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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思-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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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荀衍回来看见了,笑他憋在家里太久,一出门就跟小孩儿一样见什么都要买回来。
中秋那日,肃帝办了宫宴,期思随江荀衍入宫赴宴,他已熟悉了这种场合,穿了一身华贵的皇子礼服,与江荀衍一道先去书房见了肃帝,看见多日未见的肃帝还是那般文雅却威严。
肃帝打量了期思,笑着点点头:“把你交给澹嘉是对的,看得出稳重不少,不过要是有什么委屈,尽可来告诉孤,不必受他的气。”
澹嘉便是江荀衍的字,期思笑笑说:“先生待我极好。”
江荀衍也开玩笑说:“好在虞珂不似江烜那样,否则定会天天来宫里告状。”
肃帝笑着摇摇头:“江烜那小子据说夏天来被你吓跑了,如今中秋都没回来,你倒是对这侄儿放心。”
江荀衍笑笑:“他这些年哪里都走过,已是心野了,只能等他自己玩够了才知道回家。”
期思也觉得江烜与江荀衍这对叔侄算是一物降一物,彼此都拿对方没有办法。
期思随江荀衍进了太和殿,依旧是华美的殿宇和盛大的席宴,来往权贵鸿儒,谈笑风生。
从殿门口到席案的这一段,江荀衍被人数次拦下来打招呼,期思在一旁也随他一道问候朝中大臣们。
刚在席间坐下,右相李岑也恰过来,执杯来与江荀衍寒暄。
期思抬头一看,李岑一身华服,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对谁都和蔼亲近,江荀衍起身执杯与他问候,不咸不淡地聊着。
期思照旧也与李岑问候过,却看见李岑身后一个少年,一身华服跟着走过来,却正是李宣融。
第34章 绑架
这是期思第一次在这种场合遇见李宣融,李宣融还不知他身份,过来十分礼貌地问候了江荀衍,又转头看向期思,看见期思的脸,二人视线相触,李宣融登时愣住了。
期思只好主动举杯道:“世子,多日不见了。”
李宣融这才反应过来,与他杯盏轻碰,哭笑不得:“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李岑见李宣融与这晋国皇子认识,还有些稀奇,江荀衍则并不觉得奇怪,问道:“在书院认识的?”
期思便点点头,心道其实是在酒楼里认识的。
李岑便笑得十分灿烂:“哎,年轻人就是不一样,比我们老头子交朋友要广得多,你们也别跟着我俩拘束了,自己聊去罢。”
“小朋友……你到底是谁?江丞相也没有你这么大的儿子啊,他侄子也不是这个年纪……”李宣融一头雾水。
“我是晋国……皇子,陛下让我在丞相府住,随丞相学些东西”,期思有些哭笑不得。
李宣融是只顾着玩乐的,对朝堂之事毫不关心,更不知道晋国皇子叫什么。虽然孔玉也没意识到期思的身份,但那是因为孔玉专注于书画文史,才对政事不大关心。
李宣融瞪大眼睛:“等等,你让我想想……”
期思便拉着他坐在案后,也不说话,让李宣融消化一下这件事。
本以为与书院的朋友就这样相处也不错,身份不打紧,或许日后回了晋国也难再见面,但现在李宣融知道也就知道了,期思倒也不在意。
李宣融却不同,他从认识期思那天开始回忆,发觉自己家小厮差点把晋国皇子堵在巷子里一顿揍,李焱几个月前还差点追着期思把他害死在望月谷……
又看看这位皇子,正坐在自己身边淡定喝着茶,丝毫没有跟他追旧账的意思,不禁庆幸自己与期思没成为冤家,否则他把哪一件事捅给江荀衍或肃帝,自己都要被自家的丞相爹给打死。
期思看李宣融神色,是缓过来了,脸上变着颜色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便笑笑:“我没告过状,放心吧。”
李宣融:“……”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孔玉知道吗?”李宣融哭笑不得地问他。
“这种事……总不能拽着你自我介绍”,期思拿了颗甜枣咬了一口,又拿了一颗递给李宣融,“孔玉也不知道,不过我与他交朋友和身份无关,说不说也没什么。”
李宣融接过枣子,看了看,心里感慨万千。
“行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期思看他心事重重,显然是在想以前那些事情。
华美丰盛的宴席依旧是热闹之极,舞姬衣袖翩然、腰肢摇曳,丝竹悦耳,进进出出的宫人忙碌有序,席上尽是华服珠翠,鸿儒权贵。
期思想起来萧执,肃帝也不知把他派去做什么事了,不过就算他回来,也未必会再与自己见面。
中秋宴倒没有开得很晚,肃帝让众人早些回府去与亲眷团圆了,期思与江荀衍又去见了肃帝一面,三人在皇宫花园里坐着聊了一阵子,肃帝饮了不少酒,便让江荀衍带着期思回府。
他今晚也喝了些酒,虽谈不上醉,却也因着酒劲很困乏,推门进了屋子,洗漱后换了衣服,躺在床榻上睡去。
睡梦中似乎觉得不大对劲,又怎么都醒不过来,比寻常的梦魇都更难受,他的意识仿佛被困在一罐粘稠的蜜里,窒息般的难以挣动。
期思隐约提起了警觉,努力集中精神让自己醒过来,不断尝试睁眼,却觉得眼皮沉重得根本动不了,又尝试着动手指和脚趾,不知过了多久,总算能稍稍挣动,却已出了一身的汗。
他的意识终于渐渐回归,五感稍稍恢复,不再是被扣在一只钟瓮里那般的闭塞。
他感觉自己不在安稳地床榻上,而是随着周身环境有些颠簸,又渐渐听得见四周一些动静。
“……出城…”
“谢谢……这点…收着……”
“行了……快走……”
……
他听见有人对话,意识到出了问题,脑子里却昏沉得再也挣不动,只得继续试着活动身体的部分。
“梆、喀啦”,期思感到有人走近自己,耳边是脚步踩在木板上的声音,而自己就躺在这木板的地面上……像是马车。
“还挺倔,手都能动了?”
这次的声音就在头顶上,但也像是隔着一层膜,带着模糊的感觉。
是什么药,竟把五感都封闭了起来?
期思感觉有人踢了踢自己,却睁不开眼也动不了,身上依旧是不受控制,随后又被捏着下颌喂了什么东西,他立刻想起来独吉鹘补,但这药一入腹便很快生效,他反抗不得,再次沉沉睡去。
昌煜城上的天空悬着明亮满月,全城寂静安谧,秋夜里街道上遍洒银辉,清风卷过枝头,几片叶子无声落在檐上,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出了城,往北方驶去,没人多看它一眼。
马车出了昌煜二里,四周已是无人,最近的县城村庄也都已沉睡。
马车停在小径上,一身袖口紧束武服的高瘦男人抱着期思从马车里出来,从树后牵出一匹良马,一手揽着期思,翻身上了马,动作轻盈到诡异。
他把期思放在身前,一掀缰绳,马鞭一扬,催动马儿快速离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身后那辆马车上空空如也,车夫的尸体已被半路上抛进了河里,此刻诡秘地停在林间小径上,拉车的马儿不时甩甩头,打个响鼻,全然不知发生什么。
期思不知昏睡了多久,有时稍一恢复意识,便立刻尝试着活动身体,催动内力,但全都徒劳,他如一具木偶,时而有了生命,时而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睫毛都不颤动,只有呼吸的起伏昭示着他还活着。
这一次他终于醒来,却觉得身上疲软乏力,内力被封住一般,难道又是朱颜瘦?
他坐起来,看身周,是一间平常的屋舍,他躺在床榻上,还穿着相府里换上的白绸单衣,屋内无人,期思从床榻下来,腿上无力,差点摔倒。
期思向门口走两步,却觉得脚腕被拽了一下,才低头发现自己被一根软绳拴在了床边。
他弯下腰去解那软绳,却发现它柔韧之极,不是平常之物,恐怕利刃也难以割断,而身边什么东西都没有,便不做无用功夫。
干脆就在那里活动一下手脚,猜测是谁把自己掳到这里,不伤害自己,却让自己毫无反抗逃跑之力。
不一会儿,那个将他劫出城的高瘦男人推门进来,看见期思服了药已经醒转,笑了笑:“别想着逃走,你跑出去我便抓你回来,抓不回来便让你死!”
期思看着他,心里一沉,果然又是独吉鹘补!
独吉鹘补一身深色衣袍,面容深邃而阴鸷,手背青筋虬错,高瘦而步履轻盈诡异,腰间一柄长而带着杀伐弧度的大克伦弯刀,眼睛死死盯着期思。
期思强自镇定下来,独吉鹘补费劲把自己带出昌煜城,而没有直接杀了自己,说明他另有目的。
“你三番五次与我过不去,我却与你无怨无仇”,期思平静地看着独吉鹘补。
“我杀了两次也没杀死的人,你是第一个”,独吉鹘补声音带着嘶哑的音色,让人听着心里发毛。
“你把我从燕国相府带出来,天一亮,他们便会开始找我,查到你头上,便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
期思试探着与独吉鹘补说道。
“放心吧,他们会被我留下的痕迹带着绕圈子,在昌煜城里先查上三天,到时你已出关”,独吉把一个油纸包扔给期思。
“出关?你主子让你把我偷出燕国?疯了么?”期思皱眉,只觉得独吉鹘补主仆都不是正常人。
他却不想再与期思多说,抬了抬下巴冷冷说:“你管不了那么多,赶紧吃,吃完继续上路,玩花样你就立刻死!”
随即转身出了门。
期思打开油纸包,见是一包饼,仔细看了确定没什么蹊跷,咬着味道寡淡的干粮,思索着。
除夕宫宴后,他对独吉鹘补和大凉皇室多有留意,知道独吉鹘补是大凉大王子麾下的人,也只有大王子收留他,他是必然听大王子的话的。
但这种事,并不像那位大王子的行事风格,很有可能是独吉鹘补自己擅作主张,而他们到了大凉之后,独吉鹘补究竟要做些什么,期思根本无法预测,因为就像他之前认为的那样,独吉鹘补整个人手段阴狠,内心里毫无人性,在杀人这件事上可谓随性之极,对他自己家人恐怕也不会手软,他拜在大王子手下,也只是权宜之举。
吃过东西,独吉鹘补又进来,给期思喂了药,便等药生效了扛起昏睡的期思就走。
期思很快发现自己根本毫无机会逃走,一路上独吉每天只让他醒来一次,每次不过一刻钟,内力又完全无法动用,硬拼就是找死。
独吉带着期思骑马前行,速度很快,所走的路皆是绕开城镇的小径,一天只休息一两个时辰。
期思这段时间里,昏迷的时间远远多于清醒的时间,他每次醒来都留意身处的地方,随后又被独吉鹘补喂了药陷入黑暗
日夜兼程,期思像是掉落进一个不知道结局的漫长噩梦,在燕国的城镇停停走走。
朔风渐紧,天气渐寒,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来得早,北方大地的道路似乎遥远得没有尽头。
第35章 出关
独吉鹘补的药不知是什么方子,期思的内力一直被封制,但与中了朱颜瘦不同,他能感受到内力的存在,只是无法催动。
同时,一旦独吉鹘补下药猛一些,他五感甚至都会被封闭,对外界毫无感知,更遑论逃走,期思只觉得独吉鹘补手里究竟有多少奇奇怪怪的毒。
唯一庆幸的是,期思感觉这药暂时没有其他的伤害,只是为了控制他。
他们一路往北走,独吉给期思身上套了一身布衣,乍看去他们如同平平常常的父子或兄弟二人,只是一个面相阴沉,一个却白皙清隽。
而独吉一经过有人的城镇村庄,便把期思的脸面加以伪饰,并让他昏睡,看起来就像带着一个病怏怏的异族少年,普普通通地融在人群中。
昌煜的夜晚因冬日降临而肃杀,高大的城墙环绕华美的都城,庄严的皇宫大殿在夜风中显得无声而沉肃。
书阁内,肃帝站在书案旁,一脸怒容,威势让屋内气氛降到冰点。
江荀衍、李岑、裴南贤皆在他面前静默,亦是满面严肃,眉头微蹙。
才回到昌煜的萧执一身风尘仆仆,也静立在旁,清澈的眼里神情深邃复杂。
“十几天,恐怕人都不在燕国了,边军严查,各城关县镇翻了遍,却毫无踪迹,你们说罢,怎么办?”肃帝的声音冷得带着杀气。
裴南贤上前一步,一礼道:“陛下,根据裴氏神影卫的线索,晋国小皇子很可能被一路带往北边,推测路线,应当是从武安州出了北关,前往大凉。”
肃帝冷哼一声,沉水般的双目瞥了裴南贤一眼,说道:“你的人也出息,跟在后面捡了一路线索,却一直没拦在他们前头,是打算跟着再一路出关收尸?”
裴南贤敛首,单膝跪下告罪。
一边的萧执眉头蹙起,看不出在想什么。
江荀衍道:“陛下,晋国小殿下是在我府上失踪,说起来微臣罪过是最大。还请陛下消消气,想办法先把虞珂救回来要紧。”
肃帝深吸一口气,说道:“一个皇子,在我燕国一再出事,看来是有人盯上他了不成?裴南贤,萧执!”
裴南贤与萧执单膝跪下道:“臣在!”
“你们各率裴氏、萧氏神影卫北上出关调查此事,去找他!”
“遵旨!”
期思有时想,江荀衍和肃帝一定早已开始寻找自己,因为沿途城镇的进出都愈加查得严,但茫茫人海,他们恐怕是找不到自己的。
萧执呢?或许还不知道自己失踪,若是知道自己又落在独吉鹘补手里,会是什么心情?
陆应秋若是知道了,又会不会后悔,自己还没活到开战或许就死掉了。
曹璐珉一定会难过的,孔玉也是,不知若是真到了大凉,阿思古他们会不会发现自己。
漫漫的路途,昏沉得间隙里,期思心里闪现无数的人,最后清醒的时间里,却又很清晰地不把求生希望寄托于人。
独吉鹘补走的路多是小路,官兵无法找到他,天大地大,萧执即便是本领神通的神影卫,却也不能大海捞针,只有自己时时留意,暗自寻找机会。
越向北,经过荒凉的地界,独吉便不给期思频繁下药,只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封住哑穴。
期思毫无求救的机会,但至少这些路段上他能多活动身子,以免身上多日不能活动变得无力迟钝。
沿途经过地界标识处或城镇,期思一路数来,他们确是沿着西边的路从燕国往大凉去。
临近燕国北境,北方下了秋末的第一场大雪,天地间严寒无比,大朵的雪花如鹅毛飞卷着纷纷滚落在原野和城镇,朔风凛凛,期思此生第一次到达这样靠北的地界,只觉诗里的词句毫无夸张。
到了武安州这天,燕国边境全线严查严锁,独吉鹘补必须带着期思从城关离开,否则被燕国边军截下会扣住他们,独吉鹘补带着期思,不想被军队拦下。
武安州城门内外严进严出,皆是排了许久的队伍,边军接到昌煜传来的消息,不敢轻易放过一个人。
期思被独吉鹘补伪装一番,又是昏睡的病秧子模样,在马车里躺在垫子上,盖着一张厚棉被,边军却并没有如之前那般看一眼就放他们走。
士兵听独吉说自己是带着病重的弟弟回家乡,掀开帘子看了看闭眼躺在那里的期思,又让独吉鹘补等在一边,上了马车,用剑鞘挑开棉被,看了看期思的身形,又低头仔细端详他面容。
独吉鹘补在马车旁死死盯着他。
期思闭着眼,脸上被伪饰得肤色黑黄,毫无原本的白皙,五官也被伪饰得粗糙深邃些。
士兵静静端详半晌,确认这与昌煜城发来的画像上少年毫无相似之处,下了马车挥挥手,放独吉鹘补离开。
独吉鹘补松开袖中藏着的匕首,敛首藏起眼里的杀意,压着嗓子道了谢,驾着马车带着期思出了燕国边境。
一出武安州,茫茫的冬日原野便望不到边,直至大凉境内,都是广阔的塞外,各个部族混杂来往,伴着河流和草场,沿着商道,如同流动迁徙的群鸟。
独吉鹘补带着期思在覆着雪的原野上行驶一日,天黑时到了落马河畔,在喀喇沁的镇子上落脚。
这镇子上皆是往来经商的各族商队和江湖客,客栈门外来来往往的人们形貌各异,身穿羊皮袄的、裘衣的,头发编成小辫的、刮得只留后脑勺一片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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