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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之微光-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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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不明白,如果搬倒周子峰是你的最终目的,为什么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就像你说的,生活总要有点乐趣不是吗?”
后面的人回答地不紧不慢。
乐趣?何谓乐趣?他活着的全部意义便是那点仅存的信仰,因为能够拯救他的只有天父。他把目光投向受难的耶稣,耳垂上的十字耳钉被发丝遮掩,隐约露出优雅的轮廓。
高杰还是点燃了烟。
“但是我从来不相信上帝。”白烟袅袅腾空,“我想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不同。”
一支烟的时间过去,高杰欲要离开,却被范泽贤的话拉了回来。
“你就让马歌这么嫁给我哥了?”
“那是她的选择。”
“是你没有给她选择。”
“我有什么资格。”
范泽贤起身合上外套,灰色的外套让他显得更加单调无色,索性黑发给了苍白的皮肤一些点缀。
“没有资格就这样站在一边看着她,然后悔恨一生?”
如果不是跟着马歌,自然也不会发现他。刚才他看见婚纱店里准新娘反常的动作,随她的目光居然找到了范泽贤,于是他跟上去,本来是要问他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可是现在也没有那个必要了。就像这问话一般他无须作答。他或者是他们,注定悔恨一生。
、告别(三)
马歌靠在试衣间的墙上,心里无法平静。
不是突然出现的泽安拦住他,她定会跑出去。在那一瞬间,除了范泽贤,她还看见了高杰!她看见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远。她身怕会出什么事,又但心又焦急,可却被泽安说成是长期以来的幻觉所致。
这一年来她持续着心理治疗,定时拜访心理医生以消除内心恐惧和病疾。她不知道治疗还要持续多久,这些对她几乎没有任何作用的消耗在泽安的坚持下进行着,然而她下意识地排斥使得状况并没有实质性进展。
那天回到家以后她便给高磊打了电话,确认高杰是否安全。电话另一头的人当然奇怪,说高杰正在看电视,问要不要跟他讲话,话还没说完就被马歌慌张地挂掉。
天空下着雨,这个季节的阵雨总是来得不是时候。
她在楼下站了一阵,想等雨小一点再打车回去。本来泽安是让她在家休息的,怕早上的事让她着凉,可工作室有案子需要她亲自处理,于是背着他溜了出来,没想到工作结束天已经黑了。
离她几步之遥,有人站在那里看着她。她不愿承认是他,却又希望是他,希望那不是一瞬间的幻觉。几个月不见,时间好似过去了整整几年,早上看见他的背影就想要跟上去,而现在他就在面前却又想离得越远越好。
他还是那样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就让人觉得难过,觉得心软,觉得身不由己。
高杰走过来想帮她拎手里的东西,马歌却不由向后退了一步,说服自己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
“不用了,谢谢。”
“我今天早上看见范泽贤了。”她试着打消心中的疑虑,“我也看见你了……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怎么可能告诉她,于是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说是跟丢了,大概是认错了人。
“你也认为是幻觉?”
“或许是吧。”
他从来就是这个样子,从来不肯肯定什么,哪怕是一些再小的事情。她是想帮他的呵,可是他从来就没有选择信任她!她的心已经凉了,所有一切无法再回到原点。
“那我先走了。”
说完就往雨里跑。高杰撑开伞,跟上她。
“我是想和你谈谈。”
“对不起,我还有事。”
“就几句话。”
“那你说。”
雨越下越大,他想恳求她上他的车,但又开不了口,他知道她不愿见他,因为她还恨他。
“前两天范泽安来找过我告诉我你们结婚的消息,很高兴你能嫁给一个那么爱你的人……婚礼那天我可能来不了,所以,想提前送上我的祝福……”
看着马歌的眼神他快要说不下去,牵强地想要快点结束。
“希望你会过得很好……”
“谢谢,我会过得很好。”
马歌的话既干脆又迅速,如此结语好像要切断一切藕断丝连的感情。情已落幕,没有高杰的日子一样过着,没有高杰的人生马歌也会一样勇敢,这便是这句话的最好诠释。
大雨肆意袭来,击打在身体上不痛不痒,一辆疾来的的士停了下来。
雨伞在风中摇曳,身边是大雨冲破织物的轰鸣。
从今天开始,他终于去掉了他寄生在她身上的那一部分,总算可以抛开有关她的顾虑无畏向前。于是,他看见自己站在一条长长的路上挥手道别,然后是金灿灿的光芒将他湮没。
霓虹灯下,“Stefano”的招牌泛着五颜六色的光,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周围驻足。雨停了,一群男人围拢一圈抽着烟,对从身边走过的男子投去不再生疏的目光。
此时的Stefano正位于沸腾的顶点,舞池上下,群魔乱舞。周围不时腾起火焰,楼上楼下人们的身躯都在热烈的节奏里摆动着。
灯光、音乐、一张张在兴奋剂作用下扭曲变形的脸愈发让高杰感到恶心,他偏偏倒倒地穿过人们中间,扶着铁栏往下走,差点撞倒一个端托盘的服务生。
“你没事吧,先生?”
高杰摆摆手,推开卫生间,用冰凉的水猛扑脸。镜子里的人感到厌恶,胃里一阵痉挛,排山倒海一般地什么都吐了,掺杂着各种因素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嘴里,苦涩得无法下咽。
马歌离开后他也不想回家,Stefano就是醉生梦死的最佳去处。
他艰难地走了两步,决定还是就坐在原地,这儿比起外面安静了不少。点上一支类似香烟的细长物,深吸一口,一时间,内心稍感轻盈,短暂地带他进入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
像是睡着了一般,于是,那个梦又回来了——遥不可及的距离,指尖到指尖,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在他的旁边坐下来,墙根很凉,凉得她禁不住打个冷颤。她清楚地看见他指间的东西,有类似毒品的滋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杰睁开眼睛,看见了如血般的红色牡丹,视角再提高一个角度,扑捉到一张女人的脸。
“来点吗?”
他还没有迷糊到分不清人的地步,也清醒的知道一个哑巴无法回应他。他将手心向上,那东西俨然连最初一半都不及。对方摇了摇头。
高杰凑上去,仔细观察着传说中的阮红细。不是漂亮,不是妖艳,算不上冷酷,更与邪恶无关。他搜寻着大脑里历来缺乏的词汇,试图给自己一个完整确切的轮廓和图像。
那双瞳孔里什么也没有,甚至淡得失去了色彩。可有趣的却是,这个淡如水一般的女子却用她的黑发和刺青给人留下印象深刻一抹。
阮红细推开面前咄咄逼人的男人,他的距离是那么近,近得让她无法呼吸。而对方向后一仰后脑勺磕在墙上,动作迟缓,半天才撑起来。
她掏出手机,在上面打字。
很喜欢喝酒吗?
看着光标前的黑字,高杰笑出了声,样子如同在笑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他左右晃着头,不是在否定,而是头太沉,靠上墙壁就像磁铁一般挪不开位置,最后停下来,目光落在阮红细的脸上。
“难道你不喜欢吗?”
酒是毒药,和大麻一样。
高杰没有说话,而是努力试图从地上站起来,保持身体的平衡。
“谢谢你的忠告。”
、“红鱼”
当晚城市的另一处:石窟街,双门洞82号。
徐亚飞看了一眼门牌号,再看看表盘上的指针。他下了几级石梯推门进去。
石窟一带属鱼龙混杂之地。街道不宽,纵横交错,东西南北四路贯通着其间的小巷,形成一张复杂的网。双门洞连着南路和西路,街的两侧是紧锣密布的酒吧,咖啡厅和夜总会,规模不大,门面却很多。
八点钟夜场的人还不多,但那些浓妆艳抹的小姐已经靠上了走廊的侧墙,三两成群,嘴里吐着浓烟。徐亚飞从她们中间挤过去,觉得异常窒息,女式香烟的味道总让他不舒服,更不用说中间夹杂的劣质香水。
一个DJ站在台上操纵着音乐旋律,眩目的灯光让从刚从外面进来的人不适应。徐亚飞戴着墨镜,这东西不仅能给他带来安全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也以免节外生枝。
“‘红鱼’在哪儿?我是小伍的朋友。”
他靠上吧台。吧员看了一眼来人,说等一下,便走到电话机跟前拨号。片刻后他回来对徐亚飞说人等会儿就来,要点什么?徐亚飞坐下来,要了瓶喜力。
小伍给的电话并不是他大哥的,而是酒吧的号码,下午接话的人正是给他倒酒的吧员,他能听出他的声音,即使音乐声很大。
没多久,有人来引他离开了吧台。通过一扇门进到KTV包间的走廊,最后在其中一间门前停下,引路的替他开了门。
很普通的一个包间,他进去的时候见屋里有五六个人,看见他就都出去了,剩下沙发上那个倾着上身在茶几上玩牌的人。
“红鱼”是小伍的大哥,没多少人知道他的原名是什么,道上的人都称他红哥。几年前在办小伍案子的是时候,“红鱼”已经小有名气了,就在小伍被徐亚飞带进少管所的同时,他刚被拘留释放。
“好久不见。”
“红鱼”玩着手里的牌,视线仍离不开茶几。话语不重不清,里面带点久别重逢的意外。
徐亚飞打量着四周,一面墙上居然供着神龛,在整个红绿色的光线下,它就是一轮浑浊的红日,红得又如同一团如何也散不去的雾气。
“没想到吧。”
玩牌的人笑道,“怎么没想到,想是想到了,不过没有预料到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这几年太平日子过久了,反而不大习惯在这种地方见您。怎么,徐警官是听到些什么风声,上我这儿兴师问罪来了?我可是金盆洗手的人。”
“我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
“红鱼”看看旁坐上的人,还是一副刀枪不入的坚硬外壳,一尘不变的沙哑嗓音。他笑了笑,“那就是上我这儿来消遣来了?要不找几个美女来,配兄弟喝几盅?”
徐亚飞没多大心思听口水话,他直奔主题。听了他的话“红鱼”放下手上的东西。
“小伍知道你来的目的?”
在得到了徐亚飞肯定的答复后,“红鱼”若有所思。
“这孩子还挺懂得报恩。”
因为同情小伍,徐亚飞当时还替小伍说过些好话,并且在他监管期间看过他几次,教育他一定要走正途。至于他哥的事因为证据不足,也因此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短暂的思索后,“红鱼”总算是开口了。
“我可不能乱了规矩。”
“那你能告诉我什么?”
“红鱼”想了想:“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前一阵子有人向同一个客户出售了相当数量的弹夹,而这个客户再转手出货。如果你想知道得更确切,我想这个客户应该给出想要的答案。”
“那我怎么和这个客户联系?”
“安顺街石竹巷B106,找XXX。”
徐亚飞从石窟街那家酒吧出来的时候恰好被少强逮了个正着。
经过长时间的跟踪和观察,他终于坐不住了。不能否认,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的大脑都在不停地运转做功,计算着因果,不断地想要从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中找到破绽。上个星期有关周子峰的任务又让专案组扑了个空,没有内鬼肯定是假。
他问他是不是在查枪?徐亚飞不说,结果两个人扭打做一团。
“我不可能告诉你,少强。”
光头被大个按在地上,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那你知道你现在做的事很容易让人想不清吗?”
“想不清又怎么样?自从医院出事以后,我早他妈就让人想不清了,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这就是让我们想法成立的证据?”
徐亚飞推开少强,不想跟他多说什么。
少强一拳挥过去,打得光头站不稳。
“你他妈干嘛?”
“我再跟你说一句,就算我相信你不是内鬼,但你怎么做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徐亚飞看着大个离去的背影,心想自己不可能告诉他,这是老爷子的指示。除了严局和他,局里没有第三个人看过超市里的那盘录影带,加之庞白的尸检报告,认定医院杀嫌疑人的杀手和杀害庞白的是同一个人。
第二天晚上他带着疑问敲开了那扇门。当初高杰在刘熙德笔记本上发现的神秘地址,如今证明为案件的关键点。刘一定是通过某种途径掌握了这一秘密才遭到杀害。老爷子告诉他,当时查北座港19号码头是因他布置的线人情报,行动之前曾有人打过电话让他停止行动,可他并未听取劝告,按原计划到达了码头,结果不久之后该线人遭遇不测,没几天又传来刘熙德死讯。现在老爷子更加确信那个人就是刘!
经查证,买枪人就是从“飞七”手上拿的货。自从飞七死后,,XXX仍以他的名义出卖枪支,由此掩人耳目。
几天后线人告诉他,拿货人近期回北座。
一辆奔驰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路面上,车里的人已察觉到后方三百多米远的尾巴。自从范府出来,那辆车便出现在了后视镜里。
“要不要甩掉它,总经理?”
“不用,继续开,叫后面的人机灵点。”
周子峰揣测着它的来路,不太像警方,更非欧阳江的作风。他命司机放慢速度,以试探对方反应,可就在此时,前方路口突然杀出了另一辆车,不偏不倚挡住了周子峰等人的去路。
司机紧急刹车,险些撞上保镖的车。
再看后视镜,黑色轿车缓缓停下,从上面下来些人。面孔生疏,穿着打扮和他的人没什么区别。保镖们陆续下车,把车围了起来。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个子中等,深色条纹西装看上去昂贵笔直,在众人间格外醒目。若不是出现在这种状况下他倒宁愿信他只是一个得意的政客抑或殷实的商人而已。
双方都有枪,但周子峰一方的确显得势单力薄了点,更何况从气势上讲,他已经输了。
“我为什么要按你说的做?”
在一番自我介绍以及对现状的简短阐述后,周子峰立刻意识到此人的出现会成为一个新的契机。
吴国英习惯性地摩挲着左手上的表盘,对他的问话不以为然。
“难道你不明白有多少人想杀你?”
“反正都是死,我怕什么?”
“那是当然,不过要怎么个死法你倒是可以好好考虑下。别忘了,你还有可以斩尽杀绝的儿子和女儿,假如你突然死了,他们对那些人便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并不介意周子峰此时在进行着怎样的内心活动,总之他有十足的把握让他接受这个现实。叱诧风云的华瑞已经走到了它的尽头,风烛残年的周子峰对上层来说完全失去了利用价值,表面上说是为了保他而杀掉庞白,实则为的只为稳定局势。
“我会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你可以忠心耿耿地把我的身份告诉你的老板,也可以力挽狂澜扭转局面,两条路随你选。”
“扭转局面?你们到时会怎样对我你们心里最清楚。”
“不管你怎么想,最关键的是我们可以保证你家人的安全。更何况,庞白死了,你脱不了干系。”
周子峰心里都明白,虽然说庞白的死跟他没有关系。可谁又相信呢?
车窗外,海水起伏,海鸟悲鸣不断,灰蒙蒙的天令人沮丧压抑,一切都在昭示着旅途的终结,半辈子积业如今终毁于他手。他不只一次设想过自己的结局,唯独没想到今天这样的,以为自己精于计算,可到头来还是成了一颗被人玩弄于掌骨之间的棋子。几十年的时间在这一刻来临的同时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自以为是的周子峰总算是给自己的奋斗史画上一个了句号。
、婚礼
范泽安和马歌的婚礼于范府如期举行。
这天范家有头有脸的亲戚朋友都来了,客人并不多,也远没有某些人想象中的大排场。新闻媒体当然是拒绝的,虽然也少不了一些记者和摄影师挤在宅子的大门外,试图从带着通行证的人们身上所搜些有用的信息。
范泽凯站在门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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