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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女的高嫁之路-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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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意味不明道:“就算是独处一室,这也不是大人的罪过,大人实不必如此。”

这个定心丸进了周元的嘴,那是如鲠在喉的恶心。

别说周元没碰筠娘,就是碰了,也是筠娘自贴不要脸,合该都不是周元的罪过!

周元把幞头往前面拽了拽,眼皮一垂,脸上是浓重的阴影。周元唇上是阴测测的邪笑。

这出戏,到这里,才是重头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

第52章 贞洁之战(下)

徐氏、江氏首当其冲,程琦、媒婆、白姨娘紧随其后。周元嘴里叼着竹枝摇头晃脑的哼着曲子;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筠娘子果然在这里。

一身脏污的荆钗布裙;腰杆笔直。筠娘子手执油灯站在最里面;只有油灯的一豆灯火照亮她的脸;鬼魅的渗人。

“筠娘呀,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你的盖头呢?”江氏捂脸痛嚎;“司辅大人有没有欺负你,筠娘莫怕,你只管说,我一定让老爷给你讨个公道!”

徐氏拉住媒婆的手,拔出手上的镯子套了上去。媒婆哎呦了声:“程太太这镯子我搁怀里就好;我手粗套不上。程太太有什么吩咐只管交待。”媒婆这个人精;门道自然看出了个七七八八。

徐氏眉眼中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笑容牵强:“哎,筠娘是我和老爷从小看大的,琦儿又非她不娶,这事你就当没看见,筠娘与司辅大人共处一室这女儿家的名声……哎,合该琦儿都娶定她了,这该怎么议亲还是怎么议……”

媒婆没有辜负徐氏的暗示:“程太太,我做了二十多年的媒了,我就说个敞亮话,这话中听太太你就听听,不中听就合当我没说过!程家一有家财二有贵戚,程大少爷更是芝兰玉树的人物。宋筠娘与司辅大人共处一室就是不贞不洁了,你程家要娶什么样的媳妇没有?把这等女子娶回家惹人笑柄么?再者程大少爷明年大举,这样的女子还能做官夫人么?”

江氏听媒婆这么说,立马跪在地上,哭天抢地道:“舅太太,大表少爷不娶筠娘的话,我家筠娘还怎么办呀?”

“娶,娶,”徐氏嗤笑,转脸看程琦一脸猪肝色,“琦儿你自个做主,你还要不要娶?这事怕是瞒不下去的,日后人家指点你头上趴着一只绿乌龟,就算你扛得住,你娶了没有名节的女子,就怕殿试上有人拿这个做文章,恐怕你的仕途……冤有头债有主,谁毁了筠娘的名节,自然是此人趁早来娶了!”

程琦那是万爪挠心,宛如呜咽的声音从胸膛喷薄出来:“表妹,他——司辅大人是不是碰了你?”

“我要你说——表妹!”程琦咆哮,双眼赤红,捂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就快站不稳。

“你程家不认,这是要把筠娘往死路上逼么?周司辅怎么娶筠娘?主仆不通婚呀,周司辅一日还姓周,就是周家的奴才!”江氏是恨不得撞柱子了。

“真够讨人嫌的!她自个做出的事,是死是活,就当我程家没这个外甥女!你宋家仗着亲戚情面,就拿我程家当冤大头么?”徐氏没了好脸色。

一切都很明白了。筠娘子大笑出声,悲怆和嘲弄绕梁阁顶,风从没关严的大门窜进,灯火明灭一闪。

难怪父亲明知家产败光还一意孤行盘了铺子!

难怪程琦又转变态度来娶她!

难怪一向嫉她如仇的舅母亲自来议亲,连她的表哥都不远千里赶过来了!

这两个月,她没日没夜的烧瓷操持瓷窑,秀棠秀娇几次欲言又止,杨武娘已经成为了一个禁忌!她不愿回想,秀棠后来这样说的:“娘子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罢,武娘……娘子那日怒极攻心一口血吐了出来晕了过去,后来鹦格请了杨陈氏大夫过来,谢天谢地的是杨陈氏大夫说了,娘子毒血已出只需好生调养不日痊愈!老爷和舅老爷没有追究杨武娘,这事娘子就当是一场噩梦都过去了……”

这就是她的英雄!当她得知她要走,她只觉天昏地暗如坠地狱……她如节日的焰火把自己一生的璀璨放在英雄的手心,结果……结果她爆炸了熄灭了,英雄还是走了!

这根本不是英雄!就是一个混蛋!混蛋!

只有杨武娘知道她是装病,只要她病愈,还存在什么嫁娶之事?秀棠说杨武娘跟宋老爷单独说了什么。事后父亲便对她百般慈爱教她烧瓷管窑,她耳根清净了两个月,得来的就是舅母来议亲!

她一病愈,就算嫁给了表哥,也不影响表哥明年的前程。她病重之际,表哥怕是恨不得把她掐死!

她如今给表哥戴了绿帽子?

呸!他也配!

筠娘子轻蔑道:“舅母当年与母亲书信往来,母亲帮你要来香姨娘,母亲帮你拔了香姨娘这个毒瘤,这次是不是轮到舅母来报恩了?哦?也不能这样说,这可是互利互惠的大好事,舅母就不怕昧着良心遭雷劈吗?程琦!在旁人眼里你惊采绝艳,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畜生!你就是个是非不分的孬种!我的贞洁,还由不得你过问!”

程琦被骂的脸色青白,指着筠娘子口不择言道:“你怎么不承认?你怎么不敢说?你根本就是不贞不洁了!”

他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他怎么看过程?过程是他的母亲亲手布局……结果却无法改变,他宁可自欺欺人是表妹自甘下作!

对呀,什么事情都是那么巧!从宋家回来的路上,父亲便允诺他登科和表妹了。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人生至乐近在眼前。他意气风发,母亲却跟父亲闹了好几次。

直到一个月前,母亲忽然不再闹了,说是想通了,只要他喜欢,她再也不逼着他了。他浑身都飘飘然。父亲说要亲自过来议亲,结果……祖父家那头是一桩接一桩的事层出不穷,父亲就因此耽搁了,母亲亲自带他过来,临走前父亲还嘱咐了他一番。

他如何接受一个不贞不洁的妻子?

他有什么错?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

周元眼一眯,缓步到程琦的面前,一拳揍上了他的左脸!

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捅上了他的腹部!

程琦只是个文弱书生,反抗无果,倒在了地上。程琦唇角出血,远不及他心里火急火燎的疼痛。

徐氏和媒婆要来拉周元,反倒被周元几个巴掌甩肿了脸!

“本官只看到你们一个为人继母、一个是亲舅母,把一个弱女子往死路上逼……这么不要脸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打你们几个巴掌都是便宜你们了!”周元玩世不恭的邪笑,“哎呀,要怪就怪你们没脑子,你们窝里斗也别扯上本官呀。本官代替周内司为皇上鉴瓷,到了你们的狗嘴里便是本官以权谋私强占民女……你们这是要揭本官的乌纱帽么?”

徐氏扯嘴嘶了一声:“大人误会了,大人只是奉旨行事,是筠娘不规矩,大人的名声要怪就怪筠娘。”

“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不贞不洁、不规矩了?”筠娘子冷笑,都是些自作聪明的人!

“司辅大人并非传言那样,他知情达理公事公办,不曾冒犯我丝毫。这可不是我信口开河,而是证据确凿。一,母亲舅母且看,我前面是三步宽的硫磺油,司辅大人若要冒犯我,自然越界而上。你们自己睁大眼睛看看,这上面可有司辅大人的脚印?”筠娘子举着油灯,仿若从地狱中走出的鬼魅,“贞洁的评判标准,可不是你们说的算的!”

“二,我一身脏污,司辅大人全身干爽,也足可证明司辅大人以礼相待……司辅大人一没越界二没近身,何来不贞不洁之说?”

徐氏梗着脖子道:“照你这么说,凡是男女独处一室,都是理所当然的了?”

“呵,就是外面的铺子也有商人女抛头露面做生意的,舅母说的规矩是给大户人家的小娘子的,而我,本就是商人女,顶多就是你程家是大户人家,门不当户不对我高攀不起!”筠娘子反倒愈发平静,“我接手了家窑,本就不是深闺的娇养娘子了!我不只是宋家筠娘,我更是家窑的一窑之主!就算父亲在家,朝廷荐瓷一事,也合该是我出马!”

筠娘子身子都没动半分。

她越来越沉稳,越来越骄傲,越来越不可侵犯,越来越坚不可摧。她已经不再需要任何人,周元遥望着她,这一次,他不指望走在她身侧。

筠娘子有力的质问道:“朝廷美瓷荐举,闲杂人等一概不得旁听,我身为一窑之主,与司辅大人商谈鉴瓷,我们这是遵皇命同处一室,这有何不可?难道你们质疑皇上的旨意?难道你们是说皇上怂恿我们私通?一个月后我还要上京亲自面圣,亲手奉上我宋家的美瓷给皇上祝寿!这一个月我还要给皇上烧寿礼,你们现在逼死我,是存心让皇上的寿礼烧不成么?你们程家人口脑袋少,加上徐家就够皇上砍的了!”

江氏怒不可遏:“荒唐!瓷窑是老爷的,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筠娘就是家窑的一窑之主。筠娘是我的女儿,更是我的传承人。我毕生烧瓷的本事都会尽数交给筠娘。”

宋老爷听的够了,才由宋福给搀了进来。宋福家的从酒楼找上他,灌了醒酒汤又睡了一下午,宋老爷才恢复了神智。宋老爷一听宋福家的说出前因后果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怪他太荒唐!

当初筠娘被武娘轻薄,程老爷私下跟他说,筠娘生了心结怕是起了终身不嫁的心思,程琦与筠娘两小无猜,或许只有嫁给程琦才能释怀。

他当时差不多潸然泪下,感慨程老爷既然不嫌弃外甥女都这样了,他这么多年的心愿也圆了。他握着程老爷的手,像是握住了筠娘的一生幸福那般沉重。

宋程两家结姻亲,朝廷荐举近在眼前,他一得意便不顾后果的开起了铺子。

他没做过生意,生性随意散漫……他有了倚仗,便做起了寄生虫,做起了程家的一条狗!

宋老爷醍醐灌顶。

宋老爷下定决心,大步走了上前,从媒婆手中夺走草帖,哆嗦的打起火折子,草帖在他的手上一寸寸烧成灰,他恨道:“我宋家与你程家,从此断绝亲戚关系!除非恶妇徐氏死了,程家的人才有资格踏入我宋家一步!”

江氏痛呼:“老爷你有儿傍身,哪有女儿继承家业的道理?”

宋老爷狞笑:“我儿宋筠娘继承瓷窑,你要是不满,就让平哥儿断了科举的心思回到瓷窑里给我烧瓷!”

江氏一噎:“筠娘早晚要嫁人的……老爷你能把筠娘留在家里一辈子不成?”

“怎么不成?我儿不嫁人,只招赘!我今个就给我儿取名为‘青’,我儿以后就是宋青,入我宋氏族谱!”

偏偏取的是青娘的“青”字,江氏气的快晕过去。

筠娘子跪了下来:“女儿谢谢爹爹!”

宋老爷闭上了眼睛,掩住内心的晦涩。从筠娘子八岁开始,是他亲手扼杀了筠娘子的闺秀之路,也罢……他也别无选择了!

筠娘不走寻常路,注定一路艰险。

步步为营落得这番境地,江氏歇斯底里道:“老爷!是非黑白不是你和筠娘说什么是什么的,你挡得住流言蜚语吗?”

“你们可别逼我!”宋老爷脸上一层诡异,“宋福,把阁门锁上!”

“你们不过是一个瓮里的鳖罢了,可未必经得住火烤!你们妄想毁我儿名声,我们就一道死在硫磺油里好了!我儿,把油灯给我,今个我自己来点!”

筠娘子与宋老爷相视一笑。果然父女连心。

第53章 生意谈判

何三爷很忙,手中拿着戏本;身子半躺在太师椅上;只着轻薄白色中裤的长腿翘在梳妆台上。何三爷被脸上的脂粉味给呛的喷嚏连连。婢女给他戴好瑞凤穿花花样的头冠;别上一大朵红牡丹;乌溜溜的假髻遮住额头。何三爷照镜一看。

何三爷拈起右指,还没哼上一段;脸色说变就变:“蠢奴才,脸若银盘那是演官家娘子,而女伎自然要尖下巴狐媚相……”婢女惊恐的往地下一跪。

小厮何陆狗腿道:“三爷天庭饱满地阔方圆那是富贵难掩,依奴才见呀,爷只消转转眼珠;绝对是万种风情的佳人!奴才给爷来补补妆;”何陆用指头沾了沾白色脂粉,一边给婢女做示范,“瞧见没有,抹这一块,把圆月抹成上弦月,这不就是鹅蛋脸了么,再用粉色匀匀,最后用腮红一点。你只顾一版白色到腮帮,能不成银盘脸么?”

何三爷脸上是风云霁月的妩媚,咿咿呀呀的唱开了。何陆这才说道:“三爷演王金榜,谁来演完颜寿马呢?完颜寿马是官宦子弟,此人特立独行行事不羁,这等惊世骇俗的人物依我看只有三爷能演。”

“角我都定好了,就萧九娘来,九娘身量肖似男儿,还有一副好喉咙,这戏词也练了些时日……至于同知完颜永康和戏班班主他们,你不是让那几个歪瓜裂枣在练么?”

何陆咕哝一句:“一群良莠不齐的女姑子罢了,爷供她们吃供她们喝,她们反倒成菩萨了!”

“你懂什么?不布好全局,怎么瓮中捉‘筠娘’呢!”何三爷媚眼一横。

说到宋筠娘,何陆赶紧汇报道:“这几日宋筠娘连着去了东边清山、北边夷山、南边冶山……宋筠娘还不晓得这方圆百里的瓷山都给三爷包了呢。我按爷的吩咐,一概称朝廷有令,取土至少一次六百石,价三千六百两,先交钱后取土。”

“然后呢?”

“三爷说宋家破产了,奴才倒瞧着不像。宋筠娘挨山跑,把瓷土是掂了又掂,直接说明来意要两千石。这不是夸海口是什么?他宋家一年就烧两千石。不过宋筠娘又说了,往前朝廷纳税也没要价这么高的,这价格高也罢,她宋家要烧的是好瓷,总要瓷土先合她的意才成。”

何三爷兴起:“这些山头她转了几次了?”

“足足三趟了。从开矿到选土,她是翻来覆去的看,也不说中意哪个山头的,也不说要找说话人谈。谁也拿不准她的意图,哎呦,她眼下就到这片地了。我可是把女姑子们都锁好了,三爷要不要先等等,还是……”何陆见何三爷不当一回事的笑,赶紧推波助澜道,“爷不是早急着办了她么?”

何三爷拿梆子敲了他脑袋:“这可是你急着看戏的,我今个就唱一出给你瞧。你且学着点。有言道伎子走天下,走到哪唱到哪,便是赢到哪。”

宋林吁的一声停了马车,秀棠推开半扇车厢。何三爷在一个坑前伫立,红色戏袍在阳光下刺目,右手五指拈出兰花指,不男不女的唱着。何三爷身后是光秃的矮山,风刮起,碎石滚动。

何三爷看着荆钗布裙戴着盖头的筠娘子缓缓从车厢下来,脚上的绣花鞋头磨出了丝线。

筠娘子远远道:“不知这位爷该如何称呼?爷是专程在等我?看来爷对这两千石的生意还是重视的,如此一来的话,我们倒好谈了。”

“我家爷是何三爷。”

何三爷捏细了嗓子唱道:“筠娘怎知我身份?爷头上没个官字。”

“有时候卖官货的未必是官,商人趋利,想做垄断生意的自然是商人,能做的了的大多不是普通商人。三爷好本事,就算是天高皇帝远,能将周边瓷土矿尽收手中,想必三爷下了不少功夫罢?我宋家在这里采瓷土足有十几年了,非筠娘妄自尊大,这方圆百里的瓷窑哪个不是小打小闹?三爷想必没做过瓷土生意,做劣瓷的大多赚个手工钱而已,三爷漫天要价,那些小瓷窑里是宁可熄火。若是都没人来买瓷土,三爷这四座瓷山……说到底还是便宜了这些瓷监,拿了好处还省的劳心劳力。”

何三爷冷笑:“说来我也正发愁呢,那你宋家是不是准备可怜可怜我这个妄自尊大没米下锅的糊涂商人?”

“筠娘前来,便是正有此意。”筠娘子不退反进。

何三爷一噎。

“哦?那我倒要看看我满山的瓷土矿,宋筠娘如何个赞助法?宋筠娘要个两千石,也只是九牛一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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