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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金屋可藏娇-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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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娇不意外地看到刘彻在听到“谦谦君子”四字时,脸色微变。接着王娡又说道:“其实这些藩王也有不错的贤王,皇帝待他们,也得仁厚些才是。”
说到这里,刘彻立刻不乐意,他眉头紧皱,毫不客气地说道:“哪个又到母后你这里来告状了?”
王娡摇了摇头,说道:“没人哪个来,是我自己听说的。彻儿,为君之道,宽猛并济,你过于严厉怕不是好事。原燕王既然有此大错,那么就封一位与皇家关系近的,贤德的王去那边吧。”
陈娇听到此处,不由得感到好笑。王太后虽然是个极端聪明的人,可是在国事上却似乎有些局限呢,竟然会建议自己儿子重封燕王。如果刘彻答应了,那之前的心血不全白费了吗?此事倒是怪了,原来一直听说,王太后是极少干涉政事的,怎么这一次,竟然会开口提着个敏感问题呢?
刘彻将陈娇的表情全部扫到了眼中,口上却还含含糊糊应付着王太后。
※ ※ ※
晚间。
刚刚沐浴完毕,只着薄薄单衣在窗边纳凉兼晾头发的陈娇,被晚风吹拂得昏昏睡去。待她再度睁开眼睛,却发现外间已是繁星满天,而自己的身上披着一件男式外衣,她站起身,披着不合身的男式外衣走到室内,却看到刘彻正手执书册在看着些什么。陈娇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想确定自己是不是梦还没有醒,怎么会看到刘彻在这个时间坐在这里。
刘彻也注意到了她,看着她揉眼睛的动作,嘴角划出一抹不明显的微笑,说道:“站那么远做什么?夜风凉,靠灯近些,暖和些。”
因为此刻的情形实在有些诡异,陈娇暂时失去了灵活反应的能力,只能唯唯诺诺地听话向前蠕动,刘彻长长的外衣在地上缓缓拖着。刘彻也没在意她的刻意放慢动作的行为,只对外面喊了一句:“来人,将夜宵端上来。”
以飘儿为首的一行人,立刻鱼贯而入,将装饰精美的点心一一放置在几案上。如果说,陈娇的回宫对汉宫有什么立竿见影的影响的话,眼前的这些小点心便是。不得不说,即使是这个时代的御厨们做出来的菜色也还是入不得陈娇眼的,她只得亲自下场示范了许多菜色。这一示范却是让整个宫里的人都有了口福。吃夜宵的习惯也渐渐在宫中兴起。
陈娇看着颜色新鲜,勾人食欲的夜宵,也觉得自己是真的饿了,摸了摸肚子,也不再和刘彻客气,加速行进到他身侧,伸手端起一碗汤,开始填肚子大业。两人合力很快将桌上不多的小点心给消灭得一干二净。吃饱喝足后,陈娇终于恢复了精神,抬起头,看着刘彻说道:“你怎么来了?”也许是因为刚才一起没有形象地消灭过夜宵,陈娇对刘彻竟然少了平日那种畏惧与疏离。
陈娇自己不觉得,刘彻却是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笑了,笑得十分温柔,开口说道:“朕是来问你,对燕国,朕是应该迁徙一个亲近朝廷的诸侯王到燕国去呢?还是并国为郡好?谁知,你竟在窗边就那样睡过去了,至今才醒。”
听到这个问题,陈娇皱了皱鼻子,直接回道:“当然是并国为郡。高度中央集权的郡县制才是最适合中国的。”
“最适合?”刘彻敏锐地抓到了这个字眼,问道,“那为何秦二世而亡?”虽然亲政以来,他越来越体会到郡县制带给他的好处,但是诸侯们所叫嚣的郡县制亡秦却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任何新事物的诞生总不可能是那么一帆风顺的。”陈娇摇了摇头说道,“秦亡于严刑峻法,而非郡县制。”
“任何新事物的诞生总不可能是那么一帆风顺的?”
“是的。”陈娇忽然觉得自己头有点晕,想着赶紧说两句将人打发出去,“秦始皇所订下的很多制度,其实立下了万世楷模,虽然秦朝二世而亡,不过他所创立的制度却会一代一代地承袭下去。就算高祖皇帝当年是反暴秦而代天下,也仍然承袭了秦制,不是吗?从这个意义上说,秦又何曾灭亡?陛下如今削藩,又何尝不是为了灭分封,重行郡县制?这不过是因为郡县制是最适合朝廷统治天下的。”
汉代人虽然承秦旧制,但是每一个新王朝都不会给旧王朝什么好评价,所以汉室对秦朝的认识也处于一个极端狭隘的范围内,所承秦制有许多都被假托为周制。陈娇今日所说的这些,对于刘彻来说,实在是很新鲜。刘彻聚精会神听着这一切,一旁案上的鲸鱼型烛台上的蜡烛不断燃烧着,放出丝丝香气。当陈娇题为“秦朝存在的历史意义”的演讲说完时,她已是双颊嫣红,眼神迷离,陈娇自己也发现了不对劲,她张开嘴巴,想送客却是身子一软,倒进了刘彻的怀中。
一直沉迷于陈娇的演讲中的刘彻,这才忽然发现陈娇的不对劲,她面上嫣红,浑身发烫,这分明是……刘彻抬头看了看一旁的琼鱼烛台,耸了耸鼻翼,闻着那丝丝香气,再低头看怀中意乱情迷的陈娇,已然明了了一切。他叹了口气,将陈娇抱到内室,放在软榻上,揭过一层薄被,为她盖上。陈娇却不配合地蠕动着身体,整个人不断靠近他,通红的脸蛋不断地在他胸口磨蹭。
刘彻本欲推开她,但是看到她全心依赖,满心祈求的眼神,伸出的手却落在了陈娇十分娇嫩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不断落下烛泪的烛台,不觉想起了当年新婚的那一夜。
陈娇却仿佛十分享受刘彻这样的对待,脸上露出了猫似的舒服表情,身子依然在刘彻怀中扭动着,口中却在说着些什么,起初刘彻没有注意。后来仔细一听,却听她正呼着:“爸爸,我想回家了……妈,你在哪里,我好想你哦。”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刘彻皱起眉头,便追问道:“阿娇,爸爸是谁?妈又是谁?”
“爸爸就是爸爸。”陈娇不耐烦地回道,“妈……没有妈妈了。是娘,娘,女儿心里好难受,你在哪里?”
“妈妈是娘的意思?”刘彻追问道。
“你不要一直问。”陈娇皱起眉头回道,迷离的眼神第一次产生了焦距,她细细看了刘彻一眼,忽然笑道,“你长得好像笨蛋刘彻。”
刘彻听到这里,不觉一笑,发现自己和一个受了药物控制的人较真,实在是愚不可及,摇了摇头,打算将她放下走开,不然这么纠缠下去,他可对自己的自制力没什么信心。
谁知早已经失了神智的陈娇却一把将他拽住,口中犹自喃喃道:“刘彻,你这个骗子。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没有飞,你为什么飞走了?为什么?”听到这一声质问,刘彻浑身一颤,竟是再也迈不开脚步。只能僵硬着,将陈娇抱在怀中,由着她扭动,由着她迷迷糊糊地质问。
“骗子,骗子……”陈娇终于扭累了,在这一声声骗子中,昏睡在刘彻的怀中。
静静燃烧的蜜烛,偶尔发出火星四溅的声音,刘彻用力将陈娇揽在怀中,目光却没有一刻远离你燃烧着的烛光,黝黑的双眸深不见底。
※ ※ ※
增成殿。
“韭菜、黄鳝、猪蹄筋、牛骨、党参、当归、大枣这些看似平常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吃下,就会产生催情效果。而请馆陶大长公主带进宫的龙涎香烛,便是最后一道保证。”淳于义接过面前一个奴婢打扮的男子手中的几样药材,轻声说道,“只不过,大哥,你确定大长公主有办法,将那香烛在恰当的时候点燃?”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既然答应了,肯定有办法。放心吧。”那男子抬起头,在烛光下,赫然就是李希,“倒是你,确定去送药材的时候,没有被人看到吗?”
“自然。”淳于义笑着开口道,“增成殿的阿国是尚食局的尚食,我一直负责调制李美人的药膳,出入御膳房,本就是家常便饭的事。药材就放在极显眼处,那人必会认得的。”
“那就好。想不到机会来得如此快,希望今晚,大长公主安排的人,能顺利将这些东西放到娇娇的菜中,这样便不需要你再冒险了。”李希说道,“幸而当初陛下准了百草堂的人直接入宫找你,否则还真难将这些药材送进来。”
“这些本就是养生的药材,只不过若要从御膳房拿出,只怕陛下事后找人一查,便会知道不对。”淳于义掩嘴微笑,说道,“如今,即使他回头查,也只能怪自己误吃黄鳝,色欲熏心了。”
※ ※ ※
第二日醒来,陈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惊讶地看到刘彻正半支着身子,静静地看着自己。她立刻抱着被子猛地后退,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在这里?”说话间,她双手摸了摸身子,还好,衣服都还在。
“是你把朕拦住了。不让朕走。”刘彻淡淡地说道,语气平静,少了一分平常的冷酷,多了一份温和。
“我怎么拦你!我……”陈娇话才出口,昨晚上的一幕幕便闪现到了眼前,自己好像真的抓着这家伙的衣角,不让他走,而且还在他身上……还说了一些有的没有的。想到这些,陈娇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她忙拿被子盖住头,呻吟道:“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既然醒了,就起身吧。”刘彻见她这副样子,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随即对着外面喊道,“你们都进来,服侍娘娘洗漱。”一众宫女在飘儿的引领下,恭敬地跪在行障一边。
陈娇在众宫女的服侍下,开始洗漱,不一会儿听到外面传来一段熟悉的乐曲,正是《汉宫秋月》。等她穿上衣饰,走出内室,不意外地发现刘彻正在外厅轻拂着琴弦,曲子正是出自他之手。
刘彻看到陈娇出来,便停下手,转头对她说道:“这曲子,朕就听卓文君弹过几次,不知道有没有差错?”
“你的琴艺一贯都比我好些,又怎么会有差错呢。”陈娇微微低下头。琴在当时虽然不是什么十分流行的乐器,不过刘彻和陈娇儿时却曾经因为一时好奇而在一个师傅门下学过的,而刘彻天资聪颖,成绩总是比她好些。
“朕只顾着听,都忘记问卓文君这曲子叫什么了。”刘彻站起身,走到陈娇身边,为她理了理头发,问道。
陈娇听到这个问题,抬起头,直视着刘彻的眼睛,缓缓说道:“这曲子,叫《汉宫秋月》。”
两人之间一阵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刘彻才说道:“阿娇,陪朕出去走走吧。”
外面已经是一片初秋景色,不知不觉间,陈娇回宫已经数月了,盛夏的炎热渐渐过去,而是添了一份秋日的清凉。两人离开昭阳殿后,便一言不发地行着,一前一后,刘彻在前,陈娇在后。
陈娇看着外间的景色,不觉有些黯然。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又接受了属于阿娇的记忆,她是真正感受到自己是处在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而平凡如她只能在内心深深的惊骇中,看着这一切发生,随波逐流。她抬头望了望走在自己身前的刘彻,只看到他的背影和那飘扬的冠带,是啊,总是这样,永远地跟在他的身后。阿娇是个养在深闺的娇娇女,跟不上他的脚步,而陈娇这个来自现代的普通女孩难道就可以跟得上他吗?他毕竟是那个机智超群、文采焕然而又杀伐果决的汉武帝啊。想到这里,陈娇不觉停住了脚步,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过了好一会儿,刘彻才发现陈娇没有跟上来,他奇怪地转过身,却看到陈娇停在后面不远处,眼神迷离地看着自己。他笑了笑,向她伸出手,问道:“怎么了?累了吗?”
陈娇的视线定格在他所伸出的手上,看着那略带薄茧的手,眼前的这一幕和脑中的某段记忆不觉重合在了一起。从前,他们两人总是喜欢甩开宫女和小宦官,在这巨大的皇宫里玩探险游戏,每一次身为女孩子的她都会提早力竭,被仍然精力充沛的刘彻甩在后面,那时候,刘彻就会很无奈地向她伸出手,问道:“怎么了?累了吗?”然后,她就会回答……
“是啊,你不要走那么快,要等等我。”陈娇不觉说道。
刘彻脸上的笑容略略凝滞,显然他也想起了从前的事情,那一瞬间很多不同的情绪在心间泛起,然后他往回走了几步,拉住陈娇的手,说道:“走吧。”
低眼看了看拉住自己的手,再看了看他认真的侧脸,陈娇想,这样的男人,难怪阿娇会如此爱他?阿娇爱他,那我呢?继承了阿娇记忆,了解他所有过往的我呢?
刘彻带着陈娇走到未央厩,对未央厩令说道:“马都准备好了吗?”未央厩令恭敬的点了点头,从厩内牵出两匹骏马,一棕一白,在阳光下,昂然立着。
“会骑马?”刘彻低头问道。陈娇仰头看了看那匹白色的骏马,走到它的一侧,跃马而上,居高临下看着刘彻,刘彻只是一笑,也走到棕色马的旁边,一跃而上,他转头对她笑了笑,说道:“我们出宫吧。”
陈娇虽然会骑马,技术却不怎么行,虽然未央厩令一定已经挑了最温顺的那一匹出来,她还是只能驱马缓行。刘彻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也便跟着慢了下来,两人并排骑着,从章城门出,一路向外行去。
“回去我和厩令说,以后这匹马就归你。”刘彻见陈娇似乎很是喜欢胯下的白马,便说道。
“这样可以吗?”陈娇知道未央厩中所饲养的马都是供给皇帝骑乘的。
“朕说了就可以。它还没有名字呢。给它取个名字吧。”刘彻说道。
“叫踏雪吧。”陈娇低头摸了摸马鬃说道。从前看武侠小说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踏雪无痕这个词语,这匹通身雪白的马,的确很配这个名字。
“好名字。”刘彻看了眼白马,淡淡一笑,然后说道,“那朕这匹呢?不给取个名字吗?”
“它没名字吗?”陈娇有些惊讶地问道。
“这是仲卿自匈奴掳回的骏马,新近训练好,刚上贡的。”刘彻说道。
“原来如此。”陈娇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叫赤兔如何?”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刘彻听到这个名字,挑了挑眉。这话却让陈娇心中一惊,她惊讶地望着刘彻,说道:“你怎么知道?”
“很有意思的故事。”刘彻笑道,“朕听别人说的。”然后便转过头去,将目光集中在前方的道路上。陈娇却很不是滋味地低下头,她知道自己在辽东城所做过的一切事情,都被刘彻看在眼中,控制在掌中。
又骑了一会儿,陈娇终于忍不住看口问道:“我们去哪里?”
“平阳侯府。”刘彻答道。
平阳侯的封地本在平阳县,根据汉代的规矩,平阳侯应该要呆在自己的封地,不得长留京城。但是由于他的妻子是皇太后的爱女,因而平阳侯一家,在皇帝和太后的默许下,在灞上住了下来,连带着将平阳侯封地的众多奴婢都带进了长安,其中就包括卫家姐弟。大约是因为刘彻事先吩咐过,平阳侯一家并没有出来迎接圣驾,只是有一个老家人,在门边侯着。外人看来,他们这一行人也只是普通的亲贵人家来访平阳侯府。
“下来吧。”刘彻先下了马,走到陈娇身边,对她伸出手,轻轻将她抱下马。
刘彻带着陈娇走到了陈娇曾经被囚禁过的后院,然后将所有人拦在了外面。还是那间平常的矮房子,庭院中间放着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陈娇不解地望着刘彻,不知道他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朕第一次见到余明,就是在这里。”刘彻带着她缓缓走近那张石桌。
九岁那年,他被封为太子,在母亲的侍从,余信的引导下,在此处见到了大姐金俗的亲生父亲,余明。
“余明和从前在朕身边出现的人都不同。他告诉了朕,朕所要担负的是怎样一个江山。”刘彻似乎陷入了回忆中,脸上带着似真似幻的笑容。
余明是以王太后的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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