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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不知归路-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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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椅子虽不是全尸,但勉强能坐。
他穿的还是几天前的衣服,唇皮好些地方脱皮了,头发披散,下巴长出乱糟糟的胡茬,眼框却深深地陷进去,几天不见,消瘦得连眉骨都显了出来。
她知道韩成敖在这里虽不至于遭到虐待,但是对于生性好动的他,关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四面墙内,无疑于酷刑炼狱。
他耸拉着脑袋,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他憋了数日的话终于憋不住了,“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她摆完饭菜,那架势好像真要跟他在囚室里吃一顿家常饭。
他意识到不对,每当她不说话的时候,就是暗自生气。
“连你也不信我,你从来就不相信我是不是?你只是想把我弄出去,可是你根本就不信我!”
这几天关在里面的日子,刚开始还好,时间久了,漫长的等待和寂静逼得人发疯,他对着四堵墙胡思乱想,想事情发生的始末,想了一遍又一遍,最难过的,就是她不信他!
他那厢正悲情地控诉着,低眼一看,她这厢倒好,自顾自地吃喝起来。
“你——”冷不防嘴巴被塞进一个软软的包子。
“吃饭。”简短而有力。
他发现她何止不高兴,脸色简直阴得能滴水。
他下意识地张嘴,把包子吞进去,连她的手指一并含住,竟然还轻轻咬了一口。
她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把手指抽回来,手指末端还留着他咬过的痕迹。
“吃你的!”
他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地把她带来的大半食物都吃了。
“你真的没有话跟我说?”纵是无法无天如他,也知道这次闯的祸非同小可,她不会原谅他了?
她源源不绝地往他碗里堆放食物,他好几次搭话,她不予理会,当然也绝口不提外面的情况。
等他吃完了,“手伸出来。”
他手掌上好几处利器划的伤痕,幸好都不深,然而他不肯让人靠近,所以也没人给他清理伤口。她拿出带来的工具,挑出伤口里的碎片,清洗过后,上药,简单包扎。
她当然生气,然而不是他自以为的原因。
“瞧瞧你,都些干什么了?糟蹋东西,作践自己,这就是你答应过我要乖乖的么?”要是她不来,他是不是想废了这只手掌,再饿死明志?她本来还不信,见了才知狱卒的话实在太过轻描淡写了。她还以为他真的成熟长大懂事了,她对他真是太失望了!
他自知理亏,一声不吭地耸拉着脑袋。
一想到他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她也不忍再责,一边包扎,他到底按捺不住,“你告诉我,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形?”
“外面很好,你不要想太多,皇上迫于拓跋雄施压才不得步把你关起来,事情还在查,等一切都清楚了,你就能自由了。”
韩成敖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她的避重就轻,“真的?”
“真的。”
“拓跋雄怎么会轻易罢休?”
“拓跋雄虽然愤怒,毕竟他人还在京城,只是一时气在头上,谅他也不敢太放肆。”
韩成敖仍是将信将疑,那天拓跋雄的表现不像会善罢甘休。
她把菜挟到他碗里,淡淡道,“拓跋雄才归顺朝廷,不敢转眼就与大煌撕破脸皮的。堂堂大王子在宫中离奇丧命,朝廷丢不起那个人,他们很快会商量出来如何给天下人一个说法,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从小耳濡目染宫中斗争,他怎会不知“所谓说法”?拓跋大王子可能是急病而死,可能是拓跋旧部行刺身亡,有关人等“失职处死”,只是,不会牵连到他的身上。
他以手紧紧捂住脸,痛道,“说来说去,你到底是不信我,你从进门就没问过我当时的情形。没有人相信我,连你不信我!”
有人在外隔着门催促道,“睿王妃,时候不早了。”
他十指仍然保持着紧扣她的手的姿势,指关攥得泛白,最后终是一根一根地松开。
就在全部放开时,她忽然抱住他,贴着他耳边问了一句话。
他全身一震,她怎么可能知道?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的反应中得知了她要的答案。
果然被她料中了,难怪拓跋扬质问的时候,他硬是不肯说,如此真相,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的。
“我要走了。韩成敖,别人信不信,没那么重要,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就算世人都不信你,你也要好好活着,不能被人欺负,知道吗?
外面高一声低一声又在催了。
“你答应我,要好好的,知道吗?你要是再这样,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凝神他的眉眼、因清瘦而越发深刻的轮廓,不该的,不该是这样的,如果没有碰上她,他应该是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何是如今这般模样?
不过是寻常告别的话,不知为何,他却心慌意乱起来,猛地跳起来,“不,不要走。”
“那我不走了,好不好?”
他幡然醒悟,“不,不行。”十指还是紧扣。
她狠了狠心,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她在眼泪落下前离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旧时识?(一)
更新时间2011829 22:00:08  字数:3053

 拓跋雄的耐性即将宣告告罄,派来的使者出言威逼,再不交出凶手,便要攻入城中来。朝廷两派又掐起来,直到拓跋雄已经在城外伐木造梯准备攻城的消息传来,他们才如梦方醒,一致对外,京城紧急调动禁卫军,各路勤王也从各地日夜赶来。
五千精兵虽不算多,也足够偌大京城成一窝惊弓之鸟,小贩商人闭市,家家户户关门,繁华的京城竟如同空城一座。这些守着皇根脚下的小老百姓,一向以为京城是再安全不过的地方,哪里见过兵临城下的阵势,要不是禁卫军马上封闭城门,恐怕就要出现百姓窝蜂出逃的事。
各方压力逼迫下,最后反对派渐落下风,再最后竟一致默认——先平息拓跋雄的怒气。
所谓的默认,不过是得到了一个人的默许。
这便是她没有对韩成敖道出的实情,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人关心真相,谁都清楚,拓跋雄很快便会从悲痛中醒过来,利用这次机会狠狠敲一笔,他要的不是韩成敖,而是一个筹码,一个利用儿子的性命换来的筹码,从落败求和摇身一变成出师有名。这样的情形之下,各位以“大局为重”的官员,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姐,小姐。”
忽然有人张着五指在她眼前晃,施玥儿回过神来,强自一笑。
“小姐,你在想什么,我都叫你好几声了。”
“是……吗?”
“小姐,怎么去那么久,你见着王爷了吗,他怎么样?”
“他很好,你别担心,公公好几天吃不下睡不好了,听了我的话还不信呢,你替我多点宽慰他。”
乞巧绞着小手,讷讷道,“小姐,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她苦笑道,“傻丫头,着急有用吗,有力气干着急,倒不如实实在在想办法更好。”
乞巧惊喜道,“小姐有办法了?”
“厄,这事还得先看你。”
乞巧指着自己,“看我?”
“嗯。”她放柔声音,拉乞巧到身旁,“乞巧,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小丫头眼珠一转,“小姐先说是什么事。”
鬼丫头,学精明了。“十皇子的事施子珩已经知道了,我想你回施家,捎一句话给施子珩,以后十皇子就拜托他了,我知道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要是他不愿沾手,就找个可靠的人家,把十皇子托付给他们。”
乞巧满口答应,“好。”
“然后你留在施家,先不要回来。”
“不行,这个时候我怎么能离开?”
“不是走,是暂时离开。十皇子的事,我只能信任你,现在的情形,我是顾不得来来回回地接你的了,好乞巧,你就为小姐分这一点忧好不好?等王爷的事情过去了,我一定亲自去接你回来,好不好?”
乞巧眼前一亮,“对了,大少爷这么有本事,一定有办法把王爷弄出来的,我们去求他帮忙吧。”
“傻丫头,施子珩只是一届商贾,在朝廷面前哪里说得上话?把他扯进来,只会多连累一个人,他肯帮我安置好十皇子,我就很感激他了。你答应不答应我?”
乞巧犹犹豫豫,“那……小姐一定要早点接我回来啊,我不能跟小姐分开的。”
她握住乞巧的小手,笑道,“我也离不得了我的乞巧啊。”
话正这时,有小厮进来禀告,“王爷,有位自称杨公子的人王府外求见。”
杨公子?她忖思片刻,“让他进来。”
杨公子被人带了进来,不是拓跋扬又是谁?
锦衣华服,腰佩玉环,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人更是长得三分孺雅,三分俊逸,三分书卷气,眼底有隐约光芒涌动。
昔日她便觉得此人总是锋芒内敛于心,如今他的野心已经不用再藏了。
施玥儿坐到主座之上,拓跋扬走过来,正要坐在她对面。“二王子,请坐。”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拓跋扬掀唇一笑,撩起衣衫,便坐到了客座之上。
小厮上了茶,然后退下。她一挥手,让其他人也退到一边去。
“二王子请用茶。”
“多谢睿王妃。”
“看来二王子对中原文化情有独钟。”她意指这厮明明是拓跋人,却总是中原人的打扮。
拓跋扬不以为意,“我的生母是中原人,说我为半个中原人也不为过。”
“何止,二王子品茶的技艺,很多中原人也比不上。”她眼光落在拓跋扬一手捧着茶杯,一手轻敲杯盖的姿势上,拓跋崇武好战,习惯喝大碗酒,吃大块肉,对中原人吟诗喝茶那一套十分不屑,能出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王子着实奇怪。
“可能是因为家母嗜茶的缘故,我也十分爱喝茶。”拓跋扬道。他举起茶杯,放到嘴边啜了一口,赞叹道,“茶色清新,色浅而香浓,真正的云山。睿王府的好东西真让我开眼了。”
“二王子的好见识才让我开眼。”
“不敢,我也是听家母提过,她说云山是云峰十三岁未嫁少女以舌采茶,体温烘焙而成,采的是云峰顶最优的雾尖,每年最多产量不过二十两,所以珍贵异常,有钱也买不到啊。”
施玥儿心中暗战,这人故意处处卖弄他对中原的了解,他想干什么?
“这杯子看着普通,其实是青花烙瓷,用高山稀土烤制,十分稀罕,最适宜用来冲泡云山。茶好还不足,配上适宜的茶杯才是绝配。”
“妾身孤陋寡闻,竟未听过这名堂,让二王子见笑了。”她微微一笑,“不过,府内还有一点茶叶,二王子如不嫌弃,就赠给王子如何?”
拓跋扬十分高兴,“多谢睿王妃。”
两人各怀心思,打太极般过了一阵外交辞令,茶冲了一轮又一轮,拓跋扬优哉游哉,一点也不着急揭牌。反倒是她,关心则乱,终究是她沉不住气了。
“二王子,这次前来,不会是因为闻到王府的茶香吧?”
拓跋扬也不跟她兜圈子了,“我这次来,是想给睿王妃一个忠告的。”
“哦,什么忠告?”
拓跋扬放下茶杯,正色道,“我料想睿王妃接下来就该进宫,当着文武百官承认我王兄是你杀的了,不是这样,也会想办法把罪名捞到自己身上,好让睿王爷脱罪。我,是专程赶过来劝告睿王妃别这么做的。”
她感到可笑,“二王子,你未免太会揣测。你凭什么以为我要这么做。”
“你当然会。因为你知道睿王爷看着风光,但背后没有多少支持势力,他倒台,大不了一群墙头草调个头,没人敢逆势而行,但是你不同,你出事,定会有人竭力保你。睿王妃这么笃信,顶个罪算得了什么呢?”
拓跋扬口气中的洋洋自得让她心头火起,她压下怒意道,“拓跋扬,你到底想干什么!”
“睿王妃不必动怒,我说了,我只是来给你一个忠告的。”
她冷冷道,“你不用得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整个事情就是你一手策划的,你杀了拓跋铭,故意引韩成敖前来,设计让他百口莫辩。好一招一石二鸟,既除掉了死对头,又掌握了跟朝廷谈判的价码。”
拓跋扬轻笑,“睿王妃,说话要有根据。那时我可正与皇上在外狩猎。”
“你精于易容,弄多一个分身出来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拓跋铭对你有戒心,不会轻易让你近身,所以你是弄多一个拓跋雄的分身出来。王爷与拓跋扬起冲突的时候,拓跋雄本为劝阻,没想到却亲手把匕首插进拓跋铭的胸口,王爷目睹这一切,他傻了眼,惊慌失措地跑回来。你质问他的时候,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说出来,因为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的,谁相信拓跋铭竟是自己悲痛欲绝的父王杀的呢?说出来只会被当成一个蹩脚的开脱理由。”
拓跋扬哈哈一笑,胸膛震荡不已,“睿王妃,同样的话我送给你,你也未免太会揣测,你又有何证据?”
她脸冷如霜,“我什么证据也没有,拓跋大王当时不是在行山狩猎么,不是事发后才赶回来抱着拓跋铭的尸体痛哭流涕么?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而证据?你会蠢得留到现在么?”
拓跋扬好整以暇,“你别忘了,王兄临终亲口说出谁是杀他的人。”
她笑了一下,“我怎会忘记,正因为如此韩成敖才百口莫辩,我想,拓跋铭死前,是你跟他说过了什么吧。”
这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她记得从事发到韩成敖跑回来,再到她去现场至少有半个小时之久,这半个小时中,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匕首没有插中拓跋铭的要害,所以才会流了那么多血还不气断,他就是要等说完最后一句才肯咽气!难道在他的意识里,既然自己被最信任的亲人杀害了这一事实不可挽回,索性把心一横,拉韩成敖当个垫背的?
拓跋扬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窗是开着的,冷风吹送进一阵阵神智清明。
他望着窗外,似若有所思,最终化为长长一叹,“睿王妃,王府的景色很好,能否赏脸陪我一同参观?”


第二百二十九章 旧时识?(二)
更新时间2011830 10:00:18  字数:2248

 雪早停住了,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仿佛有人用白面把天地搓到了一起。
拓跋扬要看雪景,她也就随他看雪景,他不开口,她也不先开口,看他的关子能卖多久。
她的修行毕竟比他差了一截,“这里没人了,你可以放心说了吧。”
拓跋扬背对着她凭栏远眺,“睿王妃,你说的都没错,除了一点,那不是替身,而是父王的真身。”
“什么?”
“你说得没错,只有父王才能让拓跋铭毫无防备。”
她总算听清楚了,瞠目道,“为什么?”
拓跋扬淡淡扫了她一眼,徐徐道,“拓跋铭落了败仗,各部早就不服他了,这次归顺朝廷,更是积怨深重,他竟还想向草原各部强征,卷土重来。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要起来造反。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是他自找的,他死在父王手里,总比死在各部叛乱中好。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拓跋铭自吃了败仗,他就疯了,他不配再当草原的太阳,优胜劣汰,父王只是遵从草原的规则。”
她听得一阵寒毛倒竖,虎毒不食儿,拓跋雄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竟亲手除掉了亲手儿子!
人心能可怕到什么地步,拓跋雄抱着自己亲手杀死的儿子时流的泪有多少是真的?
只怕这才是拓跋雄愿意进京朝拜的目的吧,拓跋铭这个弃子走到这一步,真算得上物尽其用了。
拓跋扬笑容带了一丝苦意,“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唇亡齿寒,我不会比你高兴多少。”
他仰头望向铅灰色的苍穹,“今日以前,我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可是,这几日发生的事,让我有了另外的想法。”
她不无讽刺,“你当然有想法,拓跋铭死了,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未来大王了。”
拓跋扬并不动怒,淡淡一笑,“没错,父王老了,拓跋铭即使不死,也是个无能之辈,昔日大煌太上高祖十三起兵,也不过一介草莽出身,今日的拓跋为什么不能统一草原,统一天下?历史是处在权力顶峰的人书写的,只要我愿意,以我的智慧和谋略,我有本事让历史为我改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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