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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幻的不动明王图-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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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幻的不动明王图》
作者:陈舜臣【完结】
(不动明王:亦称不动尊,系佛教五大明王之一,即大日如来为降服任何恶魔和烦恼所表现的姿态,其时右手持剑,左手持绳,背上喷冒火焰。)
一
佐野淳子倚靠在二楼休息室的沙发上。
一楼的会客室敞开着。
这幢房子,是她读小学时建造的。从二楼休息室向下张望,被认为是对客人的不礼貌行为,因而素来是被严厉禁止的。
可是,即使不张望,说话的声音仍然可以传到耳朵里来。如果是经常来串门的客人的声音,淳子一听就能分清是谁。
今天的客人是樱井,是个经常上门的旧货商,也是害得她父亲去爱好书画古董的罪魁祸首。今天,怕又是拿了什么高价的劳什子来劝她父亲买吧。
淳子的膝盖上,摊着一本法国的时装杂志,可她并没有在读。她还不能那么流畅地阅读法文。甚至可以说,她并没有在热心地看图片,只是一页一页地翻翻,心不在焉地考虑着别的事情。
她的父亲佐野隆一郎,辞去厂长之后被捧为会长会长:这是日本厂长或经理辞职后的名誉称号。,已经是半年以前的事了。淳子了解得并不详尽,但是个中缘由,似乎是令人不快的。此后,她父亲厌倦了交际,深居简出,连原来爱好的高尔夫球,也一下子不打了。这倒不是因为佐野隆一郎身体虚弱。他照旧精神抖擞,魁梧的身躯看不出有什么衰老。
休息室的装饰橱内,陈列着高尔夫球比赛的优胜奖杯,足有一打以上,这说明了佐野隆一郎辉煌的高尔夫经历。可是眼下,他即使走过休息室,对这些奖杯也不屑一顾。要是在以往,他总会以欣赏的目光望着这一堆奖杯,鼓起两颊的肌肉,流露出会心的微笑。
本来花费在事业和高尔夫球上的精力,现在转移到书画古董上来了。
对于淳子来说,父亲兴趣的转变之类,其本身是无关紧要的。她所关心的,只是怎么样死乞白赖地从父亲那儿要到钱。
如果她嗲声嗲气地伸出手来,开口要五万或者十万,她父亲总会说:“你还是个孩子,倒已经学会花钱啦!”一面说,一面却悄悄地打开了钱包。到头来,这位关西财阀中的老于世故者,还是不得不屈服于淳子,他的独生女儿。
“我已经不是孩子啦,今年都长成个大人了。”她提高了嗓门说。
她明白,父亲尽管嘴上违拗,可心里还是乐意的。
“你这个家伙!”父亲嘴上这么骂她,可还是眯起了眼睛笑了。
即使在辞去了厂长职务之后,这种情况也没有改变。既然拥有巨大的个人财产,生活富足,女儿的零用钱之类,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教育上却有问题。才20岁的姑娘,是不能给她大笔钱的。如果她要求给一百万元,那倒肯定要寻根究底,问清楚她钱的用途。
现在淳子所要的,岂止是一百万元,而是一千万元。
她的男朋友立花宏,和一个友人共同经营着一家乐器店。但是那个友人由于赌输了钱,债台高筑,决定要出让店里的权利。据立花说,那个友人所持有的股份,估计在两千万元以上,而他愿意以一千万元出让。店铺的地点在加纳町加纳町:神户市的一条街。这篇小说的故事背景为神户,以下提到的地名也都在该市。,这倒是不错的。
真是机会难得。
只要有这么一笔钱,那个二层楼建筑的乐器店“新旋律”,就可以原封不动地到手了。
这不仅意味着独资经营乐器店,而且意味着可以使用那里宽敞的二楼了。对于淳子来说,这一点具有相当的吸引力。
今年,当樱花缤纷的时节,淳子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她加入了一个叫做“独角兽集团”的团伙。对于她这个出身于闺阁千金的人来说,确是一件够刺激的事。她深深地陷下去了。
春去夏来,秋天也快过去了。纠集在须磨神户市的一个区。的离宫公园、武库川岸边和神户后山树荫下的集团伙伴,都只能在飒飒的寒风中发抖,要是有一个可以让他们安身落脚的场所,那该有多好啊。
“新旋律”的二楼,是她一心想得到的场所。然而,一千万元这么大一笔钱,不是轻易能向父亲强求的。如此大的一笔金额,也想不出适当的借口。
时装杂志从淳子的膝盖上滑落下来,因为她身子动了一下。
父亲和古董商樱井的对话中,有一个叫“赤穗”赤穗:在兵库县西部沿海的一个城市。兵库县首府为神户市。的地名,传入她的耳朵,引起了她的注意。赤穗是她的男朋友立花的出生地。
“看来我要被抓住了。”她似乎在警戒自己。
她爱立花。但是根据“独角兽集团”的规定,禁止成员“心为形役”,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做到平静如流水,心无挂碍,处处泰然。
这是理想,而现实并非那么令人如愿。
淳子竖起了耳朵听着。
“确实是赤穗吗?”父亲提醒对方。
“没有错。是赤穗乡下出生的。”樱井有把握地回答。
“现在还活着吗?”
“这倒不知道。”
“能知道名字就好啦。”
“要是知道了名字,就不必多费周折了。”
“这倒也是,不过还是有调查一下的价值。”
“只是不能做得引人注目啊。这事情一张扬,别人就会知道,那就难办了。”
“是啊,就怕好容易到手的东西被人夺走了。要悄悄地干啊。”
“我会好好调查的,打算最近去赤穗跑一趟。”
“嗯,费用要多少,都由我出。这点弄清楚了,那就不错啦。钱嘛,不成问题。”佐野隆一郎声音尖锐地说,这在他是少有的。
二
淳子父亲对于书画古董的爱好,近来越发浓厚了,只能说已经成了一种热病,尤其是对于村田仙岳的画,简直到了狂热的程度。
战后不久死去的村田仙岳,据说是一位传奇般的画家。生前,并没有处于画坛的主流地位,而死后,不但评价提高,现在甚至被人认为是日本绘画的顶峰了。总之,他的一幅画,代价至少以百万计。
村田仙岳这个人,生前从不卖画。他住在神户靠山的地方,因为稍有资产,没有卖画的必要。据说,他只顾一个劲儿地从事绘画创作,画好的作品,都赠送给了意气相投的人。他的作品,以佛像或者近乎佛像者居多,据说他的风格,是善于在画面上表现一种似乎从无底深渊漂浮而起的奇异的幻想美。在一根一根的线条上,蕴含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演奏出一种美妙的曲调,在看的人的心灵深处,会潜移默化地扣动灵魂的琴弦。这种具有丰富内容的感受,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充满在看画人的心胸中——应该说,他是日本绘画史上稀有的大画家。
佐野隆一郎现在住在须磨一个山谷的附近,而在此以前,住在神户靠山的地方,曾经几次会见过村田仙岳,这也是他今天成为狂热的村田仙岳迷的一个原因。现在,他似乎两眼充血,一心只想收集村田仙岳的画,哪怕多一幅也好。
昭和十二年岁暮,村田仙岳画过一幅《不动明王图》。不动明王是他所喜欢的作画题材,到如今还留下十几种。当时,他仿佛被什么迷住一样,热衷于不动明王题材的创作。那是日中战争开始的一年,眼前是悲惨的战争,他也许是为祈求和平而画的;或者说,是他把持剑的不动明王视做军神,为歌颂军神而画的。这些,在当时并不怎么被人了解。总之,没有人看见过这幅画。
那是一幅相当出色的大作,据他的遗族说,有一张铺席铺席即“榻榻米”,每张约长210米,宽105米。日本人房内垫铺席,并以铺席的张数来计算房间的面积。那样大小。
当时,由于事变而被动员,大批出征的士兵奔赴各地,在神户也相继有军队通过,其中有的部队还得停留几天。在那样的情况下,宿舍不够,也采取了分散住宿在民家的措施。
由于街道居民会的要求,村田仙岳家也分摊到一名年轻的上等兵,住宿了两夜。村田仙岳完成那幅《不动明王图》,恰好在那个时候。
“我看着那个士兵的脸,感到在我的心中,一个不动尊的形象变得清晰起来了,于是我就信手挥毫。是佛祖提起了我的手,让我画的吧。”晚年,仙岳曾经这样述怀。
天才画家村田仙岳,是因为看到即将奔赴战地的年轻士兵的雄姿,才得到灵感的吧。在他完成那幅画之后,他毫不惋惜地送给了那个上等兵。
“我把这幅倾注了我心血的画奉献给您,祝您武运长久。”当时他这样说过。
上等兵拿着这幅一张铺席大小的画,感到困惑了。
“我怎么把画带走呢?”他喃喃地说。
“我给您折叠起来吧。”仙岳郑重其事地把画折小了,再用画纸的包装纸包好。
“啊,这么大小,就可以装在背包里了。谢谢,我一定小心带着。”上等兵说着,微微一笑。
从此以后,那幅画就下落不明了。
村田仙岳在临终之际,曾经对他的亲人透露过这样的话:“我画过许许多多的画,其中认为最拿手的,就是当时送给那个上等兵的那幅《不动明王图》。”
以上,是一段有名的插曲。
画家在画那幅《不动明王图》时,家里人的眼睛也多少接触过那幅画,但是他把画送给上等兵时,其他的人谁也不在场。
真是一幅虚幻的名画。
“那幅虚幻的《不动明王图》果真问世了吗?”不仅是那些仙岳迷,即使是对书画稍有兴趣的人,也老是提出这样的话题。
根据樱井及其他有共同爱好的来客们跟父亲的闲谈,淳子也知道了这个事实。现在仔细听了父亲和樱井的谈话,好不容易明白过来了,原来他们谈的只是当时在村田仙岳家宿夜的那名上等兵的出生地。
“昭和十三年十二月,在神户居民家宿夜的,是在名古屋改编的混合部队。最近我在金泽好容易打听到了当时在那部队当少尉的人,他现在当一个小厂的厂长。”樱井这样说明。
“怎么样?”佐野隆一郎说,探出了身子。
“那个少尉说,他还想得起来,只是忘了那个上等兵的名字。他说,总而言之,他有这样的记忆:曾经有一个部下来和他商量,带着一大幅画该怎么办才好。那个上等兵,照理是拿着画来听取上司意见的。”
“那么,少尉又是怎么回答的呢?”
“把画带到战地去,恐怕会污损,还是把它送回后方的家里吧。不过,要是守护神能保佑你的话,也可以装在背包里……也就是说,他的回答是怎么做都行。至于那个上等兵究竟怎么做了,连那个少尉也不知道。”
“出生在赤穗这点,你是怎么知道的?”
“少尉说过,那个上等兵,连不动明王是什么菩萨都不清楚。……上等兵的名字已经忘了,可他出生在赤穗,是肯定的。”
“那个士兵,后来怎么样了?”
“少尉在途中调动,在开赴战地之前,离开了那个部队,因此上等兵后来怎么样,他就不得而知了。”
“真可惜。那样的话,只有到了赤穗再去了解了。”
“是啊。要是能搞到那幅画,您当然要的喽?”
“持有那幅画的人,竟是连村田仙岳的画都不知道……不过,因为有签名,总会知道是那位伟大画家的画吧?”
“一张铺席大小的村田仙岳的画……是幅多么了不起的画啊!”
“要是有人肯出手,你估计得多少钱?”
“这就一点把握都没有了。不管怎么说,即使在仙岳的作品中,也是最杰出之作……佐野君,要是真有那幅画,您最多肯出多少钱?”
“嗯……”淳子的父亲呻吟了一声。
“即使画肯出手,一开始我们也不能出高价,否则卖主会有戒心,恐怕还会抬高价格。”
“是的,不过也不能谈崩了。总得想办法把画买下。你的态度要能进能退。”
“这我理解。那么,佐野君,您肯出多少钱?也就是说,您预算多少钱?”
“这个数……”佐野隆一郎伸出了两个手指。
“两千万吗?”樱井说。“那可是仙岳的最高杰作,而且是大幅作品。两个手指,也许太便宜了吧?”
“可以再出半个手指。”
“两千五百万……是吗?”
“先别打如意算盘。重要的是要看清楚实物。”
“那当然喽,我尽力而为。”
淳子听罢会客室里的这一番话,不禁叹了口气。
“两千五百万……这不成了柴山家阿岩的美差使吗?”她低声地嘟哝着。
三
他们叫嬉皮士,或者叫疯癫族嬉皮士(hippie):反抗现有权威及社会共同观念,主张回归自然,穿着奇装异服的青年,首先在美国产生。疯癫族可说是日本式的嬉皮士,其思想特点是不满现实,反抗传统观念;行为特点是放浪形骸,不讲究穿戴,经常出现于闹市,发出怪叫,甚至行乞。,报章杂志不外乎用这类名字来称呼他们。
尽管他们也可算是这类人吧,可他们还是用一个独特的名字——“独角兽”——来称呼自己。这个集团,不过十几个人。
不受现成道德约束的新的生活方式——这就是他们的主张。不过,他们也没有因此而大声疾呼。
他们是极端空想的。
工作是一种罪恶。阶级因此而生,诸多恶事因此而蔓延。不如尽量静坐,无所事事,惟以精神的愉悦为粮食——这一点,同接受禅宗思想影响的嬉皮士相似,但在细节上,似乎又相异。
以蒙蔽和统一他们自己的理论来领导年轻人——这一种思想现在还没有出现。
青年们都会选择各不相同的教义,就说有革命思想吧,也是各样各样的,连求大同存小异的团结也谈不上,因而分成无数的派别。从外部来看,几乎是相同的,而实质上,却由于相异之点而分成了各种集团。
某一个青年,会根据自己的判断,来选择某一个集团。“独角兽”也是一个寻求新时代的生活方式,只受到某一部分青年支持的集团。
淳子,可以说,心情上是一只“独角兽”。从她的教养来说,她不会成为一只“野猫”。但是,她会作这样的模仿。
今年春天,她受友人久寿子的邀请,出席了“独角兽”的一次集会。十几个年轻人来到了须磨的海边,其中女的有三个。
淳子感到吃惊的是:久寿子和其中一个男青年,突然在沙滩上性交起来了,而其他的伙伴,几乎都对此熟视无睹,若无其事。
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抱着吉他,没精打采地弹奏着曲子。于是,没多久,一个蓄着胡须的青年挨到了她的身边,抚摩起她的乳房来。姑娘没有违抗。还没过十分钟,他们也进入了性交的行为。
这时,一个外形比其他人强壮的青年,从淳子的背后悄悄地挨到她的身边,抱住了她的肩膀。淳子的心狂跳着,但是挺直了身子。
“你还没有干过吧!”那男的在她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声,就离开了她。
这就是立花宏。
久寿子在性交结束后,原地在沙滩上仰天躺着。她那白皙的大腿动人地伸展着,让春日的阳光尽情地照射着。
“多美啊!”淳子心里想。
她没有不干净的感觉。其实,岂但如此,似乎觉得还是很干净的行为和姿态。
她被感动了。
当淳子第三次到他们集团那儿去时,她接受了立花的拥抱。
“你也成了‘独角兽’啦!”当性交达到高潮时,立花在她耳边说。
和一般的恋人们一样,她也和立花在街上约会,一起喝茶或吃饭。
“独角兽”的教义,宣扬不做既成道德的奴隶,认为激烈的抵抗也是无意义的。对于约会这种风习,倒不会特意抗拒。
也许是不够劲的,但也有不可言喻的深切的乐趣。
“独角兽”,顾名思义,大家都有一只角。不是谁的角,而是自己自身的角。角,是意愿的象征。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度过自己的人生。他们不大高谈阔论,可淳子也逐渐地懂得了这种道理。
他们有欢乐,也有烦恼。在烦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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