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语琉璃-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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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是，惜儿最厉害了。”姑布语被她的模样逗乐了，一副哄小孩的样子迎合着她的自夸。

墨惜璃嘟着粉红的嘴巴，双手环于胸前，“语哥哥又拿我当小孩子哄！”

暮色四合，长廊上的大红灯笼被点亮，在微冷的风中摇曳。

屋内几名侍女正忙着为他准备洗澡水，半透的白色屏风后，隐约可见从木桶中冒出的热气。

陡然，他目光直直的盯着一抹背影，她正端着一盆热水往屏风后走。

那便是白天看到的那抹身影，当她转身要往屋外走时，他才看清她的面容，是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孔，那个整日伺候自己起居的菲儿。

只是，为什么感觉那么陌生。

那双眼睛，似是被覆上了一层薄纱，模糊朦胧，所有情绪都被隐藏在那层薄纱下，而那薄纱上透射出一股冷意，冷刺微微刺破那层薄纱，露出小小的尖儿来。

“菲儿。”他叫住她。

“是，公子，有何吩咐。”她恭敬的低头静候他的吩咐。

“平日那般吵闹，怎么近日那么安静？”他起身，走到侍女身前。

她的个子与惜儿一般，正好到自己的肩膀那里，他垂眸，只能看见那墨黑色的秀发。

“回公子，前些日子山庄发生了那件事，菲儿出不了什么力，所以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山庄平安，哪里还有心情闲闹。”她声音带着几分担忧，脑袋一直低垂着，看不到她的表情。

他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低垂着头的侍女，看不出一点卑微。

“是么？……”语调上扬，声音拉长。

“公子，菲儿平日闹，您总说菲儿调皮，如今菲儿安静了，您还不高兴啊？”她微微抬起头，扁着嘴，不满意的看着姑布语。

“怎么会，只是逗逗你，来给我把头发拆了梳理梳理吧。”他笑笑，转身走到铜镜前坐下。

侍女放下木盆，来到他身后，将发带解开，如墨长发倾散下来。

拿起桌上那支桃木梳子，轻轻地，一头梳到尾，将束了一天的发梳的整齐。

铜镜内，那双含笑的眸子冷如寒冰，半眯着眼阴鸷的看着镜内垂目温柔梳发的侍女。

半晌，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安静的梳头发。

“你是谁？！”声音低沉冰冷。

屏风内倒水的几名侍女皆被这冰冷的声音吓了一吓，睁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相互对视，姑布语为人亲和，同夏婉儿一样，对庄内的下人极好，当是朋友一样。

此刻，他语气这般冰冷，着实让人吃惊。

侍女握着梳子的那只手顿了顿，后又继续梳着头发，道：“奴婢是菲儿啊，公子怎么又逗起菲儿了。”

蓦的，姑布语起身，梳子被他的起身而迅速滑下头发，停在半空空荡荡的。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谁！”声音中透着愤怒，屋内寒意肆虐，冰冷到其他侍女都呼噜呼噜冷的起鸡皮疙瘩的胳膊。

“公子，您怎么了，别吓菲儿啊。”侍女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身体瑟瑟发抖。

富有磁性的笑声响起，“菲儿还是这么经不起逗。”

话一出，众人都松了口气，忙用衣角拭去额头冒出的冷汗。

“公子！”菲儿一副埋怨的表情看着他。

“好了，都退下吧，刚刚是缓和下大家的气氛，别这么沉重。”他长发披散，露着他的标志性笑容，温柔的说着。

“公子，您可真是把大家都吓住了。”其中一侍女笑着说，刚才的胆颤还余了些，因为从未见过一向温柔体贴的公子这个样子。

侍女撤去，他褪去身上的衣物，泡进温热的水中，水微微波动，像一条滑滑的丝绸滑过手臂，长长的发倾泻在木桶外，触及到地面，如一条黑色的瀑布。

仰面，闭着眼，氤氲的热气扑到脸上，慢慢结出许多小水珠，水珠越来越大，与其它水珠连成一条线，顺着脸颊一道道的滑落。

蓦然，那双冷眸睁开，温柔不再。

。。/　提线娃娃（上）

深夜，仆人的屋子都已经熄灭烛光，大家都沉沉的睡了。

却有一个屋子，微弱的烛光将苍白的窗户纸染成淡淡的橘色，一抹纤影映衬在淡橘色的窗户纸上，像是在放影子戏。

屋内，那个影子戏的主角坐于梳妆台前，她，便是菲儿。

看着镜中的自己，从腰间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用指腹沾了沾，在脸的周围轻轻涂抹，不一会，脸颊周围开始变得皱皱巴巴，像一个年迈已老的妇人的皮肤。

而她，竟用双手从额头处开始往下撕拉着脸皮，一点一点，一层薄薄的皮就那么被她生生的撕下来。

只是，皮撕下来时，不是一张血淋淋的脸，而是一张美到惊人的脸。

白皙光洁的皮肤，吹弹可破，眼中那破尖儿的冷刺像是离弦的箭，散射出来，不再被那层薄纱所束缚。

她看着梳妆台上那张被她撕下来的人皮面具，眼中满是疑惑，她的易容术可谓是天衣无缝，况且还特意在人皮面具上多做了些手脚，更加不可能被看出破绽。

但他那股寒气，是那么强烈，是他性子古怪，还是他看出些什么了？！

次日，阳光明媚。

屋内阳光透过窗户纸照射进来，在光束中，可以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微尘。

姑布语半倚在床上，姿态慵懒，从菲儿一进到屋内，他的寒眸就一直紧盯着她。

她将面巾递到他面前，又为他更衣，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如往常一样，身上的陌生感全无，而那干净明亮的瞳眸也不再被纱所覆。

“公子，奴婢为您梳发。”菲儿被他看的满脸绯红，低垂着头害羞的说着。

冰冷的眸子漫上了一层疑惑，难道昨天是自己看错了？！不可能啊！

梳发？对！

想到这里，他静坐在梳妆台前。

她将手在水里沾湿，将他凌乱的发全都顺在身后，左手拿起桌上的木梳子，右手将要梳的发放于掌心，轻轻地梳着。

这个动作让他不禁一怔。

这是菲儿！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就是为自己梳发时，总是喜欢把手沾湿了拢拢头发再梳，而且是用左手梳发，因为她是左撇子，而昨夜的菲儿，却没有这样做。

况且，昨夜的她，那双眼睛，怎么也遮挡不住的寒气，那个寒气自己再也熟悉不过了，和自己与爹爹的是那般相似！

他不禁有些迷惑了，到底是看错了，还是什么？

本是怀疑她是易容，却不想今日的她又恢复以往。

“菲儿，你可记得昨夜的事？”他看着镜中的女子，试探的询问着。

只见菲儿双眸忽变的有些暗淡，明亮的眼睛顿失光彩，梳发的手也停滞下来。

他看着忽然变样的菲儿，以为看错了，正回头看过去，又见她恢复以往，微笑着道：“昨夜菲儿见公子总是逗菲儿，所以菲儿也逗逗公子，才故意那样做的，没想到公子现在才问。”

“这样啊……”

他转过头，她继续为他梳发。

铜镜中的寒眸溢满疑惑。

门吱拉被推开，一声语哥哥，打破屋内的死寂。

姑布语看向那抹红色身影，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将整个屋子染上了快乐的颜色。

“小尾巴这么早就来了~”不知怎的，见到她时总是心情很好，嘴角不自觉的又上扬。

墨惜璃嘟着嘴巴走过来，“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早啊。”

“墨小姐。”菲儿欠了欠身，便退下了。

那小小身躯，在姑布语的寒眸注视下，打了个寒颤。

“语哥哥，你怎么这么看菲儿？”墨惜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莫说她打了个寒颤，自己都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脚下爬上来，阴冷阴冷。

而姑布语却只是淡笑着摇头。

心中却油然升起一股无力的感觉，一点方向都没有，偌大个山庄，竟查不出一个关键的问题。

他知道，他们处于被动的状态，而对方却也没有要露面的意思，似乎在和他们玩游戏，一点一点折磨他们。

正出神的想着，忽觉脸颊怪怪的，回神一看，墨惜璃正瞪着她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他，而脸颊传来的感觉正是这位墨大小姐的玉手戳着自己的脸颊。

“怪怪的。”她看了老半天他，双手环胸，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结了这三个字。

“好了，走吧，去练功，活动活动。”他也不多做解释，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便扬步先走。

自满月酒宴上见过西陵玥，他便知道以后会发生些什么事，而他能做的，就是每天勤加练功，让自己变强，保护好他的亲人。

所以，大家也都说他是一个武痴，因为他只要有时间，便研究武艺。

花海中，墨衣少年定定伫立，双眸合上。

风似乎像是被他召集了一般，从四方全涌向了一个方向，在他前身形成一个大大的气旋。

梅花被突然袭来的风吓到，殷红的花瓣随着风一起卷入。

姑布语双臂伸开，气旋像是一个温顺乖巧的孩子，游走在他的双臂间，狂卷着更多的花瓣，不一会，便变成了一个火红色的大漩涡。

猛然，那双寒眸睁开，大漩涡像是听到命令的小兵，幻做一柄柄尖锐的利剑，在他身前，等待着主人的命令，冲刺出去。

他双臂一振，百剑齐发，气剑所到之处，便出现了深深的伤痕，却只见伤痕，不见剑身。

长廊处的墨惜璃，看的目瞪口呆，平日他说的练功都是舞剑，而今日，明明没有带剑，她却真真的看到了百十把剑。

“语哥哥，你这练得莫不是你们山庄玉剑心法最高层的万剑齐发？”她忽然想起以前听爹爹提过姑布山庄的万剑齐发，没想到语哥哥这么早就练成了！

“恩，但是我还没有练成，只有百十把剑而已，威力远远不足万剑齐发。”姑布语迎上那双闪亮发光的双眼，有些不好意思。

得到确认，墨惜璃雀跃的样子，好似自己练了多厉害的功夫，开心的不得了。

长廊拐角隐处，那一幕幕全落入了菲儿的眼，那张木然的脸上，浮上了一抹阴冷的笑容，与那张质朴的面庞一点也不搭配。

“谁！”姑布语目光看向那拐角处。

却见菲儿走了出来，她有些慌乱的低头道：“公子。”

“菲儿，你躲在后面做什么？”又是她，自己都快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菲儿。

“回公子，菲儿端了些点心想给公子和墨小姐吃，却见公子正在练功，不便打扰，就在一旁等候。”

他这才注意到她手上端的点心，却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点心放下吧。”说罢，他向一旁的打了个眼色。

她放下点心，慌乱的退下。

他凝眉看着那抹身影，一看到她，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很奇怪。

“语哥哥，你怀疑菲儿？”两次，她看到他两次见到她的目光都冷得吓人。

“我不想怀疑庄内的人，但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我必须提高警惕，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爹娘，还有你们。”他目光凝重。

蓦然，她那副总是嬉笑的脸庞不再，眉头微皱，满眼都是疼惜，“语哥哥，以后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着，讲出来惜儿同你一起分担。”

他身体一怔，冰冷的手上传来温暖，慢慢爬进心窝。

他那双眸子温柔如水，回应着她。

蜿蜒曲折的长廊，菲儿一脸木然，走向仆人居住的院子，而身后跟着的人，她全然无察。

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当她进了屋子，在关门的那一刹那，又露出了那一抹阴冷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而跟着她的人，却没有被惊吓到，反而变得跟她一样，一脸木然，静呆在长廊处。

久久，天越来越黑，月光越发明亮。

红灯笼随风摇曳，淡红色的光一晃一晃的，整个院子透着一种诡异的气息，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来。

长廊处，男子依旧一脸木然，目光呆滞，身形僵硬。

随后，转身，朝姑布语的院子走去。

“进来。”姑布语开口，门便开了。

他低头抱拳道：“禀公子，日落时，属下见菲儿进屋后，从脸上撕下了一层人皮面具，那人不是菲儿！属下还未惊动她，先来像公子禀报。”

“什么？！”墨惜璃震惊的听着这个消息。

“你去通知庄主。”他向来人道，便与墨惜璃提起掠向女婢的院子。

那人退下，嘴角却滑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一掌，门被破开。

却见是一张陌生的脸孔，而桌上正放着一张人皮面具。

“你是谁！菲儿在哪？！”他目光冰冷阴鸷的看了看桌上的人皮面具，又看向她。

而她，嗤嗤的笑着，对他散发出的寒气没有任何不适变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还真是厉害啊，那个丫头嘛，你想她落在我们手上，会有活命么？！”

“你竟然杀了菲儿！”墨惜璃被她的话激怒，抽出腰间的鞭子就往她身上打落下，却被对方抓住。

“放心，你们那么关心那丫头，我会让你们去陪她的。”说罢，一手拽过鞭子，将她整个人都拉过去。

姑布语点足，掠过去一手搂住墨惜璃，一手握住鞭子，手臂一震，一把由空气幻成的利剑飞射过去。

她松开鞭子闪身，却还是被伤到，整个手臂被剑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滴下。

第九章　提线娃娃（下）

他将墨惜璃松开安顿到一旁，寒眸看向那个人，却见她手臂已经开了那么深的一道口子，却依旧是阴冷的笑着，仿佛那双手臂不是自己的。

空气大多凝聚在他的周身，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假菲儿，气剑蓄势待发。

而她，竟没有闪躲，定定的站在那里，任那气剑慢慢接近自己。

一剑剑，都从她的身上擦过去，留下一道道血痕。

“语儿！”姑布枫看到那无数的气剑，喊住了一身戾气的姑布语，他何时竟能使出气剑！连他这个做爹的都不知道。

姑布语听到他的声音，气剑渐渐减少，转过头去看向前来的爹爹。

而却在这个空当，假菲儿袖中出来一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刺向他的心脏。

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顺势抓住那只握着匕首的胳膊，另一只手一掌打下去，打在她的肩膀。

殷红的血从她口中吐出，此刻的她已经俨然成了一个血人，粉红色的衣服残破斑驳，血从未停止的流淌，将这好看干净的衣服染上一片片的红。

可她却依旧站立不倒，看不出一丝痛苦，嘴角依旧浮着笑容。

在场之人都无不震惊，小小女子，受到这么大的重创，竟依然屹立不倒，还能笑出来。

“怎么，姑布语就这点能耐么？”她挑衅的看着略有些震惊的姑布语。

“你……！”本还对她有些敬佩，却因她挑衅的语气让人听着极不舒服，那略生出的一丝敬佩也烟消云散。

“西陵玥在哪！”姑布枫按住姑布语的肩膀，厉声问道。

却是他问，她不一定会答。

她低下头，双肩轻微抖动着，嘴里发出嗤嗤的笑声，慢慢，肩膀的抖动越来越明显，嗤笑声不断。

“你想知道么……？”她拉长声音，伸出染血的一只手臂，食指指向姑布枫，嘴角斜斜的上挑，玩味的看着他。

一代庄主，就这么被一个小丫头指着挑衅，寒气又怕上屋内人的身体。

“生气了？嘻嘻。”少女歪着头，看着姑布枫那张冷到不行的脸，开心的笑着。

“哼，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姑布枫目光阴鸷的看着少女，身前形成无数把气剑，漂浮在空中，与姑布语之前的类似，只是他的剑，散发着浅浅的幽蓝的光。

少女张开血红的双臂，嘴角依旧浮着笑容，对那无数把寒气逼人的气剑无所畏惧，像是要迎她而来的不是剑，而是一个可爱的小孩子。

他眸子寒光一闪，数把发着蓝色幽光的剑一同迎向少女，穿过她的身体，却不染上血色，依旧干净的散发着淡蓝色的幽光，回到了他的身前。

回看少女，衣角、袖角、裙角都滴着血滴。

滴答，滴答。

静静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