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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蚀-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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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几日的身 体恢复得很好了,大夫说再有个十多日,你便能和常人一样的下地行走,到时弹琴作诗都随你的高兴。最紧要的……”她笑靥如花。“我已经要他们采买置办

婚礼所需的物什,就在这个月底,便是我们成婚的大喜日子。”

男人眸光未动,仿似深然未闻。

“你看,都是你的错不是?若是你能早早和本公主春风一度,称了本公主的心,也许对你就会失了兴致,也就没有后的那些纠葛。偏偏是你的无动于衷,让本公主欲罢不能

。你受那等苦,怨不得我,只有怨你自己。”珂莲拿过泡在花瓣里的巾帕,拧去水迹,揉拭着男人面额,美目内不尽的爱恋缱绻。“你如果不是如此让人心痒难耐,让人放不

开手,万不会有这一日的。这世上也只有南宫玖那么一个傻女人,舍得放下你,又放得不干不脆。至于另一个女人,如果她还在你心里的话,那么剩下的几年、几十年,本公

主用挖的,用剜的,用凿的,也要把她从你心里除走,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男人偏首,避开了她抚上额心的手。

珂莲丽颜微凝,“你还在生气?若本公主对你不够好,去得稍晚一步,你就当真死在狼肚子里,你宁可那样是不是?”

“你怎么会认为如此就可以得到一个人?”男人开了口。

“但事实是,你的人的确在本公主这里了。”珂莲换了一张好脸色,煞是怡然自得。“先得人,后得心,本公主不介意本末倒置。”

“你给我吃了什么?”

“怎么,饭食不合胃口?你还想吃什么,我唤人给你做。”

“你在饭里添了什么?”

“自然是你调养身  体所需的。”端着明白装糊涂,珂莲公主尽可能颟顸到底。

“我每每欲运用内力,都会感觉气血阻滞,你在饭中加了软化筋脉的药物,可对?”

“是么?”好生无辜的反诘。“大夫说你的五脏六腑都受了重伤,内里所剩无几,若擅自调用内力,只怕伤上加伤。大夫为了让你静心休养,也许真就加了什么药材下去,回

头我帮你问上一问。”这味药既然如此好使,回头可要让大夫多加一些了呢。

关峙淡道:“公主以为我会相信你对此一无所知?”

“知也好,不知也好。你既然这般的聪明,便该知道眼下情形不是你所能左右的,不如顺其自然,让自己好过一些。”珂莲将覆在他身上的薄毯抚平,巧笑倩兮。“我的关先

生,你只要等着咱们的大婚日到就好,其他的,莫想太多。”

关峙阖上眼,从善如流,不想不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蝉,谁是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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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院大王府。

樊隐岳在此,是囚非囚,是客非客,所居的一处小小院落,戒卫森严,府中人除却负责膳食与洒扫的下人与同的珂兰,他人若进其内都须征得南院大王首肯,连小王爷楚博

也不能成为例外。

坐井观天。樊隐岳未太妃看诊回,举头望着头顶天空,自嘲如是。

“樊姑娘,晚膳了,您趁热吃,咱们要急着把碗具归置下去给厨间清洗的。”

侍膳丫鬟的声嗓并不亲善,她无意探究,举步进了室内,也不看菜色,举箸即用。无非用维持生命的东西,能入口便好。

“樊姑娘这个时候还能好吃好住,实在不像是一个阶下囚。”背后丫鬟道。

她微怔。

“若你现在过得生不如死的日子,我饶你一命亦无不可。可这样的情形,不杀不足以平我恨!”话落,袖扬匕现,寒光撩她咽喉而。

蚀十八

内力被封,手脚腾挪力不从心,樊隐岳向侧旁翻滚,顺手将盛了菜肴的托盘向后推去。

“你为了一己私仇,让那么多人成为你的陪葬,柳夕月,你怎么不去死?去死!去死!”

匕首一次一次落下,依恃着习武练就的反应,她一次一次勉勉躲开,最后一刀,匕首将衣衫一角钉入地板,她整人一时难动。

而持匕首者用力过猛,拔不出匕首,遂改用双掌,“柳夕月,你害了我一家老小,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你……”

樊隐岳仰躺于地,问:“你是柳惜墨?”

“你……”掌在她胸前一寸处停住。“你怎么知道?”

“这场复仇中,我自问除了诚亲王,未亏欠任何人。”诚亲王也许不是善类,但与她毫无干系。她为了铲除元熙帝的左膀,栽其罪名,令其一家崩析,这一份亏欠,她躲避不

得。

柳惜墨冷笑,“你既然知道欠了我家的,此时要你死,想必你也心甘情愿了?”

“如果是你杀我,我的确应该心甘情愿。”

“那么,本姑娘给你一个痛快!”柳惜墨拔下匕首,双手握柄,奋力刺下。

“樊姑娘,出了何事?”房内拍响,驻于近处的侍卫听见了房内异动,前探问。

柳惜墨匕下一紧,抵到了她颈喉之间,目送警告。

樊隐岳淡哂,“我正在更衣,打翻了衣架。”

“……是。”

待门外声息全无,柳惜墨匕首抵得更紧,“看,你当真想死!”

“放低声。你想把他们再度招过么?”

“……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柳惜墨本就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未能一鼓作气达成所愿,此时面面相对,目目相交,一份与生俱对生命的敬畏不觉中浮起,

手中的匕首开始颤抖不稳。

“是一个毁了你家的人。”

“你……你当真不怕死?”

“你能潜进这座邸,想是不易,谁帮了你?珂莲公主么?”

“我在问你,你当真不怕死么?”

“最想死的时候没有死成,现在要死,倒真的有些怕了。”

“既然怕死,为什么一径让我杀死你?”

“我不让你杀,你便不杀么?”

“我……”柳惜墨迎着这双清清冷冷的眸,从其中,看到了自己畏葸的面颜,陡地一栗。“我一定要杀死你!一定要杀死你!一定要杀死你!”

“第一次杀人,总是不惯的。我杀死第一个人时,曾发誓再也不杀人。但第二个,第三个过去之后,便也习惯了。”她娓娓善诱,开导这位寻仇者。

“你不要说话了!”这个女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良亲王、太子、元熙帝,包括自己的父亲,恁多居于顶端高位者都被她一一拉下,面对死亡犹能如此侃侃而谈……这

个女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我曾经很怕死,在地宫里醒时,怕得几乎崩溃,拼命叫着最亲的人的救自己。你也一样罢?在皇帝派良亲王去围剿你家时,你想必也很怕自己就此死了罢?”

柳惜墨通身一颤,彷佛又回到了那样满目血腥的一日。

“怕,我那时的怕,是从骨子里渗出的,父亲、兄弟这些本以为最亲的人都不能救自己,我只能依靠自己。也是在那个时侯,我恨上了父亲,恨上了皇帝,若没有他们,我何

以落到那个境地?你呢,除了恨我,可恨过别人?良亲王?皇帝?这些真正摧毁了你家的人,你没有一丝的怨怼么?不想找他们报仇么?”

“我……他们……他们虽然失了势,但依然处在戒备森严中,我如何找他们?”

“这座南院大王府的戒备难道不够森严么?你能进到这里,当然也能设法找到突破行宫的行径。”

“可是,这里若没有人帮忙,我也不知怎样才进得。”

“什么人帮你的忙呢?”

“我不晓得,我不认识她,但我知道,她认识珂莲,还有一个异族女人过。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她救了我,然后要我想法报仇。”

原,那两位当真联上手了呢,想,自己竟是媒介,好讽刺。“没有她们帮忙,你便不能做事了么?你自然可以。想报仇,定要先设法保全自己,若为了复仇赔上自己一条

性命,最是愚蠢不过。就像你若此时杀了我,必定逃不过外面的侍卫,被乱刀砍成七零八落丢尸街头,是你乐意经受的么?”

“不,不,不,我不要,我不要那样死,不要!”匕首当声失手落地,柳惜墨双臂抱住头,体似筛糠。

樊隐岳将她的脸支起,依然凝眸相对,“当然不要那样死,你年轻貌美,还有大好的青春可以享用,那样死,作践了上天对你的厚爱。”

“我……我能怎么做?”

“花一年、两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酝酿筹备,待时机成熟,做你想做的事。”

“你不怪我想杀你?”

“我怎么会怪你?”她声若丝缎般滑柔。“你又何尝愿意经受这样的痛苦?”

“可是我方才已经在你的饭里下了药,那个人说,这药是能让人在半夜子时痛不欲生的,我没有解药,我……”

樊隐岳微愕,旋即粲然一笑,“没关系了,这也算你已经在我身上报了仇,从此,我不再是你的仇人了,可对?”

“对,你不再是了!归根结底,若没有皇上的命令,我父亲这个堂堂诚亲王又怎么可能一夕之间便成了在逃重犯。我要去找他,去找良亲王,他们才是我真正的敌人!”

“很好,你明白了这一点,是最好不过,现在,你很累了,闭上眼,好好歇息,等醒了,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柳惜墨乖若孩童,双睑合拢,不一时,匀匀呼吸传。

樊隐岳将她放到地板之上,起身道镜前整衣,与镜中的自己定定对望。

蚀十九

半夜子时,痛不欲生。

果然如此。

是夜,樊隐岳即经历了这一场动劫。刮骨剥筋、万蚁钻心不足以形容其万一,她几乎又一次咬舌自尽。半个时辰内,汗如雨下,筋疲力尽。

但,她没有死。

死很容易,柳惜墨遗落在此中的那把匕首随时可助她轻快了结。但死了,让太多人高兴,南宫玖、珂莲,这两个女人能够这般费尽心机要她一死,她怎能如此便遂了人愿?

天色大亮,她起床梳洗后,照旧为太妃应诊。

“樊姑娘,吃了这些药,太妃便能好么?”爽落拿着她开就的药方,满面关怀,问。

“请爽落姑娘随我到个僻静处说话。”

一前一后,寻了一个少人经过的亭子,坐下,爽落又旧话重问,樊隐岳淡道:“你很清楚,太妃毒已入骨,神 药难愈。”

“什么?”爽落一惊,颦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太妃的病,是一种慢性毒药日积月累而成,这慢性毒药自何处,不需要我挑明了说罢?”

“你……”爽落眸中一沉。“你想做什么?”

“你是陌儿的姨娘,我是陌儿的姐姐,你认为我想做什么?”

“……那些传言是真的?”爽落仍面带疑剔。“你当真是教陌儿本事的那个人?”

“不然你认为楚远漠为何会囚我在此?”

嗵。爽落双膝落地。

樊隐岳淡挑眉梢。

爽落泪如泉涌,“多谢,多谢樊姑娘,你救了陌儿,救了我姐姐惟一血脉,爽落无以为报,就算马上要我爽落这条命,我也会给你!”

“我不要你的命,去给我抓几味药罢,我身上也中了毒,需要些抑制的药物。”

“啊?”爽落容颜失色。“是谁下的?是……”她压低声嗓,目带恨意。“楚远漠么?爽落替你杀了他!”

“这些事你莫管,想办法去外面替我抓这几味药罢,抓好了药,去厨间悄然放到我的膳食里去,记得,一定要隐秘些。”

“抓药、放药自然没问题,但楚远漠伤了您……”

“下毒的人不是他。何况,找楚远漠寻仇我不会假他人之手。”她妙目幽不见底。“只有我,才最能明白如何让他生不如死。”

南宫玖抑或珂莲下在她身上的毒,竟是误打误撞,少了她的事。这份毒得恁巧恁妙,巧妙到她要为那两个女人叫好,有朝一日她会让她们死得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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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怒吼之声,令得府内下人噤若寒蝉。

“隐岳,你是恁聪明灵透的一个人,怎么会犯这样的傻?你招惹远漠,有什么好处?”

珂兰说这话时,正是楚远漠怫然而去之后。适才她们两人在园间叙话,楚远漠走近,任凭他百般挑衅,樊隐岳一字不发,令得南院大王雷霆怒起,叱骂中,甚至扬手掴了樊隐

岳一记耳光。珂兰无力阻拦,惟能在男人去后好生照料。

“你很清楚,你给个笑容,说上一两句话,他便能让你好过一些,你为什么偏要去激怒招惹他?”

樊隐岳抚着痛处,扯开淡笑,“会么?”

“隐岳,远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就算他喜欢你,他也不会无限度的纵容,你再如此下去,我不敢想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杀了我么?”

“这世上,远有比杀了你更残酷的事情。”

“世上怎么还会有比死更残酷的事情了呢?死了,你捉不到,摸不到,看不到,每一次醒,意识到你最爱的那个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刹那,万箭钻心的疼痛当即袭。每每

此时,总需要耗费上许久的心力方能说服自己活下去。”

珂兰怔忡,讷讷道:“你当真很恨远漠对不对?”

樊隐岳不言,惟将目光投向案上玉瓶内的一株亭亭玉莲。莲花净植,美不可亵,采撷到这瓶中,不日便要枯萎了罢?不如,让它扎根污黑,方有旺盛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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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幽山谷内,今日也失清幽。自草庐内的尖厉叫声,吓散了庐前觅食的飞鸟。

“你这是在做什么?不吃饭,不用药,白白浪费本公主把你救回的苦心么?”

长椅上的男人气喘吁吁,面色青白,犹撑着一口气,道:“何谓苦心?整桩事不都是你与楚远漠联手策划的么?”

“就算是策划,也是我救了你一命。若我不去,你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你不是事先将梁上君的形容知会给了楚远漠,他如何获得我们的行踪?”

气急败坏的珂兰哼笑,“你既然这般聪明,可猜出把你身边每个人包括那梁上君面貌给我的,又是哪个?”

“南宫玖。”

珂兰一怔,继而是更加猖狂地大笑,“你连这个也想到了?哈哈,南宫玖,这可怪不了本公主,我可半个字也没替你透露呢,哈哈……呃?”椅上男人突然双眸紧闭,她把手

探到男人鼻下,随即花容丕变,大喊,“大夫快,快!快——”

这一嗓,不止谷内飞鸟受惊,连小兽们也四向奔逃,不解这万物之灵何以如此聒噪。

——————————————————————————————

“亲王死了!亲王死了!亲王被楚远漠杀死了!”

无山谷内,一个为探旧主行踪出门多日的人的归,掀起千层骇浪。

“我进了南院大王府,又潜进了一趟大庆宫,终于听见了楚远漠贴身卫队的议论,亲王被楚远漠杀死了,夫人还当场咬舌自尽!”

重伤初愈的乔三娘如遭雷亟。梁上君则抚额,深知这无山谷里,再也不能成为世外桃源了。

蚀二十

黑虎王为楚远陌。

此讯在羲国之间迅速传遍开,羲国民众尽知那个能与本国“没格之光”向颉顽的“黑虎王”竟然是“没格之光”同胞亲弟,朝野皆哗。

汉人男子,从幼经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训示。

没格男子,自小须有安家园、从国事、笑傲草原山川的教诲。

亲弟领兵侵犯本国国土,“没格之光”未能安定身后家园,这实在有悖民众这位本国英雄的素仰望,不免群情浮动,人心不稳。粮草的征集运送事宜因之受梗。

朝中长老、重臣,尽相拜谒摄政叔王,要摄政叔王拿出足以平息民众哗论的说法。

便在这当儿,太妃业已走到生命最后一刻,在儿孙的陪伴下,溘然长辞。

没格人重生不重死,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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