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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评传-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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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灰虺⒕偌鏊隼醋鍪拢菟诓恍ⅰ9奏疏与书信写就,正待发出,郭嵩焘的到来与父亲竹亭公的训诫,却使他一改初衷,墨纟志从戎了。
曾文正公典试江西,奉太夫人讳南归。时贼方围长沙,文正公旋奉旨帮办团练。解围后,嵩焘驰弔文正公家。至湘乡县城,朱石翘(孙诒)方为县宰,为(我)发官(轿)伕两班,凡百二十里,用夜半抵文正公宅。则已具疏力辞,并缄致张石卿(即张亮基,石卿为其字)中丞,力陈不能出之义,专使赴省,束装将行矣。嵩焘力止之,不可。乃以力保桑梓之谊言之太翁(即曾父竹亭公),召语文正公,以嵩焘之言为正。(文正)即时收回所具疏,定计赴省。10
十二月十七日,曾国藩起行赴省,于二十一日抵达长沙,从此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此时在长沙,张亮基而外,尚有江忠源、左宗棠(时任张氏幕府)、罗泽南、王錱、刘蓉、郭嵩焘、郭崑焘等,旧雨新知,汇聚一堂,都是些志趣相投、谈得来的朋友。所以初到长沙的曾国藩,心情畅快,觉得很可以做一番事业,故家信中有“张抚台至明快,勇于任事,乡绅亦多信吾之言,或可办理得宜”11的乐观情绪。但转过年来,就收到朝廷派任张亮基收拾湖北残局的旨令。正月十一日,张亮基赴湖广总督任,江忠源所部随往,国藩的顺心日子只过了二十天就结束了。
曾国藩墨纟志出山,后半生大半时间都陷于与太平军的苦斗之中,所以,笔者有必要为读者补叙一下曾国藩的对手——太平天国及其领袖洪秀全,对其来龙去脉做一个扼要的介绍。笔者所选用的史料,主要是瑞典籍传教士韩山文(原名TheodoreHamburg,音译为:西奥多·汉伯格)所著《太平天国起义记》(原名为:《洪秀全之异梦及广西乱事之始原》,译者简又文改为《起义记》)。这部小册子中讲述的,多是洪秀全的从弟、后任太平天国干王的洪仁桌孜诺氖虑椤:樾闳鹛锲鹗潞螅颂颖芮寰募┎叮油愀郏渚佑诤轿拇Γ耸榧春菟那卓诮彩黾锹枷吕吹摹J鞘1854年出版于香港,距金田起义爆发不过四年,距太平天国建都于南京不过一年,时间既早,又出自当事人口述,既权威又可靠。据译者兼著名太平天国史专家简又文先生称:“历来欧美人士之研究太平天国者,咸以为此书为最真确可靠之史料。尝考吾国官书或私人著作关于洪秀全身世及太平军初期历史之种种记载,其详实可靠,无能出其右者。”12
再一种可信史料则是张德坚所编纂的《贼情汇纂》。张德坚原是湖北巡抚衙门的一名巡捕,出于职业敏感,每每将有关太平军的资料详细记载,汇编成册以供当时的军政上司参考。但上司们于此多不甚措意,直到遇到曾国藩,才真正受到重视。曾国藩将缴获的太平军大批文书与他的资料比对后,发现其资料相当准确,遂给以薪资和经费,于武昌设立采编所,搜集整理太平军方面的情报。以张德坚为总纂,集中了一批有志于此的书生从事这件事,其中多数人曾与太平军有过实际接触。太平军再陷武昌后,这批人转移至长沙。从咸丰三年至六年,他们通过审讯俘虏,询问被裹胁后逃脱的民众与太平军活动地区的百姓,分析缴获的大量敌方文献,编辑整理出了这部几十万字的情报总汇,详细记录了太平天国的领袖、将领、人员构成、官制、军制、宗教礼仪、文书制度、给养来源与行军作战方式等系统资料。由于是供给湘军作战的情报,所以与一般炫耀武功、贬低诬蔑敌手的清方官书不同,其可信程度极高。简又文先生称之为“清军官书中之最有科学精神及科学方法者”。13可惜此书资料截止于天京事变之前,缺少太平天国中后期史料。
另一部可资凭信的史料就是著名近代史大家郭廷以先生的《太平天国史事日志》,郭先生广搜史料,选材精当,参订互证,钩玄提要,为太平天国作了一部日志体的长编纪事,极大地方便了学者的研究工作,嘉惠学林,功莫大哉。罗家伦先生称此书是“研究太平天国的第一部大书,是将来写太平天国信史不可少的一部根据书”。14简又文亦称其书为“极便利极有用之研究工具书”,甚至以之为可以直接引用的“权威之作”。15
再有就是太平军后期主帅李秀成及其他诸王被俘后的供辞,这些人都是太平天国运动的参与者与领导者,所言为第一手史料。再就是敌对双方大量文献档案、战争亲历者的各种笔记、回忆等等,辅之以后人较为严肃之著作。总之,以当事人之言证当时之事,尽可能揭示人物与事件的真实面貌,是本书撰写之宗旨,故无论于曾国藩方面,还是太平军方面,都要以第一手材料说话立论,这是笔者采撷史料的基本原则。
接下来介绍曾国藩与大清国的对头、太平天国的天王洪秀全其人。洪秀全(1814~1864),原名洪仁坤,小名火秀,秀全是其“得道”后的自号。“全”字拆分后为“人王”,加上他小名中的“秀”字,合为新名,寓天命在身之义。洪氏是宋代自中原迁居于广东的客家人,洪父名洪镜扬,世业农,居于广东花县的官禄村,与元配王氏,继配李氏共生有三子二女。长子洪仁发、次子洪仁达,长女名洪辛英,季子便是洪仁坤(秀全),行四。次女名洪宣娇,即后来嫁给西王萧朝贵者。一说洪秀全为李氏所生,与两兄为异母兄弟。16洪父在当地声望甚高,是村中长老,洪秀全幼时,则“品行躁暴易怒,且好自尊自大。每与群儿嬉戏,必以领袖自居发号施令,莫敢不遵。稍有拂逆其意者,辄挥拳击之,以故全村儿童均甚畏其严厉之性。”17
洪火秀7岁开蒙,入村塾读书,据说五六年间,已能熟诵四书五经。自13岁起,开始应童子试,据说县试时成绩不错,唯独过不了府试这一关。这期间发生过一件事,后来对他的人生道路产生了极大之影响。道光十六年春,他在广州(花县隶于广州府)参加府试时,曾遇到过两个在路边传教之人,其中一个名梁发(又名梁阿发)者,塞给他一本宣传基督教的小册子《劝世良言》,他当时一心扑在科举上,略微翻阅便置诸脑后了。
道光十七年、二十三年再试,又都名落孙山。屡试屡挫,洪秀全从13岁考到31岁,一生中最好的时光虚耗殆尽,却仍未能获取秀才的功名,他也由此步入了老童生行列。应试而外,洪火秀所能做的就是坐馆当塾师,挣些糊口之资。以他自幼争强好胜的个性,屡试不售,肯定对其精神与自尊是重大的打击。在道光十七年那次失败后,急火攻心的他,病倒了。他的病,从幻视幻听、狂躁不安与谵语等症状看,应该是中医所说的癫狂,即因情志郁结而导致的神思错乱。
在此卧病期间,彼连续入奇梦,见异象多次。最初,见多人对彼欢迎招致。初以为此乃死亡之征兆,于是召其父母及家人等至病榻前而告知曰:“我的日子短了,我命不久了。父母啊!我不能报答大恩,不能一举成名以显扬父母了。”其时彼之长兄二人扶其坐于榻上,秀全言毕即闭目,全身无气力,不能自主。在场各人均以其不久即去世,两兄乃安放彼于床上。秀全一时间竟失去知觉,不知身外各人言动如何,五官失去作用,其身宛如死人。但其灵魂似为一种特别能力所附丽,以故彼不特有一种奇异的经验,而且事后尚可记忆清楚。
其始,当秀全闭目时,忽见一龙一虎一鸡走入室内。未几又见有多人奏乐近前,共舁(音与,抬)一美丽肩舆至,并请其乘坐,乃共舁之而去。秀全骤受此荣宠不胜惊异,不知如何是好。
彼等未几即到一华丽而光明之地。两旁聚集有无数高贵的男女敬礼而欢迎秀全。下轿后,有一老妇导其至一河边,谓之曰:“污秽的人啊!何以自暴自弃与那些人亲近,以致惹得满身肮脏呢?如今我必得要把你洗净了。”洗毕。秀全进一大宫殿,同行者有一班年高德劭之人,其中有许多古先圣贤。在宫中,彼等以刀剖开秀全之身,取出心肝五脏,而另以鲜红簇新者放入,伤口即时复合,全无痂痕可见。
宫内四壁均有木牌,上刻劝善教德之言,秀全一一读之。彼等旋复进一大殿,其美丽与华贵,不可言喻。上有一老人,披金发,衣皂袍,巍然坐于最高之宝座上。一覩秀全,老人即双目流泪云:“世界人类皆我所生,我所养。人食我粮,服我衣,但无一人具有心肝来纪念我和尊敬我,其尤恶者则以我之所赐品物去拜事鬼魔。人有意忤逆我而令我恼怒,你勿要效法他们。”言毕,老人即授秀全宝剑一柄,用以铲除魔鬼,但令其慎勿妄杀兄弟姊妹;又给印绶一个,用以治服邪神;再赐以金黄色的美果一枚,秀全食之,其味甜美。秀全既受此帝皇的徽讠志,即时开始劝告同在各人敬拜高坐宝座之老人。有人听罢即回答云:“我们对老人确未尽本份了。”另有人说:“为什么要尊敬他呢?我们且与朋友们饮酒寻乐罢。”秀全见各人心肠如此冷硬,乃继续劝导,以致下泪。老人复对彼言:“奋勇放胆去干着工作啊!如遇有种种困难,我必扶助你。”言竟未久,老人即转向座中年长有德之辈言:“秀全真堪任此职。”随即带引秀全出殿,命其自上俯视云:“看看世上的人啊!都是心邪行乖的。”秀全俯览全世,芸芸众生,一切苦痛与罪孽,皆现目前,其情状之恶劣,眼不忍睹,口不忍言。秀全神游既醒,仍受奇梦之影响,自觉头发直竖。忽然间,怒从心起,自忘身体软弱,穿衣起床,走出卧室,诣其父处,鞠躬长揖云:“天上至尊的老人,已令全世之人归向我了,世间万宝皆归我有的了。”其父见其自卧室出来,又闻其言如此,以喜以惧,不知如何是好。
秀全连续卧病四十日。在异象中又常见一中年人,秀全呼之曰长兄。此人教其如何勖作(勉力工作),并带其遨游遐迩以追寻邪神,并扶助其杀死及灭除之。秀全又闻皂袍之老人斥责孔子,谓其于经书中不曾清楚发挥真理。孔子似自愧而自认其罪。
秀全病时,神游四方,常在其室内走动跳跃,或如兵士战斗状,常大声疾呼:“铲妖,铲妖,铲呀!铲呀!这里有一只,那里有一只,没有一只可以当我的宝剑一斫的。”其父甚以其病状为可虑,以为其咎乃在于堪舆师(风水先生)误择不吉利的坟地以葬其先人所致也。于是延请巫道法师回家作法逐鬼。但秀全言:“这些妖魔怎能反对我呢?我必要杀死他们!多多妖魔都不能反抗我。”在幻想中,彼追赶鬼妖。鬼妖形影似是变化无穷,有时如飞鸟,有时如猛狮。为操必胜之权计,彼每操老人所赐之印绶以抵挡之。一见此印,妖魔即尽行飞遁,彼之幻想又觉追奔逐北直至天涯海角,所到之处必与群妖战而无不毁灭之。每有成功,即便欢笑曰:“他们挡不住我。”
彼又常常自唱旧歌一段,其辞云:“有德青年浪游河海,救其朋友杀其仇人。”劝告人之时,彼辄涕泪而言:“你们没有心肝敬拜父老,你们同妖魔交相好。真的,真的,你们没有心肝,没有良心。”秀全之两兄,更常紧闭其室门而严密防守,免其逸出屋外。及其战斗跳动,唱歌,教人至疲困之时,则复卧床上。俟彼入睡时,多人乃来看视之,未几全邑人皆知其为疯子。彼常自言已被封为中国之皇帝。人有称之为皇帝者则色然喜。但如有人呼其为疯子者,彼则笑而答云:“你才是真的疯狂了,还叫我疯子吗?”凡品行不端之人来看彼者,彼均申斥之,并呼之为鬼魔。彼镇日惟唱歌、教人、斥责,均诚恳之至。在卧病中彼作了一首诗,原文曰:
手握乾坤杀伐权,斩邪留正解民悬;眼过西北江山外,声震东南日月边。展爪似嫌云路小,腾身何怕汉程偏,风雷鼓舞三千浪,易象飞龙定在天。
……秀全之亲属以其病状请教于几位医生,医生开方投药以治之,但均无效。一日,其父发现有一小纸塞在门柱之缝隙中,纸上有朱色字云:“天王大道君王全。”彼持此纸遍示家人,均不解此七字之意义。自此之后,秀全身体即日渐康健。许多友人及亲戚等均来探视之,欲亲聆其自述卧病时之经验。秀全将所记得之特殊梦境一一为之详述,毫不隐匿。亲友等只能答,全事真是奇异,但其时人皆以为并非实际经验也。18
其时,洪秀全对基督教的认识,连皮毛都谈不上。是一个偶然的机缘,使他认真研读了那本宣传基督教的小册子《劝世良言》。1843年,病愈后的洪秀全到莲花村的亲戚李家坐馆,其中表兄弟李某偶然在他的书笥中发现了此书,借去一阅,还书时称此书内容奇特,大异于中国经书。“秀全乃潜心读之,遂大觉大悟,于此书中寻得解释其六年前病中梦兆之关键,觉书中所言与其梦中所见所闻相符之处甚多。此时彼乃明白高坐宝座之至尊的老人而为人人所当敬拜者非他,即天父上帝是也;而彼中年人而教彼助彼诛灭妖魔者,即救主耶稣是也。妖魔即偶像,而兄弟姊妹即世间人类也。有此觉悟,秀全如梦才醒,彼觉已获得上天堂之真路,以及永生快乐之希望,甚为欢喜。”19于是,洪秀全与那个李某,依照小册子所言,自行洗礼,皈依上帝,成为最初拜上帝教之信徒。莲花村村塾散馆后,洪氏回到家,即开始在亲戚中宣传其新的宗教觉悟,最先被发展入教的两人,一为其表弟冯云山,一为其从弟洪仁
曾有很长时期,洪秀全被列入近代中国向西方寻求真理的先驱人物,是不是这样呢?读者看了上述史料,不难自己做出判断。科举制度下面,能够脱颖而出,置身于仕途者终究是少数,多数落第者大都以教书坐馆度过一生,这在过去是件很寻常的事情。譬如曾国藩之父赴考十七次才考上秀才;又如与洪秀全同县的骆秉章,也是40岁上,才考中进士;之前都与洪一样是坐馆为生的老童生。洪秀全自幼便有领袖欲,向往做人上人,不过四次府试不售,竟积郁成疾,只能说明其志大才疏,个性敏感脆弱。至于他将其疯癫时的梦境,附会于基督教义,搞出一个非驴非马的拜上帝教,怕也绝不能看做是寻求到了什么真理。
历史上,小知识分子因抱负不伸,积郁成恨,一变而为反社会分子者屡见不鲜。如唐末之黄巢,家世贩私盐,富于赀。“巢善骑射,喜任侠,粗涉书传,屡举进士不第,遂为盗。与(王)仙芝攻剽州县,横行山东。”20又如宋代之张元、吴昊,“张累举进士,不第。吴亦久困屋场,无以自伸。”21后二人投奔西夏李元昊,为之出谋划策,草创制度,致西夏强盛,遂成北宋之大患。再如明末河南杞县举人李信、卢氏县举人牛金星,均为不得志之人,适值李自成进军河南,遂投奔之,为之出谋划策,收揽民心,积久而成大业。22显然,洪秀全也是这一流人物,其出人头地的努力一再碰壁,引起了他的憎恨并将这种憎恨投向摈其于门外的体制。譬如他第三次府试落第后,病幻中所见孔子受罚于天父的梦境,他后来极端的反孔行径,都可以映射出他因失意于科举而滋生的愤懑心理。但此时他对由科举而置身显扬,犹未死心,遂于六年后再赴府试,再落第,由此激起他与现制度不共戴天之仇恨。其从弟洪仁罄垂┦觯骸氨俗允曛寥凰辏砍。ㄏ乜迹┌衩吡校┑朗圆皇郏嘤斜Ш蕖!獯丝疲ǖ拦舛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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