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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泛舟江桥故-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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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伯亚……怎么突然这么反常?电话里语气又那么迫切,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旁的甄智又开口:“只可惜这是我最后一晚睡在这里了,以后这个房子归你了。”
“会长……?为什么?”
“宫颈癌,我预约了明天的飞机,去国外做进一步的检查。”她平和的说出这句让我大脑一片空白的话,就像是在说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是我介入了闵俊和他女朋友之间的感情,利用他对野心的摇摆。也许这是报应也说不一定?我得癌症的事一定要对外保密,金门集团的一些高层,还有谢盛黎派,都巴不得我死。可我不能就这么死,江乔,我得帮昌迅狩猎完那些豺狼猛兽,我才能死。现在我不能死。”

☆、顾佬表白

我站在房山别墅前的江边,久久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我强忍着泪水,可是一波又一波崩溃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哽于胸腔,无法吞忍。
临走前,我对着甄会长深深的鞠躬。她叫我明天不要送她,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她说,江乔,一定要和闵俊,昌迅,谦穆,一起撑到底。她还说,江乔,后不后悔跟我趟这浑水。
会长……甄会长……
我浑浑噩噩的回想起跟卫伯亚的相见之约,才发现时间距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电话早就没电关了机。房山别墅建筑群绕江而立,而我们却连见面的地点都没定好。
我颓然的捋了把头发,却在回头的那一刻,见到了他——卫伯亚。
他的风衣大敞着,呼吸还没有恢复均匀,明显是绕着江边一直找,找了好久。他就站在那里,不远不近的地方,紧蹙的眉头在见到我面容的那一刻豁然舒展开。
“手机为什么关机。”他一步一步走向我,“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卫伯亚……可不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下,争吵也好,有话说也好,下次吧。”
“怕是你我没有下次了。”他的瞳孔晃动着,我猜不透他。
“谢盛黎要着手做一系列事,多了我没法告诉你,白鲨和平城的格局将会很艰难。离开他们,甄智也好,陆谦穆也好,跟我走。江乔……不要让我狼狈第二次。”
另一边  城东小别墅内
躺在寝具上的顾豫缓缓睁眼,他仍病着。
他骨节分明的手覆在胸口前,冰冷覆盖的火山叫嚣着,心口强有力的频率在一声一声的提醒着他,他仍活着。
卫伯亚的话回响在我耳边,他依旧那么固执。太过骄傲的人往往不堪一击,若再加上固执,那便是一生的痛症。
“卫伯亚。”我轻轻唤着他,“当初你我荒唐的开始了那本不该开始的错误婚约,如今命运已经把报应还给了我们……袁晋那件事是你找人做的对吧,你应该庆幸他还活着。到此为止吧。”
我转身背离卫伯亚的那一刻,已将双眼通红的他和不堪回首的过去全数丢在风里了,都结束了,都结束吧。
等我到达赌场看见圈圈警戒线时才知道——赌场出事了。
“理事好。”
“理事好。”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江,江乔姐,包间里那个客人半天没出来,小周进去的时候,就……就发现有人倒在血泊中了。”小然躲避着我的目光,支支吾吾的说着。
“出事的是谁!?”我扭头去问白昌迅,却发现昌迅看我的眼神也格外闪躲,我心下立刻腾起不详的预感,我最不愿面对的预感。
“昌迅你告诉我,出事的……是谁?”
“……是谦穆。”
我抓着白昌迅胳膊的手颓然一松,理智也跟着轰然崩塌。
医院
空洞狭长的走廊,急救室的红灯持续亮着,不曾暗下。我的头靠着渗着消毒水的墙壁,绝望感一丝丝,一层层,蔓延包裹全身。
……谦穆在包间里遭到了杀手的枪杀。小然告诉我,他在看完那个女客人留下字条便冷着脸去包间赴约了,而那个字条却在谦穆出事被发现后消失不见了。
我懊恼的将十指深陷入发隙中,自责无比。我愧疚得要疯掉了,如果我没有离开赌场,如果赴约的是我,谦穆就不会替我躺在里面……不会。
昌迅和闵俊在我身侧来回踱步,闵俊抽着烟揉着太阳穴,昌迅则在不停打着电话。
所有喧嚣的,静谧的,混杂的声音,都在我耳廓边化为嗡鸣,嗡鸣之后便是寂静的幻听。我仿佛听得到穿越长廊的急救室中,冰凉的手术台上,谦穆孤立无援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一声,比一声微弱。仿佛是在我耳边诉说——江乔,我与你风雨同舟。
这晚,我们彻夜不眠,守在急救室前寸步不离。这晚,我告诉了闵俊甄会长得癌症隐秘出国的事,他眼眶通红。
“这件事你知我知,闵俊,会长的病会好的。”
闵俊全然失神:“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会长!”
“那小然呢?我知道你为了权利和野心选择平衡游走在两个女人中很久了。闵俊,别这样活。”
“江乔姐……”他失声痛哭,无助得像个做错事覆水难收的孩子。
我干涸的眼眶满是血丝,目送着他渐行渐远的踉跄背影,猜不到他到底要去找谁。
这一晚,是我们很多人往后漫长人生中,持续很久都无法褪去的噩梦。
后半夜,谦穆从急救室移转至重症监护室。昌迅着手调查赌场的枪击事件,可这一晚他明显察觉到他追查的过程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碍着他。
重症监护室外,我就这么出神的站着。隔着厚重的玻璃,谦穆就躺在那里。氧气罩遮盖了他绝大部分的面庞,将我与他生生隔离开。他就单薄得如同一张白纸,仿佛随时都会飘离我的世界。我的心随着飘忽不稳的机械电波图一下下的揪起,又悬着。
“谦穆……”眼前被水雾遮得一片模糊,一行热泪不受控制的直流而下。我依旧呆滞的看着他,叫着他的名字。
我要怎样骗自己,骗自己说,江乔,你已经足够强大。都是假的,我怕的东西太多了,我害怕我牵累你们,我害怕你一个狠心就这样离我而去。谦穆,我怕极了。我沿着玻璃窗缓缓蹲下,抱着自己低声抽泣——
“知道你真正的名字真好。”
“算是安慰还是同情?”
“算是如愿以偿。”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重症监护室时,抬头便看到了他。他踏着锃亮的皮鞋与我迎面驻足,人群中格外醒目。我想我现在一定狼狈极了,妆容花着,满眼血丝。
顾豫微微皱眉,终是开口:“事情我都听说了。”
我身体透支的疲劳着,却不敢胡乱寻找依靠,点了点头。
他踏前一步:“我该庆幸里面躺的不是你,还是该生气你这样在意里面躺的人。”
“你确定自己能区分这些情绪的意义么?”我开口时嗓子的沙哑和浑浊暗示着我的极度疲惫,嘲讽之意却没有丝毫减弱。
顾豫轻磨牙齿,我看着他,我猜不透,他这种情绪的根源。
黎明前夕,城市的夜景交替着薄雾,暧昧不清。我与顾豫并肩坐在医院天台的长椅上。
冗长的沉默后,他开了口:“你和陆谦穆,是什么关系?”
“我的答案会给你带来痛症么?你会在意?”
“如果我不在意,就不会坐在这里。”他侧过头近距离与我温柔的对视,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欠他,很多很多。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是不会懂的。亏欠,回报,守护,承诺,依靠。这些感情,你永远都不会懂。”
他眼底的温柔丝毫没有褪去,仿佛对我说得这些话毫不在意。他竟……毫不在意我说他不懂。
半晌,他平静的开口:“你迟早会来求我,求我留你在身边,求我帮你。”
“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一副自信得好像已经掌控了一切的样子。”
“可我确实已经掌握了一切。”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探至我的耳后,深深插入发隙间,手指摩挲着我的耳廓,又将我的头拉拢几分,唇瓣凑进我耳边用挠人心头的低沉声音说道——
“包括你。”
三个字让我浑身跟着战栗了一阵,仿佛魔咒。
他转而再侧了几分,唇瓣对准了目标压下……而我,贪恋着他此时的温柔,唇瓣的温柔,无心的温柔。
明知他没有感情,明知他只是在一遍遍试图治愈自己的病症做着实验,明知爱上他等于踏入他亲手为我准备的坟墓……可是眼泪还是在心底沸腾着,欲望还是在舌尖叫嚣着,无法控制。
我一定是,孤独太久了。
“江乔。”他垂眸叫我的名字,载着星辰的双眸深邃得让人看不透,“我想我可能是爱上你了。”
他说。
天将明,城市上空些微鱼肚白泛成大片浅蓝色的云海。
新的一天,是晴天。
再醒来时,阳光有些刺眼。我竟然在医院天台睡着了,还一觉睡到了午时。我只记得黎明的时候和顾豫在这并肩坐着。而长久的沉默后自己也无意识的睡去了。
身上,是顾豫的西服外套……满满都是顾豫身上的味道。他的那句话,在我脑海中嗡嗡作响,好似做梦一般。我努力收回思绪,揉了揉过于疼痛的太阳穴,走下楼去。
而当我回到重症监护室外,看到来回踱步一脸焦急的昌迅时,我才知道更糟糕的事发生了。
仅一上午的功夫,谢盛黎勾结谦穆提前出狱的叔父,夺走了东盛大权。同时,东盛的股票被大幅度抛售,而且顷刻间便被人低价收入。
白昌迅皱眉:“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我早知道谦穆出事东盛会乱得不成样子,只是没想到谢盛黎动作这么快。”
“这分明是……”我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焦急的表情顷刻间冷却了下来,“收购股份的人,是铭山地产么?”
白昌迅点了点头,正中了我的猜想,一万种猜想中最坏的那一种。我抓起身上的外套,顾豫的外套,下一秒,嗤笑着摔在地上。
“我想我可能是爱上你了。”
可笑至极。

☆、绝处逢生

引擎发动的声音在耳边轰鸣着,我开着车驰骋在平城宽阔的高速上。手紧紧的攥着方向盘,忽略掉一切痛觉。铭山地产,城东小别墅,我找不到顾豫。我怀着一腔怒火,找不到要去质问的那个趁火打劫的卑鄙商人,顾豫。也找不到那个在晨曦余晖中,侧脸镀上一层绝色光辉对我说“我想可能是爱上你了”的痴情种,顾豫。
我找不到顾豫。
这种焦躁夹杂着几乎要呼之而出的怒火,将我的理智一点点吞噬着。
是的,他再一次轻而易举的欺骗了我,联合谢盛黎,联合我所有的敌人,将我和我依靠的大树连根拔起。
顾豫他,从没变过。
另一面,得知谦穆中枪的甄智急忙回国,切断了重要的治疗过程,将暴走的医生哀切的嘱咐抛诸脑后。更糟糕的是,谢盛黎不知何时得知了甄智得癌症的消息,联合金门集团高层,扩散给了整个金门董事会。于是几乎所有金门高层联合起来抵制我和闵俊,我平城金门理事的位置风雨摇摆。
董事会上,他们甚至想罢免我的理事一职,幸好甄智及时出现:“我是生病了,但我没死!只要我一天没死,你们就别想在金门乱来,更别想动我的人。”
在场的人虽然一万个不服,但也只能暂缓树倒猢狲散的计划。他们心里大概都在嗤笑,反正她迟早都要死,迟早。
那一刻极大的无助感将旋风中的我紧紧包裹住,我望着脸色苍白却仍要强的站在那里的甄会长,心一点点往下坠。
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
病房
不幸中的万幸,谦穆终于脱离了危险,转至高级病房。我静静坐在他的病床前,从红日高照到夕阳西下。短短几天,他便消瘦得那么厉害。脸颊深深凹陷着,苍白的皮肤不带一点儿血色,头发凌乱的贴在额头上,惹人心疼。
我抚上他的脸,冰凉的触感让我心生恐惧:“医生说你的昏迷期没个准数,但我知道你一定会醒来。因为你说过你会一直陪我,而你从不食言,对不对?”
空气中只剩下机器冰冷的声音,没人回答我。我颓然的垂下头:“……谦穆,我好累。你醒来好不好,像从前那样,站在我身边,或者对我温柔的发火”
我伸出手轻轻握住他苍白的手,冰凉的输液管机械的将药物注入他的体内,血液与绝望一并循环。
“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保住你,保住甄会长……我该怎么做……”巨大的压力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终是在现实面前卸下了盔甲,溃不成军的哭了出来。从一声声哽咽抽泣到眼泪如泄洪之水难以自持。
几天后,甄会长带着我匆忙的拜访了隐秘度假回来的老人家。我们心急如焚的穿越长廊进入书房,却看见老人家在和顾豫悠然的下棋。
我看见找了那么多天的混蛋居然此时正若无其事的坐在我面前,悠然的下着棋。顾豫余光将我收入视线里,不经意的挑起了嘴角。
“甄智啊,出国安心养病去吧。”只一句话,老人家便把我们这次求助之行判下死刑。
甄会长咬咬牙:“我知道我对于您来说已经是废棋。但您不想想我,也该想想您的亲孙子吧?如今谢盛黎和李……”
“昌迅你就不用担心了,你这个小姨为他做得也够多了。至于金门,你想让你的心腹服众,那是她的事,不是你的事。”
我紧紧攥拳,岂料身边的甄会长已全然没了刚才的焦急,脸上是意外的平静:
“我知道你从没把我当家人,或者信我真的是为了昌迅。但当初你是怎么逼迫我姐姐离开这里的,你希望我告诉昌迅么?”
老人家握着棋子的手一颤,脸顿时黑了。
顾豫欠身鞠躬离开,向门口的我们走来。路过我时,他直接抓起我的手走了出去,我没有反抗。
书房大门关上的那一刻,里面传来棋牌被扔至什么东西上的声音,棋子散落一地。
庄园红酒庄园
风吹成浪,我空洞的望着眼前的大好景色,这才明白顾豫的同盟表面是谢盛黎,实际上是……老人家。
“我能保白昌迅坐上李镇洪的位置,绝症的甄智能么,你能么?”
我看着眼前的景物,出神:“我只问你一句,赌场找人枪杀我的人,是你吗?”
“陆谦穆的枪杀案与我无关,也与谢盛黎无关,她答应过我不会对你下手。”
我继续出神:“但你跟她瓜分了东盛,瓜分了谦穆和他姐姐的心头肉。”
“陆谦穆现在这个样子,东盛董事会那群老狐狸本来就有不少是他叔父党派,谢盛黎让他叔父提前出狱,自然是由他来接管东盛,然后成为我们的傀儡。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趁火打劫,不认血亲,是很正常的商业桥段。”
他怎么能这么坦然,坦然得好像这一切都是我和谦穆应得的下场。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愤然起身欲离开,顾豫却一把起身攥住我的手腕。
“放开!”我愤怒的低吼。
顾豫眯起眼:“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他另一只手插在西服裤口袋里,上前一步自上而下的俯视着我。
“你想在金门服众,就得有新的靠山,一个能在老人家面前说得上话,一个能抗衡谢盛黎,一个能活到白昌迅替代李镇洪那一天的靠山。而这个人,就是我,也只有我。”
他拉扯着我手腕的力道并不大,但双眸中毫不隐晦的占有欲,逼仄的距离内,我无从闪躲,怒火中烧。
“逼我做你的药,逼我留在你身边,究竟为什么,为了继续骗着我供你消遣么?”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嗤笑:“什么时候?直到几天前你都还在骗我,你说了什么?你爱我?”
“我爱你。”他没有犹豫一秒脱口而出这句炙热的话语,听得我本能的愣怔。
我迅速闪躲着他太过魅惑的双眸,生怕自己一个愚蠢,又陷入了他所谓的深情陷阱中。
“顾豫,”我皱着眉头看向他,质问他,眼里闪烁着他不会懂的液体,“这不是爱。”
顾豫也皱着眉头,低头望着沙哑说出这话的我,失语了。我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一下又一下,他没有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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