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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成夫妻日常-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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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清和瞥他一眼,刀刃一般锋利的眼神,方元腿软险些就地跪倒下来。听王爷寒声道:“你并不曾将我的话当作一回事,适才你所说,也正是你一直以来所想。”他负手走出树林,沿着小溪边沿缓慢地踱,“确实,现今症结早已不在陆漪霜。”

即便把一千一万个相像之人送至太子身边怕也是徒劳罢!须清止目下认定了念颐,他同他本质上有何差别?

不过是须清止在念颐面前装得道貌岸然,而他至少同她一处时并没有伪装。

是这样的他叫她生出退惧之意么?

可是他没有退路了,皇帝缠绵病榻,于太子一派而言驾崩之日可待,过去还不觉得,如今看来一旦太子即位,非但麒山王,只怕连他也是落不着好的。

昔年太子伙同麒山王对他诸多暗害他未敢有一刻忘记,卧薪尝胆这些年,为的是叫这天下臣服,是这储君之位。现在,还有顾念颐。

***

却说念颐这头,太子已经不在了,海兰等得稍许有点久,但由于念颐走时她未曾留意,是以只能站在原地干等,好容易间姑娘回来了,赶忙儿迎上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的去了这样久?”

念颐垂头搭脑说没事,海兰不信,一头走一头问,她没法子,只好把同须清和的来去告诉了她,海兰初听惊讶,后来倒也认同她的做法。

“姑娘不是个糊涂的,这样果然极好,虽说眼下会难过,但如今若是不做个了断,难道还真要在嫁与太子后再与承淮王来往?他们是兄弟,是手足,姑娘切不可意气行事,成了那种女人,世人的嘴可不饶人,光是口水也能把人淹死。”

“我知道的,所以…所以走的时候没有回头看他,日后都不会再记挂他了。”她握了握拳像在给自己鼓气,只是面上难掩落寞。

回程的路上顾之洲策马在马车旁边,念颐就问起他和公主的情况,顾之洲倒是坦荡,笑笑道:“不过与公主在庵前走了走,公主虽年长于你,性子倒比你可爱几分。”

念颐语塞,听哥哥话里意思他对公主想必颇为满意,便探手挑开窗帘道:“才和人家处了一会子,我这个妹妹在哥哥心里面立马就没地位了,”她喟叹着,他在马上观她窗前的小脸,却见她温温笑了起来,“真羡慕嘉娴公主,她仰慕哥哥,哥哥对她亦不乏好感,上有皇后娘娘做主,下是门当户对,没有忐忑,轻而易举便好走在一处了。”

顾之洲一手绕了绕马鞭,过了一时道:“没有好感,处着处着便有了,人不是生来便知道喜欢谁的,念颐和太子,你们是命里的缘分,日后拜过天地结为连理,生生世世都在一起,自然而然的,你便离不开他了。”

他是听出她的口风,拐着弯的让她打从心底里接受赐婚一事,念颐却把最后一句听进心里,迷惑地问道:“成亲之后,我便离不开夫君了么?”

顾之洲何曾成过亲,他说的也是从自身角度出发,男人么,自然对女人有占有欲,何况是自己的妻子,念颐这样问,他想也不想就说道:“这是自然,成亲后朝夕相对,夜里同床而眠,吃睡皆是在一处,如何离得开。”

几句话说的念颐连连点头,她放心了些,害怕自己对须清和有执念,不过要真如哥哥所言便好了,她一直都只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否则,一生这样漫长,碌碌的光阴,她对太子没有感情只惦念另一个触不到的人,该是多么寂寞钻心。

回府后,念颐摘下帷帽,里面沾血的衣裙露了出来,屋里几个丫头免不了一番询问,终是海兰搪塞过去,这便揭过不提。

过了几日是休沐日,大老爷二老爷都在家中,早起都去老太太院中请安。念颐现今在家中地位一下子超然,过去虽也好,但绝没有好到这般地步,她走到哪里大家都神情尊敬,大厨房里三不五时也自贴钱把好吃的送去她那里。

对此念颐处之泰然,六姑娘和十四姑娘却不是。顾念芝尚是小孩心性,她便言语中有些冲撞念颐也不与她计较,奇的是素日莲花一般的六姐姐,她如今简直不像是她了。她的眼神阴冷湿滑,叫人背脊发凉,念颐从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因此上,只能把顾念兮的反常归结于她抢了她的太子妃之位。

她又何尝不想“还”给她呢?

夏日的清晨已经很热了,阳光透过枝桠落在干燥的地面上,铜钱大小的光斑看得久了,令人一阵眼花。

念颐迈进老太太院里,大老爷正顿步停在树下,他望着天空,不苟言笑的人站在那里,常年都是庄严不容人靠近的气场。

“大伯,你在看什么?”偏偏她自发挪了过去,仰面也往天穹上眺望,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日光下显得亮晶晶的,“许久不曾见到大伯了,念颐有点想您。”

大老爷微微一怔,似才注意到她。低头看,发现她长高了不少,年轻稚嫩的面庞,隐约有故人的影子。

“大伯?”

无根细白的手指在他眼前晃动,大老爷嘴角牵动,犹豫着,在女儿头顶心揉了揉,“近来好么?”

念颐说还不错,学着大伯的样子背着手站着,老神在在微微望天,“唯一不好的是很久没见到爹爹,他总是很忙。大伯也忙,可总也能见着的。”

大老爷的脸色没有不自然,只是眼神沉了沉,他不能再像念颐小时候那样把她抱起来了,只得扬了扬唇,带着和熙的笑意又问她许多旁的问题,念颐亦是有说有笑地回答,乱乱说着,余光里突然瞄见父亲与哥哥一同进门来的身影。

她浑身一震,和大伯一句话没说完就跑向了门口。

大老爷顺着看过去,一眼就同二老爷视线撞在一起,前者冷漠疏离,后者表情孤傲。只有念颐是陶陶然的欢喜,她裣衽行礼,甜甜唤二老爷“爹爹”,往常他是不受用的,今儿不知是否因大老爷看着的缘故,想到兄长的郁结之处,他便高兴了。

“嗯。”再高兴也只是答应一声,念颐却喜出望外,不晓得自己能说什么。

她挡在父亲身前只张着嘴不发声,顾之衡看得头疼,生怕她这般反倒惹爹爹不悦,本身她的存在已经足叫人尴尬,是爹爹的污点,像现下能这样“和气”,其实是看在她是来日太子妃的份上。

顾之衡拉开了念颐,二老爷倏地开口道:“过几日我叫你母亲请几位宫中出来的老嬷嬷教你宫廷礼仪,日后你在宫中,万事要以咱们家为第一,万事,都要顺着夫君,切勿闯祸生出事非,若是叫我发现,你我父女之情便当作从来没有,你记清了么?”

没想到父亲头一回和她说这么长的话,内容却叫人心凉。念颐已经不是小时候动不动觉得委屈就哭鼻子的孩子,她欠身再福了福,抬头笑道:“爹爹放心,女儿一定不丢家里的脸,一定规规矩矩本分做人。”

二老爷复看她一眼,这一眼也不是正视,斜斜的一望,瞥见个轮廓。这点轮廓叫他同大老爷一样想起了原配宋氏,他的发妻,也是他这一生唯一心爱之人。

都十来年过去了,再慨叹不过徒增惘然,二老爷迈步离开,顾之衡想了想,回身对念颐道:“好了,你也不要在心里不快,爹爹从来都是如此,对我也没有好脸色。”

念颐默了默,在他离开前用力扯住了他的袖子,她定睛望着他,问道:“那天晚上,哥哥同六姐姐在假山处说的是关于我的什么,我想了许久也没有头绪,或许这与最近六姐姐看我不善是有关联的么?”

念兮那里也是个问题,仿佛埋在家中的火药包,不知哪一时就炸开来。

顾之衡捏了捏眉心,眉头越蹙越紧,恰巧顾之洲也到了,他与顾之衡不同,看念颐心肝宝贝一般,以为他这亲哥哥又在欺负她,嘴角一吊,上前就阴阳怪气笑道:“五哥这亲哥哥倒益发不如我了,我是隔房的,和念颐反而亲厚,不像有些人,占着亲近的身份,镇日做出的却是连外人亦不如之事。”

他们互相看不顺眼已经不是一日两日,顾之洲一句话更加说到了要点上,顾之衡唇角泛起讥诮的弧度,“你是隔房?”他无法抑制地想到年幼时亲眼见到大老爷从母亲房里出来的场景,那时母亲眉目缱绻,目送大老爷离去,那样的画面,每每想起都令他恨不能作呕!

念颐看他们气氛不对,又是在老太太的地方,如果闹起来算怎么回事呢?把顾之洲拽了拽,悄悄对他使眼色。

他看不明白,侧头问她,“什么?”

他们的小动作自然落进另一个眼中,顾之衡只道念颐把另一个哥哥看得比他重,破天荒觉出了不悦,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念颐眼角耷下来,顾之洲却打了胜仗也似,逗了妹妹一会儿便笑容满面带她往明间走,边走边道:“瞧好吧,他这自负的脾性迟早能改掉,首先从你的态度起,别叫他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念颐再不济也有我这个堂哥呢。”

她勉强露齿一笑,仍有些低迷,顾之洲的声音却猝的停下来,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拐角的墙角有人。那里是一处死角,按说应当无人经过逗留的,念颐抖了抖精神,眼前浮现四个大字——非奸即盗。

兄妹两个是同样的想法,俱凝神屏息,留神听了,传出的窃窃女声却居然是六姑娘。

“我实在不甘心每日看她春风满面,分明是这般不堪的身世,何以匹配太子?!”

另一个男声也开口了,嗓音刻意压得低沉,“我警告过你,你非要不识大局么。”

念颐几乎在瞬间认出这是顾之衡的声音,她更清楚,他们此刻在谈论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他们说她是不堪的身世,说她配不上太子… …?

顾之洲的震惊不比念颐少,他怕她有动静叫他们发现了,便捂住她的嘴巴。

那厢六姑娘的声音又响起来,含着一丝怨毒,“有道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此言果然非虚。你还不晓得么,念颐本事大着呢,在皇宫里时便同承淮王有所牵搭,如今不知到了哪一步,这样的姑娘,果真堪配太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发完啦,我要看快本啦

☆、第47章

顾念兮满以为自己兜出了念颐的大秘密,正在暗暗得意之时,忽而注意到顾之衡变了脸色,简直是一瞬间铁青下来,声音像是坚冰,又硬又脆劈头过来,“你若再提到我母亲,我必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管好你的嘴,念颐出了事,你面上便光彩了么?”

“有其母必有其女”,这样针尖麦芒死的形容,乍然听到事实鲜血淋漓从念兮口中说出,他险些失控,还能站定同她说话已是最大的容忍。

顾念兮却一时不曾料到顾之衡竟有这般的反弹,自幼幸福的人,哪里能切身体悟到旁人的隐秘禁忌。

顾之衡最是在意自己母亲一事,其次便是打小就戳进眼窝子里的念颐,他看着长大,却从没有过表示,长久以来一遍遍问自己能不能接受她,到底该以怎么样的心态来面对她。然而一直到了现如今,他也没有理出头绪。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的人,努力规避着母亲与大伯有染的事实,努力叫自己以为顾念颐不存在,她不是自己的妹妹,他是顾之洲的妹妹… …可是,人时常如此,并不能顺应自己心意,他对念颐终究还带着些与生俱来的亲近,掩饰的再好,当设计她安危利益时不免为她考虑。

“顺应大势,你是聪明人,万不要做下糊涂事。”他对两颊发白的顾念兮浅浅而笑,嘴角的弧度却十分凛冽,“从今往后都不要提及此事,此番是最后——”

“唔!”

一个短促的女声突兀地插。进他的声音里,顾之衡唇角紧抿,顾念兮却瞳孔放大,视线经过他,落在他身后的两人身上,她神色几度转换,忽的发笑,“一场好戏就要开场了,五哥哥,这可不是我敲锣打鼓宣扬出去,十二妹妹她自己听了这壁角,只怕怨不得我了罢?”

念颐的嘴还被顾之洲紧紧捂着,他闹不清发生了什么尚在观望,她却异常敏感,顾念兮的话言犹在耳,含沙射影隐喻的竟是… …

她混乱极了,生出一股蛮力来挣脱了顾之洲,正在拉扯之际,顾之衡看了过来,念颐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停止了动作,讷讷地望着他,口中喃喃,“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顾之衡没有开口,他向顾之洲打眼色,让他带她走,顾之洲却泛起一丝犹豫,适才念兮的话是投入湖中的石子,涟漪已然波及自己,那句“有其母必有其女”,这暗指的说什么?倘若她认为念颐同承淮王有首尾,一面又与太子定下的亲事,那么,由此说来故去的二太太竟然——?

这种事情不能细想,细思极恐,当务之急拉走念颐显然才是正确的选择,尽管顾之洲自己内心里也想弄清真相,他手上才要用力,念颐却游鱼似的滑了开去,她径直掠过顾之衡停在念兮跟前,这样的气势,倒仿佛她才是姐姐,念兮咬着嘴唇,不知什么话会从她嘴里蹦出来,想想都叫人心悸!

“六姐姐,你有什么话不妨亲口告诉我,我的身世…我是谁?”

话毕都来不及逼问,手臂就叫顾之衡拖住了,他把她向后拽,声音仿佛自喉咙口压出来,“跟我回去!”

关键时刻念颐不是吃素的,这事早在前一回就埋下了根源,她今日又撞见是天意,若再不弄清楚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运道,哪怕明知将要面对的不是什么好事。

她死死顿在原地不肯再移动,眸中楚楚望着他道:“是我想的那样么?我的身世,我不是爹爹的女儿,我是娘和大伯——”

“住口!”顾之衡的脸孔上突然狰狞起来,他素来是翩翩的风度,念颐骤然见哥哥如此,话也难以为继,眼眶里不知何时蓄起热泪,滚滚流下来。

他的反应是最好的侧面印证,顾念兮果然就是那个意思了,她觉得这个世界恐怖极了,亲人忽然之间全然颠覆,颠倒了她整个世界,而她的母亲,她虽然不曾得见但一直敬重珍视的母亲,居然与大伯私通,置父亲于和何地?

这在世家里是如何的罪孽,她是她的女儿,自然没有资格置喙,然而… …

念颐脑海里翻江倒海,她力竭蹲下去,也不是想哭,只是看着周围晃动的人影,他们的声音她一个字都听不分明。她不再是自己曾引以为傲的身份了,甚至没有资格做太子妃,还有须清和…他尚不知晓她的身份。

幸好他不知道。

他知晓了,看她的眼神也会变吧?仿佛此刻六哥哥的眼神,到底不似往日纯粹了,依稀夹带着什么。

她像是猛然被隔离在世界之外,这样的身份只有她一个人,他们都不是,即便他们都是她的亲人。过去总弄不懂爹爹和哥哥对自己冷淡疏离的原因,如今身处其中轻易便瞧明白了,这份明白她却承担不起。

她失去了同父同母的兄长,在二房是尴尬的存在,在大房亦然。念颐绕过他们,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她觉得自己也不在乎这些了,是不是最亲厚的兄妹,有没有人真正在意她,都不重要了。

天上云层稀而薄,日光*辣照射在身上,热意蒸出满头的汗水,念颐擦擦汗,木然地仰头看天穹。方才大伯便是如此仰面望天,他看到什么了呢?

她一直是个听话守规矩的孩子,父兄的忽视没有击垮她,继母的冷漠她不在意,而今现实的残忍却压得她脊梁颤抖,天空的蓝越来越浅,越来越白,某一个瞬间化作一道白光,她蹙眉执着地望着,倏地眼前晕眩栽倒下去。

只感觉一个臂膀在身后接住了自己,念颐没有晕倒,只是潜意识里厌世的情绪作怪,她闭着眼睛不想动,哪怕自己就这么一觉睡死过去也是好的,醒来后春光明媚,母亲坐在窗前绣花,窗缝里桃花灼灼,迎风飘落的花瓣里哥哥和爹爹在院中对弈,间或有爽朗的笑声传进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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