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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蚀-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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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说什么?说正史,还是野史?”叶迦氏问。
“草民不会说史。”
可怜一手支颐,先让眼睛饱尝秀色,问:“那你说的是什么?”
“故事。”
“什么样的故事?”
“草民行走风尘,耳闻目睹,总有些怪事趣事,稍作编写便是一段故事。”
“这个好!快说给咱们听,听好了,本公主带你回泰定城享荣华富贵。”
叶迦氏颦眉,沉了声道:“珂莲。”
“婶婶生气了?”可怜不以为意,冁然粲笑。“婶婶什么都好,惟一的不好就是太认死理,要不然也不会到今天还为叔叔伤心。”
“你——”叶迦氏气结,拂袖。“这故事留给你自己听罢!”
“是,婶婶,您尽管回去对着无人的屋子做您的怨妇弃妇,可怜我一人在这边儿及时行乐。”
叶迦氏气得色变,“你……你实在是……”
可怜磕一口瓜子,闲闲道:“我有说错么?这些年,您不是让自己或在戏里,就是把自个儿摧残在一个不可追回的梦里。叔叔负了您是他的错,您放不开是您自己的事,天底下没人欠您什么,您折腾折腾去,折腾得也只您自个儿,况且,如今您已经把最能得您心意的伶人给驱走了,您连戏也没有了,要怎么过呢?要不您干脆把那位让翟驸马得 了相思病的小樊先生从南院大王身边儿叫回,好让您继续活在戏里?”
“你……”
“还是坐下听故事罢,有这么养眼的说书先生,何必自己钻在牛角尖里出不去?”珂莲美眸有媚有魅。“说书先生,快讲故事,本公主不要什么才子佳人,最好将一些偷情私奔的,那才合公主胃口”
风流倜傥的说书先生,就此入了珂莲公主的眼。本想要一段露水姻缘,不意兹此错入情爱歧路,只落得个神痛心碎,万念成灰。
知觉回笼,先袭提后脑上的麻痛。樊隐岳张开双眸,尚未适应的瞬间,一声尖叫就要逼出——
四遭黑暗充斥,她以为,自己又陷进了地宫的梦靥里。
“醒了?”男人的声音沉稳渡进耳内。“我方才为你粗略察过,并未受伤。自己活动一下手脚试试”
“这是哪里?”她颤问。
“关押我们的地牢。”
她喉间抽紧,“……地牢?”
“你……害怕?”男人语透笑意。“原要樊先生失态,找一间地牢就好。”
她切齿,“闭、嘴。”
“嗯?”他愣了愣,“你真的害怕?”
她环抱双膝,把头埋入,一时间,柔弱彰显无余。
他隐约见得她当下姿态,心臆不由一折,缓声道:“不怕,我在这里。”
她不动不语。
“唉……”不妙了。似乎,他比自己想得还要喜欢她呢。他伸臂,将她拥入胸廊,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个拥抱,不见丝毫情欲,之间怜惜无数。“放心,我们很快便会离开这里。”
她没有挣扎,仍以那个最能给自己安全的姿势,静静靠他怀里。
“早知道你会害怕,我不会任他动手。”他道,语内懊恼与恚俱在
隐六七
我料定他会在今夜动手。你走出中军帐时,他目光曾在你背上停顿。本王稍顷出账,果然就见他大与你说话,且引你行向偏僻处。”
她遽然一惊。
今夜,出了中军帐,在她走到自己营帐时,等在帐侧的是……
“樊参赞,在下有事请教。”
“请讲。”
“有关用兵之道,樊先生似乎颇有见地。”
“阁下虽都督南征北战,临战经验非隐岳能比。就算想讨教,也不该找我。”
“在下这些天听樊参赞献计献策,实在是教在下称服。在下不好去打扰都督,只得麻烦樊参赞。关于樊参赞所说从内着手,在下第一步该从哪里着手呢?第二步又……”
以话作诱,以身为引,有意无意调她远离军营。随后,她察觉身后有突袭动迹,按捺住不作应击,脑后受手刀劈中。让自己保有一丝浅微一时,任凭外力辗转。
“……他便是那个内奸?!”
“对。”楚远漠不想点头,却不得不点。
“可他为何要抓我?”
“想牵制本王。”
“以我牵制阁下?”
听她怪异口吻,他笑,“是呢,至少他认为你能分散本王的一些心思。”
“也就是说,我会落到此处,与王爷故毁形象大有关联?”若他不给人错觉,别人又何以错觉?始作俑者,还是这位兴致突的南院大王。
“唉。”他皱眉佯叹。“连本王也没有想到,本王的一反常态,收获不止其一其二,还有其三。让樊先生吃苦,本王很湿过意不去呢。”
她反唇相讥,“王爷忘了,还有其四。”
“其四?”
“王爷也做了阶下囚。”
他轻笑,“多谢提醒。”
“草民不明白的是,他如何掳得了王爷?他在王爷身边呆了已非一日,若能掳,为何不早早动手?”
“本王中了他的迷 药。以受到对付樊先生,以迷 药对付本王,看他还有些良心。”他勾唇,半是讥人半作自嘲。“那时,本王见他要把你带走,忽然间一时兴起,现身问他发生何事。他当事表情可谓丰富极了,言樊先生突然晕厥,可能是中了沙漠上常见的寒症,然后……一股异样香味钻进鼻孔,本王清醒过,便是这处。”
“一时兴起?”她垂眸,唇角乏笑。“王爷这一生,应该有很多个一时兴起罢?您可为您的一时兴起后悔过么?”
“为什么要后悔?”他浑不经意。“本王现身,不止是为了樊先生,还要试他是否敢对本王出手。”
“结果呢?”
“结果本王身陷此处,有一日杀他时不必心软。”
“他背叛你,你仍要找个理由放下得手去杀他?你不怕他趁你昏迷时,取了你的性命?”
“他不敢。”
“如此笃定?”
“若无这份笃定,本王不会以身犯险。”
“是啊。”她颔首,喃喃浅语。“王爷为试部下忠诚,以身犯险,在王爷心里,大义重过大情。”
“……什么?”
“没有。”她轻甩螓首。她和她永远到不了推心置腹的境地,今日这席话,概因周遭惊了她一记的黑暗罢,令使一时溺于薄弱。她推开他揽在自己肩上的胳臂,直了背脊。
“好了?”她藩篱重置,他虽不无惋惜,在此时只作挑眉暗笑。“如果樊先生已经恢复到原的樊先生,我们也该离开这地方了。”
“王爷有法子离开?”
“在你醒前本王已察看过。门上有两道机关。一道是明锁,一道是暗锁。明锁好理,暗锁须费些功夫。”
“王爷还会开锁?”
“何妨一试?”他一跃起身,阔步拾级而上,从怀里取了火摺打亮,交给紧后跟至的她,右手那把拳头大小的巨锁攥住,聚力于掌,“喀嘣”声响,锁扣应声而断。明锁亦有两层锁头坏了,尚有锁链。他扯了几回,手腕粗细的锁链尚是完好。
“锁链像是以精钢制成。”她垂睨自己左腿,靴子内那把挥金断玉的神兵利器或可毁之。
“没错。”他自袖内抽取取出一物,芒闪锋下,锁链一分为二。
她微讶,摸向左靴的手截然顿住。
他会受一笑,“自从大庆宫那次突变之后,我习惯在自己身上多备一把剑。说起,这还是汗王赐给我的宝物呢。”
一把汗王赐物,不但开了精钢锁链,亦毁了暗锁,铁门吱呀得开。
然而,门外天地也不是自由世界。门前两守卫惊见门开,吹响胸前警哨,挑枪刺,伴有高声呼喝:“人犯外逃,快堵截!”
夜色下,他们陷身重重包围。
他执她手放到自己后腰带上,道:“抓紧!”
然后,是南院大王的杀戮时间。
他左手持御赐匕首,右手为夺的长枪,匕首取近,长枪攻远,凡匕首闪落,定无活人;长枪撩出尸横尘埃。
在他身后的樊隐岳,躲避的不是长枪,而是淋淋血液,他制造出的自别人身上的血液。他挡在自己前面的那截宽背,嶷如高山。
尽管这样的时刻不该神驰思分,但樊隐岳仍豁然悟到,身高气傲的珂兰公主何以不惜荒废青春也要痴情等待。愈是强悍的女人,愈想拥有强大的男人,渴望zF,亦想被征服 。
“楚远漠,你以为你一个人可以杀出我的千军万马么?”
围攻兵士被楚远漠震骇住,攻势大失英勇,只敢远围,不敢近攻。正当此时,察际现身,置身前簇后拥内,火把照耀下的面孔笑得恁是得意。“小儿你若此时跪下给你察际爷爷磕几个头,爷爷会考虑留你个全活尸首。”
楚远漠眉峰傲扬,眸光以睥睨投去,“你终于出了么?本王还以为你把泥荒城当成了你的王八壳,要一辈子缩在里面不露头了呢。”
“楚远漠你这个王八蛋!”在两人中,禁不得一点挑拨的绝对不是楚远漠。单是他递的眼神,足以使察际恶向胆边生,怒心心头起。“你这狼崽子,本主今天就让你死在这里!弓弩对,对准他,狠狠射,射中他一箭,本主赏十两金子!”
登时,步兵撤下,弓弩登场。前为弓队,后为弩队,前蹲后立,蓄势待发
隐六八
楚远漠扔了那把已经甩钝了的长枪,以袖擦着匕首上的血迹,道:“本王记得,你的弩队作为陪嫁,已经给了你的女儿。你以为这些属于红雀部落的人会听你指挥?”
“哈哈哈……”楚远漠的话成了提醒,察际恣意捧腹狂噱,重拾心中的优势。“都这关口了,你还想挑拨离间?你不会还记得你那个把女儿送给你当女人的内应罢?可惜了的,就在昨儿个,本主把你这位无缘老丈人的脑瓜切下挂上城头,好凄凉呐。不过不打紧,本主这就送你去找他,让你们这对翁婿到阴曹地府相亲相爱去,他要是知道你是为了别的女人让她女儿做了寡妇,一定会更不开心罢?哈哈哈……”
“是么?”楚远漠眉梢一动。“你认为本王会在明知身边有内奸的情形下,仍会写信给自己的岳父,给你去捉人杀人?”
“你早知你身边有……”察际丕然色变,“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杀的那个,不是本王的岳父。”
察际面颜铁青,“楚远漠,嘴硬并不能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楚远漠摇头,一脸的痛心疾首。“让本王说得更详尽些罢。本王写了明暗两封信,明的那封,送到了红雀部落里的和你最交好的辛哲手里。其实,你当时杀他时只须多听他一句话,也许情形就会有所不同。可惜,你性子太急,下手太快,杀了人,却不知他的女儿是给北院大王为妾。暗的那封,不消多说,在该收到它的人的手里。”
“……你少给你察际爷爷虚张声势!”在他自信的睥视下,察际愈发失了底气,向四边狂吼。“你们还不放箭,是想让他把你们的家人砍尽杀绝么?放箭!”
弓队、弩队排列凛然,无响无应。
楚远漠长笑,“快点动手罢,免得察际大人心浮气躁,伤了shen体。”
“放箭!”另一道自于察际身后的命令,令得箭翎蝗飞,矢如雨下。
弓弩齐发,却是方向骤转。仅是瞬间,原围攻楚远漠的诸兵士即殒地一地。
“……撤!快撤!”察际在亲兵卫队的护卫中,仓惶逃蹿。到此时,他倘若犹不知自己中了别人技高一筹的连环算计,也枉顶了一颗人脑五十多春秋。
楚远漠岂能再给他机会?
愤起反击的红雀部落人将万和部落人击得七零八落,他未费上太多气力,便锁准了呗三五人架着向外奔逃的察际,那颗被撞击得没了盔帽的秃头,实在是惹人眼珠。
“察际老儿,本王还未送你一程,就急着走么?”话落,人落,匕首亦落,结束了挡上的两人性命,缝刃架到了那截肥硕颈上。
“……你不能杀我!”一生中从没有比这一刻更靠近死亡,察际脸如灰烬,仍自硬撑刚强。
“为什么不能?”
“我的女儿好歹也是汗王的宠妃,你杀了我,全羲国的人都会看明白你的狼子野心,你这‘没格之光’的……”
“好天真的察际大人。”楚远漠无意听他废话,运力至腕,便要了断了这条在自己统一草原沙漠道路始终如一块绊脚臭石的废物性命……
察际发出濒死的嚎叫。
然而变化往往突生肘腑,一条自房顶隔空驭的救命索,扯他离开了黑白无常的索命链。
“又是你?”楚远漠噬望着那條忽如鬼的形影。
人不作丝毫停顿,扬手洒一灰粉障人眼目,带庞然重物跳上备在墙下巷间的高头大马,纵缰而去。
“关先生,您在里边么?珂莲公主的礼又到了,小的给您放到门口。”
多日下,店里伙计也学得机灵乖滑,将礼盒置到门槛前,扭头做自己的营生去了,想一开始,伙计可没这等眼力。只以为公主送的东西是人都会跪着爬着哭着喊着感恩戴 德地收了,是以说书先生闭门不纳之际,他便欲替公主给个教训,对着门又踹又骂半响,哪成想回头就像公主派的大爷搧了个眼冒金星,真真个事拍马拍到了马蹄上,枉做小人好冤枉。
“礼又到了?梁上君子,你猜今儿个这礼盒里装得是好吃好喝还是好花好用?”乔三娘兴致盎然问。
“拿看看不就知道了?”梁上君开门取了东西进门,两拳三脚粗暴拆了,两块雪色丝质衣料静躺其内,当即一人一块,分配完毕。
乔三娘好生不悦,“真是,公主殿下今儿个的礼物可真不讨人欢心。咱们都不喜欢穿白色衣服,拿它做什么?”
梁上君在身上比了比,也嫌恶皱眉,“做什么不行?实在用不上,撕着玩也成,当抹布擦桌子给自己开心也成。”
“这倒是。”
可怜可怜公职的一腔美意,尽让两人如此糟蹋。
而自始至终,关峙只专心拭着手中银簪,眸睑低覆,全然不理。
乔三娘看得有气,“关峙,你想好了没有?我们是在这里等隐岳自己回,还是到那个什么疆场去找她?”
“找她。”
“万一我们这边找,她那边正好回,两边错开了怎么办?”
“会有人带路。”
“谁?”
关峙瞟一眼他们两人手中的雪色丝料。
“这位痴情公主?”乔三娘瞠目,突生不平。“你竟然要利用人家的纯情女儿心,让她带你去找另一个女人?”
“我没有利用。”
梁上君嗤声,“利用也就利用了。依我看,这位公主未必痴情,更谈不上纯情。她眼下只不过把关峙当成一样开心物什玩玩而已。”
“不行么?兴你们男人拿女人开心,不兴女人也有这风光时候?”乔三娘自诩帮理不帮亲。“关峙你不利用人家,又如何说服堂堂公主做你的领路人?”
“是她自己的提议。”公主殿下要看行军打仗,又不想沿路枯燥,出一百两黄金要他伴行,何乐不为?
“她自己的提议……”难道又是一个飞蛾扑花的傻女子?
乔三娘感慨未完,门外人声哗起。
“公主殿下,您小心脚下,您……哎哟!”言者噗通摔倒。
“关先生,本公主接你了!有车有轿有马,你要哪一个?”
隐六九
随着察际败逃,万和部落人马士气大靡,溃如山倒。驻守四门者不作恋战,尽数逃去。泥荒城重归红雀部落执掌。小小红雀部落,原本是人尽可欺的弱部,今多了南院大王这座巍峨靠山,不由精神抖擞,追剿万和残部之势汹涌澎湃。
这场战,于羲军上下,近于兵不血刃。
但此刻,诸将面上并无多少喜庆颜色。
“内奸是他?怎会是他?怎可能是他?”段烈眉攒成川,头一摇再摇,脚一跺再跺。
梁光亦不能信,“他跟咱们东西南北打了那么多年,他竟然是察际的奸细?那以往收拾察际部落时的身先士卒都是装出的?”
“他不是察际的人。”楚远漠淡道。
“可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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