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妖-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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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玉露风姿卓

“你早就知道她在外面？”纪末和断尘刚刚出百花宫。腾蛇与百花仙君就出现在大门附近的阴影里。

“也不算太早知道……”百花仙君语气平淡，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极少神仙知道，世上几乎没有一种隐身术能够完全躲得过百花仙君的眼睛，这也是为什么他的百花宫根本不需要守卫的真正原因。刚才与腾蛇出门时，乍见到门口的廊柱下有一团模糊的影子，他差点想喝出口，可不知对方具体身份，他又怕把她给吓走了，反正他的书房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便任由那人进去，却没有在意屋顶上还有一人。

纪末使用的隐身术与旁人不同，百花仙君初见时只能看出一团模糊的身影，他一直以为，会使用那个隐身法的世间只有两个人，而这两个人都已经永远的离开了，难道，是他的徒弟？

有人擅闯朔阁，碰到了里面的禁制，百花仙君才会立有所知，不过他和腾蛇离开后，并没有赶往朔阁。而是七拐八绕进了一间温室，取了两片手掌大小的黑色叶子，揉出汁液涂在眼睑上，腾蛇有样学样，两人再回到书房附近时，刚好看见纪末和断尘出去。

“以后她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百花仙君丢下一句，进了书房，细细打量，想知道他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腾蛇在门口愣了好半天，才追了进来：“这个法术也是战神……哦……或者女娲娘娘才会的？”

百花仙君没有说话，腾蛇知道这算是默认了，也看了一圈，他是没觉得这个书房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他们来干什么？”

“纪末我不知道……但是断尘……”百花仙君指着书架下端，腾蛇走过去细看一番，问：“少了什么？”

“百花宫历年的名册。”

腾蛇怔了一下，转瞬明白了断尘拿走名册的动机，叹了口气：“倒是个可怜的孩子。”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哎，当年到底是不是你把……”

“不是。”百花仙君迅速回复了一句，“我到的时候，她的元神已经涣散了……”

“可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传说当初有人扣了她的魂魄，要不赤獍也不会……”

“这个，你应该去问元昊，反正不是我……”百花仙君一转身。出了书房。

腾蛇连忙追了上去：“哎，你最好不要插手管这个断尘的事情，他根本没有把自己当过神族……”

百花仙君定住：“我也没有把他当做神族。”心中却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我自己也不是神族。

“那本名册……”

“一本册子而已，我让梅花再誊抄一本就是……”

腾蛇一时间愣住，忽然苦笑出声，摇着头道：“那我也回凌霄阁了……”

纪末悄悄回到紫熙宫，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刚想推开自己房间的门，门却自己打开了，里面烛光一抖，整间屋子亮堂起来，凌颜端坐于屋中，看着她浅笑：“回来了？”

纪末顿觉尴尬，好像是做贼被逮了个正着，进去关好门，才返身问：“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凌颜上下仔细打量她一眼，见衣衫整齐，丝毫不显得慌乱，点了点头，突然站起身来：“回来就好。早点睡吧，明日我送你下界。”

纪末见凌颜真的要走，奇道：“你怎么不问我去哪里了？”

凌颜挑眉，一张俊颜尽在咫尺，纪末只觉得心突然漏跳两拍，脑中忽的闪现他当初为了让自己进入虚空境界时的一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一丝温暖又带着几许趣味的笑意自凌颜嘴角慢慢漾开，完美的唇线犹如海上的波浪一起一落，充满暧昧的声音在纪末耳边回荡：“我只希望你安全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那一刹那，纪末觉得心脏一定是停止工作了。

凌颜见她一副被吓着了的模样，笑着摇摇头，从她身边越过：“赶快去睡，回去前带你去个地方。”话毕出了门，只留下纪末一个人站在原地。她忽然觉得，凌颜跟以前不一样了，而且是很不一样。她第一次正视到，神仙也是分男女的，凌颜是个男人，还是个好看到不行的男人。

可是，她看看自己，她只是个普通人啊……

纪末上了床，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终于要入睡了，便听到凌颜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猜你现在是醒着的吧？”

纪末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你等一下！”她伸手想去拿衣服，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脱，暗骂自己一声没有见过帅哥的傻蛋，拍了拍自己脸，活动一下面部肌肉。才去开了门，为让自己不那么尴尬，故意笑道：“九重天很多现代东西都有了，可生活方式还是太古代了，也没个卫生间……”却见凌颜的身后跟着两个小仙娥，捧着脸盆毛巾等物，登时愣在那里。

“还不让开……”凌颜微笑，笑容如一弯明月，霎时间把他身后的黑暗驱散了一半，仙女们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纪末只觉得鼻子痒痒的，估摸着一定被“问候”了许多遍。洗漱之后，纪末看外面的天还是黑暗一片，奇道：“这么早就回去了吗？九重天也用不着这么小气吧，难道有六点之前就要退房的规矩？”

“一夜没睡糊涂了吗？不是说要带你去个地方？”凌颜脸上宠溺地笑让纪末觉得有些扎眼，她别开脸问：“什么地方？我觉得要不吃个早饭等天亮直接走吧……”

“九重天的日出，想必你一定没有见过。”

自从遇上这些神灵鬼妖，纪末就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是一句再真理不过的真理，可是九重天的日出，仍是让她感到这世界的神奇已经不仅仅是用“神奇”可以形容的。

她一直想不明白，九重天、竺幻珈境，人界妖界以及黑冥城及地府。到底在这个世界上是如何共存的，云邪说用人类的话来说叫平行空间，可是这个平行空间里的九重天，竟是一年四季都是温暖如春，不分昼夜，连个黑夜都还是神造的。

“这个时候要专心，钟鼓司今日可是很用心，你若错过了，下次我可不会起这么早。”凌颜一句话，让纪末顿时回过神来，赶紧看向前方。

他们站在东面的玉露台上。四周的栏杆上镶嵌着数颗夜明珠，莹莹光芒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身边人的身形，远处本是一片黑沉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能够看出一片白茫茫的云海，慢慢的，这云海仿佛被染了色，柠檬黄，葡萄紫，玫瑰红……云海开始不安分地翻滚起来，仿佛有一只巨人的手臂在下面搅动着，这云海渐渐变成一只巨大的浑身披满彩色云霞的野兽，匍匐在地面，晃动着脑袋，似乎随时准备站起来。几束金色霞光从野兽的背上射出，穿透了上层暗沉的云朵，整个天空都被渲染上一层瑰丽的颜色，突然有什么东西在巨兽的背上抖了抖，一探，再探，似一个娇羞的少女，想在心上人面前展露精心装扮过的娇颜，又似一位沉睡着的勇士，睁开了眼，随时准备踏上新的征途，突然之间，一轮红日映着万丈霞光，跳上了巨兽的背，灼灼升起。

纪末曾经和庄岩一起去泰山看过日出，但那样的景色竟比不了这里的十分之一，九重天的玉露台远比泰山的观日峰离太阳要近，在这里，云海被放大了十倍，太阳被放大了十倍，美景自然也被放大了十倍，而她竟丝毫不觉得刺眼，睁着眼睛欣赏到了绝美的景色。

旭日初升。漫天彩霞，一男一女立于玉露台之上，全身被笼罩在一层金粉之中，玉露台在九重天高度仅次于九重大殿和凌霄阁，而在东面这个方向又没有任何比它高的建筑物遮挡，因此这一画面被许多神仙看了去。

男子身姿优雅，玉树临风不足以形容他的背影，只觉得如晨曦中一点清露，沁人心脾，又如暗夜繁星围住的那一轮明月，在心中那潭静水中投下一个皎洁的倒影；女子衣袂飘飘，倩影窈窕，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与男子站在一处，竟也能抢到那初升的旭日几分光彩，天地间两人的背影仿佛自亘古时分就已经矗立在那里。

九重天一处宫室的二楼，东面临窗之处，一个紫袍男子立在窗前，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右脸上，另一半脸隐在暗处，无论是明是暗，都看不清楚神色。他静静地望着那玉露台上并肩而立的身影，心中多种情愫缭绕，却被他狠狠压了下去。

身后传来一个能令人心神宁静的声音：“无论神鬼灵妖人，多是自寻烦恼，断尘王子心中既有大抱负，又何必与他们一样呢？”

断尘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地藏菩萨：“菩萨既知我心中有抱负，为何还愿意帮我？”

地藏微微一笑：“不破不立，不立不破，恩怨这东西，本就不是一句两句能够化解地了的，若是半刻风浪能够换得一时平静，又为何不去迎接那风浪呢？”

断尘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断尘多谢菩萨。”

地藏摇头：“你不必谢我，有因有果，我只是不去阻止那个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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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纪末再回到人界时，忽然有了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不用再躲藏，不用再害怕追兵，虽然她其实从来没有真正过过那种被追辑的日子，但是不用被通缉的感觉真的很好，或许这就是师父七年让她上九重天的原因吧？师父早就知道她一准会没事？如今没有驯妖师的束缚，重新尝到自由的滋味，至于一百件功德……她不介意做好事。

虽然在九重天的百花仙君好像知道白水的事情，可那晚她听到的话都与白水毫无关系，不过她倒是不愿意再赖在九重天查证这件事了，只因离开九重天时，那些神仙看自己和凌颜的眼神，就让她觉得那些目光是要在她身上钻出一个洞来似的，心上好似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

一男一女看日出，这似乎应该是情侣们才会做的事情，纪末与林小雅不同，之前她一直将凌颜、洛昀以及云邪都看做是与自己不同的神仙，而忽略了她自己一直强调的神灵鬼妖不过都是世上的生灵而已，现在，她是真正发现了，凌颜是个男人的事实。

这个男人曾经吻了自己。

这个男人带自己去看日出。

纪末觉得，她如果不尽快离开九重天，不是在别人嫉妒、猜测或者是鄙夷的目光沉沦，就会在那样的目光中爆发的。

她本想与断尘打个招呼，可发现自己走到哪里都是别人关注的对象，想想断尘估计也不乐意她去道别吧。虽然断尘围攻葫芦山时说的是要拿她上九重天，可是肯定了断尘记得小尘的纪末，从来不相信断尘会这样对她。至于他在人前为何会对自己一副冷淡样子，纪末多多少少也猜到一点，心里有感动有感谢，所以一直还算配合。

才回到人界，短信就一条接着一条，多数是林小雅的短信呼，还有一些是爸妈的，以及一些短信息。纪末草草扫了一眼，先给父母回了电话，确定他们没有什么重要事情后便放了心，然后一边回家一边给林小雅打电话。

“末末，不要回去！那个研究所又找上门了！”接通电话之后，林小雅的第一句话就直冲纪末脑门，“师傅，拐个弯，我想起来要先去另一个地方。”纪末跟司机沟通之后，才对着电话道，“小雅，我刚刚跟爸妈他们通话，他们好像什么也没说啊……”

那边林小雅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找到了我，这次好像不仅仅是927研究所的，来头好像更大一些。”

纪末沉吟一番，问：“你那边安全吗？”

“这样，你到维景大酒店来，我在这边咖啡厅等你。”

“好……对了媚娘回来了吗？”

“昨天回来了一下，今天一早妖界不知道有什么事，孙二派人又把她叫回去了。”

“嗯，我知道了，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到维景。”

“好。那一会儿见。”

927研究所，纪末几乎快忘了这个部门，经过庄岩的那次事之后，似乎九重天出面解决了此事。消除凡人的记忆对神仙来说并不是个复杂的法术，但是这个法术在神族算是一个“慎用”法术，据说神力施展在一般凡人身上，对凡人的身体可能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就好像被某种特殊的射线照射过一样，可能会引起变异，增加凡人患癌症的可能性。

虽然纪末不知道这样的结论是如何得出的，但神仙们似乎都很遵守慎用此法术的规矩，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擅自更改凡人记忆，似乎也与佛家倡导的众生平等之说相违背。所以在927研究所找上纪末的初期，焱煌都是劝说纪末要忍耐，退让，不要给他们抓到把柄即可，只是后来发生了927研究所所长设置陷阱抓捕纪末、洛昀以及研究员战毅抓庄坤时意外见到神族大殿下莫晟的事情之后，神族发现这帮凡人的执念实在太强，这才对他们的记忆做了些手脚。

这么长时间以来，纪末在人界自由了一阵子，却没想到，该找上门的终究是找上门了。

“名片？”纪末接过一张普通的白色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一个电话，“他们就给你一张名片？”

林小雅点点头：“是，就一张名片，不过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有问过我听没听说过927研究所，我当然说不知道，可是他们却一再说要找你聊一聊，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你帮忙，可我打过电话给杨天放，他们并不是跟他一路的，杨天放说，他们很可能是中科院的，也可能是国家更秘密的某个部门。末末，怎么办？你不是说927研究所的那帮人都不记得了吗？可是他们好像很厉害，连我下班后要去跟哪个客户吃饭都知道！”

“他们只找了你，没找我爸妈，或许是知道你了解我的事情。”

林小雅点点头：“他们也问了我很多神仙啊妖怪的问题，可是我确实不知道，所以倒也没为难我……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纪末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林小雅忙伸手拦住她，惊道：“你要跟他们联系吗？”

“他们既然连你下班后去见什么客户都知道，恐怕现在就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如主动一点，不是有个坦白从宽嘛！”纪末微微一笑，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林小雅愣了一下，抽回了手，她约了纪末来这里时就有些担心会有人跟踪自己，所以本来到维景两分钟的步行，她打了两辆出租车才绕过来的，现在想想，或许根本没有把对方甩掉。

“周述……”纪末念着名片上的名字，刚拨了四个数字，忽听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很高兴纪小姐愿意主动联系我们。”纪末转过头去，见到一个带着金丝眼镜，个头在一米七五上下，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个中年男人朝自己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周述。”

这个人看上去坦坦荡荡，没有战毅那么阴沉，纪末心里对他不算厌恶，站起来伸出手去：“你好，我是纪末。”

周述只一个人来，看了一眼林小雅后问道：“两位不介意我坐下来吧……”

“请……”

“林小姐果然是纪小姐最好的朋友。”周述坐下来第一句话便是笑眯眯地这么道。

纪末的笑容冷了下来：“周先生的情报如果做得好的话，该知道小雅只是一个普通人。”

周述笑道：“纪小姐不要紧张，我们对林小姐并没有恶意，要不可能也不会这么快见到纪小姐了……”他顿了一下，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需要纪小姐帮个忙。”

纪末眼眸慢慢抬起，直视着周述的眼睛：“我们是指……”

“国家。”周述正色道。

纪末倏地就笑了，看来今天要上纲上线，接受爱国主义教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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