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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思-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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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思看着江荀衍的眼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道:“传家链符?”
江荀衍思索片刻,似乎是在回忆什么,说道:“瑞家世代将门,这黑金链符是家主持有,但如今瑞楚已死,晋国陛下将它给你,大概是……缅怀吧。”
期思又问:“与兵权有关吗?”
江荀衍点点头:“瑞家自前朝东洲国起,世代执掌兵权,效忠皇室江山,前朝皇帝赐黑金链符予瑞家。直至如今晋国,瑞楚若在世,凭此链符,可调动多半军队,但瑞家无人,链符便只是象征。”
江荀衍沉默片刻,又拿起链符,手指摆弄几下,似乎是碰到了什么精巧机关。
那条蛇扣般的链符竟如有生命一般扭转旋开了扣瓣,像是一朵色泽神秘的黑色花朵,变幻为一只麒麟的形状,黑金麒麟怒目踏云,麟爪俱现,精致传神。
期思十分惊讶,陆应秋将这链符给他后,他一直觉得是晋国皇室的信物,不大愿意碰它,也从不把玩,没想到还有如此精妙的机巧在内。
江荀衍又触了一处精巧机关,黑色的麒麟便幻化为那黑色的花朵,枝瓣翻飞旋转,重新蛰伏成一条黑蛇般的平常链符。
“瑞家链符机关精巧,据说是墨家后人所造,举世无二。第一次见到你时,看见这链符,我也有些惊讶,也很感慨,时移世易啊。”
期思接过那链符,重新带回颈上,想起那天独吉鹘补看见链符后,出言说“虞珂”是瑞楚的儿子,想来是这个缘故。
江荀衍却又犹疑片刻,说道:“但瑞楚死后,据说他的佩剑昆吾剑和黑金链符一同消失,晋国的檄文布告还特别声明此事,既然晋国陛下将它给了你……何至于……”
想想又道:“罢了,想来是家事,我就不多嘴了。”
期思笑笑:“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刚回宫就被送来了,许多事都是不明白的。”
江荀衍道:“都是前尘旧事,不知也罢。”
期思想起来从前陆应秋和母亲对他说过的话——
“也许你以后就明白了……”
“不要怪你父亲,他有他的不得已……”
“你父亲是很好的人,许多人都因他的付出才活下来……”
期思想了想,又问道:“先生一直以来给我讲授瑞楚的兵法,是因为受这链符的触动?”
江荀衍沉默片刻,那双睿智的眼里情绪不明,一时没有回答他。
期思又试着追问:“先生是不是将我认作了瑞楚的儿子?”
江荀衍抬眼看着期思,眉头微皱,仍是不说话。
江荀衍摇摇头:“殿下是一国皇子,这话不能乱说。”
期思看看他,便不再问,但心里还是埋着些疑惑。
使臣离开了燕国,阿史那达罗的脑袋据说也依言烧了丢进护城河里。
期思在书院的功课落下多日,但追上进度还是不难的。
一整个冬天在兵荒马乱的意外中无声息地溜走,昌煜城升平繁华,瑞雪覆盖着京城。
期思身上朱颜瘦留下的心脉毛病已经根除,自此便不再心有隐患,走到哪里都有了底气,不怕再遇见意外。
期思给元酀回了信,感谢他赠与自己破离剑,又在信中问候了阿思古他们,但直到过年也还没收到回信,不知自己的信送去大凉没有。
转眼又是一年除夕,这是期思在燕国的第二个春节。
除夕宫宴,肃帝依旧款待群臣,期思和江烜随江荀衍一道入宫,途经繁华的昌煜街道,宫苑华美,覆盖着洁白的雪,映得夜空明亮,群星在天空中闪耀,一轮明月依旧如昔。
肃帝依旧让他在宫宴之前与自己单独见见,期思进了皇宫书阁,肃帝正好在里面看折子。
“陛下过年好!怎么还在看折子?”
宫人接过期思的大氅,期思快步进去,在炭盆旁烤烤身上寒气,笑着问候肃帝。
“没办法,大臣多得是,百姓多得是,政务多得是,孤就只有一个”,肃帝放下折子,笑着对期思招招手。
期思步子轻巧,到了肃帝身边。
“嗯,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去年除夕你还与孤不相熟,怯怯地进来,瘦瘦小小,如今就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了。”
肃帝手里比划了一下,感慨道。
期思笑笑:“那时候我真是这样吗?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可不是?孤看了,左想右想,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害怕,索性让你在宫里住了一个年节,才算笼络了你”,肃帝笑着调侃他。
期思眼睛一瞪,作势压着声音说道:“陛下这话可不敢乱说,否则大臣们的折子雪花片儿一般递上来,陛下这个年就真的没法过了。”
期思口音里带着些江南的腔调,肃帝听了大笑:“他们若是为这些鸡毛蒜皮的来烦孤,孤干脆甩手不干了,带着你周游四海去,至于折子,谁爱看谁看。”
期思笑着摇摇头,肃帝开起玩笑来一向不拘小节。
待了一会儿,肃帝去更衣,期思便告退,去了大殿里。
到了太和殿,期思进了殿内,恰看见李宣融随右相李岑进宫赴宴,便与李岑问候过,和李宣融到一边去了。
两人相谈,李宣融看着期思玉面华服,气度从容,感叹道:“还好当初没伤着你,否则看你今日的模样,怕是我树了个不得了的对头。”
期思哭笑不得:“我也不是那么睚眦必报,这不就和好了么?”
李宣融感慨道:“这一冬天在书院都没见到你,孔玉一直也没理我,我简直变成书堂里模范学生,夫子都说不认识我了,说我是不是找了个替身来。”
期思一听“替身”两个字,心里一跳,无奈地笑笑,问他:“你与李焱他们不再一道玩了?”
李宣融很是无辜:“早就不跟他们混着了,天天无事生非,没什么意思,但孔玉……唉……”
期思很奇怪:“你也没去找他?他还是看重你这个朋友的,否则怎么会这么生气?”
李宣融摆摆手:“算了,你不懂……”举起杯子碰了期思的杯子,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一副闲愁满肠、借酒浇愁的模样。
期思:“……”确实不懂他。
“使臣到——”
太监传唤道。
期思和李宣融闻声,回头看向大殿门口。
今年大凉是不会让独吉鹘补来了,否则依着肃帝的旨意,一入北境就会被乱刀砍死。
本只是随意瞥了一眼,远远地却看见熟悉的身影,期思惊讶得差点把手中杯子丢出去。


第45章 浩瀚
“元酀!阿思古!”
阿思古远远地也瞧见了期思,眉飞色舞地打招呼,恨不得飞过来。他高大得如小山一般的身形十分醒目。
元酀则淡定得多,一身大凉华丽服饰,脚上皮靴紧贴小腿腹,一双长腿迈起来霸气生风,整个人俊美贵气而又带着些傲气,在人群中别提有多亮眼。
阿思古在一旁提醒他不要太高调,他们是以使者身份来的,元酀一脸莫名其妙。
期思看他天生走到哪里都是主场的样子,又看看阿思古对他挤眉弄眼的样子,猜得到两人在说些什么,不由觉得好笑。
他们也不知怎么回事,随着使臣来了燕国,使臣与几位大臣聊了聊,元酀和阿思古就直奔期思过来。
李宣融见了,问期思:“你的朋友?”
期思点点头:“李焱在望月谷‘追杀’我的时候,就是遇见了他们。”
李宣融与期思对视了一下,说道:“那我还是回避一下吧。”
期思哭笑不得,道别了李宣融,李宣融回去入座了。
不远处跟朝臣世子寒暄的江烜也看见了阿思古和元酀,过去与他们打了招呼。
阿思古给了江烜一个大大的拥抱,江烜险些受不住他的热情,元酀把阿思古拉开,三人一道来期思身边。
元酀和阿思古一左一右坐在期思旁边,江烜坐在阿思古身侧。
阿思古紧紧拥抱了期思一下,看看江烜又看看期思,笑得一口白牙十分显眼:“惊喜不?”
江烜揉揉险些被阿思古一个拥抱勒断的手臂,笑着感慨道:“太惊喜了。”
期思大笑着点点头:“怎么过来了?”
元酀十分自在地坐在期思的席案后,伸手拿起桌上茶盏喝了一口,瞥了阿思古一眼道:“春节前使臣刚出发,阿思古见了你的信,要死要活拉着我来找你,我快被他烦死了……我们追上了使队,你不知道那天使臣脸上的表情,就跟遇见了劫匪一样,啧啧……”
江烜险些把嘴里的酒喷出去,期思笑得肚子疼:“阿思古,有你的,谁都奈何不了你!”
阿思古一左一右揽着期思和江烜肩膀洋洋得意:“当然,元酀也奈何不了我。”
元酀伸手把阿思古的手拍下期思肩膀:“手不要乱放!”
阿思古啧啧道:“吃醋了!”
期思哭笑不得:“你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吗?”
阿思古摇头晃脑地说:“就是嫉妒咱俩感情好呗,他又不好意思搂你,就看不得我……”
元酀抬手塞了一块点心到阿思古嘴里:“就你话多!”
期思顿时觉得宫宴有了他俩,一点也不无聊了。
宫宴很快就要开席,元酀拽着恋恋不舍的阿思古回了使者那边入座。
肃帝一身皇帝礼服,致辞开席,太和殿内觥筹交错,华服往来,一派升平热闹。
元酀和阿思古跟着使臣与肃帝和大臣们客套着,一时脱不开身,江烜和期思聊了一会儿,起身去和认识的人寒暄。
期思环顾四周,却没见到萧执的身影。
正看着杯中酒发呆,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一个清澈的声音道:“小殿下?”
期思回头,正是萧执,一身锦衣,玉面俊美,腰间长剑,身上还带着些屋外的寒意。
“才来?”期思看见萧执,有些意外。
萧执点点头,眼里带着笑意,但没有多停留的意思。
“你……”期思一时反应不及,不知该说些什么。
“来看看你,今夜要出城去”,萧执一如往常的平静淡然,脸上带着微笑。
期思点点头:“那你……小心。”
萧执微笑着,便摸摸他头顶,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期思心情有些复杂,一年了,曾经最亲密的朋友仿佛变成了过客。
阿思古和元酀跟着使臣老老实实寒暄了一轮,过来坐在期思身边,带着些酒气,“那群老头子比大凉的老家伙还罗嗦……早知道就单独来了。”
江烜也回来了,没被朋友们少灌:“这帮家伙,一年见不了几次,每次都要把我灌死。”
期思笑笑:“无聊不?咱们去外面逛逛?”
阿思古点点头:“快走快走,一会该找你了。”
期思几乎是被阿思古架着,披上大氅一溜烟出了太和殿。
期思笑道:“快放下我,一会儿别人以为你绑架我。”
阿思古却不放下他,有力的手臂反而扛起期思转起圈来,江烜连忙低头一避,差点被阿思古扛着的期思扫到脑袋。
冰凉清新的空气让他们精神一振,期思笑着扶住阿思古肩膀:“疯啦疯啦!”
元酀伸手一个错步,从阿思古肩膀上抢下期思,抱着期思借着惯力在雪地上旋了一圈才停下来。
他把期思放在地上,回身去踢阿思古。
江烜一个跳步挂住阿思古肩膀,把他晃得站不稳,如同挂在一座小山上。
阿思古肩上挂着江烜,扭着腰一跳,躲开了元酀的长腿,一口白牙呲着,幼稚极了,期思看了笑得直不起腰。
元酀也不理他俩,转过身来,恰与期思对视上了,元酀冷不防地愣了一下。
期思仰头看着元酀的脸,他面容轮廓锋利俊美,那双狭长漂亮的灰绿眸子摄人心魂。
期思不禁感叹道:“元酀,有没有人说过你眼睛真漂亮!像月光下的森林和湖水。”
元酀不大自在地转开脸,伸手扳着期思肩膀将他转过身去:“别这么看着我!什么破比喻……”
期思被他按着肩膀,笑嘻嘻地费力回过头看他,阿思古和江烜也凑过拉来看,期思问道:“元酀,你脸红了?”
阿思古嘻嘻哈哈道:“没错,脸红了!”
江烜啧啧道:“大师兄这么害羞?”
元酀一脚踢开阿思古,伸手推开江烜,把期思脑袋转回去:“你们三个喝多了是不是?”
嘻嘻哈哈地踩着雪,期思带他们登上了八方台。
八方台高大巍峨,台上视野宽阔高远,一眼望去,今年的昌煜与去年的昌煜一样的繁华壮阔,遥远的天边山岭江河如水墨氤氲而成。
夜空中一轮明亮的月,人间万里瑞雪尽覆,站在八方台上,远远望去,可见宫阙内外,昌煜城内的万家灯火,千里山河。
四人站在八方台上,静夜无风,冰凉的空气中带着松柏的清香,四下静谧,欢笑声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隐隐约约,若有似无。
四人一时无言,阿思古感叹道:“真美啊!”
江烜说道:“大江南北,昌煜的八方台看城内外的四时景象,是一大绝景。”
期思笑着道:“万里河山,锦绣盛世。”
元酀看看期思,又转头看着皇宫内外的广阔天地,心情也畅快极了。
期思转过头对元酀说道:“你送我的那把剑,刻着‘升平’、‘破离’二字,肃帝说,那是四海升平,人世再无分离的意思。”
元酀点点头,俊美的脸上带着些笑意,似乎对这个解释很满意,问他:“你喜欢吗?”
期思笑着点点头。
“我的一个朋友说,那是你们晋国将军曾经的佩剑,或许会很适合你”,元酀看着远方月下如墨山河,带着异族血统的脸庞在月光下轮廓分明,淡淡道。
“大将军瑞楚,我读过他许多战役的记载,他是为四海升平而战。”
阿思古从怀里拿出一只酒囊,又掏出不知何时收进怀里的酒杯,浑厚的嗓音得意地回荡在八方台上——
“四海升平!瑞雪新春!干了——!”
江烜、元酀和期思一拥而上,抢过酒囊和银杯,四人在高台上谈笑畅饮,美酒飘香,好不畅快。
期思想起那天八方台上萧执和独吉鹘补的对峙,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又仿佛已经是前一世的事情。
“我希望你们永永远远是我的好朋友”,期思看着远方的城池河山感慨道。
“当然!”江烜笑着说。
阿思古揽着期思和江烜的肩膀晃了晃:“咱们的友谊就像额尔古纳河,永远不会干枯!”
元酀笑着骂他傻,伸手揽住他们,几人在月色下的高台上,面对浩瀚山河城池,举杯相碰,杯盏相碰声清脆回响——
“四海升平,友谊长存——!”
“盛世不朽!”
“干杯!”
“干了!”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砰——!”
昌煜城内除夕夜的焰火升空,在昌煜长空绽放瑰丽无比的光芒,闪耀在夜空之中。
八方台下的人间千里冰封,万里雪覆,隐约间似乎能听见昌煜城中百姓千家万户的欢呼和笑声。
灿烂的焰火点亮天空,却遮不住星月的光芒,一时间天地同辉,山河熠熠生光。
期思仰面着看见天空明月,依稀流云如墨玉,星河璀璨,烟火如梦似幻。
又转头看着江烜、阿思古和元酀——他们年轻而意气风发的面容被星光和焰火的光芒映得清晰而美好。
雪夜晴空,江山万里,往日的坎坷与峰回路转尽化作此夜星月,觥筹杯盏间少年意气风发,欢笑开怀间,又是一年。
四人在八方台上看了焰火,饮了美酒,畅谈高歌,皓皓月色下,元酀和江烜搀着阿思古,四人说说笑笑唱着歌回了大殿。
宫宴已经临近尾声,几人依依道别,约定次日相聚,元酀和阿思古随使臣回了使者驿馆,期思和江烜跟江荀衍回了相府。
次日,期思因为喝了酒闹得太疯,罕见地晚起了,洗漱收拾后问府里人:“江烜呢?先生呢?”
府里人答道:“江烜少爷还没起。先生出门去了,让殿下和公子随意。过年的时候常有来拜年送礼的,先生一贯都是去城外老师家里避一避。”
期思心想,江荀衍除了怕被催婚,原来还怕别人来追着送礼。
换完衣服,江烜还没醒来,看来昨天被阿思古灌惨了,期思让管家给江烜煮点醒酒汤,告诉他自己去找元酀和阿思古了,便先出门去了使臣驿馆。


第46章 长歌
元酀早已起来,正在使臣驿馆的院子里站着,一身蓝色武服衬得身材修长结实,手里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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