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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破城-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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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灯微暖的橙光笼罩着她。手中这沓厚厚的影印本已被她翻得很旧,纸张经风吹日晒,膨松开来,比原先厚了许多。这数月来,她日夜与这本子打交道,白纸黑字早已不仅是白纸黑字,而是跃然纸上的公主、将军、百姓、敌人,所有人物都已融入她的生命,成了她的一部分。

故事临近尾声。孤城被困太久,城中粮草耗尽。公主将自己的食物省下,分给快要饿死的孩子们。将军隐忍着,事后淡淡地责备,“你是军心所在。你若倒下,城是守不住的。”

公主望着满城饥民,哽咽道:“若是族人都死了,我一人独活又有什么意义?那将是我的耻辱。”

将军不许她消极放弃,又把自己的食物拿出来让她吃。

公主拒不肯吃,两人争执,将军终于动怒,失手打了她……

梦非轻轻抚摸纸上这些文字。很快就要拍到这几场戏。剧情渐入高潮,这个本子终于要翻到尽头了。而最后等待着两人的,却是一个悲剧。

相爱却被迫分离,因为有战争,有死亡,还有道德的铁链、人性的枷锁……

梦非轻轻叹口气,合上剧本发起了呆。

房间里的电视一直开着,声音低低的,本也没人在看。忽然有什么内容吸引了梦非的注意,她抬起头。

Discovery频道在播放动物节目,正介绍鳄鱼。自三叠纪至今,鳄目已存在了22亿年,堪称活化石。长相凶恶的尼罗鳄分布在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地区,是非洲最大的鳄鱼,体长可达5米,每年造成约200人死亡……

梦非听了忽感一阵不适,匆匆按下遥控,关掉电视。

“怎么不看了?”张姐淋浴出来,“你不是最喜欢‘发现’频道?”

“累了。张姐,我先睡了。”梦非拉起被子躺下去,按熄床头灯。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不停闪现各种画面。凶猛的巨鳄冲出水面,突袭在岸边玩耍的男孩。男孩被咬住腿部,危在旦夕。男孩的父亲赶到……

梦非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犹如从噩梦中挣扎醒来,头剧痛。她从小怕蟑螂,怕西瓜虫,怕所有多脚多毛的小虫子,对大动物从无恶感。可自从席正修对她说过儿时遭鳄鱼袭击的故事后,鳄鱼荣升她头号梦魇。

她知道自己在热烈地、无可救药地爱着他。

因为这种爱,整个世界在她面前变了模样。

爱让她失去自我,仿佛成了木偶,由一根根丝线牵动着。而丝线操控在那个人手中。她因他的快乐而快乐,因他的痛苦而痛苦。他在场的时候,光线变得明亮,色彩变得鲜艳,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画面,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都是美妙的。他缺席的时候,一切都黯淡无光。

她恋慕他,甚至渴望成为他的一部分。从此,在她的世界中,数学是可爱的,沉默是动听的,墨鱼丸是最好吃的食物,鳄鱼是最可怕的动物。

在某些瞬间,她感觉到自己对他的爱,充满了她身体的每一处,充满了全世界,充满了整个宇宙空间。由此她知道,少年人的激情是可怕的,那狂烈的热忱,那对爱情的盲目奉献,具有一种既令人畏惧,又让人为之深深着迷的力量。

她闭上眼睛睡去,试图冷却内心那团几乎要将她融化的灼热火焰。

9

这天片场午休时分,梦非碰到尴尬问题:她想上厕所。但全组女生一时间都在忙碌,无人陪她。

在野外工作,最大的困难就是上厕所。男人相对好办些,荒郊野岭随处可以解决。女生则要谨慎,往往需要走得更远,寻找更僻静的地点。

平日里梦非都是与场记姐姐或导演助理一起搭伴寻找合适地点。但这天场记姐姐正与摄影师核实上午拍摄时的几个问题,而新来的导演助理因业务不够熟练,处事又不够机敏,正在被费导大声责骂,梦非更不敢去打扰。去找服装和化妆组的姐姐们,她们也各自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陪她。

在剧组就是如此,谁也不是谁的保姆或知心大姐,一忙起来全都自顾不暇,谁也没有义务对旁人守望相助。

梦非正发愁,忽然听到席正修在一旁轻声说:“往山冈上走约一百米,左转,有一块大石,后面有一片草丛。”

她先是一愣,随即听懂他的意思,脸唰地绯红。

他如何看出她的难处?她觉得尴尬。

其实,在剧组生活,人人都要学会野外求生。大家都这样,吃喝拉撒,正常需求,没什么可害羞的。可她仍觉得窘。

她往山冈上看看,想独自上去,又有些害怕。无人看守,万一有其他人也恰在那时上去方便,岂不尴尬。就算不撞见人,万一在草丛里撞见蛇蝎毒虫,不幸遭袭,孤身一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他看出她心事,摁熄了手中的烟,“我带你去。”

途中他们都保持沉默。梦非有一丝恍惚。席正修一贯沉静慎独,从不主动理人,今天怎会留意到她的难处,还肯带她走那么远的路?

她心中泛起一丝甜蜜,却又觉出一丝不妥。照理这种事该找女生结伴同去的。一个大男人带一个女孩去上厕所,又在荒郊野岭,显得很不妥。

她又不禁想起这一个月来两人间的种种疏离与暧昧,想起他发烧的那个夜晚,想起舞会,想起他在舞会后对她说的那些话。真的有什么事情在他们之间发生了吗?有一种感情已经产生了吗?是爱情吗?男女之间的爱情?这样下去会有怎样的后果?他在引领她的这条路,前方会有什么?

她思绪纷乱地跟着他走,知道此刻不能再想那么多了。人有时无法选择自己的道路。出于直觉带来的信任,她愿意跟随他,也只能跟随他。

他们往山冈上走了几分钟,走入一片无人区。草木茂盛,有山雀叽喳飞过。他指给她看那块大石,随即背身走远。她稍有犹豫,慢慢走进石头后面的草丛,又忍不住探身看他一眼,只见他已退回到十米开外的山路口。

虽然知道他可以信任,但她的心还是跳得有如打鼓,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快速解决,从未这样紧张害怕过,仿佛做贼。

胆战心惊过后,她走出来,见到他站在山冈上的背影,沉静踏实。她气息终于渐渐平复,心跳也正常起来,又暗笑自己多虑。

他静静伫立着,眺望远方,像在沉思什么。

她想喊他一声,招呼他一起下山,又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觉得这样的招呼太轻率。于是她走过去,悄悄站在一旁,没有做声。

他知道她走过来了,却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站着。他的沉默像是一种邀请,邀请她走进他的精神世界,分享他看到的苍茫美景。

她顺着他看的方向纵目远眺,望见远处有乌云,黑压压地笼罩着青山绿野。风吹云动,光线在瞬息间变化万千,乌云镶起金边,壮美而绚烂。

他忽然开口对她说话,“记得儿时,我刚回国与外婆一起生活的时候,城市还没有那么多高楼。夏天常有雷阵雨,能看到天边黑压压的乌云翻滚过来,盖住整片天空。天色瞬间就暗下来,很壮观,就像那边。然后,有暴烈的大雨,冲刷整个世界。几分钟后天又重新放晴。每当那时,我就很快乐,仿佛回到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感受到大自然的绮丽。

“后来,越来越多的摩天楼迅速盖起来,城市变成大都会。人们困居都市,在玻璃森林间穿梭,行色匆匆,不再理会天空。事实上,巨楼林立,把天都遮住了,蓝天白云也只是玻璃墙上影影绰绰的映像。

“我一直拍戏,也是因为可以经常离开城市,去往陌生的地方,或者投身野外。感觉自己离真实的生命更近一些。”

他望着远方慢慢说出这些话,既像在对她倾诉,又像在自言自语。

她说:“有没有想过当个诗人,把这些独特而丰富的感受写下来?”

他笑一笑,轻声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用任何文字去描述去记录这自然之美,都是苍白而软弱的。一切留在心间,足矣。”

她安静地听着,心中升起难言的感动。

大自然沧桑美丽,藏着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所有生命秘密。那是世俗都会绝没有的风情。所谓大美,就是如此了。

她与他并肩望着山谷间的壮阔天地,久久无言,心存敬畏与珍惜。

正文 第20章 日暮苍山城破(5)

每次和他单独在一起时,即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她也能感觉到内心有股温暖的眷恋。

她转过脸来看着他。长期在野外风吹日晒,使他的脸部轮廓显出坚毅硬朗的特质,非常具有男性气概。

她仰慕他,渴望进一步了解他。

他的心,像一面蔚蓝平静的海,深不见底。若想一览那幽邃壮阔,唯有潜入深处,可她却尚不识水性。

10

高考时,他数学交了白卷,震惊全校。

他完全有实力考入名校,却自甘放弃前程,老师们痛呼可惜。他不做任何解释,以自己的方式祭奠了青春岁月的那场悲剧。

他没有上大学,十八岁进入社会,四处打零工,咖啡店、酒吧、杂志社、书店、动物园、宠物商店、模特公司,什么工作都做过。

他付出很多时间和精力来努力工作,填满每一天。

他没有文凭,但其他优点非常多,做事认真、形貌出众、性格谦和,又有吃苦耐劳的韧性,及睿智沉稳的处世能力,因此在各行各业都受欢迎。

他并不在乎收入,只愿享受每份工作带来的独特体验。

他说,生命之珍贵价值在于每一日。

周末,他去孤儿院做义工,教孩子们读英语、做手工、认识昆虫;礼拜天则去教堂做司琴,演奏圣曲抚慰世间悲伤的心灵。

他早早参透了生命无常,早早放弃了漫漫人生中一个又一个世俗目标——考试、升学、取得文凭、结婚生子、规划职业、积累财富、置产置业等等。

他十七岁便看透人生的悲剧实质,从此变得冷漠淡然,不再期望实现什么、赚取什么、持有什么。于他而言,人生是一场付出与耗尽的过程。他变成了一个悲观主义者,无所希冀、无所依靠,唯一信念只是珍重当下的每一刻。因此他再也不畏惧失去任何东西。

不问终极意义,只在每一天全力生活,不论悲酸甜苦,都尽情体验。

因此他看似极度地入世,实际上也极度地出世。

二十岁那年,他被星探发现,受邀主演电影。人生翻开新篇章。

第一次拍戏是在锡林浩特草原。因路途遥远,剧组就在草原驻扎。每日晨起看日出,风景壮美。牛羊成群,生命鲜活朴实。

他爱上这样的生活。而观众们也爱上他。这份工作一直做了下来。

因为拍戏,他游历过许多不同的国度,到过沙漠、丛林、海底、悬崖峭壁,甚至700米深的煤矿矿井。

那都是极为珍贵的人生体验。

也因为拍戏,脱离了城市生活所带来的丰富便利,需要人形成极好的适应能力。

他不畏艰苦,回归自然,体验失去一切、无所依靠的感觉。

人依然要活下去,并且感受生之喜悦。大凡世上最美好之物,都是出自于艰苦磨练之中,如宝剑,如梅花,如磨碎的麦子,如耕松的泥土。

她听闻这一切,心生感动。

他儿时随父母四海为家,成年后又因工作需要辗转各地。他的生命如此丰盛充沛,闪出光泽,令人喟叹。

所有那些丰富的东西,对她来说,只是百科词条中的一行行铅字,或者地图册上一个又一个的小小圆圈。但对他而言,却是最真切的经历与体验。

他的人生已有沉甸甸的重量。

可为什么,他依然还是孤独?

表面看来阳光谦和的他,内心其实深邃幽暗。

他似乎一直在沉沦,在等待,在实践中体验并消磨时光。

他经历了如此丰富的人生,却似乎不再渴望从这世间获得什么,亦不再相信有什么能够填补内心失陷的那一处。

11

几天后,大队进入山区拍摄伏击戏。然而天公不作美,阴云密布,大风横扫,山坳里的黄土漫天飞舞。

拍外景最怕这种天气,不仅拍摄无法进行,连车门都无法打开。只要下车站到风中,不消十分钟,浑身一层黄土。

根据天气预报,这阵风刮刮就会停的,于是全剧组十几辆车就在山沟里横七竖八地停着、等着,很是壮观。

梦非在导演组的车上。车门紧闭,窗缝里传来风声啸叫。窗户上已蒙了一层土,渐渐无法看清窗外。

费导手中的对讲机沙沙地响起来。摄影师说:“再等下去就没光了,今天恐怕拍不了了,不如回吧。”

费导想了想,同对讲机说:“再等等吧,风会停的。没光了可以转景,挪到山上有光的地方,追着光拍嘛。”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又传来摄影师的声音,“是,一会儿太阳下山了,咱追到美国去拍。”

一车人都笑起来。

摄影师和费导是老搭档,调侃起来常常没轻重。那天要拍一个慢镜头,摄影师问费导,胶片升到多少格?

费导让他自行决定,“看着升点儿就行了。”

摄影师丢来一句,“好,好,先给你生(升)一对双胞胎。”惹得在场的人都捧腹大笑。摄影师是组里唯一敢公开调侃费导的人。

又等了一会儿,风更大了。尽管费导对拍摄进度感到心焦,但如此天气实在无法拍摄外景。他又和摄影组及制片组商榷了一阵,决定收工。

车一辆一辆地掉头往回开,在山坳里形成了一支缓慢行进的车队。

导演组的车走在最后。梦非透过模糊的车窗向外看去,车队浩浩荡荡,有如长龙,每辆车都被尘土染成了黄色。

金副导演笑说:“回去大家都得洗车。今天从咱们这些车上洗下来的沙和土,估计够盖一栋房子了。”

金副导演是个乐天派加混混,从不担心拍摄进度之类的事,只喜欢在姑娘面前卖弄幽默,故作诙谐。梦非和两个姐姐给面子地笑了几声。

其实,除了制片方,组里没几个人真正在乎拍摄进度。大家都是来按工时领薪的,碰上天灾不能拍摄反倒觉得欢欣——难得可以偷一天闲了。

不能拍戏,时间突然多出来。傍晚,导演组召集主创们聚餐。

又是聚餐,梦非暗叹。她挺头痛这种聚餐,一顿饭吃上两三个钟头,坐得腰酸背痛,看一桌子男人抽烟喝酒,说些陈年笑话,好没意思。

不过这天却有了点新花样。一众人酒喝到高兴时,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游戏以最简单的方式进行,转汤勺,勺子转停后,被勺柄对准的人必须选择做一次大冒险,或者回答一个真心话。

无论是大冒险还是真心话,内容都非常低俗:一口气喝光整瓶啤酒;去向餐馆领班索要三围尺码;交代当天所穿内裤的颜色;坦白婚后曾与多少名异性有过非正当关系。诸如此类,每一种问题都相当无聊。

有人向制片人发问道:“你内心还有没有欲望?”这是唯一一个让梦非觉得有点格调的问题。大家说制片人什么都有了,功成名就,家庭幸福,老婆年轻漂亮,儿子聪明伶俐,房子几套,豪车几辆,还有两三个地下情人。

制片人倒回答得爽快:“当然有。”

众人追问他是什么。

他笑笑,吐一口烟,悠闲地说:“更多、更大、更好。俗人嘛。”

大家又追问,更多的什么?更大的什么?更好的什么?

他笑而不答,“真心话只需回答一个问题,我都答两个了。”

梦非暗自感慨,一贯高高在上的制片人倒也有诚实可爱的一面,对欲望直言不讳。的确,人的欲望永无止境。更多、更好、更大,谁不是这么贪婪?至于具体内容,是女人,是钱财,是名望,还是别的什么,自己去想象。俗世人间无非就这么些想头,小猫小狗都懂得。

梦非稍一走神,新一轮游戏又开始了。勺子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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