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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转角:心素如简-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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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旁叶青岚的脸上,仍然维持着一贯的礼节性的微笑。
 
而心素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大厅里静得仿佛窒息。
 
贾月铭在这三个人身上环视一圈,心中不禁一声叹息,古语说得,真是丝毫不差。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于是,她主动下台,伸出手不容置疑地挽住心素,“好长时间不见了,陪我聊聊。”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现上满面笑容,“招呼不周,大家务请好好用餐,一会儿还有焰火晚会,玩得开心一些。”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众人注意力慢慢引开。
 
大约两个多小时之后,一番热闹尽兴之后,宾客渐已散去或转移阵地,心素有些不情不愿地跟着邱总夫妇二人,坐到了简家那个她一度十分熟悉的书房内,不过,此次,是为了简氏公司和邱氏公司的最新业务往来。
 
相比起贾女士这两个多小时以来老而弥坚的旁敲侧击,她倒也宁愿坐在这儿,至少,不用时时刻刻有被逼供之虞。既然都已经签字仳离,往昔也就没有必要再摊到阳光底下来消毒,就权当埋在心底随记忆消逝好了。想到这儿,她的嘴角不由得掠过一丝淡淡的苦笑。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排占据了整个墙面的大书架,那是她和简庭涛结婚那年,他知道心素嗜书如命,将原先放置在那儿的名牌家具撤掉特别改制的,古今中外,包罗万象。


心素下意识一瞥,不由心中一动,当年她兴之所至编的那个大大的中国结,居然还挂在书架左边的第三层,那鲜红的颜色,如今看上去,竟然有些刺目。她不由低下头去。
 
她仿佛又看到阳光下的那个灿烂笑脸,她仿佛又感觉到那个柔软的,略带凉意的手突然间蒙上她的脸,她仿佛又听到那个声音,不同的情境,不同的语调,不同的心绪——
 
“心素,我会很忙,你喜欢看什么书自己去买,有空陪妈聊聊天。”
 
“心素,我马上要出差,带什么回来给你?”
 
“心素,我今晚不回来了。”
 
“心素……”
 
一点点,一滴滴,原来琐事的累积,就像灰尘积成了塔,终会在一天重重坍塌。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邱总夫妇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左手持有高脚酒杯,不时轻啜一口的简庭涛言简意赅地说着什么。毕竟,两百万的涉外合同,对简氏企业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白手起家,筚路蓝缕一路走来的邱氏夫妇来说,实在算得上是一笔大生意。原本他们也没想到公务缠身忙碌万分的简庭涛会抽出空来管这件事,循以往惯例,此类金额等级,一般由简氏企业的刘副总或张经理出面。只不过,自打这个简庭涛重又恢复自由身以来,工作热情比起以往,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先生,您知道的,”年过五旬邱志豪脸上的笑绷得有些难受,他也从没像今天那样觉得笑是一件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他看了一眼简庭涛,“最近国家收缩贷款规模,呃,这个……”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
 
邱夫人立刻会意地接了上来,“我们公司远远比不上简氏的规模,原本简先生肯跟我们合作,我们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只不过……”
 
简庭涛转转酒杯,单刀直入地道:“只不过,现在你们的资金周转有困难,是吗?”
 
邱志豪有点尴尬,“这个……”
 
简庭涛朝椅背上一靠,“这个项目,竞争的公司很多,好几家资质都不错,说实话,你们条件极其一般,甚至处在劣势。”他看了一眼心素,嘴角掠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只不过家母一直坚持,再加上以前我们有过合作,所谓做生不如做熟,”他顿了顿,“我想,以你们公司现在的规模,宽延半个月应该问题不算大,若是再长,抱歉,”他耸耸肩,言辞极其冷淡,“凡事都有底线。”
 
邱氏夫妇喜出望外,连连点头。
 
等到谈得差不多了,下周一即可签约,机灵的邱夫人不可避免地即刻叮嘱关心素一些细枝末节,转向简庭涛,“简先生,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一下?”她看见简庭涛随即挑了挑眉,似是等着她往下说,又瞥了一眼心素,满面笑容,“我和志豪待会儿要绕道去办点事,可能会耽搁时间,心素是坐我们的车来的,能不能麻烦您——”都是聪明剔透的人,她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十分牵强,但是,贾老夫人数日前就耳提面命过了,要她务必见机行事,于公于私,她都不能有辱使命。
 
有道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邱志豪先生立刻也充满歉意地道:“简先生您看,真是——”
 
简庭涛只是转了转手中的酒杯,没有发话。
 
心素瞥了一眼一直不置可否的简庭涛,再瞥一眼在简先生的沉默下已经有些表情尴尬不知如何收场的邱氏夫妇,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微妙,十分后悔来这一趟,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投身到这出戏中,“不用麻烦,刚好我约了人。”
 
她的确跟柯轩约好了待会儿顺便去他那儿取份东西,他等她。再说,以心素的聪明,自然猜得出这是谁在背后指引,单凭邱氏夫妇,还无此等智慧和勇气。她的这句话,就权当给大家一个小小的台阶下吧。
 
邱氏夫妇听闻此言,虽然不是自己期待中的,但表情明显如释重负了一些。
 
简庭涛倒是薄唇一抿,嘴角牵出一丝极其讽刺的笑,他刻薄地道:“怎么,才过了多久,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给你的护花使者正式名分了吗?”
 
三四个月以来,这种含沙射影空穴来风的话,人前人后,心素听得太多了,她就当自己不知好歹,站起身拎起包,只当没听见。
 
只见简先生也站起来,一口喝干杯中的酒,重重放下酒杯,语气干脆而不容拒绝:“抱歉,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关心素谈谈。”


在心素还没有回过神来之前,邱氏夫妇已经忙不迭地招呼都来不及打,几乎在下一秒就打开房门,迅速地出去了。
 
心素敏感到一丝危险在空气中缓缓发酵,她下意识地几欲移步,但有人比她更快,一个人影,在灯光下已经欺了过来,一只手迅速伸出来攫住了她的下巴,他的脸和她的脸近在咫尺,“你的护花使者呢,怎么,是不是赶不及来救你了?”他脸上微带讽刺的笑,但他的眼底是一片冰冷。
 
心素用力想要扭过头,她无论呼吸抑或说话都很困难,“简庭涛……”她伸手去拽他,重重地,然而艰难地,“放手!”
 
简庭涛恍若未闻,他的手沿着她的脸颊缓缓下移,抚过她的脖子,他的手冰凉,他的力道逐渐逐渐加重。心素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最终,他的手抚过了那条项链,和那个小小的坠子,几乎是立刻,他被火烫到般瞬间离开她,他的表情几乎是厌恶而深深不屑的。
 
第一次注意到这条项链,这颗坠子,是在什么时候?
 
那时的他,才跟心素谈恋爱,夙愿达成,心情自然很好,吃饭的时候装作不经意跟心素提出来:“明天我们系跟你们系篮球比赛。”
 
心素转了转眼珠,嘴角的酒窝又开始若隐若现,“比就比吧,关我什么事?”
 
简庭涛气,“你——”她就是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挤兑他。他气馁,觉得自己很没用,但转念想,不就是因为她别扭得跟其他女孩子完全都不一样,他才喜欢上她的吗?她都能把素昧平生的他的名字吊在罚款公告栏里三个礼拜,还有什么他没心理准备的?
 
可是,他明明很想……
 
平时看那些哥们儿跟女朋友总是粘在一块儿卿卿我我的模样,他除了烦还是烦,可是,他现在居然可耻地想感受一下那种张扬的喜悦。
 
可惜,心素的声音轻轻柔柔然而坚决地给他当头一棒:“我明天有课。”
 
“……”没劲。
 
所以,当他第二天,居然在比赛间隙看到那个苗条纤弱的身影的时候,他居然有点懵,“你不是有课?”新闻系篮球队队长最近有点失态,也不差这一次。只是看台上隐隐有唏嘘声。
 
心素抿嘴,“有课不能逃吗?”她安心给他意外之喜。她也该有份做女朋友的自觉,是不是?
 
原来稍稍落后的新闻系篮球队突然开始奋起直追,队长率先垂范,队员自然紧跟,结果呢?
 
心素微微笑,拿起毛巾跟矿泉水递给坐在地上的他,“恭喜。”
 
简庭涛接过毛巾擦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心素。”
 
心素“嗯”了一声,微微俯身,她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V领T恤,肤色白皙得几乎可以看到细细的浅青色血管,不经意中一根细细的项链滑出衣襟。
 
简庭涛看了一眼上面挂着的那个看上去颇为精致的心形坠子,刚想说什么,却被前来询问什么的队员打了岔。他没有留意到心素的脸色,还有那个微小的看似不经意的动作。
 
后来……
 
他紧紧蹙眉,片刻之后,他的声音重又响起,依然是无比讽刺而嫌恶:“既然知道会有今天,那你当初又何必浪费你我的时间来屈就我呢,毕竟,你认识那个人在先,他也一直对你一往情深,不是吗?”他冷冷地道,“看来,对于玩弄别人的感情,你已经游刃有余。”
 
先是那个人,再是他。
 
那个人,关心素,拥有他永远不知道的秘密,欢乐,还有回忆。
 
是的,回忆。他不仅痛恨,而且深深唾弃。
 
心素一时有些恍惚,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她理智地回避开他的问题:“对不起,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话刚一说完,她就转身准备立即离开。
 
但是,简庭涛伸出手一把就拉住了她,冷冷地道:“关心素,我该说你天真还是狡诈?你以为随便捏造一个理由跟我离婚,就可以把你过去十年来加诸于我身上的欺骗趁机清除得干干净净了吗?”他似是冷笑了一声,“本来现在你的事情,跟我已经毫无关系,但是,”他顿了顿,“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梅开二度,那么,身为前度牛郎的我,”他的声音仿佛结了冰,“似乎也应该给你准备一份大大的贺礼,是不是?”
 
心素的心底突然间微微一痛,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这曾经深深相爱过的两个人,就只剩下对彼此极为深重的伤害,而且,一定要把对方伤得遍体鳞伤,才肯善罢甘休?
 
而她的痛,什么时候才可以了断?
 
她低下头去,走到门边,拉开把手,静静走了出去。


第六章 鹤舞的清音
 
果然,在接下去的一连好多天里,关心素如愿以偿地没有再看到简庭涛那张最近以来已经耳熟能详闭着眼都可以描述出来的那张脸。
 
她的心里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口气,不管承不承认,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简庭涛,这段时间以来,还是给她带来一定的困扰。至少,现在的她,走在路上的回头率,比她老爸著名的关定秋先生都还要高。
 
只是,她不知道,生命力无比顽强的简庭涛只是化明为暗地将态势部分转入了地下而已。现在的简庭涛,正和从小一起长到大,家世也相仿的叶青承在简氏企业旗下的一家度假村的小木屋内,坐在窗前的休闲木椅上,品着香茗,听着松涛,看着窗外远处的点点渔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
 
这两个虽然性格不同但打小就脾气相投的密友,漫无边际地从国外大事说到国内大事,从绿阴场上的赛事说到电视访谈节目,再从自家公司的事说到学校里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话题又扯到了最近和简同学的相关度绝对几近达到1的关心素身上。
 
一向说话做事都极其沉稳谨慎且深思熟虑的叶青承,也是看着简同学最近以来实在是有些反常的表现,有些按捺不住了,于是,喝了一口茶后,看似不经意地开口:“庭涛,最近倒是挺空的啊,不去上萧珊老师的课了?”语气中不无戏谑和笑意。这也是他们系上相熟的同学们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和简庭涛打招呼时的必备用语。
 
谁都知道一向在情场上无往而不利的简庭涛此次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生折磨得死去活来,而且,最最最悲惨的是——知音少,弦断无人听。谁叫这个简庭涛执着地相信小概率事件一定会发生呢!事先并非无人提点他,就连一贯内敛的叶青承,也含蓄地劝说过好几次,他偏要去一而再、再而三地碰硬钉子,固执至斯,那也是无法可想。
 
其实,叶青承心中也是颇有几分复杂的。撇开一些私人理由不谈,他对这个关心素,其实印象倒很好。虽然不若桑颖般耀眼璀璨,也没有童佳佳那样挥洒夺目,但是,她如同一粒初经打磨的珍珠,或是一泓弯玉,温润莹洁,含蓄细密,有一种静静栖于一处不事张扬的内敛,有一种蕴含在极深处的隐隐的超越年龄的沧桑。
 
而且,在他看来,关心素到底是正宗的书香门第出身,气质不凡,再加上相貌虽非绝色,但娟秀温雅,看上去虽然冷淡了一些,但凭叶青承多年来的看人眼光,还是很欣赏这个不愠不火,冷静超群,也很难得的没被简庭涛一连串举动冲昏头的小女生的。毕竟,能在简庭涛如此集中火力下全身而退的,着实罕见。凭他和简庭涛的过硬交情和密不透风的可靠程度,他自然知道简同学在关同学面前踢到了无数无数次的铁板。
 
要知道,以往简庭涛只要在那些女生面前施展出其中的哪怕万一,就足够让他身边从不缺少美女相伴了,即便那个艳冠T大的中文系校花,也不例外。
 
胜利来得太容易了,总是不那么让人珍惜,对这个向来无往而不利的简同学来说,可能更是如此,因为他从小到大,实在是太过一帆风顺了。所以,现在的他,一听到叶青承的这句话,停下手中的茶杯,脸色微微一沉。
 
叶青承瞥了他一眼,暗自思忖,一定是这两天关心素给他碰了前所未有的超大一根钉子,素来定力超群的简庭涛才会这么失态,要知道简庭涛从来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如今,总算是报应不爽。
 
他又瞥了简庭涛一眼,略略沉吟了一下,“庭涛,你……到底……”
 
简庭涛看了他一眼,“是朋友就两肋插刀,别废话。”
 
叶青承被他噎得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小心地选择措辞:“那么——”
 
默然了一会儿之后,简庭涛抬起头,居然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或者,我倒霉欠扁。”
 
叶青承不由有几分好笑,“这算是什么见鬼的理由?”
 
简庭涛生平第一次郁郁地叹了一口气,“你也这么觉得?算了,我看我是鬼迷心窍到无可救药了,才会喜欢上这个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的,看见我就跟看见瘟神一样躲得老远的关心素。”他盯着叶青承,有点纳闷又有点不可思议,“青承,你说,我是让人害怕还是让人讨厌,我身上有什么了不得的病菌吗?”还有些挫败地,低低地又嘀咕了一句,“活了二十年,怎么我自己从来都没觉得?”


关心素根本就是心如磐石怎么都不开窍。如果她不是年方十八的小女孩,他会怀疑她的前世是个修行有道的尼姑。
 
叶青承再度失笑,“难得。”他继续注视了简庭涛一会儿,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似是提醒道,“庭涛,容我再次提醒你一句,你最好不要小看关心素身边的那个柯轩。”
 
撇开中文系的高材生不谈,就凭关定秋教授对他的赏识,和据说与关家为世交,因此可以自由出入关家做客这两点,简庭涛就逊色不少。
 
再加上关心素似乎和柯轩也私交甚笃,叶青承就见过他们在学校里的那条幽静的枫叶绚烂的小道上,边走边聊,谈古论今,引经据典,说得好不热闹。当时,他有些诧异地在关心素的脸上居然看到了一抹发自内心的浅笑,在那一瞬间,对着那朵淡淡的纯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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