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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信条:大革命-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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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昏暗处走了出来,面孔笼罩在阴影里。是管家史密斯先生。“艾伯丁小姐?”他歪着头,语带嘲弄,双眼在黑暗中炯炯有神。在片刻惊慌中,我忘记了自己是来自特鲁瓦的伊芳·艾伯丁。
“噢,史密斯先生,”我语无伦次地说着,拉紧了身上的外套,“你吓着我了。我刚刚——”
“叫我史密斯,”他纠正我,“不用加‘先生’。”
“抱歉,史密斯,我——”我转过身,指了指门,“——我只是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您的窗子还不够么,小姐?”他语气欢快,但面孔仍旧藏在阴影里。
我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恼火。我心里那个梅·卡罗尔正暴跳如雷——我居然在被区区一个管家盘问。
“是不太够。”我无力地说。
“噢,当然了,这没什么关系。但您要知道,在斯科特小姐年岁尚幼之时,这栋宅邸遭到了袭击,她父亲也因此遇害。”
我知道这件事,但我只是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这户人家配备了卫兵和看门狗,但袭击者还是攻了进来。在那次袭击中,这栋屋子因起火而严重受损。自从小姐回来以后,就要求我们时刻大门紧闭。当然了,您随时都可以离开这栋屋子——”他露出阴郁的笑容,“但我坚持要求您带一位仆人随行,确保您离开并返回后能有人插好插销。”
我笑了笑。“当然可以。我明白。不会有下一次了。”
“谢谢您。感激不尽。”他的目光扫过我身上的衣物,显然觉得我的着装有点反常,然后他让开一步,指了指楼梯。
我转身离开,同时在心里咒骂自己的愚蠢。韦瑟罗尔先生说得对。我不该冒这种险的。
第二天的情况也一样。噢,算不上完全一样,只是相似得令人发疯。我再次独自用了早餐,又再次听说她会在晚些时候见我,并且再次按照要求留在宅邸的范围内。我再次在走廊之间闲逛,再次笨拙地做着女红,再次和海伦闲聊,更不用说再次在庭院里闲逛了。
至少有一件事在朝好的方向改变。我的巡视路线比从前更有目的性了。我会不时思索那些信件可能的藏匿位置。会客厅的其中一扇门通向游艺室,我趁机检查了一边房间里的墙板,因为我猜想某块墙板后面会有暗格。说实话,我需要彻底检查整栋屋子,但它太大了:那些信可能藏在这二十来个房间中的任何一个里,而且在昨晚受过惊吓以后,我就不太想在入夜后四处转悠了。不,我最有可能找到那些信的方法,就是尽可能了解珍妮。
可如果她寸步不离自己的房间,我又怎么能了解她呢?
第三天仍旧没什么变化。我都懒得写了。女红,闲聊,然后是那句:“噢,我想我们应该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吧海伦?”
“我不喜欢这样。”我们当晚联络的时候,韦瑟罗尔先生用口型说。
只用信号和唇语交流是很困难的,但我们别无他法。我那晚和史密斯先生遭遇以后,他就不太希望我再溜出来,而我也一样。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们或许是在核对你的身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会发现漏洞么?这就只有卡罗尔一家才知道了。我的命运捏在他们的手掌心,正如我的自由捏在珍妮·斯科特的手掌心。
接着,在第四天——终于!——珍妮·斯科特离开了房间。他们要我去马厩和她碰面。我们两个要坐马车去海德公园的罗顿小路游览。
到了那儿以后,我们加入了午间散步的队伍中。这里散步的人有男有女,他们撑着稍嫌多余的阳伞,裹着御寒的衣物,并肩而行。他们朝着马车上的乘客挥手致意,后者傲慢地挥手回应,骑马的人则分别向散步者和马车乘客挥手。这里的每个男人、女人和孩子都穿着光鲜的服饰,不时挥挥手,走出几步,面露微笑,然后再次挥手……
只有珍妮·斯科特小姐除外。她虽然也盛装打扮,换上了一身庄严的衣裙,却始终以厌恶的眼神打量着海德公园。
“伊芳,你来伦敦的时候,想看的就是这些吗?”她说着,朝那些挥手微笑的成年人和衣冠楚楚的孩子们轻蔑地摆摆手。“你想看的就是这些眼界局限在公园围墙里的人么?”
我强忍着笑,突然觉得她和我母亲肯定很合得来。“我想见的是您,斯科特小姐。”
“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父亲。这是他的遗愿,您还记得么?”
她抿住嘴唇。“也许你觉得我年纪大了,艾伯丁小姐,但我向你保证,这种事我是不会忘的。”
“请原谅,我无意冒犯您。”
她又轻蔑地摆了摆手。“我没在意。说实话,除非我特别指出,否则就代表我不在意。我不是轻易动怒的人,艾伯丁小姐,这点也请你放心。”
我对此深信不疑。
“告诉我,你父亲和祖母在那天离开城堡以后过得如何?”她问我。
我硬着头皮,复述了他们告诉我的故事。“您的弟弟释放我父亲和祖母以后,他们在特鲁瓦附近安顿下来。是他们教了我英语、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他们在语言和翻译方面的技艺很受欢迎,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我顿了顿,在她的脸上寻找着怀疑的迹象。多亏了我在王家学院熬过的那几年,就算她打算考验一下我的外语水平,我也应该能勉强过关。
“甚至雇得起仆人?”她问我。
“我们的确比较走运。”我答道。我在脑海里努力将两位“语言专家”和一屋子仆人联系起来,却发现自己办不到。
但就算她有所怀疑,也没有在那双半睁着的灰色眼睛里表露出来。
“那你母亲呢?”
“她是当地人。唉,我甚至没见过她。他们婚后不久,她就生下了我——可她却死于难产。”
“那接下来呢?你的祖母和父亲都过世了。等到离开这儿以后,你打算做些什么?”
“我会返回特鲁瓦,继续他们的工作。”
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我朝那些散步者挥了挥手。
“我很想知道,”最后,我开了口,“肯威先生在去世前联系过您么?也许他给您写过信?”
她看着窗户,但我明白,她看着的是自己的镜影。我屏住了呼吸。
“要知道,他是被自己的儿子杀死的。”她的语气有些冷淡。
“我知道。”
“海瑟姆是位老练的战士,就像他父亲,”她说,“你知道我们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么?”
“史密斯提到过,”我看到她投来的目光,连忙补充道,“他向我解释过这栋宅邸格外重视安全的原因。”
“的确。好吧,爱德华——我们的父亲——是被袭击者杀死的。当然了,没有真正百战百胜的人,败亡是迟早的事,而他当时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但尽管如此,他仍然具备击败另外两位剑客的技艺和经验。我相信他那次失败,是因为他多年前受的一处伤。它拖慢了他的身手。海瑟姆败在了自己的儿子手中,而我不由得思索原因。他会不会也像爱德华那样,受了旧伤的拖累?那道旧伤是你父亲的剑留下的么?还是说海瑟姆的身上还有别的旧伤?或许海瑟姆只是觉得自己的时候到了,死在他儿子的手中才是最光彩的结局。要知道,海瑟姆是个圣殿骑士。他是十三个殖民地的大团长。不过只有我,以及少数几人知道海瑟姆的秘密。包括看过他日记的人,或许还有那些读过他的信的人……”
他的信。我感觉到心脏在胸腔内狂跳。马蹄声和散步者无休无止的闲聊声仿佛都在背景里消失了,而我开口问道:“那又是什么呢,珍妮?你知道他的什么秘密?”
“他的疑虑,孩子。他的疑虑。海瑟姆曾是他的导师雷金纳德·伯奇的洗脑对象,而且这次洗脑非常奏效。不管怎么说,他直到死去都是个圣殿骑士。但他还是忍不住去质疑自己所知的事。这是他的天性。虽然他恐怕始终没能找到问题的答案,但他存有疑问的事实就已经足够了。伊芳,你的信仰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我继承了我父母的价值观。”我答道。
“的确,我认为你的礼貌无可挑剔,而且又总在为同伴着想……”
“您过奖了。”我说。
“伊芳,你对那些普遍的问题有什么看法?就拿你的祖国发生的事来举例吧。你同情哪一方?”
“恕我直言,目前的局势非常复杂,我没法简单地同情任何一方,斯科特小姐。”
她扬起一边眉毛。“你的答案非常明智,亲爱的。看来你不是那种生下来就选定信仰的人。”
“我更想以自己的想法做决定。”
“我相信你能做到。不过告诉我吧——这次请说得详细些——你对你祖国的情势有何看法?”
“我从来没仔细考虑过,小姐,”我抗议着,担心自己会因此暴露。
“拜托,说说看吧。现在考虑一下。”
我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父亲:他笃信君主由上帝任命,而君主的地位应当得到所有人的认可。我也想到了想要废黜国王的乌鸦们。还有相信第三条路的母亲。
“我认为某种程度的改革是必要的。”我告诉珍妮。
“是吗?”
我顿了顿。“我想是的。”
她点点头。“很好,很好。有疑虑是好事。我的弟弟就有疑虑。他把那些都写进信里了。”
又是那些信。我也不清楚这段对话会走向何方,于是说:“听起来他是个既睿智又宽容的人。”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噢,他有他的缺点。不过在内心里,没错,我认为他是个睿智又善良的人。来吧——”她用手杖敲了敲车厢的天花板,“——我们回去吧。快到午餐时间了。”
我们回到女王广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离目标已经很接近了。“在我们用餐之前,我有件东西想拿给你看。”她在路上告诉我。我怀疑她要给我看的就是那些信。
到了广场以后,车夫扶我们下了车。但他没有陪我们走到门前,而是回到驾驶座上,甩动缰绳,在马蹄声和车轮声中消失于薄雾里。
接着我们走到门边,珍妮拉响了门铃,然后又以短促的动作拽了两下。
也许是我想多了,可……
车夫离开时的方式。拉铃的动作。我保持着微笑,同时压抑着心里的紧张,这时插销拉开,房门随之开启,珍妮朝着史密斯微微点头,然后走进门去。
房门在我身后合拢。广场那边的喧嚣声消失了。遭受囚禁的熟悉感受涌上心头,只是这次夹杂着真正的恐惧,那是觉得大事不妙的感觉。海伦在哪儿?我心想。
“史密斯,能请您把我回来的消息告诉海伦么?”
他像以往那样垂下头去,笑着回答:“当然可以,小姐。”但他没有动。
我怀疑地看着珍妮。我希望一切能恢复正常。希望她能敦促管家去照做,但事与愿违。她看着我,然后说:“来吧,我想带你去游艺室看看,那里就是我父亲遇害的地方。”
“当然,小姐。”我说着,瞥了眼史密斯,跟着她走向那扇照例紧闭着的木板门。
“我想你已经参观过游艺室了,对吧?”她说。
“在过去四天的时间里,我有充分的时间去参观您这栋漂亮的宅邸,小姐。”我告诉她。
她顿了顿,手按在门把上。她看着我。“四天的时间对我们来说也很充分了,伊芳……”
我不喜欢她那种强调的口气。我真的很不喜欢。
她打开门,带着我走了进去。
窗帘是拉上的。惟有的照明是放置在窗台和壁炉架上的蜡烛,让房间笼罩在闪烁不定的橘色光辉里,仿佛要准备某种邪恶的宗教仪式。桌球台盖上了布,搬到一旁。在房间中央空出的地板上,面对面地放着两张木制厨房椅。除此之外,还有个男仆站在旁边,戴着手套的双手交扣在身前。我记得他的名字是米尔斯。平时的米尔斯会微笑着鞠躬,一举一动都彬彬有礼,这是仆人面对从法国来访的贵族千金所应有的态度。但此时此刻,他却凝视着我,面无表情。甚至显得有些冷酷。
珍妮续道:“四天的时间足够我们派人到法兰西去核实你的身份了。”
史密斯跟着我们走进房间,站在门边。我被困住了。讽刺的是,在我为此抱怨了好几天以后,我真的被困住了。
“小姐,”我说着,难以掩饰语气里的慌张,“说实话,我觉得这整件事都令人困惑,而且让我不舒服。如果说这是什么恶作剧,或者我没听说过的英国风俗,那么我请求您能告诉我。”
我的双眼看向男仆米尔斯冷酷的面孔,看向那两张椅子,又看回珍妮。她神情冷漠。我突然很想念韦瑟罗尔先生。想念我的母亲和父亲。还有阿尔诺。我从来没有像当时那样恐惧和孤单过。
“你知道我们的人在那儿发现了什么吗?”珍妮问。她没理睬我的问题。
“女士……”我语气坚决,但她仍旧置若罔闻。
“他发现莫妮卡和卢西奥的确曾以语言技巧谋生,但并不足以雇佣仆人。他没跟本地女孩结婚,也没有孩子。当然也没有名叫伊芳·艾伯丁的女儿。他们母子在特鲁瓦附近过着还算体面的生活——直到四周前被人谋杀为止。”
我屏住了呼吸。
“不。”我脱口而出。
“恐怕这是真的。你的圣殿骑士朋友们趁那对母子熟睡时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不。”我重复道。我的心里很痛苦:既是因为伪装被揭穿,也是因为莫妮卡和卢西奥的不幸遭遇。
“恕我失陪一下。”珍妮说着,离开了房间,留下我面对史密斯和米尔斯的视线。
她回来了。“你想要的是那些信件,对吧?你在罗顿小路上几乎已经告诉我了。你们骑士团的大团长为什么想要我弟弟的信?我很好奇。”
我的思绪一片混乱。各种各样的选择掠过我的脑海:坦白,拼死抵赖,找机会逃跑,发火,崩溃大哭……
“我真的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小姐。”我恳求道。
“噢,我相信你是明白的,埃莉斯·德·拉·塞尔。”
上帝啊。她是怎么知道的?
但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因为珍妮做了个手势,而史密斯打开房门,另一个男仆走了进来。他粗鲁地把海伦推进了房间。
她被按在其中一张木头椅子上,随后用疲惫而急切的眼神看着我。
“对不起,”她说,“他们说您有危险。”
“的确,”珍妮说,“而且我们没有说谎。事实上,你们两个都有危险。”
“告诉我,你们骑士团要那些信做什么?”
我的目光从她转到男仆身上,明白局面已经彻底无望了。
“抱歉,珍妮,”我告诉她,“我真的很抱歉。您说得对,我是个冒牌货,我也的确想找到您弟弟的信——”
“你想把信从我手里夺走。”她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我垂下头来。“是的。是想从您手里夺走。”
她双手拄着手杖,身体前倾。她的头发盖住了眼镜,露出的那只眼睛燃烧着怒火。
“我的父亲爱德华·肯威是位刺客,埃莉斯·德·拉·塞尔,”她说,“圣殿骑士团的密探袭击了我的家,在你如今所在的这个房间杀死了他。他们绑架了我,让我过上了连我最可怕的噩梦都会逊色的人生。这场活生生的噩梦持续了许多年。跟你说实话吧,埃莉斯·德·拉·塞尔,我不怎么喜欢圣殿骑士,当然就更不喜欢圣殿骑士的密探了。埃莉斯·德·拉·塞尔,你觉得刺客兄弟会对密探的惩罚会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小姐,”我用恳求的口气说,“但请您别伤害海伦。如果伤害我能让您满意,就尽管动手吧——但请放过她。她什么都没做。她是无辜的,对这一切全不知情。”
但这时珍妮发出一声短促的干笑。“无辜?那我还真同情她的处境,因为我曾经也是个无辜者。
“你觉得我应该被绑架和囚禁么?他们像对待妓女那样对待我。你觉得像我这样的无辜者应该遭受这些么?你觉得像我这样的无辜者应该在孤单和昏暗中渡过余生,为可能在夜晚到来的恶魔担惊受怕?
“我相信你不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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