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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同人)(琴花)村居闲话-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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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韩君岳牵了驴子站在湖边,自己看着吴非在水里拔藕。湖水已经冷得很,吴非卷着衣袖,赤着胳膊泡在水里,裸露的皮肤都已经冻得发红。他摸索一阵,两手带上来一段长长的莲藕,泥水都蹭了一身。拔了几段,吴非就得回到岸边堆起来,再下水去拔其他的,岸上已经攒了十几段莲藕,一个个都裹着厚厚的泥巴。韩君岳走过去蹲下来瞧,有点好奇,他虽生长水乡,求学也是在千岛湖,见过的荷花莲叶不下千百,吃过的藕也不计其数了,但少有直接看着莲藕从水里拔出来扔在岸边的情形。他伸手去抹了一把藕上的泥水,蹭干净一小块,新鲜的藕色露出来,果然别样娇嫩。韩君岳来了兴致,拿起一段略短小的,就着近处的湖水,开始洗刷莲藕上的泥巴。吴非听见动静,转身看见了,赶忙嘱咐他:“韩老爷,快别弄了!水太冷了,今天天也不好,你蹲在这里仔细伤了风!”
“没事没事,这水还好嘛!”
韩君岳洗得兴起,也不管水冷水热了,仔仔细细把这一段藕弄干净了,还举起来好好看了看,觉得的确鲜嫩,应用个瓷盘摆起来,还可以供两天,比其他的别致多了。吴非那边急急忙忙地拔完了藕,抱着最后几段扔上岸,过来才看见韩君岳两手抓着莲藕,被冷水冻得手上又红又白,再看他一张脸,两颊也泛着嫩红的颜色,眼睛瞪得挺大,眼圈发青,还不在意地冲着他笑。吴非抬了一下手,又看见自己满手都是泥,只能赶忙让韩君岳放下东西跟他进屋去。韩君岳被他一说,突然也觉得冷了起来,便也把藕扔在一边了。进了屋里,吴非让韩君岳快去坐在榻上,自己把湿漉漉的外褂脱下来,穿着个里衣满屋里转悠。先去舀了瓢水冲干净手脚,又架上炉子烧热的,屋子角落里有个柜子,吴非蹲在那里翻了半天,转头看见韩君岳茫茫然地坐着,又喊他道:“躺着,快点!把被子盖上!”
韩君岳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摇摇头,“这个,这个不方便吧……”吴非没跟他废话,过去扯开榻上的被褥就要往他身上盖。韩君岳手忙脚乱,好歹脱了靴子就被吴非半拉半拽着摁到榻上,半张脸都埋进人家的被子里。韩君岳躺着,觉得身子在被褥里冷得发抖,脸上却烧得慌,鼻尖碰到粗制的布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气味,但还是让他觉得有点不自在。吴非拎了个盒子过来,坐在榻边,板着个脸对他道:“韩老爷,你都发烧了,你不知道啊?”
“哦……哦哟!”
韩君岳后知后觉,自己摸了一下额头,果然有些不正常的热。
“艾叶一时找不着了,不记得上次是不是用完了,老爷凑合着先用个针,我这里还有些药,等下配配,约莫够用。”
吴非一面叨念着,一面让韩君岳将两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撩开衣袖给他用针。那盒子便是个针盒,打开后只见长短不一的十几根银针,排得整整齐齐,一眼看去品相不凡。吴非熟练地摸起来,没多思索便往曲池合谷等几处治风穴上扎了。韩君岳以往甚少用针,只觉得针下似酸似麻,说不上什么奇妙的感觉。韩君岳瞧着吴非行针的手,虽皮肤有些粗糙,但骨节匀称,手指修长,指甲竟也修得干干净净。吴非行着针,还板着脸瞪韩君岳,“韩老爷,你也太不小心了,今天这么冷,还蹲在湖边上弄那冷水!简直是上赶着要生起病来!”
韩君岳自觉理亏,又稍稍把脸埋进被子里。
“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药,你躺好了别动。”
吴非起身往灶间去。韩君岳“嗯嗯”地答应着他,又悄悄伸出头来,对着他的身后问道:“吴大哥……吴大夫,你是什么时候离开万花谷的啊?”
吴非的背影,很明显地顿了那么一下。
六、
吴非当作没听见,照旧往灶间里去了,蹲在一堆柴草前面找他的药。
韩县尉躺在人家的榻上,盖着人家的软被,得意洋洋地露出半张脸来觑着吴非的背影。吴非不答话,他一点也不着急,人早晚要从灶间里出来,等会儿就当着面问他,还不是得直说。韩君岳因为发热的缘故,上半天一直昏昏沉沉的,这时候躺下了,精神反倒好得很,加上又发现了隐秘,心里兴奋异常,一点也不觉着难受了。他从头一次见到吴非起,就隐约觉得这人与其他村民有些不一样,虽都是下地种田,风吹日晒地操劳,吴非身上却自有一种沉静矜持的气质,不像普通乡野小民,甚至不是他自己所说,做小生意的商贾。那时在村子里收租,韩君岳忙得晕头转向,面前那么多村民,他每次抬起头来看,却总是第一眼瞧见吴非,瞧见他在那里左右顾盼,或跟乡亲闲谈,或什么也不做,就站着,也芝兰玉树一般。更别提上回抚琴时,因为琴弦松懈而走了音,吴非听得仔细,还深深地看了他一下,韩君岳当时就想,这人可绝不是凡俗。
吴非在灶间翻来覆去,似乎是找到了些药,起身跑出来去舀水,又极快地返回去了。韩君岳一双眼睛跟着他晃来又晃去,听见似乎是在洗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过了一阵,吴非捧着个药罐子出来,去院子里架在火上,把之前烧的滚水提下来,进屋找了只碗倒上,端到韩君岳身边来。韩君岳两只胳膊上还扎着针,动弹不了,吴非低头去看,捻着一根针行了一回,就觉得有双眼睛死死盯在自己身上,百般不自在,不由得开口道:“我不是万花谷的人。”
韩君岳抿着嘴,差点笑出声来。“这位大夫可不得欺骗本官啊……之前我在长安时,同僚也多有认识万花弟子的,我曾见过他们行针,吴大哥,你刚才取穴的那么一比,”韩君岳不甚明白医理,只能随口而来,“跟他们可是一模一样的!”
其实这倒是韩君岳瞎蒙来的。他虽的确见过万花弟子行医,但些微小动作,怎么可能记得清楚,不过是心里认定吴非刚才扎针的举动,与之前见过的万花大夫相像,便想唬他,也唬自己罢了。但吴非听了这话,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原本板着的脸上涟漪一般荡起奇怪的神情,像是惊讶,又像是悲痛,眉心极快地皱了皱,手下一抖,针都进深了半分。韩君岳只觉得手臂上一阵酥麻,不甚好受,不自觉地动了一下,吴非觉察到了,便赶忙遮掩了神情,重新专注地给他行了一遍针,然后起身去外面照看药罐子去了,什么也没说。
韩君岳仰面躺着,两眼盯在头顶的横梁上,此时也琢磨过来,觉得吴非似乎不太高兴。也不知是不高兴被韩君岳揭破,还是因为与万花谷有什么旧日恩怨。屋子外面渐渐听到滚水的声响,过了一会儿,吴非将火灭了,垫着布巾把药汤滤出来,小心地端进屋里。先坐下来给韩君岳把身上的针取了,又等了一会儿待药汤稍凉,便扶他盘腿坐起来,端过碗去让他喝尽。韩君岳这一起动,又觉得头晕,喝了药就想躺下,吴非一手拦住,把刚才的热水也端来让他喝,“来不及煮稀粥,先喝碗热水凑合吧。”
韩君岳也依言喝了,吴非扶着他慢慢躺回去。因看到吴非的脸色还是有点怪,韩君岳本想说点什么,却又怕更尴尬,正踌躇着,吴非自己端着两只碗,摩挲了一遍,开口道:“年少时得蒙师父看中,是在万花谷呆过几年。”
“……后来呢?”
“我……天资不高,师父又去世得很早。他走后,我在谷中……也无甚牵挂,不如出来走走,就到了长安,做些小生意养活自己。”
这话说得很是艰难,吴非停顿了好几次,似乎不太愿意回想这事情。韩君岳虽觉得奇怪,但这时也不好再打听下去,只能微微笑道:“多谢大夫了——”
“莫叫我大夫,”吴非嘲讽似的勾起嘴角,“我不是这块料,万一治不好,老爷可别太怪我啊!”
韩君岳闭起眼睛笑了,听见吴非又起身去忙了,然后便朦朦胧胧地睡着了。待他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擦黑,屋里点了支蜡烛,烛火昏黄,跳动不已。韩君岳觉得身上似乎轻松了些,但仍有点昏沉,抬手摸摸额头,些微还有些热。他试着慢慢坐起来,吴非也正从灶间出来,手里端着碗碟,看见他便道:“老爷你醒了?正好,来吃饭吧。”
韩君岳也是饿了,赶紧坐到案前来,看见摆着的是一碗葵叶汤,一碟子蒸芹,不说有肉了,连碗饭都没的,不由奇怪地看了看吴非,眼睛瞪得圆圆的,屋里烛火昏暗,乍一看可怜兮兮。吴非瞥了一眼,解释道:“老爷病着不能多吃,等会儿还得吃药,吃了药还得喝粥。”
“哦哦……”韩君岳赶忙点头,也不知为何,是吴非说的,他就觉得对,就觉得一定得听从才行。当下吃了菜喝了汤,觉得有个六七分饱,便放下了碗。吴非伸过手来覆上韩君岳的额头,那手稍凉,手心里干干的,韩君岳觉得自己身上又热了起来。“稍好些,还得再喝一副药。韩老爷,今晚上委屈你要住在我这破屋里了,外面起风了,不能出去着了风。”
吴非说得理所应当,自顾收拾了碗碟进灶间去了。韩君岳又慢慢挪到榻上,左右看看,发觉这屋子就这么小,一张床榻而已,自己睡了,吴非去哪儿睡呢?总不能让人睡到灶台上去吧。韩君岳心里颇不安宁,正好吴非出来舀水,他赶忙问:“吴大哥,那你睡哪儿啊?”
“我铺点稻草,在地上躺着就行了。”吴非随口道。
“使不得!地上多冷啊,你也要生起病来的!”
“没事,还没下霜,地上不冷的。”
吴非在灶间大声地回答他,韩君岳急了,从榻上下来,站在门口对他道:“不行不行,我还是回去,路又不远,吹点风又能怎么样呢!”
“你要是想好,就听我说的做。”吴非把洗过的碗碟一垒,回头瞪了韩君岳一眼,连敬称都没叫,“要么就现在出去吹风吧,我可不治了。”
韩君岳没话讲,只能蔫蔫地又回去坐着了,围着个被子,看吴非在屋里忙前忙后。外面果然起风了,能听见附近树林里哗哗的大声响动,韩君岳本来是有些发热,这时又觉得一阵冷了,打了几个寒颤。他抱紧了被子,盯着吴非挪进屋来的火堆,那上面架着他的药,正咕噜咕噜地滚着,吴非自己在灶间给他煮稀粥。韩君岳这时身上一阵热一阵冷,很不舒服,自己也有些担心起来,便过来看那药罐,想先端下来喝。正巧吴非出来瞧见了,忙赶他回去,帮他将药滤好,晾了一会儿,叮嘱韩君岳先喝半碗。韩君岳认真地遵了吴非的嘱咐,又见他端了稀粥来,谷米香气扑鼻,正投了他那没怎么吃饱的肚子,赶紧迫不及待地接过来喝了。吴非让韩君岳在榻上躺好,自己去把剩下的半碗药又倒进药罐里,小火温着,蹲在火前跟他讲:“老爷初来我们这里,还是有些水土不服……”
“这说来也怪,我虽是生长在南方,但十七岁之后,也去过长安好几回了,”韩君岳慢慢回想着,“之前因为备考,更一呆就是两年多,何至于对北边的水土如此不适呢?”
“这里比长安还要往北几百里地,而且此地为山阴,水质极硬,于你的脾胃十分不合。头一次煎药来不及,这一次煎药的水,可是反复搅了好多遍呢。”
吴非回头冲他笑了笑,“这半碗待会儿再喝,你把被子捂紧了,发了汗,这病就好了。”
屋里烛火昏暗,照在吴非身上,在墙壁上投出模糊的黑影子。韩君岳正看着他的侧脸,发觉吴非的眼睫极长,烛光照过来,眼睛下面有一片小小的阴影,显得他有些疲惫,又十分的温柔。他并没有在笑,但脸上的表情却毫无掩饰地是在关切着韩君岳,让榻上的病人十分舒心。韩君岳看得有点着了迷,稍稍侧过身子来想换一个角度再看,吴非以为他是难受,轻声问他怎么了,韩君岳咳了一声,“这个,这个药,还挺麻烦的么……”
“老法子了,好得快些。”吴非笑道,“你睡吧,我出去看看菜地,过会儿再叫你。”
一团烛光似明未明,照着韩君岳似睡未睡,听着外面的风声忽近忽远似的。再稍醒过来时,已经看到吴非在地上铺了一堆稻草,正抱着一床被子放下。看见他醒了,吴非过来问他道:“觉得怎么样?有汗出来么?”
“有……我觉得有点。”韩君岳伸手抹了一把脖颈,手里有些湿润。吴非满意地点点头,过去倒了半碗药来,又端给他喝。韩君岳一面喝着药,一面看旁边地上那临时铺出来的床榻,“吴大哥,你还是别睡地上了——”
“你别说话了,睡觉。”
吴非一句话给他堵了回来。韩君岳只能闷闷地躺下,抬头看着他在旁边收拾火堆,半晌突然说了句:“你是个好大夫。”
吴非没回身,似乎是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韩君岳想了想,又说了句:“你要是穿戴了万花弟子的衣饰,肯定好看得很!”
墙边的蜡烛猛得摇晃了一阵,映得吴非的脸色又红又白。韩君岳并没看见,这大夫神情极为奇异,不知想到了什么,通红了一张脸,咬着嘴唇,手里的碗都有些颤抖,但过了这一阵后,脸色又煞白,表情好似非常难堪,紧皱着眉头,没回身,生硬地说:“快点睡觉!”
韩君岳也来不及想别的,迷迷糊糊中知道吴非收拾好了东西,吹熄蜡烛,屋子里陷入静谧的黑暗。他喝了药,身上热烘烘的,一时睡得也不太安稳,能听到吴非在地上也有些翻来覆去。但过了一阵子,他便睡着了,什么也听不见了。
吴非却还是没怎么睡好,他恍恍惚惚地做了许多梦,梦见模糊的人影,看不清楚面目,只听得有人跟他说,你穿这个真好看。又有人说,你要好好跟着他啊。还有人说,你去吧,别回来了。
吴非在梦里想,我错了,我要回去啊。可是,我要回到哪儿去呢?
七、
第二天一早,韩君岳听着“咕噜咕噜”的水声,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了。
外面天光大亮,刮了一夜的风,今早起来果然冷了不少。吴非不在屋里,韩君岳从榻上起来,披了外衣凑近炉子,火烧得暖洋洋的,架在上面的罐子里还煮着他的药,韩君岳皱着鼻子闻了闻,不是昨天的味道,更苦了。木头案子上放着碗筷,用另外的碗碟扣着,他正想过去掀开看看,有人推开门从外面进来了,吴非看见他,忙喊道:“穿好衣服,别再着凉了!”
韩君岳赶紧缩回榻上去整理衣服,吴非进门时带起的风的确让他觉得更冷了。身上已经没有昨天那样疲累的感觉,头也不晕了,只是肚子里空空的,饿得厉害。吴非正把案上的碗碟揭起来,是稀粥和饼子,撒了芝麻,热气一扑,香得不得了。韩君岳穿好衣服,正正经经地坐在榻边,接过这早饭来赶紧就咬了一口饼子。吴非看他衣冠端正,却捧着个饼满脸满足的表情,不由笑道:“老爷慢点吃,吃完了还有药喝呢!”
“嗯……”韩君岳嘴里塞着饼子,瞥了一眼炉子上的药罐,“吴大哥,今天的药不一样了啊?”
“老爷好得差不多了,得换药。”吴非一手提下罐子,找草纸来滤出药汤。家里存着的草药也不够用了,过几天去县城里卖了萝卜,还得买些药回来备着。吴非看韩君岳认认真真吃完了饭,又把药端给他,今天的药汤的确苦多了,韩君岳呲牙咧嘴地喝完,站起身来对吴非千恩万谢:“大夫不愧是万花弟子,真是药到病除!”
“……是老爷身体好。”吴非淡淡应了一声,弯着腰收拾炉子,“老爷今天还要去县衙?”
“要去的,最近州府的官员查账,大概这几日,就要来县里了。”
“老爷辛苦,骑着驴子去吧,走多了路又要头晕的。”
韩君岳心想,自己哪里就这么娇弱了。但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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