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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耽] 逢君-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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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啪!”
火塘里的炭烧得爆裂了,与此同时,所有人在这悄寂的夜里听见了由远及近的马铃声……


第9章 第九章
叮铃。叮铃。
客栈外马蹄声伴着摇曳的檐下铃声,一步一步踩踏过雪地。
嗒嗒——沙沙——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半掩的客栈大门。
门外风声大作,呼啸着好像把外面的一切都吞没了,过了好一阵子都没有动静。
小虫儿盯着门,不觉惊疑地往前迈出了一步。
风裹挟着雪花破门吹入,有一只手推开了客栈的大门。
自外走进一位系着褐色披风的中年男子来,他头戴玉冠,丰神朗朗,端丽颀长,眉目里尽是温和与从容,他看见了小虫儿,便客气抬手礼道:“在下赵元嘉,与一位名字叫‘兰萃’的姑娘约好了在这里见面,敢问小哥,她可曾来?”
玉冠、环佩、锦衣、貂裘……
小虫儿直愣愣盯着眼前贵气逼人的来客,已然是意外之外更添意外,不禁看呆了。
“我在这里!”兰萃哽咽说着,滚烫的泪水顷刻间夺眶而出,“元嘉,我在这里!”
赵元嘉循声望来,他不疾不徐,款款走向兰萃,笑着唤道:“兰萃。”
孙楚退后,在赵元嘉经过身边的时候,不由得被他身上冷凉的风雪气息激得打了个寒战。
兰萃急于握住赵元嘉伸出的双手,她险些从椅子上跌落下来,好在被赵元嘉及时扶住。
“当心!”赵元嘉道。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骗我!”兰萃扑到赵元嘉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兰萃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赵元嘉轻拍着兰萃的背,温言宽慰了她好久。
满座无不动容。
郑雨陪着喜极而泣,回头想拉一拉丈夫的手,却发现孙楚站在一丈外发呆,她走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孙楚醒过神来,突然一下抓紧了郑雨的手。
郑雨吓了一跳,盯着他的脸细声问道:“你怎么了?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啊?你不舒服吗?”
孙楚摇头,依旧抓紧了她的手没有松开。
“这些年,我走过了许许多多的地方,却依旧没能找到治好你双腿的法子,对不起啊,兰萃……”
听闻赵元嘉低语,郑雨心上蓦地一空,转头朝他们二人望去。
兰萃离开赵元嘉的怀抱,揩了泪,不想却是释意地、柔柔地笑了:“这十多年来,大哥带着我,也踏遍山川拜访过无数名医方士,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是不摇头叹息的,今天你告诉我是这样的结果,我也早就想到过了,所以一点都不意外。元嘉,这没什么的,你不必太自责。”
“但我离开的时候答应过你……”
“对于我来说,你没有死,今生我还能再见到你,这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可是……”
“我都已经不介意了,你却还这样执着,是在找理由再次抛下我吗?”
“不,我只是觉得很遗憾。”
赵元嘉将脸埋在了兰萃的双手里。
小宛端来了热茶水。
林火倒了一杯递给兰萃,然后他站在一旁,不仅自己不喝,也没有打算再倒给赵元嘉。
小宛给郑雨、孙楚倒了热茶,再下一杯端去给了高梧月,郑雨见赵元嘉无人搭理,很心善地要走上去给他端一杯茶水。
一个人影从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走了出来,郑雨一眼瞥到,吓得尖叫了一声,匆忙退进了孙楚的怀里:“啊……有鬼!”
黑色的人影吹亮火折子,点燃了窗边的一盏旧灯,旧灯被放到了厅堂中央的桌子上,光芒愈盛,照清了康珏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深冬,三更。
沉沉的夜色。摇曳的烛火。
客栈的一半笼在昏黄灯光里,另一半则被黑暗吞噬了。
幽诡的氛围令孙楚如芒在背,他的内心在惶惶颤栗,不自觉便拢紧了郑雨:“小雨,我们上楼去。”
孙楚拉紧郑雨的手,转身走了几步,听到康珏在他身后唤了一句“当家”。
是了,花掌柜……花掌柜一直不在。
夜半的客栈动静这么大,连小宛和住在后堂的康珏都出来了,花掌柜不可能不出现。
孙楚感觉到身后似乎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他,他很害怕……
花掌柜!对,这间客栈的主人是他!那个八面玲珑的、和善无争的男人!
孙楚眼底闪现一抹心安与希冀,他匆忙抬头去看那个男人的所在——
一抹淡色的颀长身影立在柜面旁边,他没有再穿像以往一样的花哨衣袍,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碧青色的衣衫,垂下的发也尽数挽起了,露出一张光洁俊秀的脸,看他此时形容,真是一副淡花瘦玉的神仙模样,哪里还有昔日里的半分媚气与轻佻?
孙楚心下暗自惊异。
“贵客到访,不及远迎,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柔和的光线将花掌柜的眉目衬得尤其温雅,他笑着朝赵元嘉走过去。
在花掌柜与孙赵二人即将错肩而过的时候,孙楚听到赵元嘉在身后沉冷一声问道:“沈宛,我让你去追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回禀主上,叛逃者孙言与陈堇画俱已在此!”镇定的声音里略带着几丝熟稔的娇稚。
孙楚一瞬间汗出如浆,他整个人僵硬着,缓缓转过头,看到小宛低头跪在赵元嘉跟前,而赵元嘉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脸上。
“不,不是……”
“……原来是你。”短暂的一怔之后,高梧月嘴角衔起一抹冷笑,盈然举步走向孙楚,“孙言,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一定不知道吧?那么——高予宁将军你还记不记得?你有没有听说过高家被灭满门、后又被诛灭三族的事?”
“你……”
“高予宁,是我爹!”一柄森冷的短剑压在了“孙楚”的肩上,高梧月忆及往事,心中满含仇恨,眼眶陡然变红,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原来害我家破人亡的,是你!你一直就在这里!”
“把剑收起来。”花掌柜冷冷瞥了高梧月一眼。
“他们害死了我的父母和兄弟!”高梧月的声音在发抖。
“高梧月,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高梧月尚不及反应,只觉得臂膀一麻,手中刃已为某人卸去。
小虫儿反手将她的短剑握在了身后:“得罪。”
花掌柜闻到了空气里的微香,他提起茶壶,往一只空杯里斟茶:“青城雪芽——这是我客栈里最好的茶了。”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有几丝茶水被泼到了杯外,但是他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将一杯茶徐徐斟好。
“你的手,还是老样子。”赵元嘉说。
听到这句话,“孙楚”浑身一颤,忽然间,他好似一头嗅到危险气息的野兽,护紧妻子,指着赵元嘉与花掌柜厉声叫道:“你们是一伙的!”
赵元嘉接过递来的茶杯,眼中含笑:“你们?难道你不是吗?”
花掌柜看“孙楚”脚下微动,提醒道:“不要妄想逃走,再快,你快不过周玉淙,何况,他手里还有剑。”
“孙楚”冷汗涔涔地侧过头,“小虫儿”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无声息坐在了他们身后的椅子上:“鬼手……周玉淙?”
周玉淙脸上漾起笑意:“没错,是小爷我。”


第10章 第十章
“青雀,害你心窝里中箭的罪魁祸首就在这里,此仇不报?”
碧青衣衫的人站着不动,赵元嘉的话,他似若不闻。
“青雀!”
他有些不耐烦:“我听到了!那时的场景,我毕生难忘,不用你总来提醒!”
赵元嘉盯着他,不觉冷笑:“你这性子,半分也未改。”
“青雀……”孙言望着“花掌柜”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庞独自喃喃,“我应该是见过你的,可惜只有一面,我记不清楚了。”他的神情变得恍惚起来,“那一天,你说起自己的故事,说到被下令追杀,逃了三个月,千钧一发的时候被人救下,救你的人是赵元嘉……救你的人就是赵元嘉对吗?”
青雀点头:“是,的确是他救了我。”
“所以后来你为他卖命,帮他谋夺皇位……”
“没错,我和你们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一样的?”孙言放声大笑,“怎么会是一样的?我和堇画是被太傅当作礼物送给齐王的,在齐王看来,无论我们做得多好,永远都是外人,我们的命和蝼蚁的命没有任何区别!我们永远都是被放在最危险位置上、可以被随意舍弃的两颗棋子!”
“放你娘的屁!”周玉淙皱眉站起来,一掌震碎了身边的桌子,“换你们走在最前面试试!当时就差一点儿就可以进紫宸殿了,要不是援兵由你们守卫的中门冲进来,我们早杀了赵恒那个昏君!深宫里的三百名一品护卫不是摆设,姓孙的,你这辈子都想象不到当时青雀身上挨了多少刀剑,伤成了怎样的惨模样,我真应该把从他身上扒下来的那件血衣留着,留到今时今日,让你好好看个清楚!”周玉淙指着从头到尾都不曾言语过的野狐继续说道,“还有,他,竹醉,你感谢他吧,青雀中箭,重伤垂死,如果不是他及时扑出来断开右卫将军的那一掌,青雀心脉断绝,必死无疑!哼,青雀一死,你以为我和康珏会放过你和陈堇画?就算你们逃到天边,我们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二人斩杀!”
孙言面如死灰,忽然间,他感觉到紧攥住他衣袖的那双手松开了。
“痛……我的头好痛!”“郑雨”痛苦地抱着头,往后退时跌在了地上,她蜷缩成一团,失声哭起来,“痛!我的头好像要裂开一样!救救我……”
“小雨!小雨!”孙言的眼泪落下,他飞快将“郑雨”紧拥进怀里。
“夫妻情长,真是令人感动的画面啊!”赵元嘉起身走向孙氏夫妇,他俯下身,盯着“郑雨”痛苦扭曲的面容说道,“陈堇画,听沈宛说,你好像失忆了?你是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吗?要不要我从头说给你听?你叫陈堇画,是刘太傅家生的奴才,刘太傅见你聪慧,把你送进了杀手组织训练,后来到了十五岁,刘太傅派人接了你回去,一同进刘府的还有另外六个人,孙言是其中之一,隔了一年,刘太傅为了讨好本王,将你和另外一个女孩送了来,那之后,你们就跟着本王,为本王效力,你们二人的本事很好,所以在逼我皇兄退位之前,我给了你们一份刺杀名单,那上面,有一百二十六人……”
“一百……二十六……”“郑雨”在发抖。
“不要说了!”孙言哀求着。
“对,一百二十六,你们做得干净利落。”赵元嘉无视孙言,紧盯着“郑雨”的眼睛继续说道,“逼宫那日清早,那个女孩在玄武道上被人围杀了,刘太傅于是又给了我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孙言,你、孙言、林参军带一队人马守卫中门,我进宫的时候,有人来告诉我说,你的刀都砍出了缺口,于是我解下我的佩剑,让他们交给你……”
“……血……好多的血……”在赵元嘉不断的言语刺激下,“郑雨”脑海里闪过许多模糊的场景,她惊惧至极,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状若疯癫地尖声叫起来,“好多的血!洗不干净!洗不干净了!”
青雀皱了皱眉,生气想要拉开赵元嘉。
突然间,“郑雨”歪头安静了下来——
是孙言抬手劈晕了她。
“她不记得,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孙言将怀里的人慢慢放在地上,他低头抚摸她的脸,抚平她的发,然后踉跄着站起身,“扑通”一声向赵元嘉跪下了,“一切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可以死,但是求求你,放过她!”
赵元嘉直起腰,睥睨冷视着他:“你有资格讲条件?”
孙言的泪水一颗接一颗地落到冰冷的地上,他切切陈情道:“背叛你的只是我孙言一人!小雨……堇画,堇画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她被人击伤了头部,倒在血泊里昏迷不醒,我……我喜欢她,从小就喜欢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啊!是我有私心,是我没有守住中门,是我害你大业未成,所有的过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堇画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求你了,齐王殿下,放过她……”
沈宛激愤,立刻拔剑上前:“主上,我替你杀了这个叛徒!”
青雀目光凌厉,振袖怒斥道:“雪衣女,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退到春来身后去!”
沈宛秀眉蹙起,张口欲辩驳。
赵元嘉抬手拦阻道:“沈宛,退后。”
“主上!”
“照青雀的话做。”
“……是。”
沈宛不情不愿退到康珏身边,却执意不肯再站到她身后去。
康珏侧过头,淡淡看了她一眼:“我听说过你,你是赵元嘉败北逃亡的过程中在雪地里捡到的一个弃婴,那时候茫茫白雪覆盖在你的襁褓上,所以你的江湖名才唤作‘雪衣女’,赵元嘉亲自教授你武艺,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很不错。”
沈宛冷着脸按住剑,紧盯着赵元嘉、青雀和孙言三个人。
康珏看她样子,觉得好笑:“你别坐井观天眼里只有赵元嘉,先帝已将他贬作庶人,赵元嘉早就不是齐王了。那是你的主子,但不是我们的,你要是敢对青雀不利,又或者罔顾警告击杀孙言,就勿要怪我们情急手快伤了你。”
沈宛心上一震,警惕地绷直了背:“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康珏摸摸发凉的鼻尖,抬起头望着屋顶,幽幽地呼出了一口气:“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人,只不过比你多活了二十几年吧……”
她们两个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那一厢自有人在苦苦哀求,赵元嘉没有闲空去管她们说的什么话。
沈宛望一眼赵元嘉的背影,咬咬牙,很不甘心地握紧了剑。
“你和陈堇画已经安然地度过了十五年,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这样的福气,你凭什么还敢要求更多?”
康珏听到在赵元嘉说完那句话之后,青雀喊了一声“让开”,她张目去看的时候,赵元嘉被青雀推开了,孙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匕首,暴起的第一击落了空,他又重新飞身刺向闪避在侧的赵元嘉。
“主上!”
“站住,老实待在这儿!”
沈宛下意识地拔剑欲上前护主,才举步就被康珏用力将出鞘的剑按了回去。
“康珏你好大的胆子!”
“刚才我已经说过赵元嘉不再是王爷,所以你少来给我端这套架子!”
在沈宛愤怒瞪视着康珏时,那一头转瞬间就变了情势:青雀护住行动不便的兰萃,避免她被打斗殃及,周玉淙出手拦阻孙言,孙周两人缠斗,赵元嘉在旁站定不到片刻,林火结实的一拳就直冲他面门上挥过去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野狐眼疾手快,抬腿踢开了混乱中迎着兰萃和青雀飞砸来的板凳。
“兰萃有没有受伤?”野狐急声问道。
兰萃惨白着脸不答,只是直愣愣盯着另两个缠斗在一起的人:“大哥……”
“没有。”青雀察看后替兰萃回答道,他拍了拍肩上的木头碎渣,咳嗽了两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野狐试图把兰萃抱去更安全的地方,但是兰萃推开了他,兰萃双腿不能行,艰难地在地上往前爬,她大声疾呼着想要阻止林火:“不!大哥!快停手!”
“喂,别去,拳脚无眼啊!”青雀一面拦住兰萃,一面急火攻心囔道,“林火你疯了?这个时候你瞎凑什么热闹!”
林火信得过青雀的为人,全然是将兰萃的安危交给了他,他手上和赵元嘉过着招,半点情面不留,旁的事物根本不去看:“我没疯!我妹子等这个男人等了十数年,但是这个男人留下一个不能实现的承诺一走就再没了音讯!一个姑娘的青春年华何其珍贵?但是赵元嘉一点都不在乎,他甚至都忘记了兰萃的腿是怎么断的!如果不是因为他部署不利,兰萃怎么会这样?兰萃因为他而落到这样的地步,他却没有丝毫愧悔,更没有想过要弥补什么!”
“大哥,不关元嘉的事,这都是我自己愿意的!”兰萃说着说着已禁不住落下泪来。
青雀唏嘘,没再吱声。
野狐不管兰萃怎么嘶喊,强行把她抱起来,放到了康珏身边的一张椅子上。
“春来,看好兰萃。”青雀说。
“我可没工夫,光这小丫头就很难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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