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怨-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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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这两年的经历，像噩梦初醒一样，她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过得一塌糊涂，荒唐得很，越想越伤心不已，最后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哭不已。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抱头痛哭，这本身已经是一道很怪异的风景线，立刻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大家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桔梗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浑然不觉。
有个年轻男子不忍心看下去了，走上前去拍拍她的肩膀，好心问道：
“美女，你没事吧？”
桔梗这才从自己的悲伤世界里幡然苏醒，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拨开围观的人群走了出去。
走走停停，漫无目的。
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海边。
她爬上巨大的礁石，上次她看见李曼和苏雁桑两人烛光晚餐的时候大闹了一场，后来就是在这里纵身一跳，那时候苏雁桑一见她跳下去，不顾身上带着伤也毫不犹豫跟着她往下跳。
他应该是爱过我的吧？
桔梗坐在礁石上，秋风飒飒，她却感觉不到冷。
她拿起手机，点开她在天涯写的帖子。已经好久没有登录帖子了，没想到点击率都有几百万了，看到当初取的帖子名字《爱上了闺蜜的男神，怎么办？》，呵呵，真是个狗血的题目啊！
翻到最后几页，每天都还有几个人在回帖问
“楼主怎么不更新帖子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桔梗翻到最后一条留言，是在一个多月以前：
“小药，你跟S哥怎么样了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吧？还记得当初你十九岁许的生日愿望是二十岁嫁给S哥，你们现在结婚了吗？要记得给我们这些惦记你的网友报个喜啊，也不枉我们追贴追了两年多的时间。”
在这寒冷的夜里，一个伤心绝望的女孩，看着手机里陌生网友的关心，居然冰冷的心理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桔梗打开回复对话框，手指冻得有些僵硬，她上传了几张苏雁梓求婚的相片，豪车、玫瑰、气球、大布偶熊，唯独没有男女主角。
上传完相片，她写到：
“谢谢各位还记得我，时隔一年再登录帖子，早已经物是人非了。这是我二十岁生日时收到的求婚场景，但是。。。（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我唯独最讨厌‘但是’两个字。），但是男主角不是你们众望所归的S哥。”
“当初答应过网友，如果我和S哥修成正果了，就发一张婚纱照过来给大家看看。很遗憾，我打破了天涯暗恋帖都会有美好结局的铁律。现在婚纱照是没有了，但我还是会履行诺言，上传一张合影给大家看看，以报答大家跟帖这么长时间的良苦用心。”
桔梗上传了一张她和苏雁桑的合影，相片中的苏雁桑慵懒地斜靠在一棵大树上，一只手插裤兜，一只手夹着一根烟，冷冷酷酷的，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他目光深情地望着对面的桔梗。而相片里的桔梗则是裙角飞扬，一头长发轻舞飞扬，轻盈灵动，她一脸笑容灿烂似骄阳，手中举着一块捡来的晶莹剔透的鹅卵石递给苏雁桑看。
相片里的男女没有任何亲密的动作，却显得深情款款，满眼里都是爱情的味道。
这张相片是他们当初一帮朋友去郊外烧烤的时候，李曼拿手机无意中抓拍的，为了这张相片，李曼还曾经敲诈了桔梗一顿大餐，说是版权费。
桔梗很喜欢这张相片，她曾经拿来用做手机背景做了一年的时间，后来因为要刻意接近苏雁梓才把手机背景换掉，但是这张相片她特地建了个隐形文件夹一直珍藏着。她专门用来跟苏雁桑联系的微信小号头像也是这张相片。
桔梗上传完相片，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这么晚了还是有不少人在刷论坛，很快她的帖子就有人回复了：
“哗，终于等到帖子更新了！终于公布相片了，小药和S哥果然是金童玉女，完全符合我想象中的人设。”
“好一对璧人啊！不过听楼主的意思，你俩好像最终没有走到一起？为什么？好可惜啊！”
“是啊！多么般配的两个人啊！小药，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都无可挽回了吗？跟帖两年多了，从你刚开始心动看你们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太不容易了，结局居然是没在一起，真是无限唏嘘啊！”
“小药啊，不管S哥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情，看在他这盛世美颜的份上，你就原谅他吧！”
“。。。　。。。”
桔梗看着这些回帖，眼泪又糊了双眼，她的眼睛已经肿得像胡桃一样了。
她多想只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一切还是回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该多好！
可是，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
她从头开始翻看自己的帖子，从最初的怦然心动到后来的慢慢靠近，再到两情相悦，到后来的甜蜜生活。当她看到这些点点滴滴的记录的时候，她的内心依然能感受到幸福的气息，甚至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她的嘴角不轻易地上扬。
一直到后面，她答应苏雁桑要去帮他完成夙愿，她的幸福记录也就戛然而止。只是中间偶尔她也会在内心很苦闷很彷徨时候冒泡吐槽，记录她当时纠结、摇摆不定的内心。
从头到尾翻看完所有的记录，她的心也犹如过山车，从高处跌落。看着看着，也从最初的微笑到后面的皱眉再到最后的潸然泪下。
当初爬得有多高，现在就跌得有多痛。
当初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痛苦。
她在帖子的最后给苏雁桑留下了一段绝笔的留言：
“桑，我会把这个从我们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最后到分离的记录帖子发给你看。
当你看到这条留言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阴阳两隔了。
老天知道，我有多舍不得离开你，离开这个世界！
我第一次跟异性牵手、第一次亲吻、第一次发生亲密关系；
甚至我第一次做坏人，第一次做有违人理道德的事，第一次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
桑，你看，我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与你有关！
我曾经以为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这样你就会一辈子爱我，对我好，感激我！
可是我还是太天真了。
当从你口中说出让我嫁给别人的那一刻，我才彻底醒悟，你根本不爱我，或者说你早已经不爱我了，只是我后知后觉。
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把他的女人推到别的男人身边的。
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一直到伤得遍体鳞伤的时候才明白，我是不是太迟钝了？
或许是我自己内心其实早已清楚，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
现在的我自觉肮脏无比，我没有任何理由再继续留在你身边。
虽然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啊，桑。
我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啊！
所以我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是的，你知道我一直都是个极端的人。
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哪一天，你若是不爱我了，要么你死，要么我死，要么我俩一起死！
可我是那么爱你，我怎么舍得你死？你死了，我也就活不下去了啊！所以我选择自己死，我要用我的死在你的心理永远占有一席之地。
既然你心里没有我，那我就用最惨烈最决绝的方式，让你这辈子都没法忘记我！
我死了以后，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像我这么爱你了！你将失去一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我这短短的一生，唯一遗憾的是，做了一些让人无法原谅的事情，伤害了一个最无辜的最善良的男孩的心！我唯有一死才能赎罪。
桑，放过雁梓吧！他妈妈犯的错不该由他来承受，祸不及儿女。
我自觉罪孽深重，我死后肯定会下地狱的！
你看，我能为自己的死找出这么多理由，却唯独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想到我死后，你会为我伤心流泪，我竟然有点高兴。请原谅一个将死的人这点自私的心理吧！
桑，永别了！爱过你，我不曾后悔！
今生今世，能跟你相爱过，我没有白来过！
桑，我们约好来生再相会！
来生我们都干干净净地做人，不再隔着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情，好么？
桔梗，绝笔！
XX年XX月XX日，凌晨24：00”
打完这一段文字的时候，桔梗已经是属于崩溃边缘，泪眼朦胧中，她把帖子的链接地址发给了苏雁桑，并给他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桑，这个帖子是我记录我们两个之间从最初认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你看看吧！在帖子的最后，有我对你说的话！桑，我爱你！”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完这条短信以后，桔梗不给自己一点犹豫的时间。她迅速把手机壳拆开，把手机卡抠出来，连同手机一同抛入了大海中。
“咚！”的一声硬物坠入水中的声音传来，一切都该结束了。
桔梗怕自己没有勇气直面死亡，怕自己求生的本能，所以干脆把从苏雁桑家里带出来的水晶玻璃球，塞入怀中，拉上衣服拉链。
就让他当初送自己的第一份礼物陪我离开这个世界吧！
她举头望了望满天繁星，夜空很美，这个世界很美好！
再见了，这个美好的世界！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礁石边缘，最后望了一眼这个霓虹闪烁的城市，咬了咬牙，纵身一跃。
冰冷刺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眼前一片黑暗。
桔梗只能听到自己呼出的气泡声，“咕噜咕噜”。
她陷入恐慌之中，周围是一片纯粹的黑暗，没有任何声音，她想呼救，可是一张开嘴，就有咸湿的海水不停从口鼻耳往里灌，呼吸开始困难。
出于本能，她开始手脚胡乱挣扎，企图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但是塞在衣服里的沉重水晶球拖着她一直往更深处下坠。
绝望之际，她多希望还像上次那样，苏雁桑一双有力的大手拉住她。
但是，什么都没有，除了冰凉的海水，还有无限的黑暗与绝对的宁静，再也没有人间浮华，没有了尘世喧嚣。
意识慢慢飘散，她感觉自己漂浮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往日的一张张面孔在眼前一晃而过：有李曼精致的脸孔，有苏雁梓一脸阳光的笑容，甚至还看到了从来没有给过她母爱的母亲，还看到了早已经不记得模样的父亲。
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苏雁桑俊朗的面孔，高高大大的身影，还是她最爱的那个样子。
她伸出双手，想最后拥抱一下这个让她无比留恋的身影。
但是，双臂合拢，人影化为刺骨海水从指间流逝，什么都没有。
一片混沌中，桔梗泪流满面。
后悔、绝望、恐惧、寒冷包围着她，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七魂六魄正在剥离她的肉身，一片黑暗中，远处有一片温暖的亮光。
那温暖的亮光里站着一对和蔼可亲的老人，那是桔梗最亲最爱的爷爷奶奶，他们朝她伸出了双手：
“来吧，孩子！我们一家终于团聚了！”
桔梗擦干眼泪，激动万分，抬起脚步头也不回地迈向爷爷奶奶温暖的怀抱。
她终于不用再孤单了。。。　。。。
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了一个名叫叶桔梗的女孩！
传说，桔梗花开代表幸福再度降临。
可是有的人能抓住幸福，有的人却注定与它无缘，抓不住它，也留不住花。
于是桔梗有着双层含义——永恒的爱和无望的爱。。。。。。
（全剧终。）
作者有话要说：“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了一个名叫叶桔梗的女孩！”大哭~~~~其实写到这章的时候，我喉咙一堵，眼鼻发酸。我写文的时候会把自己代入里边的感情世界，所以写到桔梗去世，我内心是很心痛的。
之前有位读者说不希望按照真实的结局写，我也曾经想过无数种结局，但是桔梗选择了任何一方，都违背了最基本的道德准则。我也曾经设想过，让桔梗离开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小城，自己抚养孩子，但是以苏家两兄弟的性格，肯定是翻遍整个世界也要把她找出来的。
所以，想了想，还是只能安排这样的结局。
再次向大家表示歉意，让你们在大过年的看到这么悲伤的故事。
故事到此就结束了，后面还有两章番外。

☆、痛心疾首（番外一）

红颜撒手去，回天挽无力。
上苍不怜爱，茫然默悲泣。
当苏雁桑和苏雁梓再次看见桔梗的时候，是在市公安局的法医鉴定科，她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器械床上，毫无血色的脸比雪白的床单还要苍白。因为经过长时间的海水浸泡，浑身已浮肿不堪，哪里还能看得出往日的俏丽模样。
如果当初自己不逼她嫁给苏雁梓；
如果他早点发现她的情绪不稳定；
如果那天晚上自己没有睡着，早点看到她最后发出的那条短信；
如果他看见她发给他的帖子，先翻看最后一页她给他留的绝笔信；
。。。　。。。
可惜，没有如果。
当看到桔梗冰冷地躺在那里时，苏雁桑哭得声嘶力竭，自从年少丧母之后，他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哪怕后来他在社会上摔摸滚打这么多年，多少次被人羞辱，被人践踏尊严，多少次血雨腥风中与死神擦肩而过。最苦最累最难熬的时候，也不过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他却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而现在，他却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把头埋进膝盖里，哭得像条狗一样狼狈不堪。
胸口堵得他喘不过气来，用力一咳，一股血腥味涌上鼻头，扭脸一使劲，居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原来人悲伤至深至极，是真的会哭到吐血。
相反的，平时最容易感情用事的苏雁梓此刻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他整个人呆若木鸡，灵魂脱壳，恍若一个活死人一般。
他至今无法相信桔梗已经离世的事实。
当苏雁桑如野狼哀嚎的哭泣声传到苏雁梓耳朵里的时候，他才恢复了一点清明。他幡然醒悟，是他，是他害死了桔梗！
苏雁梓勃然大怒，他跨步上前，弯腰猛地揪住苏雁桑的衣领，把他往上面提，挥手就往他脸上打去，边打边声嘶力竭吼道：
“你还有脸哭？是你，都是你这个混蛋！是你害死了她！世界上有个这么好的女孩这样爱你如生命，你为什么还不知足？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为什么要把她往绝路上逼？为什么？”
平日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苏雁梓爆发起来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铁拳如雨点般砸在苏雁桑的口鼻眼上。
平时苏雁桑就是个刀口舔生活的人，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别人伤我一分，他必定加倍偿还对方十分。但现在，他却毫无还手之意，垂着手，任由暴怒的苏雁梓挥拳如雨，承受着他的一次次猛烈攻击，很快，他就感觉口鼻一股滚烫的液体喷溅而出，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
“操！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撒野，信不信我拘留你十五天？”最后是两个警察合力才把暴怒的苏雁梓给架开的。
刑侦经验丰富的警察在一旁默默观察完两人的反应态度之后，安排苏雁桑和苏雁梓分开审讯。
苏雁梓单独被安排在一个封闭的小审讯室里，一个稍微年长的警察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然后才开口说道：
“你作为死者肚子里胎儿的亲生父亲，说吧？你跟死者生前是什么关系？据法医鉴定结果，我们已经初步排除了他杀可能。请你配合我们的检查，据实向我们反映你知道的情况。。。　。。。”
闻言，一直垂头丧气的苏雁梓猛然抬起头，打断警察的话，激动道：“你说什么？孩子是我的？孩子果然是我的，我就说嘛，半夏肯定是骗我的！孩子果然是我的。哈哈哈~~~~”
看见这个情绪变化莫测的年轻人，阅人无数的警察竟也一时语塞。他知道这是被刺激的受害者家属情绪不稳定的表现。
这位年纪稍长的警察朝旁边坐着做笔录的年轻警察使了使眼色，那个年轻警察识相地站起来去给苏雁梓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年纪大的那个警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真是作孽啊！孩子已成人形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哎。。。　。。。”
苏雁梓刚灌了一口水，水还闷在喉咙，闻言，一口气顺不过来，被水呛住，捂着胸口猛烈咳嗽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