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名之下-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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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他勾出了一个笑。是表演，激出了他真实的自我，他演着不同的人，而每一个角色最终都有着他自己的影子。也是表演，让他成名，让他有多余的财力去实现自小被灌输的英雄主义。
人这一辈子，能找到一件热爱的事，而这件事也热爱你的概率有多大呢？
张离那时十分挑衅地说，“陆淮，你准备当一辈子演员吗？十年后你能演什么？”
那时的他信誓旦旦，现在呢？
他大无畏地把爱情放在头顶，来不及，也没有细想。他以陪父母为名逃掉了原本应该面对的采访、舆论、粉丝的种种问题和疑惑。
然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屏蔽了周遭，冷冷清清地思考时，才被发自心底的寒意裹挟住了全身。他不得不开始直面一个问题：不做演员，我做什么呢？
当唐柳和陆亮散了一个漫长的步回到家时，发现疲累交加的儿子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唐柳轻轻叹了一声，朝着60岁的老军官埋怨了句，“当年他不管不顾要学表演，如今他不管不顾地放弃，这样霸道，我看就是遗传你……自己的基因，你就认了吧。”
陆亮：“……”
唐柳自顾自话地说，“哎，他今晚这么一坦白，我虽然差点血压暴涨，不过，现在想想，倒是省了带孙子这茬，还没有婆媳问题，咱们可以环游世界去了。”
陆亮：“……”
“哎呀，那小伙子长得可漂亮，你说万一他们去国外人工搞个孩子，我们要不要带？哎呀，万一两个人一人授一个，那就有两个了！”
陆亮：“……你让我缓缓行吗？我看你儿子这么不靠谱都是遗传你。”
受了一晚连续的强刺激还迫使自己保持严肃的老军官板着脸回了房间。
唐柳：“……”
夜色深沉，没有开电视，没有手机响的安静空间，是父母给孩子搭起的避难所。
唐柳给自己儿子拿了一床软被，没忍心叫醒他。陆淮长而浓密的睫毛却也不能完全掩盖浓重的黑眼圈，仿若里面装着千重的心事与压力。唐柳故作轻松地给儿子卸下了其中的一部分，而剩下的一部分，他明天起床后，又该怎样面对呢？
唐柳记得当年和儿子语重心长的谈话。她说，当医生，是越来越吃香，你永远不用担心没人来找你看病。当演员，却是在永恒的不确定性里往上一步步爬，当你到达巅峰时，你甚至也许不会兴高采烈，只会惶恐不安，因为巅峰很可能意味着下坡路的开始。演员，是被动的职业，没有人来找你演戏时，你该怎么办。
18岁的少年人说，医生，疗愈肉体，固然伟大。表演，疗愈我心。也许不伟大，却让我无法抗拒。
原来包裹着层层压力和极大克制的外壳下，是一颗放肆的灵魂，这一颗灵魂在表演里没有边界地驰骋，让他快乐。
唐柳想，你真的就这样放弃了吗？

第53章　峰回


早上六点，雷打不动的生物钟叫醒了陆淮。
“再睡会。你爸出去了，我给你做早饭呢！”唐柳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陆淮揉了下眼，“妈，有咖啡吗？”
“没有。困就再睡会儿。你现在最好什么事也别做，就在妈这窝个几天。”
陆淮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洗手间洗漱，用冷水扑了几次脸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昨日被短暂压下的困扰又随着今天升起的白昼一一冒头，现在的舆论得炸成什么样了呢？粉丝们都很担心吧，方若琳……哎，方若琳这傻姑娘……工作室的那些小朋友们，现在怎么样……
千头万绪，简直不能想。
唐柳端着磨好的豆浆和蒸好的包子出了厨房，看着对镜子发呆的陆淮，招呼道，“先吃饭。饥饿影响你大脑思考。你那一堆问题不是这几分钟能解决的。”
“嗳！”陆淮迅速地端出了一个笑脸，“我已经闻到久违的肉包子香了，感动得快掉眼泪了。”
唐柳静静坐着，看着陆淮吃完两个包子，喝完豆浆，才开口，“你瑜姐，早上五点给我打了个电话。”
陆淮一愣，“啊？”
“她联系不上你，才找我。”唐柳起身给他倒了杯红茶，“她的口吻，挺奇怪的，我估计，有些你们没料到的情况，你给她回个电话吧。”
陆淮心念电转，嗯了一声，急忙走快两步拿起了自己安静了一夜的手机，开了机。
太多的来电和讯息几乎让可怜的手机刚开开就要死机。陆淮以万分焦虑的心等待了十分钟，等到手机终于稳定下来，拨通了张瑜的电话。
“陆淮！”电话刚刚接通，那头张瑜的话音就显得急促，显然是等这个电话等得心急火燎。
“瑜姐”陆淮定了下心神，“昨晚手机关机，睡到刚刚才起身，抱歉。”
“……”张瑜在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你……关机了一晚上吗？”
“是的。”
“你……有通过其他渠道上网吗？”张瑜又问。
陆淮开始感到这对话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范围，“没有。”
“噗……哈哈哈哈哈哈……”电话那头的张瑜笑了起来。
“怎么了？”陆淮既不安又莫名其妙。
“陆淮啊陆淮，你千算万算地，还是算错一着。”张瑜笑了一会，终于清了清嗓子说，“哝，你的微博，只有我和小曹知道密码，曹豆豆铁定不可能不经过我同意就上去乱发东西，以防万一，我也威逼利诱审过他了，他说绝对没有。我呢，也可以给你一万分保证，绝对没有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上你的微博，那么，请问，昨晚12点在你的微博上发要告星辰的律师信，以及和骂你的网友对骂了一夜的人是谁？”
陆淮的脑袋被嗡地一声炸开，感觉血液都从大脑急速地流向四肢，他上嘴皮碰下嘴皮地碰了好久，半天才说出一个字，“操！”
张瑜乐不可支，以调侃的语调说，“陆淮啊陆淮，□□密码告诉老婆就行了，至于连微博也不设防吗？微博对艺人来说可是很重要的领地啊。”
谁他妈能想到小肖没能成功地实现48小时的任务，连24小时也没做到。
陆淮，在脑子里被所有问题占据后，居然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自己所有的密码，那个人全部知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醒悟过来的陆淮一通大叫，“他他妈给我发了什么呀！没说蠢话吧！”
张瑜边笑边说，“再蠢的话也没有什么话都不说来得蠢，哎，我以前和张离不熟，这件事后，我开始喜欢他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跟你说了，我要联络媒体去了。”
张瑜说完就挂了电话。陆淮握着手机，脸上不知该作什么表情，呆了一阵后，连忙颤抖着打开自己的微博。
在看到自己微博的一瞬间，他更加不知道该作什么表情了。
张离不知道找了谁，写了一封有模有样的律师信，把星辰骂了个狗血淋头，竟然还伪造PS上去了一个陆淮工作室的印章。这封律师信被粉丝疯狂的转发，而方若琳、杨子絮两个人还推波助澜，方若琳竟然写了，“亲爱的，我无条件地相信你，支持你。”杨子絮转发道，“兄弟，永远挺你。”三位一线明星的粉丝把这封律师信转了近百万次。
陆淮：“……”
更离谱的还在后面。陆淮哆哆嗦嗦地打开了自己的微博评论。张离冒充着自己回复了一夜评论……
网友“陆淮死变态”：死Gay装异性恋骗方若琳，去死吧去死吧！
陆淮回复：这名字刚注册的吧，看你的主页一条微博都没有，你是方若琳的黑粉吧，冒充她的粉丝来骂陆淮，想一举两得，你主子是谁？
网友“大傻逼爱吃草”：就会发律师信，你倒是解释下人家污蔑你什么了啊，那照片这么高清！
陆淮回复：您可真是人如其名。
网友“我是张离的枕头”：陆淮，你欠所有离粉一个解释！发律师信骂星辰没用，我们要等张离的解释！
陆淮回复：据我所知，张离快要解约，你们该知道吧。很多大公司为了拴住艺人，往往会在经纪约到期的当口挑事儿，给艺人展示自己操纵舆论的能力。这事儿不少见吧。
网友“哆啦A梦”：还是没解释那照片啊！
陆淮回复：那是在排戏。独立电影懂不懂？导演是电影学院学生，也是我师弟，张离现在在电影学院上课，和导演系学生搭档，拍摄社会边缘题材，荷兰明年有个关注这类题材的影展，这是参展主题。你们与其这么关注八卦，不如关注下国外的小众电影，好看的很多。
网友“哆啦A　梦”回复：那星辰哪来的这照片，为什么说你骚扰他？
陆淮回复：处心积虑陷害我呗。整垮我一个，张离没了竞争对手，再顺便展示公司实力，逼张离续约，星辰这种事还干得少吗？
网友“哆啦A梦”回复：可是你们不是一直不和吗？怎么还一起拍这种戏？
陆淮回复：和不和是你亲眼看到的？
网友“我爱陆淮1314”：淮哥，你终于回应了，我都等哭了，相信你。星辰公司黑手遮天，可恨！
陆淮回复：乖，快去睡觉吧，爱你们。
……
……
陆淮看着手机上无数对着谩骂和支持者的回复，又好笑又好气，老子什么时候这么话痨了，老子什么时候这么详细地回复过谩骂了，老子什么时候有这种教育网友的情致了……简直了……怎么看怎么蠢……
可是又好像挺萌的……
然后他看着那被冒充的自己从晚上九点开始一直不停的回复到了上午六点，眼前不自觉地模糊了一片。
一夜没睡啊，那个小孩……
陆淮看着自己乱成一团粥的微博，再看张离那由始至终没有发声的微博，一时间竟觉得啼笑皆非。
手机上自己的微博仍然在不断回复质疑，陆淮不断刷新着，又是心疼又是感动，想打个电话叫那小孩赶紧睡觉，又不敢打，不敢在这个时候面对他。
以为自己可以承担一切，以为自己十分大无畏地可以不要前途的人，怔怔地立着，除了呼吸，什么也不会做了。
“儿子？儿子？”唐柳一连叫了几声，呆住的陆淮才转了身。
“没事吧？”唐柳看着自己儿子整个人不知所措的样子，紧张地说，“还能有更大的问题吗？大不了就是退出演艺圈嘛，爸妈不怕别人议论，你别这样。”
“没事。”陆淮回过神来，给自己妈送了一个笑，“妈，你说的对，这事，是我做错了，我应该跟他商量。现在，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我。”
“错了可以改嘛。”唐柳说，“你爸当年是个‘老子天下第一对’的不折不扣的自负狂，在我面前不一样低头。”
陆淮：“……您这样自吹自擂好吗？”
“什么自吹自擂，我是实话实说。两个相爱的人之间，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错了就去道歉，一次不原谅就道两次歉。两次不行就三次。你爸当年还不是死缠烂打才把我追到手。”
陆淮：“别乘着我爸不在揭他老底了。”
陆淮和自己妈开了两句玩笑，一日来的沉重压力终于得到了短暂的释放，“妈，我回公司去。张瑜那估计和广告商、片方还有媒体打太极呢，我去支援下，估计还得接受几个媒体采访。”
“去洗个澡再回吧。你昨晚就这么睡了。衣服我都给你拿好了。”唐柳看着自己儿子活过来，很欣慰，终于把忍了一晚上的洁癖释放出来。
“遵命。马上就去。”陆淮立了个正，“妈，我爱你。”

第54章　谈判


星辰的官博已经被方若琳、陆淮，张离的粉丝围追堵截了六个小时。
“你们说张离被骚扰，他本人怎么不出来说话？”
“陆淮发律师信要告你们！你们还叫什么星辰，干脆叫黑暗算了。”
“方若琳都撑陆淮啊，你们公司内部搞斗争？”
“大家别嚷嚷了，张离到现在没说话，我们等离哥的说法，到底是星辰黑暗还是陆淮狡辩，我只听离哥的！”
“……”
黎艾在星辰的会议室炸毛成了一只被电过的狮子。
“王总，罗瑞不配合，方若琳直接违背和公司的艺人协议，发声挺陆淮。还有刘云丰，我让他以张离微博转发公司声明，他到现在没动静。这要我怎么做工作？倘若星辰名誉受损，这个责任是谁来担？”
电话那头的王总对着会议室所有人表态，“向刘云丰转告我的话，今天开市之前，必须让张离转发公司声明。”
早上8点，一夜未睡的张离在自助餐厅连灌三杯咖啡，消失了一晚上的小肖终于以一种生怕被逮住打一顿的偷摸姿态站在了他身旁，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离哥……那个……云丰哥找你。”
张离也没回头看他一眼，伸手很自然地接过了手机，“云丰，别来无恙。”
那头刘云丰第一次听到这种口吻，顿时心头一沉，思考了一会后艰难地说，“张离啊，我也没有办法。”
“你打这个电话是来跟我道歉的？要只有这个目的我就挂了。”张离冷冷道。
“公司要求我用你的微博转发公司声明，和公司站一个立场。”刘云丰接着说，“我……已经拖了一天，等下只能……”
刘云丰话没说完，被张离的话音迅速打断。“云丰，我是不是看上去很好欺负？”
“嗯？”刘云丰愣了一下，转而施起压来，“张离，你作为公司签约艺人，是有义务在公关危机时候听从公司安排的，公司和艺人的合约上有明确章程。”
“刘，云，丰。”张离连名带姓，一个字一个字顿着说，“你，听，着。你要是用我的微博转发那条狗屁，我现在就重新注册，我人在这里，我可以一分钟发一张自拍，我可以拿着今天的报纸自拍，把我所有记得的粉丝会，老粉丝的ID全带上，我还可以直接在这开直播以证明身份，我会说你们拿走了我的微博，限制了我对外发声，欺瞒我，绑架我。云丰，我们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刘云丰听得冒了一背冷汗，音调都不由高起来，“张离！你这属于很严重的违约，星辰会告你的。”
“告啊……”张离冷笑了一声，“我光棍一条，大不了就是不混娱乐圈了，你们这么大个公司，有兴致为了这点破事和我打官司，我很愿意奉陪。”
“张离，你冷静点，你现在这样不是处理问题的态度，公司那稿子虽然是对陆淮不地道，但完全是为了把你摘出来，是为你好的。你非要跟公司搞对立，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刘云丰叹了一声，“你和方若琳啊，一个个都太感情用事，方若琳刚刚上位，合约还有好几年才到期，星辰要是从现在开始不给她机会，不捧她，她很快就掉下去了。你们别以为自己有多牛，这么大个娱乐圈，这么多虎视眈眈的新人，以为只靠自己就能行么？”
刘云丰听着那头沉默，以为张离被说动了一些，于是又威逼道，“以你的人脉和资本，想一个人混，怕是还欠点火候。要是公司以违约告你，官司时间拖得越长，你就越长时间没工作可做，一年半载，粉丝可不是多长情的生物。你要是还有一丝理智，就该明白你和星辰在一条船上。”
沉默了许久的张离终于有了反应，“托你的福，我的手机报销了，现在手边没有王总电话。把他电话给我，我来和他谈。你也好，黎艾也好，说了算数吗？”
刘云丰已经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得到了一点正面的回应，马上回道，“好。我马上发到小肖手机，在你和王总谈好前，我不会转发，我等你的回音。”
张离握着手机站在咖啡机前，等到刘云丰的信息一过来就拨了出去。
“王总，你好，我是张离。”
“哟~小离啊！是在拍张导的戏吧！”王总发出了爽朗的笑，一点不绕弯地说，“你安心拍戏，公司会帮你处理好你的事情，不会让你有一点负面，放心！虽然你和公司的合约还有几个月到期，我们还是会保证接下来你的工作量和曝光量。”
能把威逼利诱说得这么云淡风轻的，不愧是混迹商娱两界的公司老总。
张离淡淡一笑，“王总，公司的好意我明白。公司这么多年，对我很好，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呵呵！小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