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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须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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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华暄望着我,嗫嚅了好久,忽而干脆利落地大声说,“尤君,我和你成亲吧。”
我木然站在原地,连下巴都忘记要掉到地上。
“陪我演戏而已,懂不懂?嗯?你懂不懂,假成亲,只是假成亲!”
见我迟迟不说话,华暄急得跳脚,随手抄起了一柄玉如意作势要和我拼命。
“喂!你不答应?那我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丢到你的龙潭里,把你的巢穴填平。”
……
好吧,于是,为了生存的我被迫虚构了一个不知名的偏远小国,伪装成了一国之君,带着一众人马,正儿八经地向玉朝国提了亲。
虽是华暄的馊主意,可我依旧极其认真地筹划了一番,举“国”之力做出最大的阵势,倾“国”之财呈上了所有的奇珍异宝,震惊了玉朝国上下,几乎令所有其他的求亲者都知难而退。
即使这场婚姻被华暄视作儿戏,我也不能够轻视,毕竟…事关我龙族的尊严。
我和华暄素来私交甚秘,自然也无人能够识破我。她弄了个像模像样的招亲大会,使了些手段,我竟真成了她名正言顺的夫君。
拜堂时,我约莫着是有些心虚,执着红绸的手心都在出汗,内心反复责备我们俩太过荒唐胡闹,又宽慰自己,不过是一场陪华暄演的一场戏,当不了真。喜宴上,我不慎喝的有点儿多,几乎分不清是梦是醒。
烟火在远远的天际绽开,我握着喜秤挑开华暄的盖头,她垂着眸,没有看我。
“你送了我生辰贺礼,我便要请你喝天下最好的酒。”华暄将酒杯递予我,与我双臂交缠。
酒的滋味我是一丁点儿都不记得了,却记得华暄并未如想象中那样开心,反而满是倦意地强颜欢笑,也许这虚假的大喜之日,本就只是为了应付。
烛火一闪间,我看见华暄面无表情地说:“到此为止吧,尤君,你可以驾鹤仙去了。”
我:“……”
是夜,王殁,国崩。华暄新婚之夜便克死夫婿之事传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甚至扬言她是天煞孤星下凡,她倒是不以为意,从此乐得清闲。
尽管这是个下下之策,却是管用的很,华暄也很知道分寸。因为,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当一个虚幻的国君,我还有我的使命。
我明明从未得到什么,却怅然若失,若是能做个寻常凡人,也许能有机会真正伴她到老呢?
再转念一想,人的寿命譬如朝露,何其之短,华暄终有一日也会化成黄土一抔,只此一念,我整个脊背都彻骨的冰寒,恨不得去怂恿当时的玉朝国君炼一炼什么长生不老药,寻一寻延年益寿的仙方才好。
还好,我身为护国神龙的职业操守和道德尊严狠狠地拦截了我这个邪念。
这些记忆早就在这数百年间渐渐模糊,却在见到庚帖时通通拥入脑海,情已至此,为什么我还不能承认爱华暄呢?
“星君,我是……我是……”
我想告诉他,我是爱着华暄的。可是我徒然张着嘴,说不出声。
折臾突然开口打断道,“我明白的。”
他手里幻化出一则命宗抛给我,这不是华暄的,而是我的。
我的目光停留在“玉朝国神龙以身祭天”那句话上,命宗上我的结局,残酷得令我心惊肉跳。
原来,玉朝国到了华昀手里,我就必死无疑。华昀性格桀骜不驯,不愿受我所控,不甘受天命所制,因而酿下大错,引了天劫。劫中我以身祭天,足足煎熬了四十九日,流干最后一滴血后,终于神魂俱灭,这本就是我的命,也是玉朝国的运,避无可避!而后,华昀的儿子弥昌继位,一切方才走上正轨,和如今一模一样。
但…华暄篡改了其中的一段,她私自为我避去了那起必死的祸端。无力阻止未来的天祭的她,只能先逼迫我助她扭转国运,让她称帝,幽禁华昀。因知晓我会就此受创,便备好一根龙须一片龙鳞留住我的气息,再借妖界的贮灵珠养我元神,她逆天而为,从未顾过自己的死活。
尽管我早已隐约猜到,当初不是我为她牺牲,而是她舍命救了我,但知道真相的这一刹那,依旧悲恸不已。
“我想,华暄,一定是心甘情愿这么做的。尤君,好好活下去。”
他说的十分好听,八颗珠子却在那一刹那震动起来,楼层里爆出了刺眼的银光,惊天动地的雷鸣电闪。也不知何怨何仇,这些珠子怕是要我的命。
“糟了。”司命星君神色慌乱。
我咬牙地御风抵挡,左支右绌,司命星君一手拉起我闪躲,一手挥袖回击。碰撞间,电舞银蛇都化作点点星光。
冷不防被他狠狠推开,一记惊雷从他背后穿心而过,我看到他浑身是血的倒在我面前。
“折臾!!!”
那一击仿佛堪堪击中我的心头,击碎我脑海里的混沌。
往事伴着撕裂我整身的疼痛破壁而来,我爬过去将已然意识全无的他揽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啊,太久没有玩晋江了!好难玩啊~
晋江还会自动帮忙生成封面啦~感银。
第3章 今夕镜月皆逝水,前尘故梦尽随风
我并非寻常龙族,而是出生于历史悠久家族强大的东海一脉。
众人皆知龙生九子,倘若九子再生九子,便是九九八十一子。那八十一子再生九子……想起这些我便有些头痛,自小我便数不清自家兄弟姐妹,何况堂的表的,还认不清众多叔侄姑嫂,更甚嫡的次的。
年少时,我成日里游手好闲不说,还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谁说都不听,谁也管不住,恨不得把整个东海都搅得乌烟瘴气。
父王母后都恨铁不成钢,忍无可忍地封了我法力,将我秘密地关到了天界的云生楼,千叮万嘱叫我少闯祸,多读书。
云生楼由司命星君掌控,而司命星君这一官职听起来威风,其实在我眼里,他们连自己自己的命都无法掌控。司命局不过一清水衙门,在这里生活还有什么盼头。我自是无趣地很,白日里蒙头大睡,睡饱了醒来便看到湛蓝夜幕下,静静地坐在阁楼的窗台上,低着头正专心地写写画画的男子。
月白色的清秀背影,与夜色相融,衣袂翩然间,真生怕他化作风烟而去。他听到动静,侧过脸,朝我微笑,漫天星河都映入他的眼中。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位的司命星君,折臾。他正在练习临摹星相,说着便把手中的画一幅幅讲与我听。我当真没想到方才看似恬静而出尘的仙人一旦开了口,清泠的声音如同停不下的铃铛,竟能聒噪一晚上。
折臾说话时,眉飞色舞,什么事儿自他嘴里说出,都能有趣上三分。第二天父王前来盘问我看了何书时,我本是脑袋里一片空白,折臾的声音却在耳边回响,印象出了奇的深刻,我一边回忆,一边将昨晚折臾告诉我的星相道与他们听。
父王走后,我以为早已离去的折臾突然从书柜后蹿出,我一愣,生平倒是第一次体会到了些许尴尬,却见他眸光熠熠,笑着提议:“我们以后每天一起看星星吧?”
于是,我继续隐瞒身份留在天庭,和折臾一同望千星,阅万卷,司掌着国脉运程。
以往在东海,我虽有无法无天的自由,也有众人皆避我七分的落寞。可遇到了折臾,终是臭味相投,棋逢对手,有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有斗嘴调侃的乐趣,偶尔还会正儿八经地讨论几个较为深刻的问题。比如他有一次问我,博学与专精孰能更胜一筹。我说自然是博学无疑,他说他更钦佩像他的祖父,老司命星君这样的行家。
他一边执笔书写着公文,一边心平气和地与我争论道,“若是精通到一种境界,必然会体味到寻常人所不能体味的乐趣。”
那时的折臾眉宇间既有淡然,也有执着。我静静地注视着他,在心中暗自认可。但素来心高气傲的我从不会轻易让步,自是句句争得上风。
“嘁,涉猎广泛的乐趣,又岂是埋头局限于一处的人能体味到的?”我挑眉笑道:“就像有的女人成熟妩媚,有的女人天真可爱,还有的温柔体贴,百媚千红总胜过孤芳独秀吧?难道你,不想都尝尝吗?”
回应我的是折臾砸在我脸上的毛笔,伴着他悦耳的嗓音和飘摇而去的背影:“你…不要脸。”
我日日呆在云生楼,倒是比当年想方设法在东海捣乱自在。而偌大的东海,怕是早就忘了我的存在。
多子多福,福如龙海,少一个龙子比少一只虾兵蟹将还微不足道。父王母后自将我送来后便再未前来嘘寒问暖,我从此不用枉费心机让众人注视到我。
我能见到的,只有折臾一人而已。
折臾闹腾时能比蜜蜂还烦人,专注时却变成了一块顽石,能不受任何干扰。
我却是,更盼着他能多与我说说话的。
看着他认真地批注楼里的经史子集,我只好默然不语。过了很久很久,兴是终于被我盯得不自在了,他终于抬眼看我,“尤君,这天地大得很。”
我无动于衷。
“芸芸众生,皆有不同。”他拿笔指了指案前的一池莲花,“你看它们,莲花皎皎,莲叶亭亭,俱秉华姿,各有千秋。你无须自困,拘于一隅。若你能寻些自己喜欢的去做,便不会觉得如此无趣。”
我听着他将大道理侃侃而谈,无明业火陡然升起,看也不看他便拂袖而去。
实在无聊至极的我,我终于找到了兴趣所在——写!八!卦!
其实我最初的目的是挖到折臾这家伙的黑历史好报复他那番站在人格制高点上羞辱我的话语,奈何他是如此光风霁月的一个人,竟是让我无可挑剔,想黑也黑不起来。
花废了足足一百年,八卦全书写成了,忙碌之后便是空虚。
又剩我百无聊赖地看着他像只小蜜蜂一样穿梭在书架间。仙人之姿,玉树芝兰,投手投足间尽是优雅从容,连抽出书、塞回书这样随意的动作都教人移不开眼。
等等,我方看清,折臾这家伙脚下垫着的,却是我所著的足有一尺之厚的天庭八卦史!
这天庭八卦史是八卦全书里我耗费心血最多的,从“伏羲女娲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到“震惊!嫦娥姐姐的胸比她怀抱着的玉兔还要大”,我翻经阅典,道听途说,爬墙挖角,编纂的十分辛苦。
可这家伙!卧槽!
我冲上前仰头恶狠狠盯着快高出我两个头的他,想拽他的衣领把这家伙拎起来,但估量了一下身高差距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掐住他的腰身将他举高高,怒极反笑,“你有本事再站高点啊!我他奶奶的送你上天。”
他眨巴着眼满是无辜,“尤君,有话好好说。”
折臾的长发落在我的脸颊,挠的我痒痒的。我不断摇头晃脑将他的头发拨开,他看着我忍不住“噗嗤”一笑。
近在咫尺的,过分好看的一笑。
救命!我的心里反复大声呼唤着,大事不好了。
双手一松,我逃命一般地离开。留下摔懵的他盘腿坐在那边天庭八卦史上。
不久前,我一个人晃悠在云生楼时,就突发奇想地想要探究折臾。
他的身世?他的岁数?他的……过去?
那片刻间我便轻而易举地调出了有关于他的所有卷宗,在法术传授上,折臾对我毫无保留。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折臾,他虚长我万余岁,且竟是鹿蜀一族。
鹿蜀乃上古神兽,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但这一族,险遭灭族横祸,只因他们——佩之宜子孙。所以,到折臾这里,已是三代单传。
我当时合上卷宗,靠在书架边,像干了一件亏心事一般被抽空了气力。那折臾,修为远远比我强大的他,是不是,也早已了解我的身份?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是龙族,出生于一个剥下他祖先的皮毛,将之佩戴于身,以望壮大自己血脉的家族。
我无颜再见他。
可他找到颓坐在台阶上的我,主动拉着我谈天论地,那嗓音初听泠然,恍然间如世外歌谣声声撞入我心,但数个时辰嘀咕下来,便如魔咒搅得整个脑仁儿都不清明起来。我苦笑,这货一定不是鹿蜀,怕是蜜蜂或者铃铛成的精吧。
很长一段时间,我闭上眼,便是折臾那一笑。我睁开眼,便仿佛见到他的身影在我面前晃。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诫自己不能对他有想法。他是男子,我也是男子。
我自知无用,自认无趣,护卫东海不需要我,联姻交际不需要我,门面装点也不需要我,这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竟还有病。我喜欢男子,作为东海的一员想去祸害三代单传的鹿蜀一族,真是可怕,真是丧尽天良,真是罪不可赦。
是时候,必须离开了。
我找到月老帮我下了情咒,命自己永远都不能爱上折臾。月老做这事前,长叹了一口气后说,“人间也有男子与男子相爱的,你何不问问司命星君的意思?”
我强笑道,“折臾要是未来有了儿子,一定如他一般俊拔出尘,要是生了个女儿,一定倾国倾城,不是吗?”
月老忙不迭实诚地点了点头。
你看,我为何要让他徒增烦恼。若是他嫌恶心,若是他怨恨我……我想都不敢想。
没有和折臾道别,我自行封印了所有的记忆,堕入人间泡在酒坛里三年,三十年,还是三百年我早忘了。人间和天上的计时方式不同,我也是花了很久很久,终才习惯。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被铁链锁住,还被七十二根石柱一左一右一左一右硬生生笔直如钢钉般的摊平着固定在地上。身前巨大的平坑里旺盛的火焰逼出了我一身的汗,我几乎怀疑他们是要把我红烧还是清蒸时,看到黑压压一群人哗啦啦地跪倒,为首者匍匐至我面前后站起,摇着铃铛跳来跳去,嘴里念念有词,数百架土鼓震天动地。
我眯着眼瞅了半晌方才恍然大悟,沙哑着嗓开口道,“得得得,别捣腾了,我庇佑你们。”
自此之后,我便是玉朝国的守护神龙。
作者有话要说:强撑着更新,已经没有存稿了……
裸……奔……吧……
怕……怕
第4章 星辰依旧东风续,云生云落共归去
折臾踏入云生楼的最高层时,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那个人。
望着满地破碎的贮灵珠碎片,折臾想,万幸,他终是觉醒了。否则,这些珠子非得要了他的命,自己的□□根本无法保护他。
贮灵珠这东西十分邪气,他们并非单纯的容器,而是其本身就是一种妖物,九颗珠子共生为一组,彼此间有所感应。用一颗珠子饲养灵魂或元神便极其耗损功力,更可怕的是,剩下未用的珠子会想方设法的吃掉养出来的灵魂及元神。如果直接毁掉他们,对付一颗珠子便须得舍弃一千年修为。最关键的是,毁掉容易,寻得太难,若非不得已,折臾还想留着他们以备不时之需。
折臾也是大费周章,耗损了不少仙力,才压制住了这些珠子。
可不听话的尤君还是送上门来了。
折臾走到尤君面前,看着他抬起头,满脸泪痕,不可置信地问:“折…折臾?”
忍不住就眯着眼笑起来,折臾蹲下与他平视,“你可算想起我了?”
折臾将尤君怀里那个毫无生气的“折臾”还原成纸片人收入袖中,这些时他耗了太多的仙力与修为,只好捏造了一个假人看守云生楼,而本尊则暗自回到杻阳山潜心闭关修炼。其实,这“李代桃僵”之术他在下凡去玉朝国找尤君时便已用过。
“哇!”那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蠢龙扑进纤尘不染的仙人怀里,“你……你没被雷劈死啊?”
“傻瓜,我哪有这么弱啊。”折臾想说,当时为了窥破你的未来,帮你逆天改命,我可是扛了三十道雷劫天谴,不也活的好好的么。可这些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尤君从折臾怀里抬头,哼了一声,“搞半天我苦苦哀求了九十九次的人都是个假人啊!”
折臾掩袖咳了两声,“你日日来找我,我看的烦,就施法捏了个纸人代替我呆在这里。”
尤君没有回怼,只见他本来就红的眼眶更红了一圈,又红了一圈。
折臾看得心中发慌,连忙开口道:“尤君,你是因为我那次把你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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