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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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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轿子从这里经过,她才抬起了头,一脸的难以置信,她绝对没有看错,刚才轿子边的那个女人是二娘的贴身丫环——阿妙!
长恭的脸色一变,莫非那顶软轿里的人是——二娘?可是二娘为什么会进宫?昨晚她和大娘告假的时候不是说了今天去晋国公夫人那里吗?
再没有多犹豫,长恭也立刻悄悄跟了上去。
看着软轿拐进了一座偏僻的宫殿内,长恭心里更是疑惑,往里一张望,只见阿妙和两位太监正守在左边的房间前,房门虚掩着,显然是有人刚刚进去。她猜测可能这宫里有二娘的熟人,于是也不再多停留,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见到不远处又有一顶銮驾朝着这个方向而来,到了宫门前就停了下来。只见帘子一掀,有人走了下来,这下来的人却让长恭倒抽了一口冷气!
此人正是当今皇上!
她的心里虽然一片混乱,但还是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趁着阿妙和太监们不注意,极快地溜进了宫殿内,转到了房间的后面。
刚躲到墙根下,就听到二娘柔柔的声音从窗子里传了出来,“皇上,我们不是一直在晋国公夫人家见面吗?今天怎么让我进宫了?”
皇上的声音似乎并无波澜,“怎么,不想见朕吗?”
“怎么会呢,只不过万一被别人看到的话……”
〖3〗
长恭的心“怦怦”直跳,她明白自己无意中又撞破了一个秘密。原来二娘每次去晋国公夫人家,都是和皇上私会……这么说来,他们之间应该已经来往了很长时间了。
而且听二娘的语气,似乎颇受皇上的宠爱。
“皇上,下次我们还是在夫人府里见面吧,这皇宫里人来人往的,万一被看到的话,我……”
“静仪,既然这么喜欢朕,干脆离开高家入宫做朕的妃子。”皇上淡淡地道,“这宫里也不多你一个位置。”
“皇上,就算是宫里有一个位置,却永远无法在您的心里占据一个位置,我要来又有何用?”二娘的声音放低了几分,“再说,我也不希望孝瑜难堪。”
皇上的语气蓦地变得凌厉,“静仪,在朕面前说这种话,不怕朕杀了你吗?”
“皇上,人人都以为您无情无义,可是静仪看来,却并不是如此。”二娘倒没有惧意,继续说道,“虽然您杀人无数,可是为什么对长广王那么宽容?不就是因为在您还没成为皇帝的时候,只有他愿意为您说话,丝毫没有看不起您嘛。别人对您的好,您会百倍奉还,不过,别人对您的坏,您就会以千倍奉还。”
皇上沉默了片刻,低低笑了起来,“静仪,你果然是了解朕,你不怕朕杀了你,也是仗着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朕就不会那么顺利登上了帝位。不是吗?”
从听到这句话起; 长恭的脑袋就处于极度混乱和空白的状态;似乎有什么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截断了她的思想。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年在家中保持低调的二娘竟然有这么深藏不露的一面!
而且,皇上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朕就不会那么顺利登上了帝位。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二娘在这其中起了什么重要的作用?
“对了,静仪,朕还要你去做一件事。”皇上的声音轻了下来,似乎是在她耳边低语,所以在窗下的长恭也没有听清他说些什么。
接下来,就从房间里传来了让长恭感到脸红心跳的声音,她皱了皱眉,趁着阿妙他们不备,又迅速地溜了出去。
出了宫,她也没有心思去九叔叔府上,径直就往家中而去。
街道两旁的人家都已早早地紧紧闩上了门,好像要把严冬关在门外似的。新糊的纸窗朦朦胧胧的,透出来的淡黄烛光微微晃动,疲惫而无力。
***
回到府里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院子里的红梅树上皆是积雪,一树梅花一树雪,风过,片片缤纷如蝶,落在脸颊上点点沁凉。
孝琬见她回来,自然又详详细细地追问了一遍皇上为什么把她单独留下的原因,听长恭解释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三哥,你别这么担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我可刚立了功,皇上也不会为难我。”长恭伸手摸了摸三哥微蹙的眉,微微一笑。
孝琬摇了摇头,“谁不知道皇上喜怒无常,万一他忽然发疯了可怎么办。”
长恭忙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三哥,你老是这样口没遮拦,小心隔墙有耳。”
“反正这里除了你又没人。”孝琬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喂,我难道不是人吗?”从角落里忽然传来了小铁的声音,长恭和孝琬略带惊讶地对视了一眼,这才发现小铁不知何时溜进了屋子。
孝琬皱了皱眉,“怎么像个耗子似的,你不吱声谁知道你在那里。”
“喂,三大叔,你说谁是耗子?”小铁瞪起了眼。
孝琬的脸色一僵,“你叫我什么?”
“三大叔啊,看你每天那个唠叨的样子,简直就比大叔还啰唆。”小铁哼了一声。
孝琬的嘴角开始抽筋,半天才迸出一句:“你个臭丫头!”
小铁不以为然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小老头。”
“你再说一遍!”
“小老头!”
“你……”
“是你叫我再说一遍的。”
“臭丫头,看我不掐死你!”
长恭赶紧眼明手快地拖住了正处于抓狂状态的孝琬,朝着小铁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闪一边去。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她从关外回来以后,就发现这两人完全是水火不相容,三哥那么容易相处的性子,偏偏就是和小铁合不来,还一点就着。
“好了,好了,三哥,消消气,谁敢说你是小老头,弟弟我帮你抽他。”长恭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哥哥你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这全邺城的美男子啊,只要我家哥哥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孝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揉了揉长恭的头发,“也不怕别人笑话,有这么夸自己哥哥的吗?”
“为什么不能。”长恭低头一笑,“在我眼里,三哥就是最好的哥哥。”
“四弟……”孝琬的瞳眸里映出繁复而清澈的喜悦,脑海中却浮现出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五岁的小家伙。
时光流转,当初那个调皮的小家伙居然已经长大成人,年纪轻轻就浴血沙场,封侯拜爵,怎不叫人感叹命运的多变……如果爹知道四弟有今天,必定是深感欣慰吧……只可惜……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着眼睛有些干涩,抬头望向窗外,遥远的夜空中墨黑一片,只有几颗星子格外清晰。
***
这天半夜开始,邺城又下起了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到了第五天的清晨,才渐渐小了起来。
长恭和哥哥们去上朝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只留下一片纯白。无云的天空异常地明亮阔朗,尽管依旧寒冷,但薄薄的阳光洒在琉璃般的雪上,甚是漂亮。
今天皇上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只是例行公事询问了一些事情之后就匆匆退了朝。
长恭也根本无心逗留,正巧孝瑜要去一趟高湛的府上,于是她立刻就要求大哥把自己给捎上。
“长恭,别和你那九叔走得太近了。”孝琬似乎有点不悦。
长恭笑了笑,“三哥,那也是你的九叔啊。”不知为什么,三哥一直都很不喜欢九叔叔,每次提起九叔都是这副不爽的态度。
孝琬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行了,长恭,我们走吧,你还不知道你三哥那性子,越理他越来劲。”孝瑜轻轻一笑,拖起长恭就走。
“大哥,你……我回去就叫我娘给你说门亲事!”孝琬很清楚自己大哥的死穴。
果然,孝瑜的嘴角抽了一下,“饶了我吧,好弟弟。”
孝琬得意地叉腰笑了起来,等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孝瑜和长恭已经消失在他的面前了。
“呃——大哥……我真的会这么做哦。”他一边怨念着,一边回过身,忽然发现身后还站着一人,不由将怨气都发泄在了这个出气筒身上。
“斛律恒伽,你为什么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真是莫名其妙!”
恒伽微微一笑,温柔的笑容像荡过湖面的潋滟秋波,倒让孝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好像不该对这么个老实人撒气。除了长恭彻底认清了这只狐狸的真面目,在其他人,包括孝琬的眼里,斛律恒伽的温和忍让好脾气,可是颇有口碑的。
“恒伽,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心里有点不痛快。”孝琬似是无奈地说了一句,“这孩子,总是让人不放心。幸好还是个男孩子,若是个女孩子,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恒伽眸光一闪,眼底露出了别样的温柔却又丝毫不显造作,随后又不着痕迹地将那刹那的温柔敛去,低声道:“长恭,并不是孩子。”
广平王府,高湛的房内。
“九叔,还是你好啊,想上朝就上朝,想在家里待着就在家待着。”孝瑜轻轻扣了扣手中的白瓷茶盖,“这种天气,我也真想在家里待着,或者是去那温柔乡里,温香软玉在怀……”
“孝瑜……”高湛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长恭。
“哦……”孝瑜露出了一抹略带促狭的笑容,“对了,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个孩子。” 他还故意加重了“孩子”这两个字。
虽然长恭现在没有心情和他斗嘴,但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我才不是孩子。”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不然你小媳妇儿知道就着急了。”孝瑜继续取笑着她。
“大哥……我翻脸了啊。”长恭瞪了他一眼。
“小媳妇儿?”高湛的脸色一敛。
“是啊,就是上次从山下救下来的那个小丫头。”孝瑜随口说了一句,“我看四弟可是真喜欢这个丫头呢,同吃同寝,不是小媳妇儿是什么?”
“九叔叔,不是这样的……”长恭连忙辩解。
高湛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说了句:“长恭又怎么会看上这种野丫头,我看对她这么好,不过是想自己心里好受一些吧。”
长恭微微一愣,垂下了头,不再言语。
“九叔,对了,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孝瑜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脸上隐隐浮动着一抹捉摸不定的笑容。
在接过那个小袋子的瞬间,高湛的眸光一闪,和他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时候也不早了,九叔,我也该回去了。”孝瑜起了身,正要询问长恭,却只听高湛说道:“孝瑜,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和长恭说。”
孝瑜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望了高湛一眼,转身出了门。
一见他出了门,长恭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九叔叔,有没有查到什么?”
高湛点了点头,“皇上发狂的那一年,处死了许多人,在那些人里,有不少是宫女。”
“皇上处死宫女,这也不是奇怪的事。”长恭低声道。
“处死宫女的确不奇怪,不过这批宫女全是娄太后宫里的人。”高湛的眼中深不见底,“这似乎就有点不合情理了。”
长恭心念一动,失声道:“难道我娘……”
高湛点了点头,“你娘就一直在娄太后的宫里,这是唯一遮人耳目的方法。”
长恭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九叔叔,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以他的身份就算将我娘纳入宫里,也没有人敢多说半句。”
“那可未必。”高湛微眯着眼睛,“至少有一个人,一定会阻止。”
“谁?”
“斛律光。”
“斛律叔叔?”
“不错,斛律光视你父亲如兄弟,如果这件事被他知道,那他是万万不肯依的。”
“但是,皇上为什么……”
“只要有他在一天,我齐国江山就稳如泰山,难以撼动。所以,皇上是不会得罪他的,以一具尸体断了众人的念想,一了百了,也未尝不是一个干脆利落的办法。”
长恭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再说话。毕竟自己经历过战场烽火的考验,所以,在从悲伤中抽离出来后,她更能冷静地思考。她已经接受了母亲去世的事实,但现在,她最想知道的是事实的真相。
她不会让母亲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决不会。
“九叔叔,你知不知道我二娘和皇上之前是否认识?”她忽然又想起了这件事。
高湛似乎有些惊讶,“宋静仪吗?小时候她爹倒是经常带着她来拜访我们家,那时我们还住在将军府里,后来好像就不怎么来往了。不过之后可能是你爹又想起了她,所以就将她收为了妾室。”
长恭细细琢磨了一番高湛的话,这么说来,二娘可能从小就认识皇上了,不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就无从知道了。
“怎么忽然问起那个女人了?”高湛明显对二娘没有半分好感。
“我看到了。”
“什么?”
长恭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把自己在宫里看到二娘和皇上私通的事情告诉了高湛。说罢,她低垂着眼帘轻声道:“九叔叔,我越来越不明白了。”
高湛对此倒没有表示出十分的惊讶,“宋静仪的父亲一直平步青云,孝瑜身为庶子也早早封王,果然是事出有因,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是,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做没有她的帮助,他就没那么轻易登上皇位?”
听到这句话,高湛的脸色才微微一动,“长恭,这话对谁都不许说,也不许再提起,知道吗?”
长恭睫毛一扬,“我知道,九叔叔。”
初冬的时节,夜色也变得格外深沉起来,窗外又不知不觉地飘起了细雪,房间内温暖湿润的空气中仿佛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梅香。望着那犹如白梅一般的少年,高湛的心忽然温柔起来,正想说些安慰的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
“兰,兰陵王爷,不,不好了!河间王他,他出事了!”
长恭顿时有如遭到雷击,立刻跳了起来,冲到门口一把拉开门,认出眼前的人正是三哥身边的随从刘岷,她顾不得那么多,一手扯起了他的衣襟急忙问道:“我三哥出什么事了!”
刘岷虽是惊慌万分,但说得倒还是颇有条理,“回,回王爷,河间王妃今日入宫时被皇上留了下来,河间王知道后一怒之下就冲到了王宫里。刚刚从宫里得来的消息说是,说是河间王已经被皇上押入了大牢!”
长恭只觉心头一空,飒飒的冷风都灌进了身子,将血液完全冻住,再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三章 弑君(1)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
此时的长恭,正快马加鞭朝着王宫而去,刚才破门而出的一刹那,九叔在她身后说了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见,唯一的念头就是——去见皇上。
柔弱的雪在破空而来的气流之下向着脸面直袭而来,点点微微刺痛。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吸进了无数的带着利刃的碎冰,轻轻地落在心上,细细密密地疼。
刚到了王宫门口,就有内侍像是等着她一样,将她迎到了皇上的寝宫内。
虽然她对皇上在自己的寝宫内接见臣子觉得有些不妥,但眼下的处境让她没有更多时间思索,于是,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下,她就抬脚走了进去。
皇上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在淡淡的烛光下,那瘦削的线条倒还显得柔和了几分。见到长恭进来,他似乎并不意外,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扯起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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