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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日-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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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国增恍然大悟。与此同时,全场人再次屏住呼吸。
好一会儿后,压轴的演员才登上了舞台。他操着地球上人类最熟悉最流行的腔调。
石洞内,千人同时呼出了憋在心头的一口气。接过话筒的姑娘,激动地音调都在颤抖。
“……这里是美利坚合众国。我们在数天前才在日本海域建立起安全区。此时,DARPA领导的综合实验室已经为拯救世界做好了准备。我们将建立新的机制,重组联合国,和众国齐心协力保护人类……相信在我们的带领下……”
美国消失数月后终于出现。连房辉都兴奋的频频点头。
张扬并底气十足的讲话结束后,联合国秘书长接过了对讲机。毫无疑问,他就在美国人的身边。
“今天,中华人民共和国加入了我们。中方的幼泽计划举世震惊,他们对Z病毒的研究独树一帜。至此,五大常任理事国又一次团结在一起。我坚信,在联合国的带领下,人类一定能战胜敌人……”
联合国秘书长那些啰嗦的话没人能听得进去。整个洞穴内早已一片欢腾。
当中国政府被病毒击垮后,当世界强国举起白旗后,美国人出现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们代表着人类最高科技水平。
“我们拿到了那张门票。”吕国增动情的说。
“是的,我们拿到了那张门票。”余毅擦了擦泪水。
“老余,真的还有希望吗?”吕国增鼻头又是一酸。
“有!”余毅走过来。
“真的吗?真的吗?”吕国增低头自问。
满含热泪的余毅给了吕国增一个大大的拥抱。
“纵观世界文明史,现存的国家没有哪一个像中国这般多灾多难。中华民族经历过的苦难,其它尚存的文明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如此惨痛的经历让我们对灾难的畏惧和警惕注入我们的基因。老吕,你难道看不到吗?日子再好,我们的老百姓都时时刻刻做着最坏的打算。舍不得丢一件旧物件,买什么新东西都要加上保护,他们喜欢争,喜欢抢,喜欢瞻前顾后,喜欢忆苦思甜。对灾难的那份恐惧已经形成了心理惯性,它时时刻刻为他们敲响警钟。这是一个经历了太多太多磨难的民族,经历太多太多起伏的民族,是一个永远难以拥有安全感的民族。老吕,如果人类灭绝,那中华民族必然是撑到最后的!你明白?”
说至此处,余毅声泪俱下。几个月藏在内心的恐惧和悲痛随泪水倾泻而出。
没人关注这两个老男人的悲痛。科学家和姑娘们正在手舞足蹈,高声欢笑。
国家刚亡,700据点的人们便欢腾庆祝。吕国增看到这一幕想起了日本人曾经的侮辱。
这个低劣的民族城被攻破,同胞被屠杀,国家将亡。可他们竟然在春节燃放起了烟火。
他们不懂。他们不懂春节的烟火象征着希望。
那是希望火花,是希望的光芒。
我们永远抱有希望,即使坠入最黑暗的地方。
希望永存。
余毅松开手,不好意思的擦干泪水。
“老吕,知道为什么今天少放一餐饭吗?”
吕国增看着老同学明亮的眼神摇了摇头。
“因为今天过节。”
余毅狡猾的笑了笑,他悄悄指向洞穴正门。
几排餐车并排而立,半空腾起雪白的蒸汽。
“就算没有这次连线,我们也要过节。”说完后,余毅像矫健的青年般爬上了身旁的桌子。
他双手合在嘴边,大声喊道:“大家可以欢呼;可以鼓掌;可不要把地板跳塌了哟!”
多少年前,这句话也曾在罗布泊响起。
“同志们!冬至日快乐!放饭啦!”他大喊一声后,人们发出穿云裂石的尖叫与欢呼。
这哪像冬至日,这像大年三十。
看着眼前的一幕,吕国增轻声的对自己念叨。
希望永存。
希望永存。
希望永存!
这时,饺子诱人的清香悠然飘过。
三年后
若没有另外一番经历,我们便认识不到自己真实的境遇。如果没有体验过短缺,我们不会珍视自己所享有之物——丹尼尔。迪福《鲁宾逊漂流记》
广播停止后,西安再次融回静谧的世界。
郑源秋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等待太阳和钢墙触碰的瞬间。几分钟后,钢墙犹如切线和圆滚的太阳黏在一起。他突然分泌出不少口水。昏黄的太阳令他想起了鸭蛋黄。
多年前他和搭档总在深夜进入二十四小时开张的小馆内。那里堆积成山的鸭蛋黄被捣碎塞进肉夹馍,接着又塞进嘴中……
至今他都想不通,那个时候为什么西安成千上万的餐厅里每天都有足够的肥肠、鸡蛋、牛肚、腰子……哪来那么多猪?哪来那么多牛?哪来那么多鸡?怎么从未中断?怎么从来都吃不完呢?
口水流出了嘴角。
在这个“行刑”的日子想起这些似乎有些不妥。他擦干嘴,挥散记忆,把脸部肌肉调整为“沉重”的状态朝西走去。
嘟~嘟~嘟~
哨声准时在大街小巷迂回。骑着自行车的警员们含着口哨碾过马路上钻出的野草和散落的枯叶。他们从主路拐进一条条小巷,用眼神命令隐藏在楼内的人合上窗帘,锁紧房门。终于人们熬过了这天,也熬过了秋季。
郑源秋拉上了皮夹克的拉链,朝西疾步走去。
左手路侧的两栋房屋刚被拆成废墟。屋中一台冰箱幸运的躲过乱石,如一座墓碑立于乱坟岗的正中。虬曲的槐树伸展树杈占领屋顶的空间,迎风摆舞的野草霸占了旧主的客厅。待明年春天,城外的军人会吊来新鲜的泥土把这儿的深坑抚平。
新生的植物会填补荒芜的废土。它们会冒出翠绿的胚芽,让墓地变为良田。
前提是昆明人会来。
三年来,粮食产量不断下滑。说中国五千年来就没真正吃饱过,郑源秋算是信了。纯“自然”的种植和养殖根本喂不饱城中的人,若不是昆明种子银行和周边县城搜刮来的激素、化肥、杀虫剂等物资,今年年初这里就会暴动。
可上个月,昆明的运输机坠毁在陕西边境。从那以后,昆明再也联系不上。
专家说杂交作物结出的种子无法保持连贯性。中国最大的昆明种子银行一直担负种植新培育杂交种的重任。他们根据不同区域的特点和需求,把不同的种子送往全国各个幸存区。没了他们的支持,饥荒将会在全国各个幸存区爆发。
中央联系过西苏塞克斯郡。那里千年种子银行可以抵御核武器的攻击。多种植物的亿万颗种子存在寒冷干燥的环境中数十年保持可育。为了保证百年后人类的火种,他们每年种植培育新的种子,维持储存。灾难发生后,他们全力支撑欧洲供给,实在无力帮助中国。
美国控制了全球种子库。挪威斯匹兹卑尔根岛山坡内一百二十五米处隐藏着斯瓦尔巴全球种子库。钢筋混泥土墙、防爆门和气闸能让内部的生物藏品免遭全球性的灾难。就算没有活人管理,没有电源支撑,处于北极圈内的永久冻土会让小麦和大麦在超过一千年的时间里得以保护。
美国要求他们负责北欧、俄国、大洋洲和部分中东国家。据说他们的运输机三分之一也已坠毁。
只能靠自己。几千年从未改变。
这一周,城外驻军总算在陕西一个县城的法院仓库找到了添加剂。这些喹乙醇,二氢吡啶等非法添加剂像宝贝一样被拉回。可惜,三年前法院已经将大批添加剂和注入激素过多的牛羊猪统一销毁。剩下的数量少得可怜。专家们预测,下个春天储粮见底,饥荒来临。
郑源秋来到钢墙边,士兵和医生们穿着制服带着面罩立在两侧。特种兵给他递来面罩,他戴好后随众人登上楼梯。
北京那个女科学家预测空气传播会在宿主数达到某个零界点时停止,因为需要宿主的病毒绝不会把宿主赶尽杀绝。从情报上来看,部分地区确实有可能出现这种迹象,但西安决不能冒险。任何使用Z病毒的试验均不能再城内进行。
在众人的簇拥中,他穿过钢墙踩在坚固如初的古老石墙上。郑源秋迫不及待的快速跑至城墙西侧。他贪婪的欣赏被钢墙遮挡的美景,忽视了脚下城门楼上成堆烧成灰烬的尸体。
落日的余辉懒洋洋的洒向大地。城墙下的肮脏的护城河水波光粼粼,对岸逆光中的鬼城蒙上金灿灿的薄纱。
那里的街道构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好似血管。金黄的血液柔软的流淌在蜿蜒的通道内。随着太阳的落下,它们悄悄的退潮,灵动又有规则的把万物交给黑暗。
人造物并没有因为自然的美丽而显出活力。楼宇死气沉沉的站在大地上,任由蔓藤、苔藓侵犯身体。幸存的难民最终抛弃了自己的家园,抛弃了城内的亲人远走高飞。不知他们离去时,是否知道手中的号永远不会被摇中。
柏油路像被轻轻敲打过的玻璃,植物和泥土从它的伤痕中挤出。路上的车辆也穿上了或绿或黄的植被,肚中成为动物遮风避雨的港湾。
几声噪音打破了黄昏的宁静。涂着橙色油漆的塔式吊车正城墙内发出轰鸣。
被改造过的臂尖滑轮噪音依旧很大,但今年引来的丧尸已屈指可数。前两年丧尸无数次冲击这里,均已失败告终。这要多谢城外的难民,他们为了保护城内的亲人,又或幻想自己的号码会在次日抽中……总之,城内城外齐心协力避免了这里成为另一个南京。
郑源秋仰头看见吊车顶在钢墙后旋转方向。不一会,巨大的集装箱从墙后升起。
起重钩下几根钢缆勾住集装箱的各个角落。吊车的像巨人的手臂,拎着大盒子从钢墙、城墙、护城河上空摆过……抵达对岸后,集装箱缓缓下降。
医生口中的“寿司盒”在金色的光芒中浸泡了一瞬,沉入黑暗。
郑源秋对寿司盒的称呼非常抵触,但他并没追究。因为他抵触的称呼太多了。
精神病院的疯子们叫他老大哥、大恩主;隐藏在居民中的罪犯在墙壁写下给西安起的名字——大洋国,大统一王国;残疾和病患称军人们是阿尔法,郑源秋是503……
首长知道郑源秋是替他挨骂,曾一度暗示郑源秋可以考虑没收部分书籍。郑源秋拒绝了。
“我们不是邪教。”
那些书中描述的乌托邦都是独裁者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私欲。而我们,是为了拯救人类。
集装箱在河岸对面的空地稳稳着陆,挂在城墙上的探照灯一一亮起。集装箱如同摄影师拍摄的主体,被摆在桌上。
一声令下,操作员按下几个按钮,集装箱上方长方形盖子慢慢翻起。被外壳包裹的十个封闭的正方形露了出来。
十个孩子像十个被包裹的寿司,躺在长条盒中。俯视过去隐约能看见他们四下张望的小脑袋。
透明塑料盒用的是特殊材质,丧尸无法轻易将它破坏。光溜溜的娃娃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他们大字型躺在方块中,等待试验开始。
城墙持枪的军人架起了武器对准远方鬼城的几条路口。一旦有丧尸突袭,试验只得延期。
静静等了几分钟后,无人机操作员竖起了大拇指。
郑源秋伸出手,接过特种兵递来的望远镜。他看着自己的新搭档轻声说道:“开始吧。”
特种兵点点头,朝着一旁通讯兵打了个响指。通讯兵对着对讲机轻语几声,脚下城门门洞内简易屋中钻出两个穿着防化服的年轻夫妻。
前几组城外科学家死去后,这对夫妻就主动要求在城外工作。条件是男人的妻子不参与幼泽计划。
夫妻俩人手拎箱包坐着救生气垫船抵达对岸。
他们来到第一个寿司格前,拉下前侧集装箱一号挡板。这下,一号孩子清楚的展现在观众面前。他在透明箱里嚎啕大哭,粉嫩的屁股不注淌出黄色的浓稠物。
男医生取出针管,女医生拧开塑料板的一处小圆窗。俩人互相示意后,将含有Z病毒的液体注射到被捆绑的手臂中。
若不是日落引来的逆风,城东头的人也能听见孩子声嘶力竭的啼哭。
郑源秋从怀中取出今天三组孩童的代码。代码由复杂的字母和数字拼凑而成。通过这串代码能精准的排查出孩子的父母、出生时间、体质状况以及对胚胎做了哪些项目等。
除了首长办公室里的电脑,没人知道孩子的父母是谁。首长说这是武汉动物学家的提议。
猩猩混乱的性行为导致成年雄性无法确定幼年猩猩是不是自己的血脉而不敢冒然杀戮。换句话说,每个小猩猩都有可能是自己的孩子。于是,所有的小猩猩都安全了。
政府巧妙的利用这一心理对待民众。
所有的新生儿都被统一封闭管理直到五岁。五年后,父母才知道谁是自己的孩子,孩子是死是活。在这之前,人们不会为“很可能不是自己的孩子”拼了性命对抗政府。
我捐出的精子有没有使用呢?若使用了,今天这三批孩子有我的骨肉吗?
郑源秋看着神秘的代码祈祷着。
希望他是死胎。
他翻开第一组十个孩子的简历。简历上特意为郑源秋用汉语标记着尼曼…皮克氏病。二号标记着唐氏综合征。三号标记着伍尔夫…赫兹霍尔综合征。四号标记着亨廷顿舞蹈病……
这仅仅是第一排字。每个孩子后面还有他根本看不懂的文字和图谱。
他翻到第五号,眼睛一亮。陈华…秦鹏综合征。
这是新病。
三年的经历让郑源秋或多或少对医学有些了解。他发现只要是怪病,往往百年前中欧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医生就已经发现并用自己命名。但凡是以中文命名的,十有八九是新发现的疾病。
命名是很有趣的事。北京有凤凰,武汉有囚牛……据说东北那家伙也成功开启了一系列实验……
如果我们诞生了第一个幼泽,叫他什么呢?
霜灵?
他边想边快速的翻阅。三十个孩子,有三例新病……奇怪的病症越来越多了……
“注射完毕。”
对讲机里传来夫妻疲惫的声音。
他赶忙放下名单用望远镜对准寿司盒。此时,寿司盒侧面的遮挡版已经全部被打开。十个展柜里的娃娃,清楚的呈现在望远镜中。
焦距还来不及调好,十号孩子的眼白就被染红。因为色素迅速的沉淀,他脸上的老人斑变成了黑色。皱纹的深沟和黑斑远看上去就像蚯蚓和蟑螂爬满整个身体。
这个二岁半的孩子生下来就步入老年。但他和普通的儿童早衰症不同。他头发斑秃、皮肤褶皱松弛,可内脏非常健康。
军人轻轻按下遥控,透明盒子面向城墙的一侧砰的倒下,孩子似乎看到了自由,拼命的朝牢笼外挣扎。狙击手扣动扳机,老人脑袋瞬间炸裂。
接着变异的是七号。这个女孩在子宫里吞噬了她的同胞弟弟,肚脐上还能看到他弟弟的头发。
然后是五号,她眉毛和睫毛全无,头发异常茂密。前囟门凸起,鼻尖呈钩状像鸟喙。她自出生起就承担着胰腺癌的疼痛。成人患者会疼痛致死,可这个顽强的孩子在药物的支持下撑了一年。今天,她解脱了。
……
当月亮升起后,剩下的孩子们还没出现变异反应。
也许奇迹就在今天呢?
集装箱的金属盖被远程操控,慢慢归位。孩子们的小监狱被保护起来。夫妻两人为寿司盒接上电缆,集装箱中的空调开始工作。
孩子会在寿司盒里生活一段时间。夫妇会给孩子们喂食,观察。若一直未变异,他们将会进一步试验,直到寻找到第一个幼泽。
一切就绪后,夫妇俩沿岸向北走去。城墙上的科学家们,也顺着朝北前行。吊车轰鸣声再次响起。它将举起另一个寿司盒,在北部着陆。
郑源秋看了看表。
“三组试验品,今晚必须观察完毕。”
他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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