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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学-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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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里鼓以动他们,你明白了吗?我还有话跟你说……”他的话看来是没法说下去了,他家
的房门被一个红鼻子小老头打开了,老头儿的卷发用小皮条束着,手中提着瓶伏特加,可能
喝醉了。
“咱们杀盘棋吧?”他借着酒劲兴致勃勃地说,他看上去是个很有趣味儿的人。
“这是我岳父。”老警察沮丧地向我介绍说。
几分钟后,我告辞了。尼基弗勒奇的妖艳太太送我出来关门时,捏了我一把,有点献媚
地说:“您看那片云彩,像着火似的。”
天空晴朗,那片金色云朵,渐渐消散了。
我不得不给老警一个公正的评价,我也不是想惹我的老师们生气,但是我还要说:警察
对当时国情的分析更加鞭辟入里。一只大蜘蛛,通过无数条紧密纠缠和约束生活的无穷不尽
的线,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我没多久就发现了许多许多这样那样的网络了。
晚上关了店我被叫到玛丽亚房间里,她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她奉命来了解我和警察的会
谈情况。
我一五一十地向她讲述了整个过程,她听完后大吃一惊道:“天呵。我的上帝。”然后她
就像只老鼠似的,满地乱转,若有所思,“面包师没向你打听过什么吗?原来他的情人是老
警察的亲戚。得把他赶走。”
我站起来靠着门框,她的话激怒了我。她说“情人”这个词说得太顺溜太不负责了,还
有就是她干吗要赶走面包师?
“以后您要多加小心。”她说话的方式和往常一样,我的感觉也没有改变,永远的狼狈
和尴尬。此时玛丽亚背着手站在我面前说:“您怎么老是那儿郁闷?”
“我外祖母刚刚去世了。”
她对这件事好像感了兴趣,于是她面带微笑说:“您爱她?”
“当然。您不问别的了吧?”
“大问了。”
我离开了老板的妹妹。当晚写了首诗,其中一句依然记忆犹新:你真是爱慕虚荣。
从那以后就决定大学生们少到面包店来,找不到大学生,我的问题就没人解答了,只能
把有关问题记在笔记本上,到时候一总儿问。有一次,我累的写着写着就枕在笔记本上睡着
了。面饣师偷看了我的本儿,他叫醒了我:“喂。你写的什么呀?加里波得为什么不驱逐皇
上,加里波得是谁?他怎么敢驱逐皇上呢?”
他愤愤地把笔记扔到面粉橱上,钻到炉坑烘烤面包去了,他在那儿还喋喋不休地说:“你
说你不驱逐皇帝陛下,简直是笑话。最好放弃这个念头,你这个书呆子。我记得五年前在萨
拉托夫,宪兵们捉了许多你们这种书呆子。我记得五年前在萨拉托夫,宪兵们捉了许多你们
这种书呆子,就像逮老鼠似的,哎。你不知道尼基弗勒奇早就盯上你了,你以为驱逐皇上像
赶只鸽子那么轻而易举吗?”
他好心好意劝了我半天,我不能正面回答他,因为店里有令不让我和面包师谈禁区以内
的危险话题。
当时有一本小册子在全城传播,读过小册子的人们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我让拉甫洛
夫帮忙找本看看,可惜他没有找到。
”唉,。我说老弟,别抱希望了,早就没了,不过,我倒是听说有个地方近日要宣讲这
本小册子,到时候我带你听听去……”那是圣母升天之夜,我和拉甫洛夫一前一后约五十丈
远行走在阿尔斯克波尔昏暗的大地上。尽管旷野里人际皆无,我仍然按拉甫洛夫说的去做,
我时刻提高警惕,一边走一边吹口哨,唱着小曲,俨然一副醉洒工人的样子。这时旷野上昏
暗而寂静,黑色的云朵缓缓地飘动。掠过大地上空,金黄色的落月隐藏在云间,水洼地闪动
着银灰色和铁蓝色的光,不时发出沉沉低吼的喀山城被我甩在身后了。
拉甫洛夫停在神学院后边果树园的栅栏边,我赶上去,越过栅栏,穿过杂草丛生的果园。
树枝上有露水,一碰就落下来打湿了衣服。我们来到一幢房子的墙脚轻轻扣击窗板,一 个
络肋胡打开窗板,他身边一片漆黑和沉寂。
“谁?”
“从亚柯夫那儿来的。”
“进来吧。”
这个黑洞洞的屋子里,挤了很多人,可以听到衣服的摩擦声,人们的轻咳和议论声,就
跟地狱差不多,有人划了一 根火柴照照我的脸,一下子有许多黑影投在地板上。
“人都到齐了吗?”
“齐了。”
“挂好窗帘,别让灯光漏出去。”
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来:
“谁这么自以为是,把我们带到这个多少万年没人住的房子里开会?”
“小点儿声。”
屋角亮起一盏灯,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条木板架在两个箱子上,上面坐了五个人,
就像乌鸦栖息在树枝上一样,小台灯放在一个倒置的箱子上,靠墙处坐了三个人,窗台上也
坐着一个人,这人长发,脸色花白而瘦弱,除了他和那会儿打开窗板的络腮胡子,其他人我
都认得。
络腮胡子低声说,他下面即给家读那本小册子,它是脱离民主党的普列诺夫撰写的文章,
名为《我们的分歧》。
地板上有人气鼓鼓地叫道:
“这我们早知道了。”
我喜欢这种秘密的场面,它让我兴奋不已,神秘的诗就是最好的诗。我感觉自个儿仿佛
成了做祈祷的教徒,还联想到古罗马时代教徒们在地下室里秘密祈祷的场景。屋子里一 直
充满了人们的低语声,但听得还很清楚。
“胡说八道。”屋子里不知是谁气忿地吼了一句。
在黑暗的房间里,朦朦胧胧地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可能是件铜器,也许是罗马时代骑士
们戴的盔甲,我估摸着是炉子通风门上的把手。
房间里纷乱的嘈杂声和朗读声混在一起,也搞不清人们在谈论什么,突然我头上响起一
个嘲讽的声音:“咱们还听不听了?”
这是那个长发、苍白的青年在说话。这句话效果不错,屋子里顿时沉寂下来,只剩下孤
零零的朗读声了。屋子里有许多红红的火光在闪动,后面一张张深沉思虑的面也,有人大睁
着眼,有人使劲儿眯着眼,屋子里乌烟瘅气,硝烟迷漫。
文单太长了,就连我这个对语言通俗、文词流畅、观点鲜明、情有独钟的人都厌烦了。
朗读声猛然停止,立刻响起了一声愤怒的喊叫:“叛徒。”
“一纸空文。……”
“这分明是在亵读英雄的鲜血。”
“这是在喀涅拉罗夫和乌里扬诺夫牺牲之后……”那个苍白的青年又发话了:“先生们,
可不可以用正常的言词的反驳而不用咒骂呢?”
我向来讨厌人们争论不休,也不喜欢听,再说要想谷分辩出个所以然来也十分不易,再
加上辩论者自视清高的傲气劲儿让人看了怪难受的。
长发青年从窗台上俯身对我说:
“您是彼什柯夫?我是弗得塞也夫,我们认识一下好吗?
说实话,在这儿呆下去没有什么收获,我们离开这儿?”
我早就听见过这个名字,他是个沉稳庄重的小组头目,我十分喜欢他苍白而生动的脸和
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我们边走边谈,他问了我很多话:有什么工人朋友?读什么书?闲暇时间多不多?他还
说:“我知道你们那个面包店,可使我奇怪的是您怎么浪费大好时光去干那些毫无意义的事
情呢?”
我跟他说我自个儿也认为自己这样做一无所获,他十分满意我的。一面紧握我的手,一
面发出宏亮的笑声。他告诉我后天他要离开这儿三个多星期,等他回来再设法和我见面。
面包店经营的越来越红火,我自个儿的事情却乱成了一 团新作坊不但没有减轻我的工
作量,反而更加重了。我里里外外的事都得做,除了作坊里的事,就是往外送面包:私人住
宅、神学院、贵族女子寄宿学校。
那些女学生们常常趁挑面包的机会,把小纸条塞给我,在那些美丽的信笺上居然写着毫
无耻的词句,尽管字写的很幼稚,但思想似乎已经“成熟”了。
每当那一群欢快、洁净、俊秀的贵计算所小姐们娇喘微微,极尽媚态,伸着粉红色小爪
子转着我的面包篮转的时候,我就想:到底是哪几位小姐写下这样的信笺呢?她们真的不懂
她们写的是什么吗?我不禁联想起“烟花巷”来,自个儿寻思:“难道那条看不见的线从烟
花巷延伸到这些贵族小姐身上女学生拦住,她十分紧张地轻声说:“劳驾你把这封信按上面
的地址送去,我会你十戈比。
“看着她欲哭还羞的样子:眼里含着泪,紧咬嘴唇,脸和耳朵都红了。我大方地接过信
封,没要她的十戈比,把信送给了高院里一位法官的儿子,他脸上的红潮一看就知道是害肺
病的,这个身材高大的大学生接过雠就打算给我五十戈比的报酬。他细细地数着钱巾,我告
诉他我不收钱,他放钱币时没放进裤兜儿,哗啦啦散落了一地。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五戈比、七戈比的铜币在地上翻滚,使劲地搓着双手,指节啪啪直响,
然后艰难地咕浓了一句:“怎么办呀。就这样吧。再见了。我得考虑考虑……”我不知道他
考虑出了什么结果,可我觉得那个女学生很可怜。没多久她失踪了。十五年后,我又遇见了
她,她在克里木当中学老师,得了肺结核,一谈到社会人生就忍不住地悲愤和心酸。
来看看我的工作表排得有多满吧:送完面包睡觉,晚上到作坊帮着烤面包,半夜里要烤
好,送到面包店里卖,我们的新面包店在一个剧院旁,夜场的观众经常到店里吃热乎乎的面
包圈。除之外,我还得揉按斤卖的面包和法式面包的面团,这可是十五到二十普特重的大面
团,是件十分繁重的工作。休息两三十个小时之后,开始送面包。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好在这段时间我对社会工作充满了热忱,我非常渴望向周围的人们传播一种永恒、美好
的东西,我天生脸备优越条件,喜欢和人打交道,很会讲故事,尤其擅长把自个儿的亲身经
历和所读书本中获得的知识编撰起来,成为很有趣的故事,自然我的故事里也藏着那许许多
多“看不见的线。”
我认识了许多克罗斯托捕尼柯夫和阿拉甫佐夫工厂的工人,还和织布老工人尼基塔·鲁
伯佐夫交上了朋友,他几乎走遍了全俄国的织布工厂,这人很有心计,性情活泼。
“我在世上已经混了五十七年了,阿列克塞·马克西美奇。我的小流浪儿,新鲜的小梭
子。”他说话声音瓮声瓮气的。
这个老头有一副很别致的黑眼镜,是他自个儿做的,他用铜丝把有关部位联结起来,因
而鼻梁上和耳朵后都染上了铜垢。他的胡子很也很独特,并因此而落得一个雅号,他刮胡子
时像德国人似的留下嘴唇上的一撮儿和嘴唇下的一块灰白胡顺,所以人们称他是“德国佬”。
他身材适中,胸脯宽阔,总是面带艰辛的笑容。
“我最喜欢去看马戏”,他甩了一甩凹凸不平的光头说:“马本来是个牲口,你说它是怎
么训练的呢?真让人羡慕,由此可见,人也可以训练的聪明起来,马戏团里的牲口是用糖训
教出来的,而人需要的糖是善心,而不是从杂货铺里买来的糖。这个意思就是对人要充满善
心,我的小伙子,不要动不动就想举棒打人,你说是不是?”
其实他自个儿对人并不好,这些话纯粹是说给别人听。他和别人争论问题时,态度粗暴,
蛮横无礼,盛气凌人,平时和人说话也是常带嘲讽的笑容。说起我们的相识,还有段故事:
我走进一家啤酒店,看见倔被一群人围打,而且他已不幸地挨了两下,我冲过去劝开了他们。
“您怎么样?痛秋风悲凉的夜晚,我们在夜路上走着。
“呸。这算得了什么?”他一脸的不屑,“唉。你和我说话干吗老是您您的?”
从那以后我们成了朋友最初他还经常嘲讽讽和讥笑我,可是听了我讲的“看不见的网”,
他一改常态认真地说:“你真的不笨,一点儿也不笨,对不对?……”他对我真有点父亲的
味道儿,而且叫我时也毫不客气地加上父称。
“我的阿列克塞·马克西美奇。我的小梭子。你的观点是正确的,可是没人相信你……”
“您信吗?”
“我?我和别人不同”。我是个丧家的秃尾巴狗而其他人则是带镣铐的看家狗。他们的
尾巴好长好重:老婆孩子、手风琴、棉鞋等等鸡毛蒜皮琐琐碎碎的,看家狗痴迷着自个儿的
狗窝,他们才不会信你呢。那次我们在莫列佐夫工厂暴动时就是,出头的椽子先烂,脑门儿
可不同于屁股,一但烂了可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后来他的这种观点有所变化。那是他认识了克罗托甫尼柯夫工厂的钳工亚柯夫·沙坡什
尼柯夫之后,他身患肺病,会弹六弦琴,精通圣经,强烈地反对上帝。亚柯夫谈话狂热而激
烈,还不时地往地上吐带血的痰:“上帝根本就是不存在的,道先,我这个人不是按上帝的
形象造的。无论聪明才智还是自身体力,都一无所长,况且我一点儿也不仁慈;其次,上帝
根本不知道我生活有多艰难,要不就是他知道而不肯帮忙;最后,上帝并非全知全能,而且,
根本就不仁慈,让我说,上帝压根就不存在。上帝压根就不存在。纯粹是人们自个儿捏造出
来欺骗自个儿的。
“我们的一切生活都是欺骗。”
直把个鲁伯佐夫听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以至破口骂,亚柯夫不慌不忙,引经据典,
说得条条是道,说得鲁伯佐夫低头沉思,无言以对。
亚柯夫的讲话风度简直夫可比拟,那样子十分怕人,尤其那双凶光毕露的眼睛就像躁狂
病人的眼光,他的头发黑的像吉卜赛人似的,脸瘦而黑,猛一望过去,漆黑一片,青色的嘴
唇里狼牙齿的闪动,说起话来目光炬死死盯住对方的脸。
告别亚柯夫,鲁伯佐夫沉重地说:
“世蜀上所有的话我都见识过,就是没听过这种话,居然在我面前诬蔑上帝。这个人活
不了多久了,真是个可怜人,他快把自个儿死了。……挺有意思,是不是?老弟。”
可是事情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没几天工夫,他和亚柯夫打得火热,快活得都要燃烧
了,一个劲儿地用手擦他的坏眼。
他笑哈哈地说:“喂。这就是说,罢了上帝的职。哈哈。
我亲爱的小钉子沙皇吗?他不妨事。依我看,问题不在沙皇而在老板身上。多才不管是
谁当沙皇,伊凡勒帝当也成,只管坐下来统吧。请便。我只要惩治板的权力就够了。来来来,
让我用一条结实的金链子把你绑在皇帝的宝座上,我要像朝拜沙皇一样朝拜你……”鲁伯佐
夫看完《饥饿王》后对我说:“这书中写的没错。”
他第一次看这种石印小册书,俏皮地说:“喂。这书是谁给你写的?真清楚。麻烦你告
诉他一声,我这厢有礼了。”
他对知识的渴求到了贪求到了贪得无厌的地步,他十分投入地听亚柯夫糟踏上帝,一连
几个小时听我讲书的故事,他时常被逗得前仰后合,并一迭连声地赞美:“人真是有灵气呀。”
他因为有眼病,自己读收很困难,可这似乎不影响他见多识广,他的博学经常让我吃惊
不已,记得一回他说:“德国有个绝顶聪明的木匠被国王认命为参加议员了。”
我追问下去才弄清他说的是倍倍尔。
“您打哪儿才弄清他说的是倍倍尔。
“您打哪儿知道这事儿的?”
“知道就是知道。”他随口一句,手指头抓着那个崎岖不平的秃壳。
亚柯夫对周围的现实生活漠不关心,就跟上帝较上劲儿了,一门心思地要消灭上帝,讥
讽神父,一副叛者的形象。他尤其痛恨修士。
有一次锝伯佐夫平声静气地问他:
“喂。你是不是就会咒骂上帝呀?”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他发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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