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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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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们这才反应过来,另两个包围上来,将几欲成狂的我立即架开。

我无力的挣扎着,却挣脱不开大汉们的铁腕。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我的祖荫抱出门外。急火攻心,我大叫一声,竟觉得眼前一阵漆黑!

再次醒过来时,看见的是我床顶的白色窗帷,王妈在身边轻轻抹泪。见我醒了,赶紧上前。

“夫人,你醒了。”还未说到两句,泪珠就已经成串了。

我只觉全身无力,死了一遍似的;躺在床上,万念俱灰。若是没有祖荫,我到哪里去寻找我这样辛苦往上爬的理由?十月怀胎,从血里肉里割下来的宝贝如今被人活生生的掠走了。有违母仪?哈哈,真是想笑出来了。送给大夫人,这个从来不知割去血肉有多痛得女人,从来没有言传身教没有同情心的女人,我比不上她?我比不上她爱自己的亲生儿子么?!

眸中的恨意渐渐浓重,我恨她,恨她嚼舌根,恨她仗着自己的地位强取豪夺,恨她自己生不出小孩却将我们母子生生拆散,我恨!

一骨碌从床上坐起,竟然将王妈吓了一跳。

“夫,夫人……”也许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冷静吓坏了王妈,她看着我竟有些结巴。

“给我换衣备伞,我要出去一趟。”

我语气冷淡,神情坚决,忽然又补充了一句:

“备红色的伞。”

今日风大,却吹不散浓重的湿气。我举着伞快步在雨中穿梭,身后的丫头跟得气喘吁吁。

红色的伞穿过一个小池塘,池塘边荷叶接天,却被风雨吹残。我无心观赏迷人风景,在匆匆转过常常围廊。这时眼前豁然开朗,便是一扇暗红色大门。门上有石匾,拓着三个字:留香居。

我站定,看到内里一座高楼,一个小庭院。楼间各柱皆用暗红油漆,黑瓦木梯。堂前幽深,院内有假山奇石,盆栽绿地。怕是整个徐府最清雅的地方了。

我跨过高高的青石门坎,站在门口。透着雨帘看到了堂前那人。

贺红袖翠绿旗袍,紧裹腰身,秀发随风轻扬,正姿态优美的坐在黑木太师椅上。雪臂微伸,端起桌上一杯清茶。

“妹妹脸色苍白,看上去不大好啊。”她将茶饮尽,青瓷茶杯略略离唇。

“我决定了。”我声音喑哑,一字一句,“要我做什么?”

贺红袖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是聪明人。”然后将壶中的茶慢慢注入青瓷杯中,“看我就好。你什么都不必做。”

我一怔,见她清亮的双眼刷的亮起来,眼含自信的朝我看来。那眼神,是我从来没有过的,不可战胜。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阴森的天色中,世间万物尽成灰黯,唯有留香居,一红,一绿,奇异的鲜艳。8,久(二)。
接下来的几日我在隐隐的期待和彷徨中度过。整日叫人打听着大夫人那边的情况。正好祖荫刚刚过去,谁都以为我是爱子心切,也就没人怀疑。但终究看起来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我有些急了。不知道该不该信任那个狡猾的女人,该不该把我和祖荫的一生就这样轻易交付到她手上。

几日后,循惯例是徐府请戏班子来唱戏。徐府的戏台搭在前后院中间的一块空地上。红漆的戏台,吊脚高高。戏子们就在那戏台上演绎着人生百味。看戏的是徐姓族里那些老爷少爷太太,乡间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和腰缠满贯的富绅。

戏台对面是一圈一溜开来的乌檐青瓦白楼。二楼是那些小姐太太们的专座。一楼空地自然就是那些少爷绅士们的领地了。

春夏之交的天日还是有些长,眼见着渐渐暗了下来,天边的薄霞淡雾还染着些许的胭脂红,退却不去。

院子里早就人声鼎沸。戏子们抓紧最后的时间在台上过场,有几个刚到戏班的毛孩子图新鲜的从帷幔后面往院子里张望,脸上涂着红红绿绿的油彩。

我踏着吱吱嘎嘎的楼板上楼的时候,大夫人和贺红袖已经到了。

大夫人身着绛红对襟绸衫,万寿金丝绣团,坐在中间的茶几边,正对着戏台,是全场看戏最好的地方。她的右手边是还没离开的钱夫人,左手边得茶几上便是身穿宝蓝丝绸旗袍的贺红袖。三人正笑逐颜开的说着什么。

如果贺红袖其实是和大夫人联合了起来对付我的,那该怎么办?我心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顿时心惊肉跳,那我定是天下最大的傻瓜了!

“见过大夫人。”我行着礼,眼角微抬,却没见到祖荫的身影。我还以为,今天这种场合,大夫人一定会将祖荫带出来,结果,还是失望了。

“呦,妹妹来了。”贺红袖亲热的声音响起,“快来这边坐。”她朝我招招手。

大夫人并不大想搭理我,只是哼了哼气,便转头过去继续和钱夫人聊天。

我本欲想问问祖荫的近况,见她这副样子,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楼上陆陆续续的也上来了夫人小姐们,我再继续这么跪着,便有些奇怪了。这才不得已,靠着茶几这边坐了下来。

一抬眼,便看见贺红袖坐在对面观察着我。见我抬头,她的唇边微微露出一抹微笑。

我不知她这抹微笑代表什么,人声嘈杂,请安问好的聚了一大堆,便不再细想。

此时,就听见一丫头从楼下匆匆跑上来,拎着个袋子,跑到大夫人身边,报告说:

“大夫人,堂少爷送了桂花糖来。”我听到这句话,便竖起了耳朵。

大夫人一听这话,便笑容可掬对钱夫人道:

“还是祖名这孩子乖,知道我喜欢吃桂花糖。”这才吩咐丫头告诉堂少爷说下回请他来吃饭云云。

不知为何,心中还是有些怅然的。

一回头,便看见贺红袖洞悉的眼神飘了过来,心事被人发现了,不免有些尴尬,脸略略红了些。

贺红袖朝窗子外点了点头,若有所指。我疑惑着走到窗前,这才发现院子里人头济济,中间一人,藏青长绸衫,短平头,在一帮黑瓜皮帽的老爷乡绅间特别显眼,不就是那个,徐祖名么。

他也正好回头朝上张望,也不知看向大夫人那里还是我这里,一时间,心慌意乱,赶紧离了窗三步。

大夫人此时正招呼贺红袖:

“红袖啊,你不是说你也挺喜欢这桂花糖的么,来,再拿些回去。”对待贺红袖她倒是慈眉善目。

贺红袖也不推辞,兴高采烈道:

“那红袖就不客气了,要从大夫人这里‘夺爱’了!”

“哎,说什么夺爱啊,没了还可以再买的么。”大夫人大度的说着。

两人和钱夫人和和气气的笑成一团。外人来看到也是个和睦的家庭。

老爷这次因为时局不定,去省里议事,第二日才回来。大夫人便作了主,见人到得差不多了,便命人去催戏开场。

贺红袖这才回到座位上,款款坐下,命人将桂花糖放入小碟中盛了起来。

我坐在她边上,不时瞅瞅她美丽的侧影,心中却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心急了吧?”忽听见贺红袖压低了声音,悠悠的问了一句。

我着实震惊与她每次看透我的本事。愣愣的一时间便忘了开口。

她转头朝我,轻拈了一块桂花糖放入嘴中,挑起秀眉,轻吐了几个字:

“好戏开始了。”

正在此时,对面舞台上“咚”一声锣响,好戏开始了。

好戏正式开始在这天的午夜。

不知道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我开始彻夜呕吐,好不容易折腾到了午夜,稍有些了平和,便听见门口一串脚步声而过。

暗夜里走过的脚步声显得特别清晰。

“谁走得这么急?难道老爷回来了?”我有些虚弱的攀住王妈和丫头得手。

“不太晓得。听声音倒是往留香居去的。”王妈探长了脖子望了望。

“留香居?”我皱眉,贺红袖会有什么把戏?当下便决定披衣静观其变。

草间蟋蟀嘶鸣,夜清无风月明,只听见客堂里西洋钟咔哧咔哧的走动。

脚步声刚过去了一会儿,便又听见有人奔跑着从门前经过,听声音倒是从留香居慌忙跑出来的。

这声音也就消失了不多时,紧接着一堆人的脚步声踢踢踏踏踩破了夜的平静。石墙门外红光一闪,显然是有人提着灯笼,也有人声。有人尽量压低了声音道:

“……危急……救……,……流血……”便再也听不清晰。

脚步声过后,便是冗长而死寂的黑夜的延续。再也没有什么人经过,也没有什么人说话。我有些担心,不知道贺红袖那边到底在搞什么鬼。终于耐不住,叫了阿朴,出去打听那边的情况。

阿朴去了很久。我几乎彻夜未眠,快到天亮的时候,风吹得我有些冻不住了,阿朴这才急匆匆的进了门,更是特别小心的拴好了门闩,这才进了堂屋来。

“怎么回事,留香居那里?”我瞪大了布满血丝一夜未眠的大眼。

阿朴有些疲惫的脸上一脸神秘,他压低了声音凑在我耳边轻轻的吐露了几个字。

我一听,下意识的便问:

“真的?”

阿朴一脸确信,掷地有声道:

“千真万确!”

我一愣,一时间,五味杂陈,完全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真消息带会给我带来什么。

贺红袖说:

“好戏开场了。”

阿朴说:

“昨天晚上三夫人流产了!”
9,久(三)。
三夫人流产的消息在老爷回府的那天达到了最高潮。据说当时老爷脸色发青,一言不发,却将手中的拐杖打断。

我想我是了解老爷的心如死灰的。唯一的儿子是自己不爱的妾所生,好不容易最宠爱的女人有了身孕,到头来却发现只是幻梦一场。那么多年的期盼和努力,换来的却是泡沫破碎的瞬间。

老爷放出话来要查出真相,这让这座一向死灰如寂的宅子汹涌起了暗流。每个人都在背后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每个人都在翘首企盼着最后站在老爷面前的人,虽然他并一定会是那个元凶。

“听说三夫人那天本来还好好的,到了中夜就开始上吐下泻,腹痛如绞得,后来下面就开始流血了,止也止不住,请了黄大夫,说是还是迟了。”王妈将坊间流传的版本一字一句的传述给我,眉飞色舞的好似亲眼见着一般。

夏日的酷暑沁出了身上一层汗,密密的贴着衣裳,让人心烦气躁。

我攥起帕巾,心中却是一万个不相信这些消息的真实性。像她那样的女子,会这么简单的落入别人的圈套?纵使全宅子的人深信不疑,我还是万分怀疑,更何况,她在我耳边说了那番话之后。

“好戏开始了。”还记得她亲启朱唇,略带笑意,朝我看来。如今发生这档子事,难道就是她所说的开场么?那么,这之后,该死的就是大夫人了。

“还有什么其它消息么?”黑蝉在树间歇斯底里的聒噪,我不耐得挥着帕巾,驱赶窒息的热浪。

“这几日,外面都在猜测是哪个主子不要了命敢对三夫人下手,这……”王妈忽然支吾起来。

“怎么?有什么不好说的?”我皱眉瞪了她一眼,王妈怎么也开始啰里啰唆起来。

“这,四夫人,您别气着,外面那些闲言杂语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快说!”我命令道,略略觉得有些不对劲。

王妈扭捏了半天,见我怒目圆睁,这才不甘不愿道:

“他们都在说您才是那个幕后主谋。”

“什么狗屁废话!”一把推开桌子上的茶具,我大怒!“哪个不知死活的王八蛋这么说来着!”

王妈吓的赶紧跪了下来:

“夫人,您别气着,气坏了身子可是您自己的啊。”

我着实被吓坏了。

为了那句幕后主谋的话。手开始微微的颤抖,连带那丝绸帕巾也不停的翻滚。这宅子里的话,非人为授意,哪里肯来的散播。那人显然是要把我抛到浪尖,再摔个粉身碎骨了。

是谁?是谁要这么置我于死地?脑中过滤着仅有的几个人名。贺红袖,贺红袖,这个名字不停的盘旋,我开始头晕。

“外面怎么传的?”背心渗出层层汗水,不再因为热,而是冷。那种从脚底凉透到心口的寒冷。

王妈絮絮叨叨的声音从耳边隐隐约约飘过:

“他们都说,说夫人您因为少爷的关系嫉恨三夫人。谁都知道只要三夫人一生下儿子,那您和少爷的地位就……”

紧紧抓住桌子边缘,贺红袖,贺红袖!如果,如果她的合作对象其实是大夫人,如果她反咬一口……我不敢再想下去。

“好戏开始了。”她含笑的话如今想来好像一场绝妙的讽刺。那时候她该是如猎人般得看着我这只猎物一步步走入她布下的陷井吧!

“我要去看看三夫人!”一字一句从牙齿缝中困难的逼出。贺红袖,我要亲眼见识一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花样!

正欲出门,忽听大门被磕了几下。丫头随即去开门,进来的却是黑衣黑马甲的刘管家。

刘管家一向的不动声色:

“给四夫人请安。老爷叫四夫人过去一趟。”

王妈同情的眼神瞬间朝我凝视来。我心中一紧,不会的,上天不会这么快就让我死的!从没有做过亏心事,我不怕其他人的鬼把戏!

轻轻将额前的汗擦去,我一言不发,上了轿子。

黑色的瓦,黑色的廊柱,黑色的桌椅,唯一一点亮色是白墙上那幅“猛虎下山”图。那只吊睛白额虎双眼如炬,朝厅堂中人逼视而来,让人无可遁形。

这是老爷的书房——听风斋。老爷便坐在那堂上,将茶盖略略掀开。

厅堂通风,不热反凉,我刚出了一身汗,一吹风,便觉阵阵寒意,抵挡不住的便起了鸡皮疙瘩。

“大热天的冷么?”老爷屏退下人,阴森森的开口。

屋子里本来是寂静无声,老爷忽然这么问了我一句,我竟被吓了一跳。

“不,不是很冷。”向来是怕老爷的,没来由这次更是心惊胆颤。贺红袖如果真要置我于死地,必定是有所准备的。也许老爷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我该如何辩驳,如何替自己伸冤呢?

“不是很冷?哼。”老爷忽然重重的哼了一口气,“该不是做贼心虚吧!”

我一慌,扑通一声便跪下,做贼心虚,这么说来,老爷是认定了我是凶手?

“什么,什么做贼心虚?”我摇着头,装作不明白。若不是听了王妈的谣言,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老爷什么都不说,只管拿起茶杯掀开了盖子喝着。

我跪在厅堂上,双眼凝视着青石地板。耳中却清晰地听到了老爷咕噜咕噜的喝茶声音,风吹过厅堂拍打着窗棂的声音,还有数丈外树荫间蝉的嘶鸣。心里反而静了下来,有了些空明。

如果老爷真认定我是凶手,凭他的脾气,该是二话不说就将我打死了吧。如今巴巴的将我叫到听风斋来问话,是不是有了些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怀疑,到我这里来特意求证呢?

这么一想,就越发觉得在理。这件事情老爷说了是要彻底调查到底的,前前后后的也有了将近三天的工夫了,老爷也该有些什么消息了吧。

越想越有些心安,汗便慢慢的退了下去,风吹起了些凉意来了。老爷也喝够了茶,开口问道:

“听说你那日也是上吐下泻?”

我一惊,为着自己真的猜对了老爷的想法,暗下略略欣喜起来,声音都有了些颤抖:

“是的。那天身体的确有些不舒服。”

老爷站了起来。我能听见他的脚步声慢慢吞吞的踱着。因着刚才的偶然,我开始猜测这会儿的老爷其实心烦气躁,只是不愿表现出来罢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老爷阴冷的声音将我的胡思乱想打破。

什么时候开始的?这话问过来我还真没在意,大概是晚饭后吧。我皱眉苦想了一番。

“大概是看完戏回到屋里后就开始了。”我回答。

厅堂中再次陷入了沉默。老爷踱着步,不发一言。我跪着,只觉双膝渐渐开始发麻,知道在一会儿便要开始疼了。

“我知道了。”老爷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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