他,一时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他有些焦虑又有些恼火地思索片刻后,对她道,“不咬自己。”
思及他的长指还横在自己唇间,月佼面上一红,忙倾身后撤存许,赧然笑着“哦”了一声,垂眸不敢再与他对视。
可他那修长的食指却不依不饶地追上来,再次横贴在她唇间。
“做、做什么?!”面红耳赤的月佼赶忙拥着被子往后挪了挪,后背都快贴上墙了。
似乎对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个动作有些不满,他执拗地跟着朝前挪了位置,坐得离她近些,又一次执拗地将手指贴到她的唇间。
“咬、咬吧。”
“不不不,不用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多谢多谢。”
对他那一脸“我请客,你随意咬我,不必客气”的大方,又羞又惊的月佼连连摇头,哭笑不得往后躲,整个后脑勺都贴上墙了。
严怀朗愈发疑惑地蹙着眉,细细打量她的神色。
怕他非要让自己咬他一口才罢休,月佼慌张又尴尬地笑着对他道,“下、下雨了呀,或许、或许不能出门买衣裳了……”
要说这雨可来得真不是时候,她还打算进城时顺便去找找有没有可用的药材呢。
她口中这个话题让严怀朗愣了愣,徐徐收回自己的手后,思量半晌,忽然耷拉了唇角,垂头丧气。
这副模样的严怀朗对月佼来说真是新鲜极了,她见状便忍不住从被中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顶,笑嘻嘻道:“严大人要乖啊,不要生气呀。”
他竟由得她将自己的发顶揉了个乱糟糟,口中气呼呼“哼”了一声,大约是已认知到说好的“新衣裳”要泡汤了,非常耿耿于怀。
****
待月佼穿戴整齐出来后,见严怀朗立在檐下恼怒地瞪着漫天的雨丝。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走上前去主动牵住他的手,晃了晃,“好吧,这雨也不算大,我们仍旧去买衣裳就是了。”
他的神色终于转喜,轻快地点了头,反手扣进她的指缝间。
此时隔壁的云照也踏出房门,见二人立在廊下,便笑着凑过来。
可还没得她靠近,严怀朗已一把拉了月佼就跑,还回头凶巴巴瞪了云照一眼。
云照一头雾水地指了指自己,“我怎么了?”
“诶?”月佼也是茫然不已,扭头一瞧,却忍不住笑了。
原来,云照的背后站着纪向真呢。
月佼笑着伸手勾住廊下的柱子,不肯再被严怀朗拖着跑了。
严怀朗忿忿地哼了哼。
“别、别闹了,”月佼抱住大笑,“便是要出门,他俩也要一道的呀。”
严怀朗远远朝云照与纪向真投去冷冷一瞥,转回头来看着月佼时,又变成焦急又可怜的模样了。
他略使力捏了捏她的手,气呼呼地憋出两个字:“你!我!”
“可他俩是我们的同伴呀,”月佼笑眯眯,耐心对他解释道,“是要共进退的同伴,一直都要一起的。”
严怀朗闻言,再度扭头打量了一下老实站在远处的那两人,略带妥协地轻哼一声,认真地看着月佼:“明日。”
月佼想了想,尽力揣摩他的意图:“你是说,明日再当他俩是同伴?”
他理直气壮地点点头,看来今日是打定主意不让他们二人加入今日的出行。
“怎、怎么办呀?”月佼无奈地对云照扬声苦笑。
云照摸摸鼻子,笑了回去:“看来,他……很认主啊。”
呸呸呸,他又不是小猫小狗!认什么主?!
月佼心知此刻这宅中四处都有人正在监视着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气恼地横了她一眼,跺了跺脚。
严怀朗见状,立刻同仇敌忾地帮着她瞪着云照,冷眼嗖嗖。
云照忙不迭挥挥手,“惹不起惹不起,那就你俩去吧,我带小真真吃饭去。”
她身后的纪向真听到这个称呼,“虎躯一震”,却也只能抿唇不语,独自在心中怄到想喷火。
见云照已不打算再跟着,大获全胜的严怀朗得意挑眉,晃了晃与月佼相扣的那手,抬手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那好吧,”月佼无奈一笑,低声道,“谁叫我是个好人,眼下也只好惯着你一些了。”
幸亏他将来不会记得这一切啊。
第四十五章
圆脸狐狸的人跟得很紧,当月佼说要进城采买药材后; 庄内一名管事模样的侍女立刻吩咐人备了两辆马车; 一辆供月佼与严怀朗乘坐,而另一辆中坐了六名彪形大汉。
月佼只是笑笑; 交代管事侍女替她准备炉鼎、小灶后,便视若无睹地与严怀朗一道坐进了前头的那一辆。
当他们二人并肩坐定后,旋即跟进来一名小婢。
擎伞着站在车外的管事侍女状似恭敬地向月佼解释,说是少主有吩咐,对他们这一行贵客务必要好生伺候; 因此特地派一名小婢随她进城采买; 任她使唤。
月佼心知这小婢分明也是被派来近身监视的,可碍于眼下还不能贸然与对方翻脸,便欣然受之; 任那小婢跟着。
可严怀朗显然很不欢迎这位跟班,满面冷漠地瞪着她,目光凛冽似裹雪挟霜; 只把那小婢冻得瑟瑟发抖。
显而易见,若非月佼始终紧紧牵着他的手,只怕他早就忍不住拎起那小婢丢出去十里八里了。
在他威势十足的目光下,泫然欲泣的小婢当即双膝跪地,垂首低眉对月佼嗫嚅道:“奴婢、奴婢只是奉少主之命……还请、还请姑娘……”
这名小婢大约是听说过此前严怀朗在宝船上的所作所为,毕竟是个狂性一起; 就令她家少主出动十数名高手才堪堪制服的人物,也怨不得她害怕。
不过; “奴婢”这个说法,在月佼听来很是刺耳;而小婢双膝跪地的模样,更是让月佼满心的怒其不争。
就她所知,为了生计到富贵人家做侍者,与在码头做脚力小工、在乡间豪绅之家做佃农,甚至与她进右司做武官领薪俸,其实是一样的。
她想起之前在京中的高密侯府中所见的那些侍者,无论男女,都只是不卑不亢的模样,面对主家或客人时有礼有节,恭敬谦和却绝不会如此卑躬屈膝。
毕竟,自同熙帝登基之后,新修大缙律中早已载明禁止蓄奴。
这沅城虽在边境海滨,却并非如红云谷那般近乎与世隔绝之地,这名小婢不会不清楚这条律令。
她实在不明白,陛下登基四十年,明令禁止蓄奴也已有四十年,为何还是会有人甘愿将自己糟践至此?
做侍者也不过是出力领薪俸,同样是凭自己的双手挣活路,根本不需要跪着与人说话的呀!
可月佼也明白眼下的形势,她不能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对这名小婢讲这些道理,于是只好强忍住心中的隐怒,对小婢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让她起来坐着说话。
待小婢瑟缩着起身,在对座的车厢角落小心翼翼地坐下,月佼才暗暗叹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捧住严怀朗的两颊,将他的头扳过来与自己面对面。
小婢眼睁睁看着,那个先前还凛冽如刹的男子,一对上月佼含笑的目光便立刻耷眉低眼,像个闹气的孩童一般无害,心下顿生说不出的万千滋味。
她心中偷偷感慨,妖女就是妖女,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摄人心魂。
“你好生坐稳,我靠着你躺一躺,好不好呀?”月佼抿了抿唇,浅浅对严怀朗笑道。
严怀朗定定与她对视片刻后,眸心微动,继而面泛赭红,一路红到脖子根,登时就忘记了车厢角落里那个讨人厌的跟班。
对月佼的问话,他既未出声,也未点头,只是缓缓将烫红的脸自她柔软双掌中挪开,赧然将头扭向一边。
可却悄悄调整了坐姿,腰身挺拔如松,双腿并排,坐得端端正正。
月佼顺势在车厢长椅上侧身而躺,将头枕在他的腿上,懒懒打了个呵欠后,做闭目养神状。
她明白,面前的小婢定然会将自己的一举一动禀告给圆脸狐狸,这“妖女与男宠”的戏码自是要做足的。
马车徐徐向沅城内驶去,月佼一路兀自闭目,心中思绪万千。
而严怀朗不但任劳任怨拿自己的双腿给她做枕头,还偷偷以长臂在她身侧虚虚护着,似是生怕她摔了。
****
沅城的天气很怪,城北郊外细雨如丝,城内却晴日高照。
月佼先是领着严怀朗找了一家食肆,优哉游哉地吃了饭,这才一派闲适地将城中几家药铺都逛了个遍。
她在每家药铺中有所花费,采买的药材五花八门又八竿子打不着,似乎是见什么买什么,且皆是成箱成捆地买,叫人根本拿不准她究竟要配个什么方子。
那名小婢在她身后跟得晕头转向,着实也看不懂她的意图,只能老老实实地付账善后;而另一辆马车上跟来的彪形大汉们,就忙着一趟趟将她买下的那些药材往他们乘坐的那辆马车上搬。
而严怀朗始终与她十指紧扣,不离她半步,只偶尔好奇地朝街上热闹处张望。
“是变戏法的呀,”月佼顺着他的目光瞧去,见一群人围在一处看人变戏法卖艺,便随口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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