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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女的高嫁之路-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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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洞房初见

媒婆很得意,完成了这一茬;那一锭黄灿灿的足金可就到手了。媒婆阴阳怪气道,“你这个陪嫁丫鬟,还不伺候内司夫人用饭?这还没进门就耽误了吉时……”秀棠瞪圆了杏眼,恨不得叉腰跟媒婆干一架,只得愤愤的附筠娘子耳边说了这事。

让人吃一碗糟糠;确实不是人干的事!媒婆赶紧腆脸笑道;“内司夫人若是腹中充实,吃上一口,圆了这么个意思,就成了!”

媒婆心里亮堂着呢,旁边看热闹的人这么多;捅出糟糠的话;嫁不成是小,嫁成了日后还不被夫家怨怼死?宋筠娘先前与周内司成双入对的;于理不合名节有污,这个下马威按理说就该受着!再说这诰命都封了,难道要忤逆皇上的旨意不成?何况;她都说了;只要意思一下咽一口,一个高嫁的小娘子这么点亏都忍不得?

筠娘子的眼睛眯了起来,伸手接过饭,啪的一声给掷到轿外,瓷碗被砸碎在了地上,煮熟的酒滓和谷皮引百姓争相观看。周宋两家联姻的排场哪个不嫉恨?媒婆不想筠娘子居然不要脸面给捅了出来,暗骂商户女就是没教养,却也知道这事不好了,赶紧撒腿去报信。

“啧……喂过门媳妇一碗糟糠,难道周家一家都是畜生么,天天就吃这么个东西!”

“皇上一说崇俭戒奢,那些个清流就回家吃粗粮,周家倒好,连谷皮都吃上了,往后啊咱们家的谷皮酒滓都往周家送……让周家一家人吃个饱!”

“哎呀,我今个可是来吃喜酒的呀,这桌上不会就让我吃这个罢!”

“要我说,周家此举可是别有深意呀……糟糠,糟糠……说的是糟糠之妻呀,这不是说宋家娘子才进门就招周内司嫌弃?”

媒婆利索的又端了一碗饭过来,这回是粒粒饱满的香米饭,讪笑,“内司夫人请接饭,刚才是我不小心端错了碗,这吉时就要到了……”

旁边的人越说越不堪,筠娘子悦耳的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媒婆这碗糟糠搁哪端来的,我瞧着还热乎着呢。”

“是锅台上顺手端的。”

“周家这是养了牲畜不成?是与不是?”

“没……周家又不是农户,哪能呢,”想想又道,“办喜事买了活鸡鸭,拿来喂活物的。”

“拿喜碗喂畜生,岂不是说今个上桌的人都是畜生?我可听说了,周内司不少同僚都来吃酒呢,这是说满朝文武都是畜生?再说,这都什么时辰了,连鸡鸭都没宰好么,这是吝啬给人吃酒么?”

“这……”

“分明就是强词夺理!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人家把糟糠洗的干干净净煮熟给牲畜吃的!我宋家的嫁妆前头才送过来,你们周家这头就给我糟糠吃,你们看不上我这个皇上钦点的‘上瑞麒麟’,想忤逆圣旨直接找皇上说去!我可都听说了,你们周家夺起孙媳妇嫁妆来就不手软,这是要活活把我噎死、好霸占我的嫁妆么?好歹毒的心思!”

媒婆就没料到这一个刚出阁的小娘子这般冷静厉害,本来她只是打算搪塞搪塞就能囫囵过去,结果犯钻进了筠娘子的套,这事越说干系越大,大到她一脸冷汗没了主张。

而大老爷大夫人很快也得了消息,正在二进房里审人。大老爷气的摔了好几个杯子。他们千防万防没想到这节骨眼上出了岔子!最后还是一个厨房里的嬷嬷说了,这事是老太爷吩咐的,她们下人也都是奉命行事。老太爷能干出这事就不奇怪!

大老爷一脸凶气,老太爷眼下躺在屋里歇息,大夫正在看诊。大老爷脸色一凌,“这天赐的好姻缘,老祖宗是得了失心疯了罢!这事追究起来,万一被文人上纲上线,我周家世袭的一品官位都是难保!”

大夫人也没了主张,“那老爷咱们眼下该当如何?谁能想到这大儿媳是这样的烈性子!我还真是愁了,这一点亏都吃不得,以后还不倚仗着一品诰命压咱们一个头?”

大老爷眼睛一瞪,“侍奉公婆是天理,她还敢对咱们不敬?”烦躁的摆手道,“眼下说这事也没用,先想着哄着她舒坦、把人弄进了门再说!”

大老爷老眼一扫老太爷紧闭的房门,心下有了法子,嚷嚷着,“这是老太爷自个造的孽,可怨不得我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周家着想!”

一碗饭已经凉了,大老爷领着大夫走了出来,大老爷清了清嗓子道,“教诸位见笑了,这可真的是误会一场!你这个媒婆怎么做事的,家丑不可外扬,我知道你这个媒婆是好心给瞒着,可是内司夫人是外人么?”

“儿媳洗耳恭听。”筠娘子好笑道。

大夫适时开了口,“酒糟有活血行气、健脾润肺之效,老太爷胸闷气喘气血两亏,多吃酒糟有益无害。”

筠娘子自然不会就凭这么一句话就放过他们,“我这还没进门就打翻了老太爷的药,怕是……我见这药还热气腾腾的,料想老太爷等着吃呢,老太爷万一因为我这一个无心之失、婚宴上不上桌,这该如何是好?”

大老爷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没想到这人给了脸还不行,为了让筠娘子宽心,讪笑的又补充一句道,“无妨,锅里还在煮呢,老太爷刚好歇下了,等上桌时再吃。”

有人嗤笑开了,“咱们今个刚好能瞧瞧周老太爷跟牲畜同吃一物了!”

**

新房在三进房的东厢,寻常人家图热闹,随大人来吃酒的孩童会簇拥在新房门口,拦着新郎进门。媒婆会拿着盛碎银彩果的花斗,向门首撒去,孩童们争着捡拾。孩童们图钱果,大人们可不一样了,文人成亲的话最是风雅,通常会有文人的几个好友拿准备好的对子谜面拦新房。

今年的大举因周内司进言誊卷制,很多同僚官宦子弟被淘汰,当初与周内司在禹州牡丹园流觞曲水的新学文人倒是中了大半。敌友都在,一边借诗含沙射影周内司的,一边打起擂来,以至于周内司被推过来时,两边都已经红了眼要抄手。越闹越不像话,院子里很快挤满看热闹的宾客。

一波未平,宾客教唆自个的孩子过去拦新房,媒婆正要撒钱果。

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童哭道:“好吓人的蛤、蟆脸,母亲我刚碰到他的衣裳,会不会我也变成一只癞蛤、蟆?”

一女童哭求:“母亲我害怕,呜……!”

一悍妇教训:“来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你还哭!看我不打死你!”

一女童尖叫:“嫂子休要哄我!太医都说了周内司活不长了,这晦气钱,谁爱捡捡去!”

真不吉利!

周内司转过轮椅,不加盖头遮掩的蛤、蟆脸一览无遗,明明眼睛都成一条缝了,就那样定定的扫过这些人。芹竹指着刚才说话的人,挨个说这是哪家的闺女,那是哪家的媳妇。多半都是二房人沾亲带故的,始作俑者被他眼里的森寒摄的魂不附体,一个个行了礼撒腿就跑。

总算是清净了!

周内司的轮椅转了过来,红对联挂在新房门边,门前吊着一双喜字八宝琉璃灯,窗棂上也糊着喜字。周内司居然不敢向前,调转了方向。

芹竹知他心中难过,小心道:“爷?奴婢当初就说了咱们要加紧防范,是爷由着他们来。夫人还在屋里等爷呢!”

他双手拳起,黯然闭目:“爷什么都能受着,唯独舍不得连累她也受着……周家做的越过分,日后周家灭门时、她才能没有负担的改嫁!有周无元、有元无周……”

“爷心里都明白,那咱就进屋罢!”

“爷还要拿周内司的身份糟践她,让她断了对周内司的念想……爷……爷舍不得呐!”

“这么多年不都忍过来了?爷再忍忍?”

“爷忍够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外间箱笼案桌都贴上了大喜剪纸,秀棠秀娇恭恭敬敬的给他行了礼。刚才屋外的事秀棠秀娇也听的清楚,周内司携着一身冷气进屋,秀棠秀娇担心周内司心里不痛快,秀棠忍不住多嘴道,“娘子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大喜之日,旁人欢喜不欢喜那是旁人的事,自个心头欢喜就成了。”

她是欢喜嫁给周内司的!

红漆喜床摆在里间的西北角,喜床上铺着厚厚实实的红缎双喜字大被褥,喜庆的彩缎百子喜被、鸳鸯戏水的喜枕。销金帐上挂着龙凤呈祥的帐帘。

双手交叉,端坐于床上的新娘美好的不切实际,周内司只觉她身上的云霞五彩帔肩和百花裥裙让她瞬间长开了一般,柔美窈窕更甚。

媒婆抱着装满同心金钱、五色彩果的金盘子,准备撒帐。媒婆的笑里是遮掩不住的嘲讽,“周内司赶紧坐上床,我要撒帐喽!撒了帐才能早生贵子呀!”

周内司这才回过神来,眼前的新房和新娘……又想起屈死的双亲,他该在自己的本家娶她、叩拜高堂!周家?他怎么能在周家娶她?

筠娘子只觉周身莫名的一层寒意,倒是冷静了些许。周内司转着轮椅过来,停在了床边,双臂撑着轮椅就要往床上挪。

他们已有三个月未见,她还不曾问他雅岷江的那次落水是不是吃了大苦。她不敢问他是不是知道了周司辅救的她,他是不是介意上了这茬?

筠娘子怜他辛苦,不消他开口,一手穿到他膝腘,一手搂住他的腰。隔着滑腻的绸缎,她的声音悦耳动听,“内司,我抱你上床。”

第121章 洞房花烛(上)

一手穿膝腘、一手搂腰,筠娘子等着他撑臂配合;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他全身的僵硬。媒婆和秀棠秀娇却被骇的不轻,他眸中熏红,蛤、蟆脸两腮突突的抽。

他伸手要推开她,她以为他是闹脾气;脸往他的脸上凑了凑;盖头下摆触到他的肩头。她脸上的脂粉香淡而甜腻,让他情不自禁的拿鼻子去嗅。

筠娘子也晃神起来,心跳的欢。他一身喜袍,与武娘一身色泽红艳的衣裙重叠起来。这种荒唐的情绪让她难以自拔,她俯脸埋向他的颈窝;为什么;连依恋的感觉都这么像?

红盖头遮蔽了双眼,直觉牵引着她的初心。

武娘是她的第一个英雄。在蛇群中抱她纵身跳下;垫在她的身下,第一个保护的姿态,无法抗拒的心动。

武娘就像一个铠甲勇士;沉默而忠诚;为她披荆斩棘、遮风挡雨。

武娘又像一个闷骚呆头鹅,心里想要,而不敢要。她一度怀疑她此生的意义,就是来勾引武娘。

两人交颈缱绻,旁若无人。半晌,她在他的耳边,柔柔道,“内司,我又不是头一回抱你了,害羞作甚!”

她轻而易举的消弭了他心中愤怒和悲痛,她是他贪欢到难以自持的温柔乡。

他无法拒绝,乖巧的点了点头。她明显感觉他身体的放松,由她作为的意味,她居然开始非分之想。

“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葱笼长不散,画堂日日醉春风。

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低,龙虎榜中标第一,鸳鸯谱里稳双栖。”

媒婆抱着装满同心金钱、五色彩果的金盘子,呦喝着撒帐歌来。人都有恻隐之心,媒婆本身是来膈应这对新人的,然见他们交颈之时,心下是难以言喻的惋惜,所以反倒规规矩矩的撒起帐来。秀棠秀娇和芹竹都松了口气,面上含笑。周内司扭头看他身边的新娘,她也刚好扭头看他。

难怪人说,洞房花烛、人生至乐。他越快活,就越愧疚难捱。她越顺从,他就越担忧往后。

周内司一死……她该怎么办?

理智占了上风,他一手夺过媒婆手中的金盘子,一盘的金钱彩果哗啦啦的被扔了满床。

媒婆惊讶道:“这撒帐未撒完,可不吉利呀!”

芹竹急道,“行了行了,莫再多嘴多舌,赶紧把喜秤递过去!”

媒婆还未来得及回神,周内司已经用手一把扯下了筠娘子的盖头!

媒婆骇的直呼:“大不吉!大不吉呀!这还如何秤心如意?”

四目对视,凤冠珠光宝翠,鸦黑两鬓衬得这张臻首玉面不胜娇羞。腮红绛唇、双眸婉转,这等妩媚风情,让他倒吸了一口气。他初初明白,这朵青涩的海棠花已经张开,等他采撷。

他随手拈起一枚金钱,嘣的一声给掷上了右边的龙凤喜烛,袖中穿过的风也跟了过去,一支喜烛猛的被吹灭,啪的一声倒在了檀木桌上!

媒婆语无伦次的嚷嚷:“喜烛连烧三天不可灭……太不吉利了!太荒唐了!你这个病秧子,我好心给你主持……”

这本就是芹竹和他说好的计划,芹竹抱手冷哼道,“喜烛就算是连烧三天,又当如何?内司大人跟内司夫人就能厮守一辈子么!人死如灯灭……内司大人的命,就烧不到那一天了!吉利?休再废话!还不快滚!”

这般无礼的人,媒婆还是头一回见,被周内司手上的金钱彩果砸的直跳脚,骂骂咧咧的夺门而出。这事一传出去,就是周内司对新嫁的媳妇不满意,周家那帮人还不趁机拿这上纲上线的对付筠娘子?

秀棠一把推搡了芹竹:“娘子嫁给这样的残废,还不够委屈么!你们一个二个居然这样欺负人!你这个贱婢!”

芹竹捋起袖子就要干架:“夫命妻从,这天下就没有不是的夫君!”

秀娇低声祈求道:“芹竹姐姐,咱们都是各为其主,我姐姐脾气冲还请芹竹姐姐担待!”

秀棠杏眼一瞪,跟她比悍是罢,“给我家娘子道歉!”

秀娇急的眼里都掉下来了,扯住秀棠,“姐姐非要给娘子找不痛快是么!”

周内司等着她厌憎恼恨他,周内司垂下了脑袋,不让眼里的黯然荒芜被她瞧见。

她反而莞尔一笑,什么吉利不吉利,她不以为然。她知他短命,嫁他之前便认了命。他就像一个形同朽木的垂暮之人,任谁一个年轻气盛的人都承受不了这样的命运罢,何况他曾经惊才绝艳仪表堂堂、是多少闺阁女子的如意郎君!

她落江的那一刻,武娘从心海浮上,瑰丽如遥不可及的蜃楼。而迷雾重重,注定有带她离开的英雄。

内司就是这个最后的英雄。

内司就像一个稚子,会撒娇能挨打,他是一张情爱的白纸,她是手把手教他的先生,足以受到他忠贞无二的崇拜。

内司更是一个合格夫君,睿智而缜密,妻凭夫贵、荣辱与共,她是周家最尊贵的女人、是宋家青瓷的未来,身家尊荣、全系于他一身。

她不后悔嫁给他。

他低头的样子,像委屈,又像犯错害怕挨打的学生,她反倒乐不可支起来:“你知道今个宫里嬷嬷是怎么给我化妆么?要拿麻绳把脸上的毛毛都绞掉呢,真是遭了一次大罪!我脸皮薄,都给绞出血了,还是嬷嬷拿脂粉给补上的!真是钻心的疼!”

她就不信他不心疼她!

果不其然,他抬起了脸,往她脸上凑,还用手抹了抹。筠娘子委屈开了,“脂粉涂的脸好痒,你拿帕子给我擦掉!哎,不行,这下你看到我毁容了,肯定嫌弃我的!”

他摆手让芹竹出去打水,筠娘子又娇嗔开了:“内司,那个嬷嬷可恶死了,不光绞坏了我的脸,还给我耳朵穿了洞!”

他已经急的没了章法,凤冠的璎珞垂了老长,他的手就要拨过去,又怕弄疼了她。

筠娘子有意吓吓他,振振有词道:“嬷嬷还说我是生母去的早,寻常人家娘子自幼就穿了洞,还说哪有成亲不戴金环的道理,嬷嬷说的好生无理,内司你以为呢?”

周内司点了点头。他不消一言,她就明白了千言万语。

筠娘子本来是矫情一下,假意哭一下的,却不想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他慌张的给她擦泪。

筠娘子抽抽噎噎道,“嬷嬷用两个黄豆在耳垂前后辗磨,磨了足足一个时辰,磨成薄片儿再用针穿,我疼的都受不住了,想着兴许你喜欢,就忍了,内司你喜欢么?”

周内司摇了摇头,要摘她的凤冠,只见她双眼狡黠,“先喝了合卺酒,才能摘冠。”

酒至微醺,他为她摘冠,他搂住她的肩头,她的身子微微向后仰,红唇一开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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