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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之微光-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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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更坚强的,可是,我一直都很懦弱,一点都不坚强……很多人都告诉我说,一定要勇敢地活着,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挫折,只要勇敢挺着就过去了,可是……可是,我觉得我迈不开这一步,他一走,我整颗心都碎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许帅死后,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像决堤的洪水迸发。她侧过身去,背对着床边的人把头陷进被子里,失声痛哭。少强匆匆地打开门出去,高杰看见那个隔着玻璃的背影,他知道他也一定在哭,只是不想让他们看见。
眼泪流下来滚烫地刺痛了他的脸。
、路口
让高杰去美国并不是高磊的决定;而是他的母亲。这一次,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在整个谈话过程当中,她的语气中肯而直接;已经没有了从前那种商量的余地。她担心范泽贤还会回来,案还没有破,阴谋家定会卷土重来。
“听妈妈的话,先离开一段时间,等事情平静下来以后再回来。我已经和姨妈那边说好了,等签证一办好你就过去。”
她抓住儿子的手,盼望他过上安定生活的愿望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她要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以前没有做到,现在更希望加倍地补回来。
“这次就算是妈妈求你,为了我和你哥哥。”
高磊站在玻璃门边上,看看高杰,他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我们不是不征求你的意见,只是希望你暂时离开,不想因为目前的事情让你一蹶不振,你要理解我们。”
他又怎么不想安稳地过日子呢?他想过一个地方,可以忘记痛苦和烦恼,可以和家人简单地快乐。美国不是那个地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梦想中的世外桃源,即使离开了这里又能怎样?能逃脱他想要至他于死地的人也逃不了良心的谴责和应有的责任。
可这种责任已经结束了,难道不是吗?从他脱下警服的那一刻起,他已经碾段了同它的所有联系,前前后后十年的感情。剩下的是良心,好像只有这点才能成为牵绊他的理由,除了这点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转过头,看见了母亲眼中噙着的泪水,突然觉得她老了好多,那些皱纹此时显得特别深刻。在高杰的印象中母亲年轻,美丽又善良,在他童年的美梦里,她永远都不会老去,永远都不会成为一个干瘪的老太太,可是现在在他面前的母亲却是任何固执都不能挽回的青春逝去后的苍老。她曾经求过他,为了他专横的父亲,那时他没有听她的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如今再要做出选择,是朋友还是母亲,是报仇还是逃走。他的是思绪在母亲的眼泪里渐渐模糊。
高磊走过来坐在母亲边上,扶住她战抖的双肩,好让她不继续在消极的情绪里沉湎下去。
“如果是离不开马歌,我可以跟她讲。”母亲说,“我想,为了你她会同意的,要是她愿意你们就一起过去。”
多的没再说什么,高杰能了解她的意思就好。高磊送她回了卧室,从楼上下来时,高杰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过得不容易,现在我想你还是多为妈妈考虑,她的心都在你身上,你有个什么事,我怕她都不想活了,所以我希望就算为了妈妈同意我们的决定。”
高杰听进去了哥哥的话,同意考虑。他站起来说要回去,高磊也没拦他。刚出了门又转身退回来。
“如果要是哪一天我真的出事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妈妈。”
谁也没有预料到高杰会说出这样的话,就连他自己也没有。高磊想要骂却找不到合适的句子,半晌之后他才冲过去,拳头狠狠落在高杰脸上。看着地上一时爬不起来的人,高磊喝道:“这话还轮不到你来说。”
高杰望着他,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徐亚飞顺着电话里交代的地址一家挨着一家店铺找,好半天才在三岔路口的尽头看见不太显眼的招牌。他走近去透过玻璃搜索他要找的人。
高杰坐在室内一角抽着烟,徐亚飞一眼就认出来了。少强跟他说过,要找高杰百分之八十在这个时间,百分之八十在这个地点,百分之八十在那个位子。一连串的百分之八十让他不禁想起了那个风靡一时的传言,关于高杰性取向的问题,还跟大个子扯上说不清的关系。他想到这里就觉得好笑。专案组成立以后他开始慢慢了解这个别人嘴里的怪人,才发现两个人有那么多的共同点,终于知道了那些传言的原因,他也是在出了医院的事以后唯一值得他相信的人。
此时的高杰有点醉了,看见徐亚飞便很大声地问他,“来啦?”
酒吧并不吵,一个吉他手在上面弹着忧伤的调子,声音低沉又沙哑。之所以那么大声估计是高磊的一拳下手太重,加上酒精的作用,处于精神兴奋的某个临界点。他问徐亚飞要喝点什么,徐亚飞说我什么都不喝。高杰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又打发服务员走开了。
握着一个青岛瓶子,另一只手将烟灰掸进烟灰缸里,问他真的不喝?徐亚飞摇头。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夏棋欣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告诉我,我去看过她了。”
“我不是跟你谈她的事。”
“那是什么?”
高杰一听说跟案子有关便不想再谈下去。
“别跟我说那些东西,案子跟我有屁关系!”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你就这么快放弃了。”
高杰还是不理,吞下最后一个口酒,东倒西歪地站起来。从桌椅的夹缝间挪到走廊,留给徐亚飞一桌狼籍。
徐亚飞憋足一口气,一拳头砸在台面上,其上杯子瓶子哐当作响。他也管不了旁人的目光,气呼呼地推了门出去。
、不速之客(一)
从医院出来,心里空空的也不知道去哪里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晃。走到一家音像店门口脚瞬间就僵住了,里面飘出来的音乐是许帅最喜欢的《夜曲》。
许帅总是在车里不厌其烦地放这首歌。最开始觉得真不怎么样,直到他死后高杰才注意到歌词。不确定许帅喜欢它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歌里描述的世界和这座城市特别贴切,又或者象征着他没有说出口的爱情。许帅其实也是个挺细心的人,光是看他对夏棋欣的态度就知道,他并不如看上去那样神经质。
可能是太专注了,站在反光的贴着音乐海报的玻璃墙外也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周子峰老远就注意到了街边那尊活塑像,他叫司机把车停下来,然后在庞白的陪同下一瘸一拐走过去。
“好久不见,高警官。”
玻璃窗上映着一张狡诈的脸。高杰仅默默盯着对方的嘴脸,这脸让他觉得恶心。
“怎么,好像心情不大好?”
他想要走,周子峰却没有打算放弃挑衅的意思。
“我们都听说了,许帅是死了吧……”
话音未落,如同被一条挣脱缰绳的猛兽钳住了喉咙,让他出不了半口气,那些编排好的话更是无从表述。他甚至感觉脚下轻飘飘的,感官也失去了判断。
“周子峰我警告你,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不存在任何越轨行为,弄死你大不了判个死刑!我无所谓!”
他试图对抗那只比钳子还要紧的手,然而一切显得微不足道,脸涨得通红,头上青筋鼓得吓人。庞白在一边简直没有了用武之地,见状连忙扑上去求饶。
此时左右高杰的不是思维,而是过于悲伤的情绪。掐死他,大约就能得到他们的谅解吧。
“高杰!你这是在干什么?”
申雪不知何时出现,冲过去拉开高杰,这才让高杰恢复意识。
“你放手!”
周子峰贪婪地大口吸气,庆幸刚从死神手里夺回一条命。
“你干嘛呀你?”
申雪既着急又愤怒,她担心的正是这点,周子峰死了不要紧可他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呵。
高杰的心跳得飞快,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做什么。看见狼狈不堪的周子峰他除了愤怒好像什么都不剩。他像个虚脱的人,在放手的同时自己也软了下去,不知所措起来。眼睛里骤然腾起的泪水模糊了一切。
申雪扶着他,明显察觉到了那种从一开始就埋在他身上的脆弱感。
“跟我做对没什么好处,”周子峰从喉咙里努力憋出几个子,“你记着,我会让你好看的……”
“那就来试试吧!”申雪先说,“你的事儿还没完呢。我告诉你周子峰,我们会找到证据的!”
周子峰用手帕捂住嘴,眼睛里分明写满了挑衅。庞白扶着他上了车,他无暇顾及其他人,要平复他老板的情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高杰眼角布满红丝,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
“别这样好吗?算我求你了。”
“抱歉。”
说完就打算走人,申雪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为什么要这么让人操心呢?”
、不速之客(二)
申雪不是马歌,她深知没有马歌那样幸运,有这样的男人爱着她。她只能作为一个朋友远远地看着他。很多时候她已经心力憔悴,在旁边干着急却换不来他一点点哪怕是一个回答。
“抱歉就是你的答案吗?华瑞不是全部,许帅也不是!你没有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被动,就算不为自己也为我们想想,你这样让大家怎么看你?你怎么就这么不堪一击?”
“我不需要别人怎么想,我为我自己活着,干嘛管别人怎么想!”
听这么一说申雪眼泪忍不住流出来了。
“对,在你眼里就什么都没了,对吗?你就是这么自私的人!我真不明白我为什么就那么痴,会爱上你这么个人?”
一番话让高杰突然清醒许多。不是吃惊,而是深深地自责,这爱于他承受不起,她的,或者她们的。
“对不起。”
“对不起?”申雪偏着头反问他,“这句话很容易让人听厌的。希望你明白,不是你一个人,而是我们大家和你在一起。如果你连自己都放弃了,许帅也会对你失望的!”
摸掉眼泪,申雪快步地走了。《夜曲》在耳边反复哼唱,他一个人又在那儿站了许久。天空骤然黯淡,风时起时落,把湿润的眼角吹得干涩发疼,把空空的视野变得惨淡无光。
这是他常来的广场,随便拣了个位置坐下。
对面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有些年轻人正在排练节目,可究竟演些什么他却看不清楚,当然他也不想知道。
摸出烟盒,发现里面就只剩下一支,本来想把这最后一支解决掉的可火机怎么也打不燃,索性也就一并揣回口袋里,结果又从里面摸到忘记拿给少强的警号牌。他细细端详着手里冰冰凉凉、闪着光芒的小玩意儿,心想这可能是唯一一件能将他的过去和现在联系起来的、看得到摸得着的东西了。
对面有一座突起的小山,一点也不高大,有些灌木类的植物沿着一条小路延伸翻过小山头。高杰看见两个小孩的身影从那儿走过,明明不高大的山头却被那两个小小的剪影衬托得不同起来。阳光是从他的左前方照过来的,他偏过眼睛,望着很久没出现灿烂阳光的天空。再回眼看去,那两个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最近以来,他想得最多的还是与自己未来有关的东西。美国是去,还是不去?他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他不想有人称他为懦夫骂他不中用,更不想让自己一辈子都和这件事过不去,至少要做些什么好让自己不是那么窝囊。
但是另一边则是深爱他的母亲。她还躺在医院里,头天晚上送去的,医生说是脑溢血。幸亏这一劫算是过了,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刚才他去的时候她已经醒了,倔强地不肯见他。为了不让病情加重高磊让他回避,说的已经够多了,他还清楚的记得高磊的话:如果为了朋友把母亲的命搭进去我不会原谅你。
他能怎么办呢?如果不去,是否他还再继续做一个不孝的儿子?那他要怎么向死去的人交代?
三月已经到了,风不再那么刺骨,他盼望的春天终于来了。
、不速之客(三)
没想到,有人会来找他,通过老爷子,在他打算离开北座的前一个星期。
见面的地点约在一家沿海餐厅,那天到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围着绿色围裙的服务员把他引到二楼,他看见老爷子冲他招手。
夜晚的海风有点凉,和着海潮涨落的声音给他某种不真实的错觉。入坐以后发现旁边是个生人,经严建东介绍方才了解到这个人姓吴,叫吴国英。
当时的高杰好像已经失去了作为警察的第一反应,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后来连他自己也不相信那时的他的确暂时丢失了一个侦察员应有的基本素质。
“今天找你来,是想请你帮我们一个忙。”
高杰不解听着对方的话,又看了看老爷子,而严建东的眼睛分明没有在看他。他盯着远方的海面,大约思索着什么。
“什么忙?”
对方并不急于回答他的问题。
“听你们严局说你是一名很出色的警察,破过不少棘手的案子,而且,侦察技术不错。”
“您是做什么的?”
高杰这才有些警觉。严建东看了一眼他,还是不说话。
对方豁达地笑了。
“瞧,老严,你连我的身份都忘了介绍。”他挺直了身板,“国家安全局的,负责你所熟知的这批文物盗卖案,当然,不仅仅是这个案子,而是整个网络。”
高杰认真端详此人。实际上在他踏进这家餐厅的那一刻便隐约有种不安,在他优雅涵养的背后,是否带着一把锋芒锐利的凶器?
“您的意思是?”
吴国英夹了一块方糖放进咖啡杯,又用勺子不紧不慢地搅拌着。
“我的意思是想请你帮忙破这个案子。”
“怎么帮?”
“卧底。”
很简短的两个字、很干脆的回答,却又仿佛不可思义般地钻进他的耳朵。他首先看了看老局长,是在征询他的意见,虽然他当时并未自知。
像是察觉了对方的意思,吴国英很快地给自己做了补充,“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不强求,但我希望你认真考虑——这当然也是你们严局的意思。”
“要我怎么做?”
“不用那么快答复。”他老人家总算是说话了,“想好再做决定。”
高杰不理会,看着吴国英,“要我怎么做?”
他又问一遍,语气坚定而中肯。
“打入这个网络,协助我们一举端掉这个盘踞了多年的毒瘤。我们注意到这个组织已经很长时间了,它牵涉的范围很广,也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国际刑警组织已经介入,而目前根据中国警方调查的情况来看不尽入人意。所以我们需要新的渠道。”
“可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很优秀,符合我们的条件,而且你接手这个案子也有一段时间了,我相信这会帮我们更快地靠近真相。
“这都是你们事先安排好的?”
“我们之前的确有打算安排我们的人,可案情的发展似乎有些失控了,特别是范泽贤的出现,他把一切都打乱了不是吗?”他推了下镜框,“不过那个人不是你。但现在你的情况对我们来说更有利……”
“我的情况?您是什么意思?”
当吴国英提及到那个名字,他应该意识到他的情况怎样,又如何对这些人有利。
“其实你心里最明白,就算我不说你也可以猜得到。现在我想说的是,选择权在你的手上,在我讲完这番话之后你可以答应我的请求为你朋友、同事,甚至是这个国家奉献一己之力;你也可以一走了之,当从来就没有见过我然后去过一种全新的属于你的生活,因为你对于这块警徽的忠诚或者说是责任,在你离开警察队伍的同时就已经消失了。”
一点不错,束缚着他的不再是责任,而是一种情感的羁绊。
“我们都知道,你曾经最好的朋友范泽贤成为了一个杀手,而她的女朋友……”
吴国英的话没有说完,高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还知道些什么?”
似乎预料到了高杰会会如此反应,对于这一幕,这位绅士显示出了该有的冷静。
“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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