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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允许我一个人仰望-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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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小清扫了她一眼:“林锡?”
“恩。”尤薇薇把玩着手里的手机,这时掌声又响起来,她们同时看了台上一眼,是倒香槟的环节,层层叠叠的玻璃杯堆成了金字塔形,梅小清有些担心会垮掉,但这想法应该很多余吧,又转过身。
“林锡人挺好的。”梅小清说。工作稳定,性格阳光,人长得也不错,何况对尤薇薇那是叫忠心耿耿,都求婚求了三次了,尤薇薇就是没有被感动——她不相信婚姻。总觉得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觉得男人在婚后就会变。这跟她成长经历不无关系,父母的离异让她觉得婚姻就是不快乐的,还不如恋爱的好,不合适了分手,一个人过也挺不错。
“我还觉得刘政琅不错呢,你也没有好好把握!”尤薇薇又刺她。梅小清的心里黯然了一下,相比起来,她才是最胆小的那个,她连迈出一步的勇气也没有。她把自己锁死了。有时候看美剧,就觉得里面的爱情发生得太快了,只是一眼,一个搭讪,就可以开始一个故事。
但现实里,永远都有这样一种女生,心里再喜欢,也是隐忍。不是等着自己在漫长的爱恋里磨折了所有的热情,就是等着对方能察觉出自己的心意然后告白。
梅小清呢?时光荏苒,她心里的感情却始终在朝圣的路上,而她和他开始的机会,却是更加地渺茫。
“对了,前几天我有见过刘政琅。”尤薇薇迟疑一下说:“他还问起你的情况……说是又分手了。”
“他还好吗?”提到刘政琅,梅小清心里依然有过一丝惆怅。
“不如你自己去问?”
“再说吧。”梅小清轻声地说。
第一次见刘政琅,是在表妹的婚礼上。看到梅小清去外面接电话时,他跟了过去,然后很文艺地搭讪:“请问这串钥匙是不是你丢的?”
梅小清摇头,说不是。刘政琅又说:“要不你把电话留给我,回头你想起来这钥匙是你的,我再还给你。”
梅小清的表情从诧异就到了忍俊不禁。
没有给她迟疑的时间,刘政琅不由分说地拿了她手机往他手机上拨号。
后来,便常常地请梅小清吃饭、看电影、听话剧、散步……梅小清对刘政琅并没有太多排斥,倒也慢慢试着相处了下来。那时候的刘政琅总是会发现他们之间的“共同点”,喜欢吃火锅,喜欢听乡村音乐,喜欢看剧情片,门牌号有相同的一个数字,手机号有相同的尾数,生日只隔着一个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很零碎的事也可以成为理由。
刘政琅的追求直接而强势,但并不让人觉得唐突。那种恰到好处的体贴和浪漫也让梅小清觉得心动。那时,她也想,若是这样相处下去也许就走到婚姻里吧。他们从来不会吵架,甚至连争执都没有,好像没有什么好值得争吵的。去哪里吃饭,她都可以。看什么电影,她都没关系。他忙的时候,她不会电话紧逼,他跟朋友聚会的时候,她也不会查来查去……他骄傲地把她带到朋友面前:“谁的女友都没有我的女友懂事。”
但夏燕说那根本就不是恋爱。恋爱是敏感、是占有欲、是心情会因为对方而起起伏伏,是一天到晚地想要粘在一起,是会在被忽略被冷淡的时候气得抓狂……
那种心情,梅小清在面对刘政琅的时候却是从未有过。她只觉得他很好,体贴、幽默、浪漫,会在她出差到外地时突然地抱着一把玫瑰出现,会在她加班的时候送来热腾腾的晚餐,会在她的生日时为她办一个Party,也会在过马路时妥帖地牵过她的手。但她的心却是静的,就算一连几日都没有联系,也不会感觉到不安。
就那样温吞地相处了两年的时间,直到刘政琅说分手。
是在后来明白了,她的感情只能那么多,给了一个人后,就没有办法再给别人了。


第五章 无法抵达的爱,悲伤地蜕变成了喜欢
新郎新娘一桌一桌地过来敬酒,伴郎和伴娘在左右。远远地看着任远过来,她有些紧张,看了尤薇薇一眼,她正在剥虾。
走近的时候,姚伟正巧站在梅小清身边,一桌人都举着杯子站起来,任远在姚伟的旁边。
“新娘这么漂亮,姚伟你是怎么追到的呀?”姜艳起哄着说。
娇小玲珑的新娘脸微微地红了,羞涩一笑:“其实是我追的他。”
“说来听听”,众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新娘深深地望了姚伟一眼,微笑着叙述起来:“认识姚伟是大二,我抱着一本书穿过操场的时候,感觉到我的发丝突然被扯了一下,蓦然抬头的时候看到姚伟朝我挥手,别动!但,我的心,就微微地动了。姚伟的鱼钩勾住了我的头发。我总觉得这是一种奇妙的缘分。为什么不是早一秒也不是晚一秒呢?是我走到那个位置的时候,然后撞到了他的鱼钩。”
“大二的每个星期四的下午,我都会和好朋友夏千去学校的操场参加钓鱼社的活动,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我们都是重复一个动作,怎么把鱼线抛得又稳又远。那个时候,我和夏千隔着一段的距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其实我的目光是落在不远处的姚伟身上。有时,姚伟会走到我的身边来,帮我纠正手的动作,或者帮我调整鱼竿。他的个子高,瘦,穿淡色的衬衫,我的心便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然后悄悄挪一步脚,让脚下的两个影子贴得更紧些。那时候,我知道姚伟在一家书店里打工,所以我总是去那里买书,而且挑了他快下班的时间去,这个时间他正好要回学校,所以我们可以一人骑一辆单车穿行在微温的黄昏里。有时候我会稍微慢一点,会看风把他的衬衣吹得鼓起来,很有感觉。”
“我去跟姚伟说钓鱼社应该有自己的社服,姚伟点点头,挺不错的。我终于有了和姚伟的合影,我很喜欢他,喜欢到了会把他的声音录下来,夜里一遍一遍地听,喜欢到了用所有的钱买一根让他喜欢的鱼竿,喜欢到了每天给他送自己亲手做的饼干,看着他咬一口的时候,心就腾开出花朵来。后来,我终于告诉他了……”
听着新娘细细地叙述,梅小清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意。原来不是所有的暗恋都只能是“暗藏”的心事,还可以这样主动,这样的积极。但也许她的性格永远都是这样优柔寡断,这样停驻不前,然后真的自暴自弃。
“怎么不喝酒?”看着梅小清杯里的饮料,姚伟不满地说:“今天哥们结婚,兄弟姐妹都必须要喝酒,还要一醉方休!”
梅小清平日里也不是滴酒不沾,这个时候拒绝倒显得做作了,干脆仰头把杯子里的可乐喝尽,准备找白酒的时候,任远接过了她的杯子,国窖1573,52度的白酒。她看着他倒了小半杯,接过来的时候,手指与手指不经意地触碰,有火花在心里滋了一下。
姚伟是谁都不放过,又逼着林一把饮料倒掉,换白酒。
“一会儿还要开车,真不能喝。”林一笑着推辞。
“你的酒量我又不是不知道,以前没少喝多了,结婚了倒转向了。哈哈,那时候下了晚自习,找地方吃烧烤喝酒,然后跟我说……”姚伟卖着关子。
林一打着哈哈,扫了罗君亦一眼:“是要爆隐私?那我也有的说。”
“什么隐私,说来听听?”姜艳感兴趣地问。
“真要说?”林一促狭地看了新娘一样,再看看姚伟。
“早就交代了!也没啥事……还是得喝酒!”姚伟转移着话题:“谁不曾年轻过呀,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
“对了,周传祥今天有事来不了,说是下次补上喝酒的事。”杨大磊笑着说。
“哈哈,说起他来,我总是想起高中时候关于他最经典的一件事。”林一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悠悠地说:“有天夜里,我们都还在寝室里看书,一会儿听到这小子迷迷糊糊地说梦话,王娟,我喜欢你。太搞笑了,我们才知道原来他暗恋王娟,把他弄醒后问他梦到什么,打死都不承认!”
“后来他们谈了,大学里有过一段,又分手了。挺可惜的。不过王娟是班上最受欢迎的女生,很多的人喜欢,陈淳,听说你也暗恋她?”
陈淳赶紧撇清:“不是她。”
众人抓到他语句里的漏洞:“那是谁?说,反正都过这么多年了,也没关系了。”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班上肯定很多人知道。是苏羽。”陈淳挠了挠头:“你们这帮人,到底在爆谁的隐私?话说高中时候最受欢迎的应该是任远吧,在座的女生是不是都暗恋过他?”
其实只是随意地扯开话题,但梅小清的心里咯噔一下,就好像问一个醉酒的人你喝醉了没有,他肯定就会说没醉一样。梅小清突然地说:“我没有!”语气又快又急,辩解得很突兀,然后她看到了任远的目光,懊恼得几乎要把舌头吞下去。他的目光冷冷的,就好像说:你真无聊。又好像说:神经,谁在意。
她满脑子浑浊混乱,阳光仿佛被连根拔起,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一句抬举任远的话,谁也不在意,这样的否定是想要竭力地撇清关系吗?是想要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吗?还是想要在任远的面前维护自己一向清冷的样子?
空气怔怔地,好在尤薇薇及时地转移着话题:“我也自爆个隐私吧,陈淳,其实那时候我暗恋你来着。”
众人大笑起来,起哄着:“那还不喝杯交杯酒,为未了的情缘。”
尤薇薇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走到陈淳的面前,在喧闹里和陈淳手绕过手地喝了交杯酒。气氛一下活络起来,就连开始说不喝酒的林一也跟姚伟连喝了三杯,又被其他人连灌着。梅小清和大家一起喝了手上那杯烈酒,从喉咙处咽下去的时候,辛辣把胸腔默默地撕开。她缓缓起身,她需要一个地方,安静的地方让自己浑浊的思维静下来。她对自己太失望了,她无比讨厌现在的自己,无比憎恶现在的自己。
她甚至想把自己的脸揭下来,看看最真实的自己,是怎样一副模样。
走出宴会大厅,走到安全通道,推开门,坐到台阶上的时候,觉得胸口犹如白雪覆盖一样,冷得刺骨。不是十八岁的梅小清,不是二十一岁的梅小清,是二十八岁的梅小清,为什么年纪在长,在面对任远的事上,永远都是这样横七竖八地呢?
她想起一个读者的来信,她问她常常给周围人带来尴尬,要如何调节情绪?她对那个姑娘说,想要调节情绪,就去超市捏捏方便面。纯粹是插科打诨的回答,但现在,现在的她,很想要这样做!
真的假的,谁又在意呢?就算她什么也不说,也当是对任远的一种表白。
喜欢你的。
喜欢了很久。
喜欢得很辛苦。
喜欢到了不知道怎么放弃,是一种惯性,是一种潜滋暗长的感觉。
其实也有做些事的。
在无人的教室里,为任远整理抽屉,便是一件。他的抽屉有着男生一惯的凌乱,书角一页一页地卷着角边,折出很多痕迹。大书放在小书上。作业本穿插在里面,还有课外书、钢笔、字典、文具盒、碎纸张……
尤薇薇站在教室的门口帮她把风,她知道她这个愚蠢的行为,也由了她。原来好朋友就是一边劝着你别做傻事,又一边纵容着你,原谅着你。
如果有同学从走廊里走来,尤薇薇就会很大声地跟他(她)打招呼,梅小清便迅速地合上抽屉,然后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情绪带着小小的雀跃和欢喜,会吓他一跳的吧,会猜来猜去是谁做的呢?不过喜欢他的女生那么多,他是不会猜到是她的。
他用的是浅蓝色的墨水,字迹清秀苍劲,在书本上,在作业本里,到处都是,每一行的字迹都平整干净,她会把书本端起来,深深地嗅一下,把那种书页清爽的气息吸进肺里去——那是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从二楼的窗户可以看到树影斑驳,明晃晃的让人迷炫的光斜斜地投影进来,透过玻璃窗的边框,被隔得一隅一隅,那些在光亮里被放大的尘埃,像水母一样,沉沉浮浮。一排又一排的书桌,涂着咖啡色的油漆,是用过很久所以显得旧了,每个桌面上几乎都堆了书或者作业本。很安静,黑板上有一些罅隙,上面还有没有擦的语文课要点,后面的板报上五彩斑斓,都是些名言警句,哲文诗歌,用彩色的粉笔勾勒出漂亮的花边,在墙角处有簸箕,有几把歪歪扭扭的扫把,讲台上放着没人认领的试卷,不知是不是故意忘记写名字,这些微小的部分她也注意到了。或者,她还看到了自己,看到她眉梢上那种淘气,看到她小小面孔上,清冷却又奕奕的情绪,以及自己形销骨立的锁骨。齐耳的短发,平整的刘海,眉毛应该是五官里生得最好的,又浓又黑,在眉峰的时候有小小的弧度,眼睛、鼻子、嘴唇,还有脸型都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身材没有完全地长开,像一枚小小的,小豆芽。本来就是已经很普通的长相,很普通的身材,却又是紧紧把自己包裹的个性,就像是有无形的壳,把自己盖了起来。
是与任远很接近的东西。她把每一本书都拿出来,抚平所有的褶皱,然后又一本一本地归类,每一个动作都很缓慢,就好像是一个慢镜头,把本来几秒就可以做好的事延伸起来——坐在想念他的时光里,感受爱恋如花,一束,一束地开着。
嗬,其实也不是那么苦涩。
一格一格地摆好,侧着头,认真地看一看,若是有差错再重来一次,不能漏掉一个不好的地方,所有能想到的,最有利于他的都想到了。
长久地凝视,然后合上抽屉。
开始细细地擦他的桌面,木质的旧的书桌不知被多少人用过,上面有各种钢笔字的痕迹,即使墨汁擦掉,那种油漆被踩过的痕迹却依然存在。有英文单词,有陌生的名字,还有用圆规在桌面上画的圆,以及一些涂鸦。梅小清一点一点地揩着,把能擦掉的全擦掉,头垂得低低的,一缕头发散落下来,脸微微地有些红,有时会抬头看看站在门口的尤薇薇。
尤薇薇的目光里有很复杂的东西,无奈、同情、不屑……有时候她真的很想拿一根棍子一头敲昏掉梅小清,看能不能让她选择性失忆,结束掉这种无谓的行为。
“你知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吗?”尤薇薇问。
“是明明喜欢,却不能告诉他?”
“是马上要考试了,别人在复习,而我们却在预习!”尤薇薇认真地说。
梅小清一下就笑了。
“这不是玩笑话,这是你们的差距。只有三种可能,一是你去表白然后被拒绝,第二种是你不表白但他察觉然后被拒绝,第三种是不管你怎么做都会被拒绝。”
“我没有想过要让他知道。”梅小清气馁。
“既然这是你想做的事,我不会阻止,但我不希望你因为他不喜欢你这件事而不开心,而受伤。你现在做的,我们就当成是一种暗恋的历程,过程是这样,但结果,不重要。”她苦口婆心。
“我知道了,而且,我并没有想过结果。”她幽幽地说,但心里好像被撒了一把碎玻璃。
这样的谈话常常都有,每每都是以梅小清的一句“我知道了”做结束。
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
暗恋就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不需要被听到。
那么,她可以伏在他的书桌上,脸贴在冰冷的有划痕的板面上,对着一抽屉的书,对着板面下那个装满书的抽屉絮絮地说话。这里便是她的树洞了,她的睫毛上有雾水一样的东西,抖动的时候,颤颤地,颤颤地。
整理书桌后,她的情绪会变得格外的好。她跟尤薇薇走在回家的路上,踢踢踏踏地拖着步子,她们会追逐,会打闹,书包在背上一搭一搭的,阳光清澈。
原来。暗恋就是心里的那株樱花树,空前绝后地盛放,就算凋零,也有着凄然的美。
“不舒服?”听到声音的时候,梅小清的心里滕然了一下,但她没有抬头,没有站起来。她坐在婚礼酒店的安全通道里,坐在冰凉的阶梯上,她抱着自己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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