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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宝树-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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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眯眯地瞧着宗人令,像是在与他闲话家常,“皇叔祖是朕的长辈,多年来对曦朝所做的贡献,想来诸位也算是有目共睹。如今皇叔祖要迎娶心尖尖,在朕想来,便是将声势弄得更浩大些,也是皇叔祖应得的。”
“何况历朝历代,何曾有过皇帝的叔祖娶亲的先例,礼制上,本就无可借鉴之处,有违规制一事,就是想想,宗人令也可以免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偏偏,宗人令就感觉到了后背久违的浓稠汗意。
他们的陛下,何时气度已经如此地相像辰王了?
不说宗人令回去之后又花了多少心思压惊,钦天监那边算好的日期已经定下来,三月十七,万事皆宜,辰王将轻至杨州迎娶王妃。
从昨夜到今晨,一箱接着一箱的纳彩礼从皇宫运到码头,便是镐城的百姓再想闭紧自己的耳朵,也挡不住这其中的诱惑,纷纷从家门中探出头来。
而这一瞧,他们心底就掀起了滔天巨浪。
等满载的几十条船都离港后,被数量骇人的纳彩礼激起的热闹还未消退,反而是在等待的日子里愈演愈烈,全都变成了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辰王妃的好奇。
而此刻,确认完没有疏漏的谢宁池缓步回到船舱中,掬起宫人们备好的温水想要洗漱时,瞧着清水里倒映出来的绰绰约约的人影,突然就想到了离开前,谢郁跑来与他说的话。
“皇叔祖,你熬了这么些天,脸都变丑了许多,小心皇叔祖母临时反悔,不要嫁给你了。”
初初听见这一句,除了想将谢郁吊着打一顿之外,谢宁池只想狠狠地嘲笑一番。
他与阿挽之间的情谊,难不成是如此浅薄,靠一副皮相维持的吗?
但这嘲讽还未出口,他便想到了之前好几次,傅挽瞧着他的脸偷笑,一脸心满意足的神情,还有上次提起孩子,她也曾说过,左右孩子像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至于吃了什么亏。
而……此刻倒映在清水中的人。
谢宁池略顿了顿,将临行前谢郁硬塞给他的脂膏翻了出来,揩在手心揉匀,飞快地往脸上涂了一层,干脆利落地忘了圣人训,想着如今左右无事,扔了原先准备用以打发时间的书册,合衣躺在了床铺上。
久别重逢,是该让阿挽的心情愉悦些。
第108章 花好月圆
许是真应了那句“好事多磨”; 谢宁池在来杨州城的路上; 乘坐的船还真就坏了一次,好在当时守夜的天字卫机警,到底没酿出什么祸端来。
只是这样一耽搁,原本就紧凑的行程却是彻底晚了,紧赶慢赶,谢宁池到杨州时; 已是傅挽出嫁的前一日。
匆匆吩咐好人归置好那几船的聘礼,谢宁池连正战战兢兢地躬身行礼的新任杨州刺史都无暇理会; 翻身上了备好的良驹; 一抽马鞭就朝着傅家而去。
来的路上; 那些礼官哆嗦着又将一众事宜解释了遍,最后许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再三强调了为着吉利,王妃在此处行过嫁礼之后; 在船上辰王最好是不要前去相见。
这简短的一句话; 说的时候; 不知道挨了谢宁池多少个眼刀子。
但说到底,这也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谢宁池虽难得有些不想将规矩放在心上,但想到其中的寓意; 还是强制按捺住自己; 听那礼官抖着声音继续啰嗦。
只是船上不能见,行礼之前; 总是能叫他见上一面的吧?
这点美好的念头,促使谢宁池一路疾行,却在被恭敬请进傅家的大门,迎面对上腿上挂着个奶娃娃的傅四时残酷破裂。
“……”傅四看着面前瞧着他,似乎随时要拔出刀剑来与他决斗的谢宁池,烦躁地抖了抖腿,颠簸的力道没吓到他亲儿子,反倒是将他逗得哈哈大笑,“你瞧着我干什么,这风俗习惯又不是我定的?”
他唯一做错的,就是不该在方才嘲笑小十一声,害得自个被拉了这个壮丁。
想到这里,傅四又仰头翻了个硕大的白眼,“说起来,你还得谢谢站在这里的是我,要换了小七小十那两只小狼崽来,你这脸蛋能不能护着都难说。”
在马上就办喜事的岳家里,要是将两个小舅子打了,大小也算是个麻烦。
也就因着这个,方才纪氏才干脆地拦了傅七和傅十。
早些见到媳妇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谢宁池草草地吃了一顿午膳,终于有时间能见一眼一直在傅家门外等着的杨州刺史了。
接着两个刺史,一个是反贼,一个下落不明,谢宁池对杨州城上心,自然再不敢将“有才干”的人往这边放,索性就派了个老实木讷,只会干事的来。
接了“杨州”这么个遗留的烫手山芋,新刺史都还未平复心中的惊悸呢,立时就知晓了辰王那位心心念念的王妃,原来也在这杨州城内。
收到消息时,新刺史都已在路上了,找急忙慌地拆了行李拼凑出一份“厚礼”上,送上门时却正好遇上了傅家在清点傅挽的嫁妆,那几乎都快从后院堆到正房门口的一应物件,吓得杨州刺史当时便撂下礼物,掩面而走了。
当时心底里是打定了主意,若是日后谁再说他来杨州城贪,他便要将这事原原本本地说出去,让那些人瞧瞧,他是个如何清正廉洁的好官。
只这些话也就是他的臆想罢了,当着辰王的面,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磕磕巴巴地将最近一段时日理出来的州政汇报了,抬头却见谢宁池撑着额头,目光透过一扇开着的棱花窗,不知是望到了何处去。
“前刺史左莫离的踪迹,到如今都还未曾有消息?”
来之前,谢宁池就叮嘱过,千万要寻到这人的踪迹。
新刺史抖了抖,因为他这话里含着的几分质问,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是……是,臣原本是想找那反贼相问一二的,可他在傅家奄奄一息……”
为着余持重这事,傅挽还曾特意写信与谢宁池说过,只说他吊着最后一口气昏迷不醒,怕是很难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了。
书院里的那群人,虽说谢宁池当时敌众我寡,可在那场大火之中,怕是也折损了不少,再加后来镐城被清洗了一次,能里应外合的人大大减少,故而谢宁池回了信,也是让傅挽不用太过有心此事,安心待嫁。
只那话,说给未来娘子听时和缓,遇上旁人,谢宁池却没打算有那好声气。
他冷凝了脸正要问,忽的看见那窗棱所见的范围里走来一蓝衣侍女,径直走入天字卫的包围圈,走到门前扣响了房门,“大王?”
谢宁池呼吸一滞,整个人都险些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快步走到门边开了门,不等外面的人再装模作样地多说两句,谢宁池干脆利落地一拉她的手腕,接过她手里端着的东西往桌上一扔,就在门口将她抱了满怀。
鼻息之间都是午夜梦回时心心念念的美妙滋味,谢宁池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他抱了许久,才略略松了手臂,将头埋在了傅挽的肩上,“思念愁人。”
傅挽笑出声来,抱在他后背上的手在他背上轻锤了下,三分娇嗔七分调侃,“你这想我了,说得可真够含蓄的,就不怕我听不懂?”
与傅挽在一起时,谢宁池的情绪极易受到她的感染,随着她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被她带着,用更丰富多彩的角度,去看身边的点滴小事。
关是傅挽朝他笑一笑,他怕是都要高兴上一会儿。
又何况眼前这个重逢来得如此突然而惊喜呢。
谢宁池虽是松了手,却还是紧紧地握着她的一只手,全神贯注地瞧着她,“你可能会听不懂我的话吗?”
在未成为恋人之前,我们就早已心有灵犀了。
傅挽自是听得懂他的未尽之言,也不再多说这个话题,只带着他往桌边走,“我听说你今日午膳都未曾用过多少,怎么了,是在船上累着了,还是初初过来吃,觉得饭菜有些不合口味了?”
她这般絮絮叨叨地发问,倒让人觉得,他好似个未曾足岁的孩子。
可偏偏谢宁池最爱她这幅模样,也就将嘴边那句“因为想见你而没见着,所以心情不好带坏了食欲”都给咽了下去,只带着笑意瞧她。
谁知傅挽揭了她带来的几碗小菜的碗盖,回过头来瞧了眼谢宁池的脸,发自内心地感慨了句,“马上便要洞房花烛了,你要是饿瘦了,这张脸可就不好看了。”
这话与临行前谢郁说的,也算是大同小异。
谢宁池倏忽间便沉了脸色。
一句“难不成你瞧上的是我的皮相”就梗在他喉咙口,想问又不敢问。
傅挽一瞧见他的神情,就将他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非常想立即就折身回去写信告诉小皇帝,她皇叔祖八成是真的用了那脂膏,竟开始在意其她瞧上的到底是他的什么来了。
但实际上,相貌身家气度,这些都可能是坠入爱河的原因,可沉浸在其中后非要再找出一点来,那就真有些难度了。
想着原来堂堂皇叔祖也会在意这个,傅挽心下就有些好笑,却也不舍得再逗他,只将那碗正中的鸡丝粥端起来,塞到了他手里,“快吃,你饿瘦了,我还得心疼。”
这话听得倒是悦耳了许多,谢宁池也就乖乖低了头喝粥。
只他才喝了两口,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极为尴尬的轰鸣声。
谢宁池停了手,这时候才想到房间里除了他是还有旁人的,循着记忆,转头朝那处看去。
新刺史恨不得将自个团成个球。
他那副有些怂的模样,与有时候的傅爹简直就像是从娘胎里出来的好兄弟。
这会儿又是在傅家的范围之内,虽说她这几日被纪氏和傅九盯着几乎没碰过任何事务,但自个家中进来了什么人,傅挽还是大抵有印象的。
她也不挣开谢宁池的手,朝那刺史略笑了笑,“上次不知刺史特意到访,已是我傅家接待不周了,如今又疏忽一次,还请刺史万万不要与我计较,移步雅间,去用几个粗陋的饭食。”
刺史自然不会不愿,点着头,飞快地退了出去。
赶走了碍事的人,谢宁池那牵着的手更是没放开过,一碗粥非是黏黏糊糊地吃了大半个时辰,还是傅挽怕纪氏她们发现找过来,才安抚了他几句,又匆匆离去了。
隔几日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的人,这会儿瞧着却好似在偷鸡摸狗。
傅挽晃了晃脑袋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在这时想起来,她原本过来紧赶着要告诉谢宁池的事,居然被两个人光顾着耳鬓厮磨,竟是一点儿都没想起来。
她正要折回去说,转身却见纪氏已到了面前,一双美目瞧着她,“去哪?”
那声音,不比她以往出去乱晃,上花楼喝花酒被逮到时好上多少。
傅挽讨好地笑了声,粘过去抱住纪氏的手臂,软绵绵地叫了声娘。
纪氏伸出手指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下她的额头,狠狠地啐了一声,“往日在商场上都能游刃有余的人,这会儿怎么就不知晓让人家更珍爱你几分?”
却好似她是那个残酷地划下了银河的王母。
傅挽应了声,甜着嘴将纪氏狠狠夸了一顿,也是听了她的话,连晚上谢宁池摸过来,都义正言辞地将人挡在了房门之外。
于是两人的再一次见面,就到了大婚的当夜。
虽傅挽很想不顾风俗,但到底没有女方家长出席男方婚宴的道理,故而跟着来的只有傅四和傅十,早早又都被谢宁池让谢郁带着人给挡住了。
故而傅挽在婚房里休憩了不过半刻钟,都还没等到扶书将她要的糕点拿来,就先等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一点点接近,最后变成了她能在火红盖头下瞧见的一片衣角,停在了她的四五步之外。
傅挽抬头“看”去,虽是此情此景,还是忍不住要调侃一句,“衣兄这不是近乡情怯吧……”
她最后一个话音将将落下,眼前的红盖头就被人掀起,谢宁池握着柄如意,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将如意上挑着的红盖头拿下,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方才进门时的犹豫与踌躇。
心尖上的人,穿着大红嫁衣,坐在他的床榻上,住在他的心里头。
谢宁池缓缓勾了唇角,提醒还瞧着他的傅挽,脸上飞快地掠过一点隐秘的得意与自喜,庄重自持地提醒她,“你叫错了。”
傅挽一怔,却立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何事,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夫君。”
简单的两个称呼,却带起了谢宁池的诸多回忆。
最初莫名其妙地交上一个笔友,等她无定期的信件时的期待与焦急;后来六州叛乱,犹豫是否要与她相见时的踌躇与畏惧;与她日日相处的快乐与满足;觉察到自己不该有的心思时的懊丧与退缩;知晓她是女子时的不可置信与欣喜;与她居住在青翠山的小院子时的心意相通……
种种过往,最后才成了如今的花好月圆。
谢宁池缓缓走到床边,按着床沿坐下,手顺势将傅挽的手攥在了手里。
心中鼓噪不休,他却想与她坐着好好说两句话。
可他还没开口,傅挽就飞快地截了他的话,“前些日子余持重醒来过一次,我从他嘴里撬出不少东西。原来那左莫离居然是他私生子,只是后来他与左莫离的生母间出了些误会,害他生母惨死,左莫离才抓住机会,告发了他。且左莫离也没死,被他藏在某处隐蔽的村落里的,我的人已经将他找到了……”
她的语速飞快,谢宁池的脸却还是沉了下来,一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稍稍分开些许,又猛地低下头深入,直至两人都气喘吁吁。
“这种时候,你要与我说这事?”
傅挽摇头,连带着他的头皮都被蹭得发痒,全身的热气更快地涌到某处。
方才的亲昵间,两人间的差距已是所剩无几,傅挽自然感觉到他的异动。
谢宁池又要俯首亲下来,傅挽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动作,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方才说的的确与咱们无关,但如今这个,却是确确实实有关的。”
傅挽抿了嘴角笑得像是只偷了腥的小猫,“我有身孕了。”
谢宁池再多的动作,都被她这简单的五个字给堵住了。
他回忆了下以往两人亲密的时候,皱了眉觉得有些不对劲,“什么时候?”
“让我想想啊。”
傅挽伸手拨拉这他身前的大红色锦袍,悄没声息地将扣子全解开了,才一用力,将全无防备还怕伤了她的谢宁池推倒在床上,稳稳地坐在他的腰腹上,低下头,凑在他耳边,慢慢地说了一句。
“我想大概可能是今晚。”
☆、第109章 番外一
考虑到这是她那已经快被强制成婚的高龄皇叔祖第一次成婚; 谢郁很是大方体贴地给了满满一个月的假期; 拦了那些原本应该送去辰王府的奏折,又因着最近大批官员被斩,剩下的事务量大量增加,这个体贴,差点没将谢郁累垮。
可当初在皇叔祖带着皇叔祖母开宗祠祭祖时,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将胸脯拍得“啪啪”作响; 夸下海口的也是自己,这碗莲心糊糊; 谢郁也只能捏着鼻子灌下。
好容易挨到当时承诺的一月之期过去; 辰王即将归朝的大早晨; 不仅是坐在御座上的小皇帝翘首以盼,便是诸位饱受辰王摧残的臣子,都有些期盼起来。
只是到朝会结束,众臣连昨日里裴侯爷家的三公子上花楼有没有违制的事都拿出来大肆讨论了一番; 却还是没等到从不迟了早朝的辰王。
又一堆奏折前仆后继地在她的桌上报道之后; 谢郁终于忍无可忍; 点了御前的内官往辰王府跑了一趟,却不敢直说皇叔祖你该回来上早朝了,只能相当委婉地问了一句——“陛下问,大王您还能记得今日是何时吗?”
被从温暖的室内叫到冰凉的厅堂中; 想到方才被人打断了的亲密举止; 谢宁池皱了眉头,连茶都未给这响当当的陛下面前的红人喝一口; 只冷着一张脸瞧他。
被辰王这样盯着,那句原本还有些威严的话,立时就变得又绵软了几分。
故而谢宁池听来,只觉得谢郁那小王八羔子八成是又无聊了,才会特意派了个人来问这种全无作用的问题,“今日怎么了?”
被他这话的话尾扫到的辰王府大总管终于不能再扮演壁花,只能垂着头,避开辰王刀锋一般的目光,低声回答,“是您新婚后的第三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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