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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香沉-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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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宝珠身子本是不爽,奈何她的表哥――白长官――去了苏州公干,留下白太太一人百无聊赖,一早就派了车来接,到了夜里白太太还拘着不放,硬留着打了几圈麻将,吃了夜点心才又派副官送回来。及至木屐巷口,因巷窄小,车开不过去,才将宝珠一主一仆放下,辞了回去。那辰光,已是三更天了。
巷口的路灯将宝珠主仆的身影拉成两条长线,司棋默默的跟在宝珠后面,因宝珠今日很输了几个钱,心里不痛快,因此亦赖怠说什么,唯恐说错什么,两下里都不痛快。
夜已深。云遮月。巷子黑。宝珠轻轻的咳了一声,司棋拧亮了手中的“三益牌”手电筒,光束照在水门汀上,覆了宝珠的旗袍下摆以及那双小牛皮的高跟鞋和款款而动的脚步。
到了家门口,才有昏沉沉两盏红灯笼照了一地――乌油油两扇门,依稀旧时王谢――司棋遂灭了手电,从阴丹士林棉布大褂里掏出了哗啦啦一串钥匙,宝珠懒懒散散的站在台阶下,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半梦半醒。
依旧是主仆无言。这时候,忽然一声沉重的咳嗽闯进这宁静的空间――猝不及防!司棋手一抖,大串的钥匙跌在了石阶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宝珠下意识的抬腿往台阶上走了一步,一边紧张的回头看,一边厉声的:“谁?”
声音是从灯笼照不到的黑暗里传来的,过了一会儿,咳嗽声的来处,那人,缓缓的挪到光线里来――看到这人的样子,宝珠二人俱骇了一跳――只见那人高个子,瘦的像根竹竿,脸上尘埃定是多日不曾打扫,凌乱头发,身上衣服残破,大约能看出是件长衫,脚上一双露趾鞋,露出黑黑的脚趾来,脚杆子脏得看不出原来的皮肉。通体看上去,跟乞丐相比就差副要饭的行头――但仔细看去,又觉得那人的脸熟悉的很,好像哪里见过,只是一时记不起到底是谁。
“你是――”
那人咧开嘴,好像要哭,又好像要笑,呜了半天,才蹦出一句完整话来:“总算是天开眼,让我找到你――大小姐!我――是云昌啊!”
此言一出,宝珠和司棋俱唬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又都看向那人。
“云昌?云官?”
“是,是我。”颤抖了声音,两腿一软,好像要倒下去,却原来是跪下来。
“是你――!”这下宝珠的睡意全消,并且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下台阶来,颇为激动的抓住那人的膀子。一抓之下,才发现后者瘦的可怜,忙松了手劲,怔怔的看了一会,才又是恨又是怜的:“你!做什么竟,竟落得这般田地!”这话一出,眼圈一红,霎时间蓄了泉水,俄顷,便汩汩的冒出来,一边心疼的摸出手绢来替他擦拭脸上的尘埃,后者仿佛见到了亲人,抽噎起来。
“原是,原是不该来麻烦大小姐――也没这个脸只是实在走投无路!一二八以后,戏班子星散,大家只好到乡下唱戏混口饭吃,不料遇上地痞,衣箱行头都被抢得精光,又和师兄弟们走散!好不容易到苏州乡下才安顿下来,不料抓丁的又上门――我哪是扛枪的料,这才一路找到都中,来寻大小姐!”
话音刚落,脸上就不轻不重的挨了宝珠一掌,只听宝珠又气又恨的:“你这个没良心的云官,亏你还记得这世上还有个宝珠,好时节怎不知道来投我,非要等这破落光景才来!”
“实在是没脸见大小姐!”云昌忽然跪近些,双手抱住宝珠的身子,“又听说大小姐嫁了人,真富贵的人家。云官我又是什么!本是千不该万不敢再来招惹大小姐的……”
“那缘何你这会子又来了?”宝珠挣扎了一小会,无奈云昌抱的紧,于是任他去。只是恨声说道。
这时候,云昌又嗫嚅了,避开宝珠的目光去,宝珠觉出了异样――追问道:“你说!这会子怎么又想起我来?”
第二章 那辰光(2)
云昌有点为难的:“倒要先跟大小姐求个恩典,不恼不气,我才敢说。”
宝珠冷笑道:“亏你是个爷们儿,说话吞吞吐吐。好,我不恼就是,你尽管说。”
云昌放开了宝珠,回过头去,向着黑暗:“你们,你们都出来吧。”
宝珠看向那黑暗,只见黑暗里又出来两个人,一大一小,小的是个女孩,四五岁年纪,有一双乌黑的眼珠子,大的是个少妇,二十多岁,腆着肚子,两个人都脏的好像泥里滚过一样,饿的站不住,紧紧的依偎在一起。
云昌的声音恍若隔世:“大人还好说,只是囡囡实在饿的不行,在都中撑这几天,又累又饿――实在是撑不下去,才来找大小姐。”
说话声音不大,但内容却足以在宝珠头顶打一个炸雷,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左右逡巡着,好像在找什么,司棋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宝珠却把目光移了开去盯着那少妇,那孩子,冷冽,且半天不说话。过了好半晌,才沉沉的:“我道是为何来呢,怎的突然好心就想起我――”
云昌见她笑的凄凉,已是无地自容,猛的朝自己的脸左右开弓,那少妇和孩子见了,都尖叫一声,一边一个跪在云昌身边。拽住云昌的手,只听那少妇道:“云昌--别这样,别――求她!别为咱们娘儿俩这样求人!宁可饿死,也是一家子在一处了……”说完只是低泣。那小女孩吓得瑟瑟发抖,只是靠在云昌身边,一边偷偷的趁宝珠不注意拿眼来觑她。
这边宝珠听了那少妇的话,脸上风云变幻,终于按捺不住,变了脸色,猛的转身就走:“这可好,一家子倒唱上道情了――只可惜我家门前不是戏台!”
说罢抬脸来看着司棋,见后者仍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平时的伶牙俐齿不知哪里去了,愈发气上心来,不由得斥道:“平日怎么教你的,也这般没眼色起来,还不快开门!”
司棋见宝珠恼了,忙把门打开,宝珠也不多话,径直向门里走去,一边一叠声的:“关门!关门!”
那司棋应声,正要关门,却见云昌一家三口哭的凄惨,心里委实不落忍,又兼自小跟着宝珠,与云昌亦是相熟的,忙虚掩了门,转身开口求情道:“饿成这样可怜见儿的,小姐难道是想云官儿死不成?”
宝珠不语。只是站在天井里,背对着司棋。
司棋知她刀子嘴豆腐心,便乘热打铁,轻声道:“从小也是玩在一处,平日里就算是个不相识的,也要周济几个钱,何况云官!如今就当是个猫儿狗儿,巴巴儿的投了来,也没个关门不纳的理。说句不好听的,若是真饿死在我们门口,倘若是熟人知道了,总说是为小姐而死。三条命,不,四条命呢!这岂不是白白糟蹋了你的名声?”
司棋知她是为乍见云昌娶妻心里不舒服,也知道她从小是个只许州官放火的,这时也不点破她,只是劝道:“又不曾媒妁之言,也不曾洞房花烛,算不得停妻再娶,又怎好责他薄情无情!”
宝珠面上一红,知司棋是提醒自己嫁在先,今日无论如何轮不到自己狮吼。这时,也冷静下来,想起云昌可怜的样子,勾扯出些旧日往事来,不由得眼圈又一红,嘴里不饶人的:“我才好点,你又来招我。偏你这小蹄子吃里扒外!你要做好人自己做去,我竟不做那张虎皮。”说罢,竟不再理会司棋,径自回屋。
这边司棋松了一口气,忙开门让云昌三人进来,因怕宝珠第二日责怪,所以也不敢把客房叫三人住,只是腾出一间下房安顿他们。又兼平日用着的一个小丫头已经睡下, 不好劳动,便亲自动手,一边烧了热水让他们简单洗漱,一边又赶紧下厨,做了面条给他们吃――厨房在头一进院子的西廊下。跟宝珠卧房并不远,隔着一进院子,一番动静,叮叮当当,想必宝珠是听得到的,却不出来阻止。
第三章 排山倒海(1)
及至饭毕,又招呼那三人住下。司棋才洗漱了往宝珠房里来,宝珠卧房一共两间,自宝珠之夫张世谨前年殉国,司棋就搬到宝珠卧房外间来住,便于夜里伺候。
当下司棋推门而入,只见屋内未见烛火,只有清冷的月光透着窗棂照进来,从外间看里间,只见宝珠的床帘幕低垂,想必是已经睡了,这才放心,忙也收拾了床铺,径自睡下,许是这一天里诸事繁杂,沾枕就睡,一夜无梦。
宝珠这里,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前尘往事,排山倒海的袭来,压的她透不过气来,闭上眼睛,只见两张脸:一张眉目清秀。一张污浊肮脏――在交替。一忽儿又好像是在娘家那花木扶疏,亭台错落的后花园,一忽儿又好像是在钢筋铁骨的军用吉普上,一双铁钳般的手紧紧的箍住自己。远远的仿似有丝竹奏着会真记里相熟的曲牌,忽然又有磷磷兵车,嘶嘶马啼呼啸而过……诸如此类,折腾得她五更时分才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已近午时。只见帘外影影绰绰,她咳嗽了一声,方有人为她来打了帘子,却是小丫头蕙兰。
“太太好睡。可是这就洗漱?”蕙兰是她和世谨婚后才来的,因此称呼她太太而不像司棋般是陪房。
“哦。”她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乍醒时刻,还有点模模糊糊,随口问道:“司棋呢?”
“司棋姐姐在前边招呼客人们沐浴更衣呢。”蕙兰年纪小一点,做事不及司棋麻利,性子却是极好。
一听“客人们”三个字,宝珠陡然清醒,冷笑道:“这算哪门子的客人,要她这般尽心,倒拿我的钱去充好人!”
说罢,穿着中衣就走下床来,蕙兰忙为她披上一件红色琵琶襟家常薄夹衣,她自己趿着一双软缎皮子底的拖鞋就往前边而来。
第四章 排山倒海(2)
到了前边院子,回廊里,宝珠站住了,只见天井里,站着一个人,侧面对着宝珠这边,米白色的军用衬衣,黑色的西服裤子,显得有点宽大,长度倒是合适,然而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站立的姿势,那高高的鼻子,俊美的轮廓,头发刚洗过,未干,湿答答的样子――恍若隔世!
宝珠鼻子一酸,强忍住吸吸鼻子,好像要把心软也一股脑儿吸进去,这才举步款款的朝那人走去。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惊动了云昌,后者一回头,看到宝珠,眼睛一亮:只见宝珠尚未洗漱,乌发如堆云般垂在脑后,睡眼惺忪,并没有十分装饰,倒有杨妃春睡之态,虽然面露不屑,却是说不出的美,不由得怔怔的,连宝珠接下去说了什么都没听到。
那宝珠见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面上一红,举手又要打他一个耳光,又觉得下不去手,生生把手抬起又放下,便没好气的:“你跟我来。”
说罢,转身就走,就听到身后有人跟上来。走了一会,到了宝珠住的院子,一个背人处,她才停下脚步:“司棋那小蹄子呢?”
问了两遍,云昌才回过神来:“她在里面帮着贱内替小女洗澡呢,要不我去叫她?”见宝珠神色不自然,生怕她又要放什么狠话,忙说道:“大小姐,您的收留之恩云昌没齿难忘,来世结草衔环――”
“打住!什么来世,什么结草衔环,我是稀罕这个的人?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收留你,还有你的一大家子?”
云昌的表情变了,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霎时间就要万念俱灰一样:“大小姐……”宝珠见他急了,也不好再逗他,索性把昨晚寻思的话告诉他:“如今不比旧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这里也不养吃闲饭的人。你们要住下来,倒也没什么不可以,我横竖不收你们的房钱,这也是积年的情分,只是你们一家子的口粮,要靠你们自己挣下来!”
“那个自然,我和贱内有手有脚,有什么要做的,您尽管吩咐。”
“呵呵。”宝珠轻轻的揶揄,“有手有脚,你倒是有手有脚,可除了唱戏,你还会做什么?”
云昌惨惨的一笑:“不瞒您说,这几年,唱雅部的早填不饱肚子了,幸好我还会几样响器,在上海的时候,但凡婚丧嫁娶,吹吹打打,倒也挣几个钱,贱内呢,给人缝穷也能贴补些家用。”
“你给人做吹鼓手?”宝珠惊讶的。
云昌苦笑的:“是啊,唱戏的,下九流,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可是你,是当年我们家班里的翘楚啊!”宝珠终于动容了。别过脸去,看着远处,眼圈又红了。
“自从那年你爹把我们这戏班子卖给了人,我们就早不如从前了。你道东家都像你爹似的好说话?这都是报应!大,大小……宝珠,”云昌忽然低低的,改了称呼,“我知道你见我娶了亲,又有了孩子,心里不舒服, 可我也是听了你嫁人的确信儿才娶的亲,现如今但凡有办法,我定不会来求你,实在是快饿死了,我要真死了,你心里过得去?要是过得去,便足见你好狠的心来!”
“莫跟我说当初,”宝珠眼圈红了,“一去一年半载的也不见个音信,是死是活全然不知,但凡有个音信,我就是拼死也不会让我爹把我嫁给老张。谁知道竟是个短命鬼!空有个烈士的名头,带累得我如今无儿无女,有家归不得。”
说到了伤心处,宝珠再也坚强不起来,眼圈一红,低下头去,眼泪掉在两人之间的地上。
“你的情形,司棋都跟我说了,你家长官,也是为国捐躯,听说壮烈的很。”
“只是名声好听,怎奈日子难过……”
宝珠长长的叹一声。还要说什么,
“我知道……”云昌来了一句,两人四目相对,似有无数的话没法说出来。停了半晌,宝珠只听云昌说道:“我这几日元气大伤,等将息几日,缓过劲来,我就出去找活干。定不白吃你的就是。”
宝珠白了云昌一眼,
“你这话还是人话不?我这里是少了你吃,还是短了你穿?”
云昌委屈的叫:“这可不是你刚才自己说的吗?你说你不养白吃饭的人。”
“啪”,话音刚落,脸上又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记,云昌乘势抓住宝珠的手,低低的叫:“你怎么改不了的脾气,又打人!我不过是顺着你的话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叫我如何是好?”
第五章 排山倒海(3)
宝珠只是气道:“这话我说得,你就说不得。我说这话原是气话,谁叫你当初狠心撇下我来,(云昌插嘴道:“我不是撇下你,我是想攒够了钱就去求你爹把你嫁给我!我素日戏里常听门不当户不对,本来对你不敢想,你家门第高,但你又是个不同的,我想着或许可行也未可知,谁料你还是嫁给别人。”)你说这话就是打我的脸,编排我是多少的不容人!”
云昌嘟囔了一句:“你是容人么?昨天要不是司棋,只怕我们一家就成饿死鬼了。横竖有收尸的,乱坟岗子一扔,也不用花你棺木钱!”
“是啊,那你就该记着司棋的好,感谢她的大恩大德才是。”宝珠气极反笑。云昌见她这般娇嗔,愈发可爱了,遂将前尘往事都勾起,心里涌起一股热浪来,又不敢造次,只好拉着她的衣袖哄道:“你也不必推功,要不是你的默认,我们也安顿不下来。我记着你的好。”
宝珠见他温言软语,又兼浑身上下洗了干净,虽见风霜,俊美依旧,仿佛又是当年沁园那个可心的少年郎一样,心中一动。遂缓和下颜色,岔开话去:“你遭了大罪,我怎么不知,大难中,保住命才是正经,什么话都不用说了,你就住下吧,当年沁园的老人儿,就只剩下你,我和司棋――有我一口吃的,自然有你一家吃的,只是有一条我也说明白,我寡妇人家,见不得你们二人成天在我眼面前晃,如今,你们就远远的住到偏院去,我眼不见心不烦,你若不嫌弃,就给我做个园丁,每日过来照管一下花木就好。”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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