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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开-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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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子一掀,十七的小脸探了进来。他露出牙齿对我一笑,“彼岸姐姐,我又来了!”这个“又”字用的好啊!自从出了京城,他动不动就往我车里钻,总是缠着我说话,这个孩子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得有点大发。
他钻了进来,靠着我坐下,捞过一个软软的抱枕抱在怀里,舒服地叹了口气,“彼岸姐姐,还是你的车舒服。我那车坐一会儿就腰酸背疼的,颠死了。”‘
“尽瞎说,你的车也是橡胶轮子的,怎么就颠了?”朝廷出钱在云南和海南开几家橡胶厂,直接的好处就是马车的木轮子换成了充气橡胶轮子,大大地减轻路上的颠簸。到目前为止,亲贵大臣,豪门富户全都换上了这种新式的车轮,就连平头百姓都慢慢看到这种轮子的好处,木轮子正在慢慢地退出历史的舞台。
他吐吐舌头,赖皮道,“反正我那儿就是不如你这里舒服!”
他又缠着我说了会儿话,我没什么心情,就让他背书,他背我听。虽然这趟跟着出了门,皇阿玛吩咐了,他的功课还是不能拉下。他背的津津有味,我却走了神,手里拿着书靠在软垫上发呆。
车队停下来休息时,胤祥来找我,帘子一掀开,我才醒过神来,胤祥的脸色有阴,我低一头才发现,小十七枕着我的腿睡着了,一只胳膊还环着我的腰。
后面的胤祯凑上来,看见就笑,“我说小十七的车上怎么没有声音,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
绿萼和清芬忙不迭地给各位阿哥请安,众人的声音终于吵醒了睡的正香的小十七,他睡眼惺忪,爬起来打着呵欠叫,“十三哥,十四哥。”
胤祥没好气地说,“刚出门就懈怠成这个样子,以后跟我去我车上。”小十七被胤祥的火气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见他脸色不好,也只好先答应着,垂头丧气地下了车。我也想下车站站,却发现腿早麻了,根本站不起来。
胤祥一躬身,半个身子探进车里,将我打横抱下了车。
“嗳……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一扯他的袖子。
“谁看?”他眼风一扫,众奴才忙低头研究自己的脚尖。
那边胤禩和胤禟说笑着过来,恰好看到了这一幕。胤禩一怔,胤禟的目光闪了闪,“十三,这是怎么了?”
“怀暮的腿麻了。”胤祥面色如常地放下我,我却根本站不住,腿又麻又痒,简直不像是自己的,身子一晃,他忙又扶住我。
胤禩微笑着走过来,“十三弟,刚才奴才传话来,皇阿玛叫咱们兄弟几个都过去,怎么你还在这磨蹭?”
十三担忧地问,“你站的住?”
我点头,“扶住别处站一会儿就好了,你去吧!”此时绿萼和清芬也下了车,过来扶住我。这两个没眼力见儿的奴才,早干什么去了。
兄弟几个上前面的龙辇侍驾去了,我扶着绿萼的手站了一会儿,才觉得好了些。
在马车上安生地呆了一日就有些厌烦了,绿萼和清芬两个拿出绣花绷子飞针走线地绣花,我看书看得无聊便拖着腮看她们两个绣花,不时地发表点言论,说这个花样俗,那个绣得慢的。
清芬一边绣一边笑着看我,“格格可是在车上呆的无趣了?竟来消遣奴婢。别的不敢说,这拈针拿线的事格格可真不一定能赶上奴婢。”她手里正绣着一朵开得浓艳的芍药。
绿萼抿着嘴笑,“清芬你先别把话说得那么满,格格毕竟在宫里住的日子短,你没见过格格拿针也正常。格格的针线我是见过的,针脚又密,构思又巧,那可是一手好针线。只是平常日子里总是嫌这个费工夫不大动手罢了!”
清芬一脸的不信,绿萼摘了我腋下别的帕子递过去,笑道,“这就是格格自个儿画的花样,自个儿绣的,你看看比起你的怎样?”
洁白的丝帕上殷红的花朵妖娆盛开,丝丝缠绕,清芬惊叹,“好俊的花样!格格,这是什么花?奴婢怎么没见过?”
我淡笑地收回帕子,“彼岸花。”开在黄泉路上的花朵,若是见了,便代表这一生就到头了。
清芬啧啧感叹道,“怪道绿萼笑话,原来奴婢真是眼皮子浅了!”再看一眼自己手中的芍药,更觉艳俗,遂丢到一边,拉着我的手软声道,“好格格,也给奴婢画个花样吧!”
“奴婢也要!”一旁的绿萼忙跟着举起手。
对身边的下人来说,我一向是个宽容的好主子,没有外人的时候这些丫鬟们也会和有说有笑。觉得这样挺好,高高在上的人总会格外孤独。
反正在马车上也闲来无事,绿萼铺纸,清芬研磨,我拿起毛笔,思索片刻,便认真地画了起来,淡雅高贵的百合,妩媚娇艳的玫瑰,还有花型似蝴蝶翩翩起舞的鸢尾。画技当然是不甚娴熟的,好在还有一份巧思。
两个丫鬟对我的花样一见倾心,纷纷抛下原先手中还在绣着的,改绣我刚画的图样。马车中又恢复了宁静,我自己颇为无聊,也拿起针线绣了起来。胤祥怀里的那条帕子已经旧得不成样子,白色的手绢都有些发黄,还小心翼翼揣在怀里,唔,再绣条新的给他好了……还有胤禟,若是拉下了他,一定又要跟我闹别扭……
于是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古代的女子都爱绣花,一低头,一抬头,一天就过去了,用来打发漫漫的时光最好不过。
清芬轻轻地哼唱,听说她在调来照顾之前是良妃的侍女,跟她学不少婉转悠扬的小曲,我听着甚好,便让她时时唱给我听,然后在那美丽的语词间失了心魂。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也飘飘,雨也潇潇。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灯烧,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春风撩起帘子的一角,悠扬的歌声便顺着缝隙溜了出去。
韶光容易把人抛……心里蓦然生出了泛起苍凉,说起来,来到这个世界才不到3年,怎么仿佛又过去了一世……
第一百零五章南巡(二)
一阵风吹来,掀起面纱的一角,将一丝不听话的头发别回耳后,我微笑着看着策马而来的胤祥,“怎么出来骑马了?”
我笑笑,“马车里呆着太闷,出来透透气。小十七呢,他不是和你呆在一个车上吗?”
他耸耸肩,“去十四弟车里请教代数去了。我的代数向来学得不是很好,讲题更是讲的一塌糊涂,怕误人子弟,就撵去了十四那里。”
我低头抿着嘴笑,“借口。”可怜的小十七,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不能玩的彻底,每日在马车上闷头苦读,晚上皇阿玛要亲自检查他的功课。
“就是借口。”他一手握着马缰,侧过头看着我笑,“看见你出来骑马,就出来陪你了。”
“这个给你。”我掏出怀里的手帕递了过去。“这几天在马车上闲来无事绣的。”
胤祥疑惑地接过,展开一看,一脸的欣喜,“彼岸……”眼里的柔波简直能把人溺死。“谢谢,我很喜欢。”
“哼,”那边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另一边,胤禟骑在马上一脸的酸涩,“一个大男人,用女人的帕子像什么样子……”
话音未落,见我又在怀里掏啊掏掏出一条手帕递到他面前,“这是给你的。”
他一脸别扭地接了过来,“谁稀罕……”却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唇角忍不住上扬。
我朝他龇了龇牙,“不稀罕也得收好了,这是爱新觉罗彼岸的专属标记,不许弄丢。”还有一条没有绣好,等回去以后送给胤禛。
“专属标记?”胤禟眯着眼,笑得开怀。
“是啊,专属标记,专属于彼岸的男人。”我回头对他们妩媚一笑,猛地一甩马鞭,马儿风似的向前奔去,我放肆地笑着,侍卫们忍不住侧目偷偷瞧我,想看清这个大清第一公主到底是怎样的人物,却被一袭薄纱掩了视线。
“什么事这么开心?”明黄的龙辇掀开一角,康熙的脸露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我,“彼岸进来。”
我策马来到他的龙辇一侧,也不下马,纵身一跃,从马背上直接跳到了车上,掀开帘子钻了进去,马车里的空间足够宽敞,中间放着紫檀镶金的几案,案上对着一摞奏折,康熙正在几案后面看着我微笑,另一边坐着两个宫女,见我进来忙不迭地请安。我看了她们一眼,只觉得其中一个颇为眼熟。
我过去挨着他坐下,伸手揽着他的脖子,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肩膀上蹭着,“皇阿玛,什么时候才能到啊,路上真的很无聊……”
他笑眯眯地摸着我的头发,任由我撒娇,“无聊就找胤禟他们几个陪解解闷。来看看胤禛给你的信。”
“他来信了?”我眼睛一亮,直起身来。
厚实的纸张,清癯的字体,说的无非还是火器,西山大营,还有几句保重身体之类的话,我哼了一声,将信扔到几上,“他当是写折子呢!”亏给他写的信里柔情蜜意的话一大堆,连一句“我想你”之类的都换不回。
“想听胤禛诉衷肠怕不那么容易。他也不是那样的性格。”康熙笑着瞥了桌上摊开的信件一眼,“怎么?才分开几日就想了?”
“想啊!”我趴在几上闷声闷气道,“那么多阿哥,怎么偏就把他留在京里处理政务?”我语含埋怨。他一直在身边的时候没觉出如何,可真要离开了,心里总有一处地方空落落的,不踏实。才知道,他不知在何时已经让我依赖至此。
其实也知道,康熙将八爷党大部分都带离了京城,只留一个诺大的京城给胤禛,明显地就表现出了对他的信任。而胤禛也正好借此机会展现才干,丰满羽翼。
“小丫头,也不害臊。”他调侃地看着我。
“为什么要害臊?我叫敢于面对自己的心。”我吐吐舌头。
他看着的目光中带着一抹沉思,叹了一口气,“我倒希望你真能看清自己的心。”
*************
经过四日的车马生涯,五月初六于静海县杨柳青登舟,沿京杭大运河南下。
金色的龙舟行于河道的最前方,龙舟的周围伴有四艘小船,精兵护卫云集于各艘船的船舷,均是金盔软甲,利剑钢刀。龙舟后方则是熙熙攘攘跟一两里地的随行船队,虽然一再强调出行从简,但皇帝的规格派头还是很惊人的。
我歪歪斜斜地靠在船舷上,吹着湿润的江风,龙舟下,碧绿的河水翻滚出白色的雪浪,运河的两边,杨柳树到处都是,柳条枝随风飘逸。隋炀帝个高智商低情商的皇帝。做过唯一有情商的事情,就是把柳树从杭州一直种到了他的东京洛阳。只是眼前这随风起舞的柔枝已不是当年的柳树,当初的纸醉金迷,金戈铁马都已不复存在,而如今,唯有这京杭大运河的水还在日日复年年地流淌。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没有回头,懒懒地开口,“胤禟,小十七好些了吗?”十七自第一天登舟以来就犯了晕船,小脸煞白,吐个不停。连太医给开的药也给尽数吐了出来。整日里天昏地暗的,别说继续学习了,就连出来看一眼江边美景也是不能。
身边传来胤禟轻轻的笑声,“怎么你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刚去看过了,小十七已经好多了,刚吃药睡下了。”
我回头看着他得意地笑了笑,指指自己的耳朵,“我的耳朵灵着呢!五十米之内跑过去个耗子窝都能听出它是公是母。何况你们的脚步声我经常听,早就能分辨出来了。
”
他看着我得意的表情勾着唇笑,凤眼中光波流转,“你在看什么呢?远远地就看见你在里出神。”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我在看江南美景。”来到这里的三年,居然从没出过京城。虽说苏怀暮是江南土生土长的,对我来却是头一遭来,自然要好好看看。
“怀暮的家乡不是在江南?这次我陪你去你长大的地方看看可好?”他的眼神莫名的柔和。
我长大的地方?我在弑盟里长大,那里埋葬了我的泣血的童年。我怔了怔,反应过来胤禟说的是苏怀暮长大的地方。“我住的地方早已卖掉了……再去也是物是人非图惹伤感罢了。”
看到他的脸上现出一丝失望,我有些疑惑,“怎么你很想去看?”
“是啊!”他轻轻点了下头,看着我笑得明眸流转,“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养出你这样的女子……”
我低头默不作声地笑着,养育我的绝不是江南的青山远水,腐烂的血肉和挣扎哀号的灵魂才是我的养料。可是,这一切,该怎样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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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在船舱里睡了一觉,真正到了夜晚反而睡不着了,便起身披上了衣服,想要到外面吹吹风。谁知,甫一踏上船板,便见胤禩长袍玉带,凭栏背对一弯明月而立,习习江风之中袂裾飞扬。
我倚在船舱的阴暗处细细看他,颀长的身形,清雅的气质,修长的眉峰,绵密的睫毛微垂,在脸上投下两扇阴影,遮住了眸色,却让人觉得,双眼若是看过来,必是温和而关切的,那微弯而薄的唇瓣紧闭,但若是开口,也必是温柔款款让人如沐春风。但谁又能想到,这样幅温润如玉,清雅绝伦的面孔下掩盖的是怎样深沉的城府……
黑暗中我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正要离去,却听见那边胤禩突然出声,“是谁在那里?”
转身望去,他已经睁开了眼,清明而警觉的眼光看了过来,我的脚步一顿,正要开口,却见旁边舱道的暗处缓缓走出来一个女子,“八爷,是奴婢……”
真是越来越退步了,白日刚跟胤禟夸下海口,说五十米之内一只耗子跑过我也能辨出公母,如今那么大的一个人立在那里,我居然没有发觉,果真是一遇到他就会昏了头脑了么?
夜色中胤禩的眼眸黑亮如当空的明月,他沉默了片刻,嘴角泛起温温的微笑看向来人,“原来是月柔姑娘,这么晚姑娘还没睡么?”
那女子向前走了几步,淡淡的月色落到她脸上,让看清的长相,十四五岁的年纪,瓜子脸,眼波盈盈,温雅秀美,我认出她是皇阿玛次出来带在身边的宫女,平日里也没怎么留意,原来她叫月柔么……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夜里风大,奴婢见八爷身上单薄……”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低,简直让人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是她手里的披风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她微微低着头,眼波盈盈,月华如流水,将她映得比白日看起来美了三分。
“如此,多谢姑娘了。”胤禩微笑着接过披风披上,月白色的苏绣披风,她倒知道什么色最配他。看着她踮起脚为胤禩系上颈间的带子,我猛然记起她是谁了。
郭洛罗月柔,不就是那个本来要指给胤禩做福晋的秀女?因为十五一通闹腾,所有人都当十五页看上了她,不知所以的密嫔也巴巴地前去求康熙将郭洛罗月柔指给十五做嫡福晋。一个秀女有了两个阿哥来争,康熙干脆将她调到自己身边做宫女。只是这宫女怕也是暂时的。
我皱了皱眉头,算起来这郭洛罗月柔做宫女还不到一个月,再怎么轮也轮不到她来伴驾,皇阿玛到底打得什么主意?莫不是带她出来趁机培养一下和胤禩的婚前感情的?
凝神思量片刻,再抬头,甲板上已空无一人,我走上甲板,凭栏向下看去,黑色的河水,没有浪,很轻的水流声。我坐在船尾,将两只脚伸出栏杆,看着灯光在河里斑驳闪烁,那是随行船只上的灯光,船只在夜里静静滑行,如此静谧的夜晚。
小十七从昏睡中醒过来,悄悄地走到我身边,一声不吭的伏在我的膝头,和我一起看着船后那长长的灯火,有如流龙。
“哎……”十七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惹得我轻笑连连,“你小小年纪叹的什么气?”
“睡不着……”
“那是你白天睡多了。”
他不说话,半晌把两只小爪子搭在我膝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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