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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笛到天明-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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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起1

京墨趴在窗台上,初夏微热的气息迎面拂来。心里怎么也无法平息那些纷乱复杂的情绪。
昨天和闺蜜出去疯狂采购,疯狂败家,换季了打折的太多,不买都觉得是犯罪。回来的路上淋了雨,半夜有些发烧。挣扎着翻出备用药吞下,继续睡觉。怎么一觉醒来,世界就变了呢?貌似是民国时代,自己居然有个好听的姓——澹台。还好,名字没变,还是京墨。
“澹台小姐,夫人请您去楼下客厅。”门外有声音礼貌地通传。
一到楼梯拐角处,京墨便看到了客厅沙发上端坐着一位美妇,侧脸的线条柔和温润,宝蓝色旗袍十分妥帖。想必这位便是夫人了。
“澹台小姐,听说路上淋雨受凉了,现在好些了么?”夫人轻轻问道,语带笑意。京墨心里一暖,忙答道:“谢谢夫人关心,好多了。”夫人牵过京墨的手,笑道:“澹台小姐初来乍到,千万别客气,尽管把督军府当自己的家。”京墨的视线从牵着自己的那双保养极好的手上滑过,转而慢慢反手握住了它,声音里带了几分感激:“谢谢夫人,您叫我京墨吧。”
夫人本来见京墨举止大方,谈吐间优容有度,心里就很喜欢。又见京墨反手握住自己,主动提出称呼她为“京墨”,不觉又增加了几分好感。
人与人之间的际遇真的是很奇怪,有的人就是没来由的感觉很好。
从“澹台小姐”到“京墨”这一称呼的变化,其间自是加了很多的亲昵。
京墨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里,是真正的“初来乍到”啊!幸好这位夫人看着很面善,以后应该不是很难相处吧。念及此,京墨不自觉地松了松紧抿的唇线。
夫人哪里知道这些,只当是京墨初来有些紧张,也不在意。

晚上躺在床上京墨怎么也睡不着,如今自己成了澹台老先生的孙女,而这个爷爷是夏督军的启蒙老师,据夫人说爷爷还救过督军一命。这么多年,督军一路风生水起,与澹台家十分交好。此次北方大乱,爷爷不放心这个孙女,就把京墨打包送到了北地督军府。既来之则安之,京墨一把扯过被子,睡觉!

来到督军府这些天了,除了夫人和一帮下人,京墨也没见别的什么人。只能每天在督军府兜兜转转,闷得发慌。偶尔出去过一两次,夫人都安排了一大帮侍卫跟着,京墨出门的兴致就淡了。这日夫人要京墨陪她去看戏,京墨满心欢喜。一直对这个时代的戏院充满好奇,今日终于有机会一睹风采啦。
上演的剧目居然是《牡丹亭》,上台的杜丽娘雪肌花貌,水袖一甩,顾盼间我见犹怜,凝眸处娇柔可人。甫一开腔,便有珠玉之声,真真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柳梦梅风流飘逸,唱腔清亮,挥洒颇有度。京墨竟一时看呆了。
当年白先勇先生的《青春版牡丹亭》上演的时候,京墨可是特别积极。买不到前排的座,就在灯光熄了后悄悄蹭到前面去,总能觅着一两个空位。一场戏下来,京墨是随着剧情千回百转,最后听白先勇先生致谢词还能听得心潮澎湃。回去后更是把电脑桌面、手机屏保全换成了杜丽娘和柳梦梅的剧照,那叫一个美啊。
戏刚到一半,夏夫人的贴身侍女云翠从外面匆匆过来,附在夫人低声耳语了一阵,夫人眉峰渐渐聚起来。京墨正抬手喝茶,眼角扫到夫人皱眉,虽略有惊奇但并没开口,继续看戏。
京墨对别人的私事向来很少插嘴,更别说出口询问了,哪怕再惊奇也强自按下。好奇心害死猫。
过了一会,夫人对京墨说:“府里有点事,我先回去。换辆车子来接你,可好?”京墨忙点头答应:“夫人您忙,我认得督军府的车子。”夫人含笑点头,转身带着云翠离开。
台上依旧衣袂翻飞,浅淡素雅中透出锦绣光华,水袖曼舞,一举手一投足,流云曲殇,宛若水墨画,真是美到了极致。京墨对昆曲所知不多,却偏偏迷恋昆曲中这份诗画美。
戏散了,京墨边往外走边回想着柳梦梅高音挑起来的时候,悦耳爽心。一抬演便见督军府的车子在不远处静静等候,京墨紧走几步,打开车门就坐进去了。还没来得及坐稳,车子就发动了。
京墨还沉浸在低回婉转的水磨调里,没提防车子这么快就开了,只听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京墨一转头,这才发现身边赫然坐了一个男人!朗眉俊目,依稀在哪里见过似的。京墨一怔,刚要喊“停车”,不料那男人先开腔:“澹台小姐,幸会啊。”语气中带了几分疏淡。
见他知道自己,京墨反而镇定下来。礼貌地问道:“请问阁下是哪位?”
“……”
“我们并不认识吧?”
“……”
见他不肯说话,只是一味地眯起狭长的凤目打量自己。京墨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像看见自己就是那躺在砧板上的鱼肉,等着大刀挥舞下来。
车子一路向前,路边的风景迅速后退,就算出门的次数再少,京墨也知道这不是去督军府的路。分明是往城外赶。市区鳞次栉比的房屋已远远退去,眼前的道路越来越开阔,路边的植被渐渐多起来。
京墨的心“咚咚”跳得欢,心里的不安一分分多起来。刚才喊了两声“停车”,身边的男人和司机恍若未闻。形势比人强,京墨见此情形,索性不再说话。在没弄清状况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免得激怒了这个男人,城外抛尸可不是好玩的。自己穿越过来不能就这么交代了。
“澹台小姐很镇定啊,真是令人佩服!”他一脸玩味。
“您客气了。”
“澹台小姐就不好奇这是去哪里么?”他似乎来了谈话的兴致。
京墨心里又气又恼,这种问话,跟猫捉了老鼠,偏要让老鼠总结失败原因是一个道理。口气不善地回了一句:“去哪里还不是您说了算。多问也无益。”
“哈哈哈……”他突然放声笑起来,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一样。
京墨本来又害怕又委屈的,见他这么肆无忌惮的笑,心里的火苗噌噌地往上窜,又不敢出言反驳。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京墨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全落在了他的眼里,他不由得心情大好,嘴角也微微翘来。京墨见自己这般苦楚反而娱乐了他,只能在心里暗暗骂他“变态、变态、死变态、超级变态!”
他彷佛知道京墨在腹诽自己,开口道:“澹台小姐有什么不满尽管说,憋在心里多难受。”这种话居然被他说得如此恳切!好像是对客人说:“您有需要尽管说,别客气。”不理,坚决不理,京墨咬紧嘴唇,打死也不吭声,目不斜视,专心研究路边的风景。





第二章  风起2

车子最终停在了城郊一处毫不起眼的民房前,他下车后绕过来亲自为京墨开车门,颇有绅士风度。“澹台小姐,请下车吧,我们到了。”语气也比方才收敛了不少。
京墨被他的态度搞糊涂了,疑惑间已随他进了院子。这院子从外面看没有什么特别的,进了内里方见乾坤。前院是一般人家的布置,大方而规整,穿过月亮门进入后院,有豁然开朗之感。触目所及是一方不大的水池,池中卧着睡莲,含蓄而优雅地随风轻轻荡漾。因是初夏,只见碧色之中的点点花苞。
沿着池子往前走是一片精致的花圃,各色的花排得错落有致,可见是花了心思的。于繁花中穿行而过,尽头便是一座亭子。中有一人正慢条斯理地翻报纸。
见他们走过来,遂丢了报纸起身相迎:“天冬,怎么才来?”说罢,侧过脸对着京墨道:“澹台小姐?”似乎拿不准的语气,又像是在问京墨,但显然没准备要京墨回答。
这个人浓眉剑目,鼻梁和嘴角的线条都带了几分坚毅,侧面望去,多是凌厉之感。京墨点头致意后随之落座,那人说道:“澹台小姐,木某今日冒昧请小姐过来,还请不要见怪。”京墨苦笑一下,心说,我想见怪也得有能力啊。
“想必澹台小姐还没看今天的报纸吧?”那人边说边递过方才的报纸。
头版头条便是“少帅佳人 天作之合”下边洋洋洒洒的文字介绍了少帅杜仲如何与白家大小姐白桂心倾心相恋的故事。旁边的配图更是好看,男的身材修长、倜傥伟岸,眉目中满是坚毅;女的身形婀娜,十分惊艳,满脸幸福地偎依在准新郎身边。真是郎才女貌啊,京墨不禁在心里暗暗赞叹。
“元松,你瞧,澹台小姐看得津津有味啊”那个叫天冬的男人又恢复了车上的口气。
京墨一抬头,正好碰上对面木元松的目光,里面几分探寻又有几分疑惑。难道对方把自己“请来”就是为了让看这张报纸?莫名其妙!
“杜少帅和白小姐郎才女貌,故事也有趣,自然看得津津有味。您说哪,木先生?”京墨说完,发现木元松和天冬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是自然。”木天松沉吟了一会答道。他暗暗打量了京墨一会儿,斟酌着开口:“听说澹台小姐与杜少帅是旧识?”
听闻此言,京墨一怔,本尊或许与杜少帅是旧识,但穿越过来的京墨是真的不认识他。管它呢,反正自己也是刚被爷爷送到督军府,大约没人知道之前的京墨是什么样子的吧。就按照自己的性情活好啦!
“不瞒木先生,我前几天来督军府的路上淋雨发烧了,昏迷了一天,结果醒来就不记得很多事了。如今我对杜少帅是真的没有半点印象。”京墨说这话的时候,认真地看着木元松的眼睛。她知道,只有对着木元松的眼睛讲话,才有诚意。
木元松见她毫无躲闪之意,双目如汩汩清泉,澄澈清亮,言辞又这般恳切,不知不觉间,木元松的口气也更加缓和了:“那今日真是唐突了,请澹台小姐不要见怪,改日木某一定到督军府亲自赔罪。”
“木先生言重了,请问我现在可以回去了么?”京墨心里急得要命,偏用淡淡的口气问,免得被人家看出自己迫切地想离开这里。

匆匆用完晚餐,京墨推说身体不适,上楼歇息了。只觉背后有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寒意丛生。明明是他的错好不好,干什么拿杀人的目光瞪我啊。
下午从城郊回来的时候,天冬跟京墨一起上了车子,原本以为到了城里他就会下车。没想到他大大方方地坐着,丝毫没有半点要下车的意思。眼看就要到督军府了,京墨不想横生枝节,忍不住出言提醒:“先生,马上就要到督军府了。”
“噢,多谢,我认得路。”他回了个浅笑。
难道他听不懂自己的意思?京墨把心一横:“先生,快到督军府了,请您下车。”出去看场戏,回来就让陌生男子相送,要是让督军府的人看去了,多不好。起码也不能让人家觉得澹台家的女子是随便的人。
“为什么快到督军府了我就得下车?”
这种人简直不可理喻,京墨冷冷地回道:“我怕你会被督军府的人乱棍打出来!”
“这就奇了,督军府就没王法了,凭什么平白无故打人?”他一脸无辜。
“就凭你劫持我去城郊。”京墨愤愤然。
“这个罪名可够重的,劫持澹台小姐,罪过,罪过。”
督军府已近在眼前了,车子缓缓停下来,边按喇叭,等着进府。京墨仿佛有了底气,反唇相讥:“先生,我看你也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你干什么不好,非要做这种劫持弱女子的事。你难道就不觉得羞耻么?你怎么对得你这张脸!”
被京墨这么一抢白,天冬反而一愣。京墨趁机打开车门向府里走去,后面紧跟上来一人,天冬边与她并肩走边笑道:“澹台小姐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方才出城的路上怎么不这般伶牙俐齿呢?”
京墨猛得站住,天冬一转头问道:“怎么了?不打算进府了?”门房那边已经有人向这边张望了,京墨吃不准这个天冬到底要干什么,他对督军府一点也不打怵,难道有什么来头?
正思量间,门房那边已经有人迎出来,恭敬地问好:“二少爷、澹台小姐回来啦?”
回到府邸,夏天冬自然免不了被夏夫人一阵责备,怪他不应该不跟家里打招呼就带京墨出去赏花圃。又说京墨的身体还没大好,城外风大,这样容易着凉云云。夏天冬倒是好脾气,一一笑着答应,孩子般扯着夏夫人的手臂不让她再骂下去。京墨倒有些过意不去了,出言解释自己也是想去看花圃的。这般口是心非,京墨都要鄙视自己了。夏夫人便不再数落夏天冬了。
用餐时,夏天冬把所受的责备如数用目光还给京墨,不停地眼角斜飞,在京墨脸上扫来划去。一顿饭吃下来,京墨都觉得自己快成大花脸了。

数羊数到五百多的时候,京墨气恼得把枕头抽到一边去,平躺在床上,睁大眼睛做深呼吸。白日里还防贼似的不让夏天冬进督军府,哪成想人家是回自个儿家,比她名正言顺多了。她还是寄居在督军府哪,居然不让正主回家,荒唐啊。
木元松辛辛苦苦地让夏天冬把自己带到城郊,难道就是为了问问是否认识杜仲?问得这么突兀,让人摸不着北。自己的本尊与杜仲是旧识?京墨一片茫然。眼下先多关心身边的人和事吧,不能再闹出下午那样的糗事。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哈,鞠躬……




第三章  借粮1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一众高层面面相觑,都吃不准椭圆会议桌尽头那个年轻男子的意思。
“橐……橐……”年轻男子随意倚在椅背上,左手不轻不重得拍着扶手,似乎并没有开腔的意思,也毫无冷场罪魁祸首的自觉意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底下的人们。
“咳……”高平吾清了一下嗓子,“唯今之计,只有借粮了。前方供给马上就要断了,再不补充,将士们……”高平吾顿了顿,话锋一转,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请杜少定夺。”
会议桌尽头终于出声:“看来高叔已经有了借粮对象了?”言语间带了几分嘲讽。高平吾毫不在乎,他是看着杜仲长大的,对这个小子的种种神情姿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杜仲一下子坐端正了,又缓缓打量了一圈众人,除了刚才高平吾的话,众人依旧无语。火气慢慢地升腾上来,杜仲眼睛里似乎闪烁着几簇小火苗。声音却依旧淡淡的:“那么高叔就尽快着手吧,散会。”杜仲垂下双眸,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众人都离去了,偌大的会议室显得空旷起来。杜仲没动,放佛陷入了某种思绪中,无法自拔。暗色的雕花木具在大琉璃吊灯下发出异样的光彩,窗边两盆蝴蝶兰开得安静优雅,宛若佳人独立,风姿卓越却偏又不沾半点尘埃。
高平吾是最后一个出去的,临到门口时转身站定看着靠在椅背上的杜仲,忽然发现他的侧影有些寂寥。高平吾不禁叹息了一声,隐隐有些心疼。他是老帅杜晋的贴身侍卫,二三十年风风雨雨,一路相伴。没想到临老了,杜帅却因早年残存在身体的子弹片丧了命。
当时杜仲才十九岁,正在德国读书。在那样岌岌可危的形势下,杜仲继承父命,坐到那个位置。彼时年少的杜仲处于一片虎视眈眈之中,谁也不曾想到,这个看似沉默的少年于短短五年的时间里站稳了脚跟。又岂止是站稳了脚跟,他不但将那些狼子野心、企图趁危作乱的家伙清理出门户,还逐步吞并了北方几个小的割据势力。北方八省如今都在杜仲的名下,他亲自将父辈的江山重新打理了一遍,这样的成绩无疑让老家伙们汗颜不已。
念及此,高平吾觉得自己肯定看错了,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如何会寂寥呢?他摇摇头,转身离去。

吃过夜宵,杜仲披衣看战报,侍卫队队长娄良才喊声“报告”便推门进来。杜仲没看他,翻着文件状似随意的问道:“查到了吗?”
“报告少帅,据可靠情报,澹台小姐已到了夏京的督军府。”
翻着文件的手一滞,随即不耐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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